夏择城的疑惑,杨桃溪半点儿也不想去猜,她一步一步的回到教室,上课的铃声都响了。
第一堂是语文,徐嘉喜已经来了,不过,看到杨桃溪回来,她也没说什么,过来扶了一把,把人送到了位置上,就回到讲台上。
一开口,还是先讲了昨天的事,让杨青溪和程雪昔回头写个检查就准备上课。
“老师,我写好了。”杨青溪怯怯而又自责的举手。
徐嘉喜愣了一下,一时也没想到杨青溪会这么自觉。
“老师,我想当着大家的面给姐姐道歉。”杨青溪站了起来,手里捧着一张纸。
“……”杨桃溪也怔住。
她压根没想过让杨青溪写检查。
做错了事,检查有什么用?
“行,给你五分钟。”徐嘉喜看了看在座的学生们,叹了口气,退到了一边。
杨青溪的成绩有效,现在认错态度也好,所以,还有扳正的机会,她当然要给一次机会的。
杨青溪站上了讲台,含着泪念完了检查。
检查大约有五百来个字,写得还算顺畅,不仅简单的讲述了发生的事情,还深入的反省了自己的错误,并承诺以后都会好好学习,再不会再听众他人的挑唆,不会嫉妒杨桃溪云云。
杨桃溪听得心里直冷笑。
小小年纪,倒也是个狠人,只过了一个晚上,居然就能想到这样一招来挽回自己的形象,怪不得以后的杨青溪能那么狠。
“姐,对不起,我错了。”杨青溪念完,把检查放到了讲台上,望着杨桃溪抹着眼泪软软的说道。
“桃溪,表个态。”徐嘉喜欣慰的看着杨青溪,闻言,也帮了一句。
“徐老师,检查是她自己要写的,她能意识到错误,当然好,我接受道歉。”杨桃溪想了想,撑着桌子起身。
“姐,你原谅我了?”杨青溪惊喜的抬头,眼睛红红的,又带着希冀亮光。
“接受道歉,并不代表着原谅。”杨桃溪淡淡的说道,“以后好好学习,好好做人,别再给你妈丢人。”
说完,自顾自坐了下去。
“姐……”杨青溪的眼泪一下子出来了。
“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杨桃溪直视着上面的杨青溪,摆出了姐姐的架式,“你要是真的知错了,念完检查就该下来,别耽搁大家学习。”
杨青溪眼中的光一下子黯了下去,低垂着头下了讲台,趴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无声的哭。
这一下,班里有些同学看杨桃溪的眼神又变了。
“桃溪。”徐嘉喜无奈的喊了一声。
“徐老师,事情也已经发生,说再多也没用,可,接受道歉,并不代表原谅。”
杨桃溪迎视着徐嘉喜的目光,缓了语气。
她必须把这件事落实,免得杨青溪再作妖。
“我爸不管事,娟姨将弟弟妹妹交给我照顾,今天青溪犯了错,我不能因为她年纪小,就轻易的原谅,要不然,她以为随便诬蔑人没错,推人下楼梯也没错,以后再犯怎么办?这次所幸伤的是我,要是别的同学,我都没法向她妈交待。”
“……”徐嘉喜顿时不说话了,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杨青溪,再次叹气,“上课。”
桃溪说的没错,这一次,可不仅仅只是诬蔑桃溪作弊。
比起告小状,推人下楼梯的这事儿更让她觉得心惊。
所幸,没出大事。
一上午,班里的气氛都有些诡异的安静。
杨青溪除了上课、做题,头也没抬起过。
程雪昔更是扮鹌鹑,老实的不得了。
杨桃溪都看在眼里,不过,她并没有落井下石。
她要的是一层一层的剥下她们的皮,奚落为难这样的事,都不符她的格调。
中午,为了避免麻烦,杨桃溪直接留在了教室。
“姐,我陪你吃。”
没一会儿,杨岩溪就带着饭盒来了,他不只打了杨桃溪的饭,连自己的也打了过来。
饭盒是她的,显然,他和陈芝楠她们遇上了。
“好。”杨桃溪收起课桌上的试卷,眼睛扫了扫他后面,没见着跟屁虫一样的金溪,好奇的问道,“金溪呢?”
“他怕你看到他生气,不敢来,我让他跟同学一起吃饭了。”杨岩溪随意的应着,挟了一块红烧肉放到杨桃溪的米饭上,“姐,他还是个屁事不懂的孩子,胆小,你别怪他。”
“我怪他做什么,又不是他做了过分的事。”杨桃溪撇嘴,拿起筷子,一边数着饭粒,一边不动声色的问,“岩溪,说老实话,你觉得我这次做的过分吗?”
“不过分。”
杨岩溪毫不犹豫的摇头,脸上浮现一抹愤愤。
“是青溪过分了,她不止栽脏冤枉你,还把你推下楼害你受伤,事后还骗了我们想毁了你自证清白的机会还栽脏,要是姐这一次没办法证明自己的成绩,姐就不能再上学了,她这是想毁你的前程,毁你的人生,哼,姐就算原谅了她,我也不会原谅的。”
“你能明白就好。”杨桃溪很是欣慰。
前世,她还真没和这个弟弟谈过心,她从来不知道,自家弟弟的三观这么正。
幸好,一切都来得及。
“我懂的。”杨岩溪望着杨桃溪,突然叹气,老气横秋的说道,“姐,你总算也清醒了。”
“什么?”杨桃溪愣了一下,惊诧不已。
“姐,你知道吗?有时候看到你对青溪和雪昔言听计从,糊里糊涂的受她们指使,我就生气。”杨岩溪语出惊人。
“为什么?”杨桃溪来了兴趣。
她果然是不了解自己的亲弟弟吗?
“你哪里像是她们的姐姐,根本就是她们的保姆,平时洗衣打水打饭不算,还要帮她们备考,哼,她们领情也就算了,可偏偏还要在背后说你坏话。”
杨岩溪说着,脸上的愤愤更加的明显,干脆放下了筷子。
“姐,你记得我之前有次去找你,让你不要再管青溪和雪昔吗?”
“……”杨桃溪细想了想,终于在回忆里翻出了一个模糊的画面,便犹豫的点了点头。
“那次,就是我意外听到她们说你坏话,程雪昔说,你就是娟姨给青溪找的丫环,哼,我生气,把程雪昔揍了一顿,青溪是没说什么,可她也没有反对,也没有维护你,可见,她根本没把你当姐姐。”
杨岩溪越说越是生气,看着杨桃溪的目光都带着幽怨。
“我那时跟你说,你还不理我,我后来真不想再理你这个傻子了。”
“那你后来为什么还理我?”杨桃溪完全想起来了,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愧疚。
她没想到,其实是自己的心被蒙蔽住了,不愿意去看去听,其实,大姐也好,弟弟也罢,都比她要清楚明白。
是她辜负了他们太多太多。
“大姐跟我说过,让我照顾你的。”
杨岩溪说着,脸上微微一红,不过还是坦然的说道。
“大姐说的对,我们没了妈,爸又不管,娟姨再好,总也隔了一层的,大姐没在身边,我是男人,我当然不能和你堵气,再说了,我要是不看着你,你被她们卖了怎么办?”
“……”杨桃溪听得眼睛都红了,哑声问道,“你还说我,你对金溪不也一样好?”
“青溪和金溪不一样。”
杨岩溪摇头,头头是道的分析。
“青溪心思太深了,使坏的时候还一脸无辜,那样子自然的看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金溪呢,还是个孩子,而且还是个除了读书就剩读书的呆子。”
“就你能。”杨桃溪垂眸,掩住了自己的情绪。
此时,她心里五味纷杂。
她一直以为弟弟也和她一样被蒙蔽了,才会一心为了金溪自愿的选择了那样的路,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的。
那么,前世他闯祸的真相是什么?
因为他一直盯着她,让程翠娟他们无从下手,所以才想办法先除了他?
这念头一起,杨桃溪顿时细思恐极。
“姐,你上周为什么请假?”看到姐姐清醒了,杨岩溪心情大好,话也多了起来。
“我去爸那儿了,倒霉的遇到了坏人,我和爸都受了点儿小伤。”
杨桃溪把丹溪和鹤鸣山的事挑着能说的简单的说了一下,也说了程雪昔去山上的目的。
弟弟不糊涂,他有自己的判断,那么,告知实情让他了解情况,更能让他发现程翠娟等人的真面目。
“什么?!”杨岩溪听到这个,直接跳了起来,“你们受伤了怎么也没人通知我我们啊?”
“怎么告诉你们?告诉你们有什么用?”杨桃溪白了他一眼,“你去了我们的伤就能消失了呀?”
“程雪昔都去了。”杨岩溪很不高兴。
“她是自知没有被挑兵的资格了,才去找爸想办法的。”
杨桃溪想到偷听到的那番似是而非的话,心里又是一阵郁闷,不过,这事她没弄清楚,也不好和岩溪提及。
“我现在行动都不便,也不好一直麻烦别人,这周我的吃喝就归你管了,你没事别乱跑,带上作业过来,我辅导你复习,等考完试,我们再一起回鹤鸣山去,你照顾爸也更方便些。”
她不知道这次的事情,是否就是前世的那件影响岩溪一生的意外。
她的到来,已经让一些事情不同了。
她不可能时时盯着杨岩溪,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的把岩溪绑在身边。
等到考试结束,再一起回家,让他们没有机会再出去打架。
“行。”杨岩溪一口应下,想想她的话也有道理,当下恹恹的坐了回来。
“还有,多盯着金溪,别让他出去惹麻烦。”杨桃溪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我揪他一起过来复习就是了。”杨岩溪也不在意,随口应下。
“二姐,哥。”杨金溪气喘吁吁的出现在教室门口,手里还抱着一个罐子。
杨青溪紧跟在后面。
“姐,食堂的陆大厨中午正熬骨头汤下面条吃,我求着分了一些,可香了。”杨金溪兴高采烈的进来,把罐子放到桌上,一边揭开了盖子,一边讨好的说道。
“干得好。”杨岩溪赞赏的拍着金溪的肩,冲着杨桃溪挤了挤眼,“姐,你看我说什么来着,金溪不一样。”
“……”杨桃溪哑然。
这个傻弟弟,当她刚刚还觉得他机灵,这一眨眼的工夫,就当着金溪和青溪的面说这样的话。
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他们,刚刚是在说他们的闲话吗?
“二姐,三姐已经知道错了,你别生她气了好不好?”
杨金溪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后面磨蹭的杨青溪,小心翼翼的说道。
“三姐把自己存的买本子的钱都拿出来了,已经跟陆大厨订了一个月的牛奶,陆大厨说,牛奶也是可以补骨头的,对你的伤好。”
“金溪,别说了。”杨青溪涨红了脸,飞快的扫了杨桃溪一眼,小声的说道。
杨金溪立即闭了嘴,讪讪的冲着杨桃溪笑了笑,认真的倒着骨头汤。
汤熬得浓白浓白的,上面还飘着些许葱花。
香气扑鼻。
“谢谢。”杨桃溪看着面前的汤,忽略了金溪的请求。
青溪自愿拿出来的钱,不过是在伤害她之后做出的应对之策。
她权当是利息收着了。
至于原谅,呵呵,这辈子是不可能了。
杨青溪见杨桃溪依旧不理她,红着眼睛,垂着头,默默的回到了位置上,一边做题一边悄悄的抹眼泪,看起来很是可怜。
杨金溪频频回头,眼中全是不忍,可是,转头看到杨桃溪的冷脸,他想求情的话便完全的哽住了。
“没听姐说谢谢了吗?”杨岩溪眼珠子一转,捅了捅金溪的胳膊,说道,“三姐订了牛奶,那你呢?骨头汤能一直有吗?”
“有的,陆大厨答应我了。”杨金溪连连点头,“还说,一直喝骨头汤也会腻,建议我们再加入鸡汤、鱼汤、鸽子汤,只是,我手上还有16元钱,可能不够……”
“我这儿还有。”青溪在前面听着,忙应了一声,立即翻起了书包。
杨金溪立即跑过去等着。
“姐,她欠你的,不吃白不吃。”杨岩溪回头看了一眼,冲着杨桃溪无声的说了一句,“不用跟他们客气,都是爸挣的。”
“……”杨桃溪看得很清楚,哭笑不得。
岩溪并不像她之前想的那样,看着像个软乎乎让人好拿捏的糯米圆子,相反,他其实是个芝麻汤圆,白胖的外表下裹着一肚里黑馅。
这样的他,让她悬着的心稍稍的安了不少。
只要他不像她以前那样糊涂,有自己的判断力,现在和金溪亲近点儿也就没什么了,毕竟金溪还没做什么,她再在边上提醒一下,相信,岩溪应该也能改变前世的悲剧。
“给。”杨青溪翻了半天,拿出了十几元的零钱,递给了杨金溪,面上表现的很大方,可心里却在滴血,对杨桃溪的恨意又增了一分。
要不是为了挽回自己的形象,她宁愿把这钱给程雪昔那个蠢猪,也不会给杨桃溪用!
“我这就去找陆大厨。”金溪收了钱,高兴的抱着罐子和饭盒走了。
“姐,我也走了。”杨岩溪笑嘻嘻的冲着杨桃溪挥了挥手,也快步跟了上去。
由始至终,他都没提自己也要加一份钱的意思。
杨桃溪看着空空的教室门口,唇角止不住的上扬。
除了已经上班的大姐,顶着天才少女之名的青溪,是家里几个兄弟姐妹中零花钱最多的。
这些钱,大多数都是程家人贡献的,青溪每次去,都会大包小包、大钱小钱的供着。
以前,她还想不通程家那些抠门的人怎么会对青溪这么舍得,直到后来她才知道,其实在青溪被戴上天才少女的光环时,程家人就在利用这个光环赚钱了。
杨青溪用过的笔记、试卷,甚至是她用过的快要淘汰的笔,都是程家人对外售卖的东西。
尤其是那些笔记,更是被程家人卖出了高价。
而那些,其实都是她提供给青溪和程雪昔的。
用天才少女的名头卖笔记、试卷……倒也是个不错的生财之道。
杨桃溪深深的看了一眼前面杨青溪的背影,带着愉快的心情拿出了纸笔,写下了第一行字:第一桶金挖掘计划。
第一步,她已经从帮青溪一起作弊的泥潭里出来。
第二步,则是要早点儿实现经济独立,这也是很要紧的一步。
那女人的段位可不是现在的青溪和雪昔能比的,她迟早会和那女人对面锣当面鼓的对上,所以,她得早做准备,姐姐的嫁妆,她和岩溪的学费和生活费,都不能受制那女人才行。
杨桃溪边写边脑补着程翠娟得知他们姐弟几个脱离掌控后可能会有的脸色,心情更加的飞扬,忍不住哼起了歌。
杨青溪以为,她摆出了那么真诚的道歉态度,又出了这么多钱,怎么着也该得到原谅了吧。
谁知,她等啊等,没听到杨桃溪开口喊道,反而等来了后面轻松惬意的哼歌声,顿时气得七窍生烟,手中的笔几乎要捏断。
“桃溪,你吃了没?”
就在这时,陈芝楠和文俪萱吃完午饭回来了。
杨青溪心里一惊,倏然清醒。
她刚吃了亏,在这种时候,必须得沉住气,先努力扭转形象才要紧。
没错,杨桃溪这个时候哼歌,肯定是想要激怒她,好引来围观的同学,净她的形象彻底毁灭,她不能上当。
深吸了几口气,杨青溪抬头,冲着陈芝楠和文俪萱甜甜一笑:“芝楠姐,俪萱姐,你们吃好了呀?”
“……”
陈芝楠和文俪萱都愣了一下。
她们这么光明正大的站在杨桃溪这边,等于是得罪了杨青溪,没想到,杨青溪居然还能这样打招呼。
只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两人只好微笑着点头回了一句,便坐到了杨桃溪面前。
杨青溪也不在意,低下头继续刷题。
“吃过了,刚刚岩溪和金溪来过了。”杨桃溪收起了写了一半的计划书,冲两人笑了笑。
青溪的忍耐力,她最是清楚,此时这样的反应,她一点儿也不意外。
“她干嘛?”陈芝楠回头看了青溪一眼,无声的对杨桃溪说道。
杨桃溪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她也从没要求过宿舍里的姐妹从此孤立杨青溪,那样做并没有必要。
“真能忍。”陈芝楠咂了咂舌,再次看了一眼杨青溪,竖了竖大拇指。
“我们也做题吧,桃溪之前请了一周的假,还有好多卷子没刷吧?”文俪萱好笑的拍了陈芝楠一下,出声打圆场。
“啊~又要刷刷刷。”陈芝楠哀号着起身,一脸的生无可恋。
“等你考上大学,就不用刷了。”文俪萱不理她,先回了自己的位置。
“相信我,等你们上了大学,一定会怀念现在刷刷刷的人生的。”杨桃溪忍俊不禁,接了一句。
不同的人生阶段有不同的烦恼。
小的时候,盼着长大,以为长大了自己就能做自己的主,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
长大后,却又怀念起小时候的无忧无虑。
她曾经的人生也算是衣食住行无一不精的,也没有太多的生存压力,可那又如何呢?
一切都是骗局。
而像杨青溪,踩着她的肩膀站到了人生巅峰,同样也要扛着压力,时时担忧着头上的光环被人摘去。
杨桃溪想到前世种种,笑容骤敛,忍不住又抬眸看了一眼杨青溪,心里的决心更坚定。
这辈子,她决不做那只被圈养的小绵羊了!
深吸了口气,杨桃溪开始专注的整理课本,制定复习计划,一边在心里筛选合试的题型。
高中的考试对她来说,她一点儿也不担心。
什么高考必刷题、什么真题汇集、什么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什么知识清单、什么状元手写笔记……全在她的知识储备库里。
而且,她有天赋般的猜题能力,又有后来三十多年来的经验,再加上33楼的学海1.0系统,弄几本复习资料出去卖对她来说,那都是手到擒来的事。
她唯一担心自己懂的那些知识和这个世界有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