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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再举翅,那探雪城头1剑压7子【下】
藏冰全文阅读作者:周至雪加入书架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而上九万里。

    那陪伴了扫雪客大半辈子之久的“大佛金鹏”虽被称为“金鹏”,但其周身上下没有一丝杂色,莹白如纸似雪,缭绕其上的金光奇异神圣,真如传闻所言,如同佛祖驾前金翅大鹏鸟一般佛光显世。

    如果周倾在这里一定会不解为何这只大佛金鹏的双翅不是金色而是白色,雪地鹏自幼年被老一辈啃噬尽双翅的翎羽过后便会蜕变成金色,莫非这大佛金鹏并未经历蜕白成金的过程?

    大佛金鹏舒展巨翅肆意翱翔,足有成年人拳头大小的眸子中满是傲然与激动。

    它在万众瞩目之下扇散云雾落雪,将其全貌展现在探雪城内城外每一个人的眼前。

    但凡仰视其倾世容颜者,无不战栗着倒抽一口冷气。

    它的身躯远比传言所说的还要庞大,一双巨翅伸展开来足有近十丈之宽,其背至少可容三人并肩而不显拥挤。

    周身上下的羽毛在雪风浮动下极具规律的轻轻摇曳着,恍若一片纯无杂质的奇幻乐章。

    扫雪客眉睫轻动,竟是双目通红,热泪盈眶。

    他畅快的仰天一声长啸,“老伙计,你来了!”

    金鹏振翅飞来,牵动起“呜呜”龙卷凤鸣般的滚滚气浪,它那睥睨天下的头颅傲然抬起,尖锐的喙口中吐出一声长啼,似是在回应着扫雪客的问候。

    一人一鹏这一短句暂的交流却使无数人倍觉感动,谁都能从那简洁的话语中看出二者深切真诚的情谊,掺不得半分虚假。

    扫雪客顾盼四方,眼神如寒剑出鞘无声无息,寒彻入骨。

    脚下一顿,整个人如那扶摇而上的大鹏鸟一般凌空跃起,看其架势,竟是直奔城下众人而来。

    金鹏又是一声清脆的长啼,举翅宛若奔雷,天间卷起一道骇然虚影。

    它身躯一闪,在半空中将扫雪客稳稳地接在背上。

    扫雪客在金鹏之背,负手而立,手中的恨长禁负在身后,他低眉下望,气势汹汹的七位顶尖强者在这一刻渺小如芝麻绿豆,不堪入目。

    四凤端瑞大氅任雪风吹动却丝毫不动,静静地搭在他的双肩,脚下的青鹏拭金靴隐在金鹏茂密的翎羽丛中。

    发间一缕雪白长绫迎风飘洒,与那长亘在探雪城头,象征着探雪城剑统地位的探雪八十一剑旗别无二致。

    足以惊艳天下男女的出尘之气天生而带,无论再看多少遍也找不到半点瑕疵的脸上浅笑如常。

    有人痴迷的仰望着天穹那一人一兽的背影,暗暗称赞,也有人怔于原地,根本分不清楚那同鹏鸟飞翔于探雪城头上空的扫雪客究竟是人还是仙。

    如坠仙境的幻想攀上所有人的脑海。

    雨仪和赵雪贞母女分站两地,她们都在盯着白点儿般的扫雪客,就连她们这样亲密无间之人也以为那一点惊鸿影,就是天仙下凡!

    后世流传于江湖天下的【探雪志】中有这样一段话描述着扫雪客今之姿容。

    大周孤帝四年,探雪当代城主赵疏离寿辰日,各方敌来犯欲循乱破城,赵疏离乘鹏飞仙。

    一剑压七子,破千敌,天南雪止一时三刻,五峰雪山长留扫雪剑意,自此,天下再无人敢挑衅探雪权威。

    “请诸君接剑!”

    扫雪客笑意浓烈,周身全无半分内气流转,无威无压,平淡无奇。

    可所有人都看到,当今天下第一的名剑恨长禁,象征着当代剑道权威的神剑恨长禁,出鞘了!

    先是一寸,二寸,而后一尺,二尺。

    当三尺剑锋全部闪起寒芒,金鹏口出倏起一声气势更盛方才的鹏鸣!

    举城剧惊!

    用剑之人屏住呼吸,瞪大双眼,生怕错过这一生都难以再见一次的剑法。

    声动山河万里,气扬地府九霄。

    “雪意长催!”

    那一抹带着三分眷恋、三分痴迷、三分行云、外加一分当世剑客无人能出其右的傲然的剑气,裹挟着扫雪客数十年如一日对至高剑道的领悟与爱慕,倾掌而出。

    恨长禁激起冲人肺腑的剑吟,日光与那天边的云彩都无法遮挡其上一泄万里的雪意银光。

    只是一刹那,天南忽起异象。

    金鹏折翼俯冲直逼而下,风声停了,鹏鸣停了,大雪也停了!

    这弥漫在极北之地千载的雪色仿佛被扫雪客一剑击碎。

    浓厚的积雪下,新芽绽放。

    雪白的银装后,生机霍然。

    福泽万物的清新之感令这至寒凭空驱散,人间遍地温馨。

    一剑过后,今朝过后,天下皆知扫雪剑法的最后一招名为【雪意长催】,天下人更知剑道的极致叫做【雪意长催】!

    城外七子目生凄然,他们都被扫雪客的一剑惊呆了,甚至都已沉醉在这一剑的凄美之中。

    对自身剑法无比自信,不可一世的白衣剑子王彦淳惭愧的收起剑意,檀木归鞘,垂首长叹。

    “三十年,整整三十年,论剑,我终究不如你。”

    嗟叹着静候剑光袭至,似乎在他看来,能够死在如此极致的剑招前,是一种幸运。

    其他几人见王彦淳竟收了剑,心中大呼不妙,能活着,就没有人会选择死,更何况是他们这样坐拥富贵的一方诸侯,

    死志迸发,他们拼尽全力,迎上了那人鹏合做一体的剑气。

    银光吞没大地,湮去不久前还在肆意叫阵聒噪的内家高手们……

    探雪城八千守城军动作极快,在雨仪的生令布置之下有条不紊的紧守四方城门,来势极快去势同样极快的守城之战方一开始,便迎来了胜态。

    城外渐起的腥风还在厮杀乱战,城内依然风平浪静喜气洋洋。

    尽管许多人还未能从那惊世鹏鸣与遥遥的城头一剑中清醒过来,但那一碗散发着热气的寿面一根香已经在正午时分准确无误的放在了每个百姓的餐桌前。

    过程多了一丝波澜不惊的变故,寿宴亦不会因此而发生改变。

    雨仪笑吟吟的站立在城主府门前,肩披霞帔,颊带妆容,用轻柔的笑声将还未入府的宾客一一请入府门。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呆呆惊语,“扫雪客……真乃人间之仙人……”

    午时二刻,两扇府门在隆隆低响中阖上,寿宴正式开始。

    ……

    “金鹏飞雪三千岁,今方一剑扫前陲。不令江河水,但教雪气催。”

    赵卫晗站在挺剑峰顶峰崖攀,远眺扫雪客乘鹏之貌,低声自语道。

    “师父,您这句写在总纲剑诀首段的小诗,弟子忽有一解,不知是对是错。”

    赵卫晗凝眉顿了顿,眼神在那城头上空的金鹏身上停了半晌,忽而又道。

    “试问请君一剑,可否扫尽千岁飞雪,荡涤前陲余霜,不谈剑下可断江河水,唯教雪意长催!”

    “雪意长催,雪意长催,原来这才是扫雪剑的精髓。”

    赵卫晗眼神清明,远看周遭云雾飘渺蒸蔚,他复又一声长叹,折身走回挺剑阁,盘膝静待。

    “四峰合运,探雪城积蓄千载的气运,要来了……”
第189章:独谋野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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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昶州,都狼城,前座北侯府。

    孔太飞闷闷坐在桌案前,将一颗铁头埋在胸窝,愁容不展。

    云冲与孔太飞相对而坐,手指攥着茶杯,其间滚烫的铁泷茶渐转温凉。

    卓幼安和苏别厄二人坐在下手圈椅之中,各自皱眉思忖着,室内一派愁云惨雾。

    苏瑾妾难忍心焦,沉着脸站在门口,时而踱步徘徊,时而静立悄声,如花美颊堆满了凝重。

    徐烨依然未来,不知身在何处。

    昶州大捷,龙洐意以身殉沧北,不过十余日。而今他们中的顶梁之帅又身陷囹圄,困寄恶人之囚,命在旦夕,如何能不忧?

    许久许久,无人出声打破沉静。

    孔太飞再也憋不住了,“啪”的一声,重重一拍案,魁梧的身躯应声而起。

    “就他娘的这样等着?俺老孔脑子不甚灵光,但也知道老七落到姜昀那老王八手里决计没有好果子吃!”

    “姜昀老王八就算不立时处以极刑,那这也是时刻枕戈待旦的危急关头,你我就坐在这府门里唉声叹气、愁眉苦脸没有半点法子?”

    “哇呀呀呀,我忍不了,我要杀回去!”

    脸沉似水抚额思忖半晌无果的卓幼安听到孔太飞的话不由跟着站了起来,稍一思索,又有些颓然的坐回原位。

    云冲冷哼一声,同样一拍桌案,“老二,眼下这满屋子人没有人不在担心老七,我们甚至比你更急!但只有你如此胡闹!是要乱了自己人的阵脚吗?”

    苏瑾妾跺了跺脚,发出砰砰连声脆响。

    她并没有回头向厅内看,水灵灵的眸子仍在盯着府内刚刚打理好的花园草植,她在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同时也是反对孔太飞的暴躁。

    “小十一呢?都他娘这种时候了,他七哥都快被人斩首了!他还有闲情逸致在外游荡?”

    怒气冲冲的把屁股挪回太师椅,孔太飞脸上懊恼之色更重,似乎是在埋怨自己当时丢下兄弟自己跑回都狼而无计可施。

    他明知自己嘴笨,说不过老四云冲,索性更换话题,把满腹牢骚推到了那个迟迟没露面的老十一徐烨的身上。

    卓幼安年纪最小,品阶最低,这种场合他根本插不上话,只能愣在一旁听着孔太飞的抱怨话。

    脑海中乱作一团很难理出思路,揉着太阳穴站起身,脑中急性一动,他表面不动声色,嗓音微有些沙哑的告退一声,便默默退出厅中。

    在场诸人均是心不在焉,满腹愁肠付与周患,无暇他顾,云冲仅是在听到后点了点头,随口道了句:“你下去休息吧。”就住口不言。

    苏别厄与卓幼安比起来更像是一个外人,见卓幼安都退了出去,他也不好继续留在房中,找了个借口出了房门。

    眼看着卓幼安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他想了想,实在无话可说,也就并未追上去,叹出一口浊气,迈步回到云冲给他安排的东厢一间布置朴素的客房中。

    却说卓幼安独自一个人走出前座北侯府,回眸看了看已被洒扫齐整的座北侯府邸,胸中决心已下。

    周帅,他们都不敢出手救你,幼安来救!

    抬眼辨清方向,经城内主道出了城,他在守城军处取了匹军马,没有片刻停留,扬鞭直向着沧北军副营而去。

    就在他稳定决心,直朝目标奔去的时候,他没有看到的是,徐烨同样胯下骑着一匹军马,满面沉思地从他对面的方向飞马而过。

    二者分明对面而行,可却因为各怀心事,竟然谁也没有看到对方,擦肩而过,纵马驰行。

    徐烨在城楼下勒了一下马缰,鬼使神差的向着后方看了看,却只看到一个身着寻常军甲、坚定远去的背影,和那马蹄扬起的沙尘,也不在意,低低说了一句。

    “沧北战火已停,可这个吃午饭的时辰还有军士忙碌往返于军营城郭之间,沧北军卒果真过的辛苦,待到尘埃落定,一定要让七哥给军中弟兄们再摆一桌酒放松放松!”

    卓幼安完全听不到徐烨有意无意的嘀咕声。

    心中的躁动不定,正催促着他不断用双腿加紧马腹,不断挥动马鞭。

    胯下马鼻腔中滚着粗气,四蹄如飞,速度几乎超越了平素能够达到的极限。

    一溜烟赶到这个随军增设的专供伤者残卒养伤休整的大军副营,瞧着医官进进出出,嗅着空气中凝而不散的血腥气。

    卓幼安沉沉的深呼吸一下,向一个手提行医箱的医官问清状况,在临时扎起的帐篷丛间穿梭数次,这才寻到目标,站在门口便听其间紊乱的交谈声。

    医官刚刚为其间伤病诊过伤势,并无医者在内。

    撩开帐帘。

    其间血腥气,土气,汗臭交杂在一起,燥热难耐,卓幼安毫不介怀,出声问道。

    “可是四侠山一役余兵所驻?”

    白日正中天的午时仍然有些昏暗的大帐内传来几声悉悉索索的穿衣之声。

    一个粗犷的声音答道:“是啊,那一战后也没剩几个,能喘气的都在这了。”

    又一个有些虚弱的声音道:“你是哪来的?找谁啊?”

    而后帐内便响起乱糟糟的哄吵之声,唾沫飞溅。

    卓幼安走入其中,合上帐帘,抬手取出火石将帐内的油灯点亮,借着昏黄的灯影他大致环顾一圈。

    粗略看去,帐内大抵有近百个人,记得当日一战过后所余下者还有近二百人。

    再一想来那些战场幸存者多半也有力竭而亡或是伤重不治者……

    再看这群尚能“喘气”的普通军士,看着那一个个袒露在外血肉模糊的伤处,看着缺臂少足者更不在少数,胸中分外难受,眼圈几乎刹那红透。

    他强忍住被血腥气呛得有些发酸的鼻头,翁声瓮气的问道。

    “还有力,愿意再随我一战的,站起身来。”

    帐内一众军士先是借着灯光看了他一眼,纷纷直起身子,连连呼道。

    “将军!”

    “是卓将军!”

    当日卓幼安身扛大旗誓死不退的形象早就刻在了他们的脑海之中。

    对于这位年轻副将,一众八尺大汉无不是心服口服,在四侠山一战过后他们不约而同的表示希望日后跟着卓幼安并肩而战,这才算痛快。

    几乎是不假思索,毫无停顿,半数以上的人齐刷刷一挺身,站了起来,但又因为撕扯伤口而脸色铁青。

    没有一个人痛呼开口,更没有一个人质疑。

    卓幼安心绪激荡,手指捏了捏鼻尖,抬手指了几个看上去气色伤势已无大碍的兵卒。

    “你们随我来,其余兄弟就别逞强了,留下养伤。”

    被他点到的兵卒不动声色的向着身侧同袍闪出个眉飞色舞的眼神,紧跟着卓幼安举步便要出帐。

    卓幼安一手撩开帐帘,忽又想起了一些什么,侧头道,“我今日没有来过,更没有找过人,”

    “我等明白!”

    
第190章:救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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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昶州,都狼城,卓幼安的临时住所。

    烈酒铺桌,荤素陈前,卓幼安以及被他挑选出的七名军士会于一桌。

    卓幼安紧张地将心中的想法以及大致勾勒出的计划与众军卒说清楚,军士们相互觑了几眼,半句都不回应,只都闷头饮酒吃菜,甚至连一句交流都没有。

    卓幼安毕竟无法看清一众只有过一面之缘的军卒心底的想法,不由有些慌神,手指紧张的在手中的杯盏上捻来捻去,心中极是不平静。

    良久后,死一般的静寂被一个军卒的酒隔所打破。

    卓幼安咽了口唾沫,终于开口道,“不知诸位所想如何?”

    一个看上去年岁最老资历最重的军卒放下酒壶,将碗中饭口中菜全部吞入腹中,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面上露出舒爽之态。

    “好酒,好肉,好菜啊……”

    慨叹一句过后,那军卒抬起头,目光转向卓幼安。

    卓幼安说到底还是一个弱冠出头的年轻人,心气有点虚浮,再加之心中最为尊敬的主帅身在敌手无法安定心神,忍不住想要插口。

    不待他说话,那军卒伸了个懒腰。

    “这最后一顿饭,吃着就是舒坦。”军卒用筷子剔了剔牙,嘿嘿笑道。

    卓幼安还没反应过来,另一边又是一个吃饱喝足的军卒向后一拖凳子,发出嘎吱一声,满桌人尽看向他。

    他呵呵笑了笑,晃了晃已经空了的酒杯,语音随意的问道。

    “卓将军,你是想让我们这一班人,让我老王陪你去那十死无生的野望城里寻死?”

    一听这话音儿不对,卓幼安心顿时跳到了嗓子眼,落寞痛惜之色自眼中一闪而逝,他低哼一声。

    “莫非那野望城中被贼人囚禁的人不是诸位的军帅吗!莫非周帅不是将沧北从水火之中解救出的盖世英雄,不值得诸位出手去救吗?”

    “诸位身为军中将士,食国之饷,饮帅之威,渴胜之果,空养兵千日,不思功在一时,不思兴利家国拯救周帅之大事,反而言语糊涂,口中吞吞吐吐,是幼安看错了人,误以为诸位都是不惧马革裹尸的真豪杰真军士。”

    “既然诸位尽皆贪生怕死,苟且偷生之辈,幼安今日满饮此杯,诸位便当我一字未言,各自散去吧!”

    卓幼安越说神色便越加激烈,本在前座北侯府中他就满肚子憋屈,儿时所听话本故事中奇策百出各有神通的几位将军都只知闭门不出,半分也没谈一句救帅之法,只知干坐耗时。

    现今又见满座军士唯唯诺诺,话都不会多说一句,更觉“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古语极有道理,怒从心头起,这才语出成火。

    他一脚踏在地上,挺腰站起身,满桌残羹剩饭险些被他连带着倾翻在地。

    手中紧攥的酒杯被他那只青筋暴起的手掌几乎捏成齑粉,他再度怒哼一声,仰首把杯中酒一口饮入腹中,抬抬腿,一撩劲袍就要离开。

    他失望极了,也痛苦极了。

    他没有想到陪着自己度过一次鬼门关的同袍们,竟也无一人愿意站出来和自己一道拯救周帅。

    恰此时,先前语态随意自称“老王”的军士突地“砰”的一声拍案而起。

    “好!说得好!简直说到心坎儿里了!将军方才嗫喏紧张,半点气势也无,说起话来犹豫不决,畏首畏尾,娘们兮兮文绉绉,根本不像一名军人应该有的,我等皆以为将军决心未下,皆以为将军不复当日之豪气,这才不好开口。“

    “可这一杯酒入腹,我等便知当日扛旗拼杀的卓将军就该是这个豪气干云的卓将军!既然将军看得起我们,没说的,不管你们几个心中作何想法,我王举任将军马首是瞻全无二话!”

    “算我一个。”正执筷剔牙的军卒一把撂下筷子。

    “我他娘说不出什么乱七八糟,只记得从前听说书先生说过‘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嘛也不说了,干了!”

    “听军营老卒子讲跟着侯爷活下来的沧北军卒,没有孬种!现今跟着卓将军的,也绝不会有孬种!”

    “任将军马首是瞻!”

    “干了!必须干了!”

    “镇天王小儿算什么东西,敢动我们大帅,死也他娘的啃下他一块骨头来!”

    卓幼安愣怔一下,咬紧牙关,他瞬间便明白方才几位军士的态度为何会如此沉默,原来是因为自己说起话来太没底气,军中不吃这软塌塌的一套。

    红着眼圈儿折身回到酒桌前,心中五味杂陈,斜壶满上一杯,高抬眼前。

    看着眼前几名衣容不整但血气方刚的汉子,顿觉满腔热血,爆出了生平第一句粗口。

    “干了!干他娘的!周帅之危,全赖诸位,幼安拜谢!”

    深施一礼,挥泪一饮而尽!

    ……

    当夜,月黑风高,星朗云疏,浮影轻悬。

    卓幼安所挑选者无不是军中好手,伤势最轻者,其中最差的也有接近临二重的实力,聚众在野望城平面图前一连商议了三个时辰。

    虽然人手吃紧,战力堪忧,但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卓幼安秉持着救出周帅为先,保命为后的思路,终于商量出了一个险之又险,看上去却甚为可行的计划。

    而后掩门离府,趁着夜色出了战后守备宽松的城门。

    午后的那一场酒,七名军士不仅没有醉酣之态,反精神亢奋,依计行事之时个个神采奕奕,龙精虎猛,倒令卓幼安更加安心几分。

    八人兵分二路,一路由七人中实力最高已身在三重境的王举统帅派去副营,另一路由卓幼安引领,静候在通往野望方向的官道上。

    有四侠山一役后硕果仅存的残兵作为内应,王举等人顺利暗调出八匹军中快马,迅速赶赴事先与卓幼安议定的位置。

    卓幼安收了马,两路人便再次分开,分走两桥渡过昶江。

    王举领三人候在野望城东方向一处等待接应,卓幼安与三名实力在二重境的军士则是在野望南城楼脚下等待潜入城中的良机。

    早些时候他曾询问过苏别厄野望城中的守军分布。

    他也知道在苏别厄反出野望后,镇天王会变更安排,尤其在擒住周患之后,单是野望城四门的守将就会比平日多上数倍不止。

    不过幸运的是,苏别厄知镇天王绝非善类,古语中“伴君如伴虎”正是此意。

    故而他早早为自己和自己手下的二百个兄弟留了一条退路,也正是这条退路,给了卓幼安销声匿迹潜入野望城的机会。

    此时不过戌时过半,卓幼安四人斜倚在阴暗无光的杂草枳棘丛中,背靠城墙闭目养神,九月稍有些寒凉的夜风吹过,卓幼安的心头阵阵发紧,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怀中青钢剑的剑柄。

    即便苏别厄留下的“退路”足够隐蔽,他依然不放心,故此他选择等待一夜中守军轮换,守值最松懈的丑时三刻,再入城中。

    ……

    就在卓幼安紧锣密鼓的筹划救帅之策并以最快的速度付诸行动时,一个衣缕满带风尘的老人骑着一头粉腚毛驴,行至前座北侯府门前。

    皱纹纵横交错的霜黑老脸上,漾着几分不自然的怯懦,颤颤的伸出手,扣动了赤木大门的门环……
第191章:1计可逆颓势而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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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两朵表一枝,不说卓幼安如何算计谋划,且说徐烨驱马一路自军营回到前座北侯府。

  他神态凝重,一把推开府门,顾不上阖上门,飞步穿过连廊花厅,奔到正厅。

  厅前阶上站立抱手胸前愁思不定的苏瑾妾一眼看到他,微微颔首,单从面上看不出悲喜,转身进了正厅。

  徐烨一步跨上三级石阶,孔太飞一看到他就如同见到了亲人,直接从椅子上弹起扑到小十一的身前,抬掌便要教训一番。

  “你个臭小子,我他娘的打你个不务正业。”

  徐烨早已习惯了孔太飞的举动,一看他那欠了债似的黑锅底脸,便知自家二哥一定是被四哥和十姐骂的不清,呵呵一笑,机敏的一矮身,躲过对方揽住自己肩膀的大手。

  “二哥,你可别把屎盆子扣在我头上,我手上握着救七哥的关键呢。”徐烨神秘一笑,“耽误了正事,小心十姐把你当肉包子放在蒸笼里蒸了!”

  孔太飞一听徐烨说“正事”二字,大眼一瞪,黑脸一板,“小十一,你少胡吹大气!你一直在外面鬼混,能晓得什么正事?能搞得清什么状况!”

  云冲起身挥手示意孔太飞别再说了,给徐烨倒上一杯茶水递上去,“小十一,跟哥哥们说说吧,这两日你去了哪,老七究竟安排你做什么了。”

  这话问的孔太飞一愣,“是老七安排你出去的?”

  “这件事也唯有你孔老二还被蒙在鼓里。”苏瑾妾给了孔太飞一个白眼,热切的目光转向徐烨。

  徐烨掐住空闲,火急火燎的吞了两杯茶,喘匀气,这才坐在太师椅上,意味深长的环顾几位长兄长姐。

  “我此去啊,是去捉一份大礼,顺便把七哥的‘免死金牌’做的完善些。”

  孔太飞老大的不愿意,哼哼唧唧的道,“别提那狗娘养的免死金牌,一提俺老孔就满肚子气,什么权相阁金信,你七哥根本就没有拿出来!我看就是老七也知道那东西屁用没有。”

  苏瑾妾凤目一凝,叱道,“老二,你给我闭上嘴,十一讲完之前你一个字也不许说!”

  孔太飞满脸委屈的闭上嘴,泪眼汪汪的看了看怒不可遏的十妹,对于这个除了老七和侯爷谁的面子都不给的妹妹,他虽然年岁痴长,却也没有办法。

  “小十一,你也别废话,讲重点!”

  见一把火烧了二哥,转脸又烧了自己,徐烨连忙摆出一副讨好的表情,起身将苏瑾妾让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是是是,十姐,你消消气,小弟这就说。”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苏瑾妾只得收了气焰,徐烨不等她再发问,开口道。

  “其实七哥根本没有想要用那一纸金信来活命,他想要通过一记险招与镇天王堂堂正正交一次手,最好还能够将沧北军军权揽回手中。“

  “或许此事听来难以置信,七哥本是一介白身,这主帅之名不过是兄弟几个尊他的,未得陛下承认明旨通告,镇天王不可能交出兵权。”

  “所以,我们便要逼镇天王一步,让他犯错,让他在天下人的面前犯错。”

  话说到这里,众人依旧是一头雾水,徐烨笑了笑看向孔太飞。

  “将军明知野望城大宴一定布满天罗地网,有来无回,为何一定要去?只因在野望城中有一份比权相阁金信还要为镇天王所看重的免死金牌等着七哥来拿。”

  徐烨顿了顿,又饮了一口茶水,苏瑾妾脑海中灵光一动,不确定的问道,“你口中所指,可是民心?”

  “正是!镇天王心怀谋篡,这已经是人尽皆知,尤其是在这个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正需包揽民心之际,他是绝对不允许周患名声太盛的。”

  “故,七哥必会在野望城内与镇天王严词对峙,勾起满州文武心中对于镇天王的不忿,勾起人人心底的正义,同时将本该被镇天王握在掌心的民心人意借机拉到自己背后。”

  孔太飞乍然睁大了眼睛,碍于苏瑾妾方才的威胁,又不敢出声,心中大骇,周患在野望城中确实激起了昶州文武对镇天王不敢言而敢怒的一面,确实得了昶州多数要员的心!

  苏瑾妾见他话说到这个地步,陡然明悟,接口道。

  “镇天王见不得患哥的风头比他更高,一定会选择在一个公开的场合将患哥搞臭,贬如尘泥,贬的一文不值!届时他再拿出让百姓可以相信的证据,歪曲事实,把破辽之功移到自己头上。不仅抢了功,还能以天下之刀斩了患哥!“

  云冲眼睛也亮了,“镇天王自知攻敌所必救的道理,亦会以老七为饵诱我等大鱼上钩。这果真是一举三得之事,镇天王和其下谋士门客一定会以为此谋实为最上之策。”

  徐烨“阴险”的笑了两下,“对,七哥算好镇天王会这么做,一定不会立时斩了自己,只会选择把利益扩大化,这放出‘当众问斩’的口风也正是这个缘故!”

  “此不过是七哥动动嘴皮子的缓兵之计,好戏还在后面。哈哈哈,姜昀老儿正值春风得意,乐此不疲,殊不知已迈入了七哥事先挖好的坑中!”

  “那你七哥的这个坑,究竟是如何挖的,他这招置之死地将会如何进展,又当如何破局,反颓势而胜之?”

  苏瑾妾想了想,仍然想不出周患究竟做了什么安排。

  徐烨呵呵笑了笑,“姐姐,你可知道我方才从哪里回来吗?”

  苏瑾妾的眼角牵起一抹恍然之色。

  “是少宗澄入了咱们的瓮中!如若镇天王真的在意他手下这位将军,在得知少宗澄被我们所擒后定会将处斩之期延后,这便给了我们喘息的机会救出患哥!“

  云冲皱了皱眉,“那若是镇天王毫不在意少宗澄的性命,而将问斩之期提前呢?”

  徐烨再次神秘的倾了倾身子,“自然还有后手,而且是一记大杀招!”

  他扬起眉,眼神忽转森寒。“无情无义之人,无论落得什么下场,都是自作自受!”

  屋内除却孔太飞懵懵懂懂只摸清了个大概,其他人都是渐渐明了,胸中暗赞。

  此次行事环环相扣,步步为营,不论镇天王如何选择,结局都是被逼到死路,周患这家伙,他太娘的阴险了!

  人心,阴谋,阳谋,全部被他算的分毫不差,单看这个层层嵌套的计策,周患的水准已经足以和巅峰时期的座北侯比肩了。
第192章:老树根断现遗录
藏冰全文阅读作者:周至雪加入书架
    “那我们接下来应当如何?”云冲又问。

    “自然是养精蓄锐,时时观测野望那边的动向,此时,最忌沉不住气,更忌打草惊蛇。”

    徐烨将杯盏“当”的一声落在桌案上。

    “咱们就来个守株待兔,先将救七哥的计策揣摩揣摩,敌不动我不动,一有风春草动,我们务必要趁着主动之态一举攻下镇天王这座大山!”

    “我们最大的优势,便是敌人自以为已经占据主动,实则真正占据筹谋之位的是我们。敌在明,我们在暗,还怕算不过对方吗?”

    徐烨面上的笑容越积越多。

    苏瑾妾终于可以松出一口气,自从听到周患被擒,她的心里一直难安,茶饭不思,此刻感受到胜败的谋划握在掌中,胸中巨石也落了地。

    四人坐在桌前细细盘算,不知不觉间,日暮西斜,残血挂满天边。

    晚间,苏瑾妾退出厅内赶到后厨,草草的做了晚饭,提了壶酒,继续着商议。

    厅内正热火朝天,门扉突然被叩响,尽管隔得很远,尽管声音很小,尽管府内没有一个下人门童,但厅内几人都听的真切。

    乱糟糟众口一词的交谈声戛然而止。

    徐烨眼神示意另外三位,意思是,“我去?”

    云冲点点头。

    ……

    骑驴老头搓着手,额头皱纹中书写着焦急惶恐四字。

    良久未见门开,他忍不住又扣了数次门环,依然无人开门,他便嘀嘀咕咕几句,准备牵着驴离开。

    恰此时,门忽的拉卡一道缝隙,探出半张眼睛,见是一个风尘仆仆的老人后,徐烨眼中的试探之意少了许多,拉开半扇门,站出门外。

    不是他过于谨慎,主要因为非常时期,又是夜半时分,来人深夜造访是何居心他无法摸准,试探之心不可无。

    “老伯,您是……“

    老头用手揉了揉僵硬的脸,尽量让脸上挤出的笑纹看上去更加好看些,眼神中的不自然之态更甚,余光瞥了一眼门上那略有些灰暗的“座北侯府”四字,似乎突然来了勇气。

    “草民是起沙一村夫,给将军见礼了。”

    徐烨见他不像作伪,眉宇间凝儿不散的自卑是很难装扮出来的,心中一松。

    “既然有事,那便进来讲吧。”

    徐烨错开一步让开身子,瞧其意是要让那老头先进府内。

    老头受宠若惊的连连摆手,“小的不敢走在将军前面……”

    二人一番推脱,老头才被徐烨亦拉亦拽的带入府中。

    徐烨并未带对方进正厅,而是带他来到偏厢的一处客房,隔壁便是苏别厄所住之房。

    “老伯,您究竟来此作甚?”

    老头吞吞吐吐支支吾吾了半晌,徐烨终于是半蒙半猜的明白了大概。

    这老头名为余二铁棍,来自起沙州坍东的斜山,是斜山脚下上斜村一农人,与卓幼安是乡邻,亦为卓幼安的长辈。

    余老夫妇素与卓幼安母子相交甚厚,卓家寡母逝后他也时常关照独独一人的卓幼安。

    在卓幼安随着沧北义军增援战场后,卓幼安家的祖宅便由他来照看。

    近日,起沙州时犯洪涝之灾,大雨足足下了一整月,这是从前从未有过的,故而村中人全无防备,大水冲破堤岸,洪灾泛滥,死伤其中者不下五成。

    余老早看势头不对,叫上关系亲近的村人与妻儿在山上蹲了半个月,躲过这一劫,待水灾被起沙州领整治彻底后,才自山上回到村中。

    村已不似村,满是大水过后的狼藉之象,房塌屋倒,更有甚者连房屋残骸都被大水冲走了。

    如此情况,人人皆悲家宅不再的时候,余老发现村中唯独有一所房宅安在。

    那就是紧邻余老家的卓幼安家祖宅,那草茅薄土所造的宅子不仅没有被风浪卷走,反而纹丝不动,完好如初,稳稳立在遍地荒芜的土地上,分外诡异。

    余老惊骇的跑入卓宅,发现家中一草一木全如常态,不由更加震惊。

    他寻遍宅中,发现庭院正中的一棵不知道多少年树龄的老梨树似是在大水的摧残下断倒在地,树根翻出泥土,袒露在外。

    那老梨树想当年枝叶茂盛,亭亭如盖,结出的梨子清甜可口,如今却是颓圮倒地,有死无生。

    早年间曾有相师风水子路过上斜村,无巧不巧的尝了一颗延伸到庭院外的枝干所结的梨子,登时掐指一算,口出一小诗。

    “命正心恒正,命胜心更胜。有此真命树,必出真杰子。”

    卓幼安已经去世的老母亲生前始终把这老梨树看成命根子一般,悉心浇灌,以心相待,但从不吝啬树上果实,经常分与村中孩童。

    可以说一棵老梨树福泽了整个村子也并不为过,一向被村里人奉若神树。

    此树一倒,余老痛心疾首,扶树大哭了一场,捉摸着联合村中几个老农户在山脚寻觅一处福地,将老梨树深深厚葬。

    这葬树本是好事,也是大事,谁成想将树挖出时生了事端。

    有个农人眼睛尖,看出在那树根之中夹着一丝红帛之物,似是长在树根中,胆子大的顾不上冒犯神树,锯开那红布所在的根系。

    神树倏然溅血般喷出一团殷红汁液,随之一并喷出的还有一卷由殷红锦缎包裹的泛黄古书,上书【卓门遗录】四字。

    村中没有卓门近属,虽然好奇,但农人也知礼节,知道此物还是应当由卓幼安来处置。

    余老这才不远千里骑着驴来了昶州,就是为了将此书交到卓幼安的手上,告诉卓幼安家中老梨树被葬山脚之事。

    一到昶州,四处询问,知晓卓幼安已经被主帅升任副将,喜不自胜。

    又听闻卓幼安极可能在前座北侯府中,这才来了都狼城,抵达时夜已至,举目无亲,身上银两盘缠所剩无多,明知夜里拜访太过冒昧,他也只得来到府中碰碰运气。

    徐烨想了想,温声道:“幼安不住在府中,今日天色晚了,明日我再带你去见他。余老伯,今夜你先在将府中将就将就吧。”

    余老又是摆手,又是致谢,捣蒜般低头弓腰行礼,徐烨冲他呵呵一笑,却步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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