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食住行中,白客不光对冬天蔬菜这事儿无能为力。
对行也一筹莫展。
眼下最重要的交通工具和运输工具就是自行车。
刚从南方搬过来的时候,白策就买了辆二手车,别人都骑了十来年了。
因为保养的不错,加上白策不那么作践东西,所以眼下一直骑着也没啥大毛病。
秦咏梅到公安局上班后也买了辆二手自行车,别人骑了五六年的。
可因为工作的关系,她这车子磨损太厉害,三天两头修一修。
所以,她一直惦记着想买辆新的自行车。
可这年月,自行车比大米白面紧俏多了。
有钱也买不到,需要凭票购买。
一般单位一年也就那么一两张自行车票,给谁都不合适,只能抓阄。
秦咏梅所在的公安局,因为工作性质的关系,自行车票比别的单位格外多一些。
而且还有重要一点,公安局跟自行车厂类似,他们的仓库里也装满了自行车,区别在于他们的自行车不是生产的,而是缴获的。
经常有这种情况,抓到偷车贼了,但却找不到失主。
或者人公安同志牙根儿就没打算找。
那就废物利用呗。
当然,这种车子像秦咏梅这种一线公安是不能骑的,她还得买新车。
由于公安局自行车资源比一般单位丰富。
所以,他们的自行车票不用抓阄,而是看资历看贡献。
凭秦咏梅的资历肯定是不够的。
但大老黑等局里的领导一致拍板——秦咏梅同志表现突出,自行车可以有。
于是,刚到新年,秦咏梅便骑上了崭新的永久自行车。
不光秦咏梅喜欢,白策也喜欢的不得了,没事就帮她打理,想让这辆自行车骑得更永久一些。
白客知道老爸其实也想骑新自行车。
他那辆都已经骑了十多年了,保养再好也是一身的毛病。
不过,眼馋也没办法,白策和秦咏梅好歹都是有车一族了。
白客他们兄弟四个还全靠两条腿呢。
这事儿白客也解决不了。
当下,除了单位发自行车票外,自行车厂也给关系户发自行车票。
问题是,本县城、本市都没有自行车厂。
白客想搭关系也搭不上。
这世界很多事情不是钱能解决的,但却可以用时间解决。
两三年之内,自行车就将敞开供应了。
并开始流行26的自行车。
到了八十年代末的时候,甚至出现了变速自行车。
白策放寒假以后,哥几个总算有自行车骑了。
可是,没几天白策也不敢在家里待着了。
三天两头有人上门送礼说情。
当然都是为了复习班的事儿。
白策是个抹不开面子的人,人硬要送东西,他也不好意思打人脸。
可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白策这样老实正派的人,哪好意思收人东西又不办事。
没办法,躲吧。
可就算白策躲开了。
这些送礼的也一样不消停。
碰上姥爷自己在家就更肆无忌惮。
因为姥爷总是笑眯眯的,来者不拒的。
有一些送礼的人索性就敲一敲门。
等谁出去开门了,人却不见了,一堆东西留在门外。
然后东西上夹着字条,类似于“帮帮忙”之类的。
这天,白客在家里,突然听到红油漆的铁皮院门被人敲得咚咚响。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冲出了屋子。
拉开院门,刚要呵斥一番,却发现孙媛站在门外。
“你,你怎么来了?”
“不行啊?”
“啊,欢迎,欢迎,来,进屋里坐吧。”
孙媛却不进来,昂着头:“我妈让你帮我补习功课。”
白客忍不住心里怒骂:“尼玛算个屁啊!前世的恩怨没跟她计较已经算不错了。”
可转念一想:新百货大楼的的活儿还是她帮着承揽的,怎么也欠她份人情。
见白客没拒绝,孙媛也不客气,一拍自行车座:“走吧。”
从白客家到孙媛家也不近。
走路的话要20分钟,骑车也得七八分钟。
孙媛推着车子刚溜了一下,准备插档上去时,白客一把拉住车后座:“我来吧。”
“你不是不会骑车吗?”
“像你那种猥琐的骑法不会,俺喜欢在上面。”
“什么猥琐?”
等跨到车上,白客却有些惭愧。
不该这么挤兑小女孩的,而且前世孙媛也不欠他的。
白客这会儿比孙媛略高一点,虽然不会插档骑,但他可以跨杠骑。
这年月,除了正常的骑车技术,还有两种民间绝学。
一是插档,二是跨杠。
插档容易理解,跨杠就是整个人用半个屁股坐在杠上。
骑的时候不停地扭动,一会儿左边屁股在杠上,一会儿右边屁股在杠上。
这技术成年人玩不了,容易硌着蛋儿。
白客没事儿,这会儿还没发育呢。
不过,孙媛像个小炮弹一样跳上来的时候,白客还是车把子乱晃,差点倒向一边。
“你行不行啊。”
“谁让你那么重了。”
“我妈还嫌我太瘦了呢。”
孙媛比白客小一岁,眼下也略矮了一点点,但体重估计比白客重一些。
她老妈在百货公司当领导,她老爸是老干部,在吃的方面当然不缺。
至于住的方面,他们家也比大多数老百姓宽敞许多。
他们家住的是类似后世小独栋的房子。
也就是当时老百姓所说的日国房。
一个两层的小楼,前后都有院子。
院子里有菜地、偏厦子、柴房、地窖等等设施。
如果按平方数来算的话,起码有七八百平米。
孙媛的妈妈跟白客的妈妈一样,她们都嫁给比自己大很多的男人。
当然,白客始终认为老妈找老爸是冲着颜值去的,老干部身份是附带的收益。
而且老爸的老干部身份只持续了不到十年。
人孙媛老爸的老干部身份持续了一辈子。
当然,白客的老爸只比老妈大了十岁。
而孙媛的老爸比老妈大了二十多岁。
孙媛的老妈眼下才四十来岁,孙媛的老爸却已经退休好几年了。
在白客他们这一代人看来,这日国房的舒适程度,后世的各种别墅、小独栋再怎么豪华都比不了。
可惜若干年后,县城里的日国房陆陆续续都拆除了。
虽然它们的结实程度不亚于现代的新房。
这一带有二三十栋日国房,就像一片高尚社区。
各家各户的院墙也跟白客他们家的那种民房不同。
他们的院墙不用砖不用石头,而是用木头的,统统都是木栅栏。
各家各户的木栅栏上,一般都种着藤蔓植物。
有丝瓜、葫芦、葡萄等等。
还有些讲究点的,有点情调的家庭,会在院子里种点花花草草。
孙媛家显然就是这种讲究的人家。
一进院子,右手边的空地上种着一片月季。
这是北方小城很流行的一种花,好侍弄,天暖和时月月开花。
眼下,他们家的月季花只剩下修剪后的枝丫,用稻草盖着。
就像若干年后的大棚蔬菜。
这RB房也是南北向的,面南背北。
它的格局构造并不奢华。
一楼一进门是个玄关。
有挂衣服的柜子,鞋子就放在门口。
地板离地有20公分,走在上面“咚咚”响。
这种感觉让白客感觉很舒适。
七十年代以前的地板都是这样的。
在很多有逼格的老楼里都能看到。
地板离地很高,甚至可以在地板下藏东西。
不过,这种地板的龙骨是怎样的构造,白客一直不知道。
但这个时期没有水泥钉子,也没有冲击钻。
龙骨却相当结实,只要地板本身不坏不朽,用上三四十年都不成问题。
到了90年代以后,各家各户都开始铺地板了。
此时的地板也是有龙骨的,都是用水泥钉子或者冲击钻把三四公分厚的小木方钉在水泥地面上,再往上铺地板。
离地自然也就三四公分而已。
那种“咚咚”的感觉少多了。
又过了十几年后,北方地区铺地板的时候已经不用龙骨了。
直接把地面找平,然后铺上防潮膜,再把地板硬挤上去。
此时,踩在地板上那种“咚咚”的感觉完全消失了。
眼下,白客脱了鞋,踩在地板上,尽情享受着这种“咚咚”。
日国房子设计很精巧,也很保暖。
虽然没有大炕,也是自己烧的那种土暖气。
但屋子里比白客他们家暖和多了。
在走廊里跨出两小步,右手边是一间半隔断的客厅,左手边是一个房门。
这个房门里是一间卧室。
走廊走到尽头的话,正对着一个门,门外就是厨房。
厨房则直通后院。
走廊尽头的左手边也有个门,里面是卫生间。
估计以前,这些门都是推拉门。
后来才改成向里外打开的门。
眼下的这种门在这样的环境里,感觉并不是很协调。
除了一楼的这间卧室,二楼还有两间卧室、一间书房和一个卫生间。
所有这些房间都是紧凑型的。
最大的这间客厅,要是超过五六个人的话,就显得逼仄了。
白客觉得这样不错,够用就好。
不像后世那种暴发户式的大客厅。
空间大到能装十几二十个人,可绝大多数时候都只有一两个人在活动。
走到客厅门口时,白客却有些迟疑了。
他看到了那个拨动他心弦,又让他魂牵梦萦的东西——留声机。
孙媛在他身后推了一把,“好狗不挡道!”
白客这才踉跄着进去,在红木沙发上坐下。
孙媛熟练地从书架上拿起唱片,刚要往留声机上放,白客立刻大喊:“别!那个不好!”
“哼!你还懂哪个不好?”
“怎么不懂,那是卡朋特的。”
“怎么不好?”
“靡靡之音。”
“哼,又没要你听。”
“听点贝多芬的多好?”
孙媛没理他,直接把唱片放上去了。
放完了回头问:“你还知道贝多芬啊?”
“我怎么就不能知道?”
这一回孙媛没有狂怼了,而是叹口气:“唉,我还以为你是个书呆子呢。”
放了一会儿,响起《昨日重来》的前奏,白客连忙起身。
“我去方便一下。”
等这首歌播放完了,白客才从卫生间出来。
到了走廊里,正看见一个老人慢腾腾地下楼,连忙过去搀扶一把。
这是孙媛的老爸,眼下也就63岁而已。
可在白客看来,孙老爷子还跟不上姥爷,一看就是个三高老人。
跟孙媛站一起,十足的爷孙相。
白客伸手搭了一把,孙老爷子笑了:“没事,就是下楼慢点。”
孙媛一下从客厅里出来了。
孙老爷子指着白客:“你同学啊?”
孙媛摇摇头:“他是三年级的,帮我补习功课。”
孙老爷子点点头:“好啊,一看就是聪明的孩子。来,先进屋坐会儿。”
白客前世对孙老爷子印象很好。
老头儿人很随和,也不势利眼。
可惜身体不好,上一世白客是在七八年以后,孙媛上高二时见到老头儿的。
但半年之后,老头儿就挂掉了。
不然白客上一世就有可能做了他的女婿了。
老头儿招呼白客走进客厅里,在红木沙发上坐下,弯腰从茶几里拿出一个小铁盒子。
白客知道,那是老头儿的点心盒子。
老头儿喜欢吃甜点,尤其爱吃云片糕。
每次他都拿出几片分给白客吃。
这云片糕的每一片都是很多一两毫米厚的小薄片压在一起的,里面有芝麻和核桃仁。
每次吃的时候,白客都舍不得嚼一下,而是放在嘴里,慢慢用口水融化掉。
这一世,白客有钱,但也不太容易吃到云片糕。
因为这云片糕小县城里没有卖的,只有在市内的百货商店才能买到。
所以,当老爷子又拿起云片糕给白客时。
白客一半是出于礼貌,一半是出于真心喜欢。
就像上一世一样,白客把云片糕放到嘴里抿着。
老爷子很高兴。
因为老爷子有这种心理:他很喜欢看到自己喜欢的东西也被别人所喜欢。
白客觉得有这样心理的人,内心都纯洁善良。
白客很想劝一劝老爷子,你老人家还是少吃点甜的吧。
老爷子抽烟、喝酒,爱吃甜食。
不三高才怪呢。
可想了想,白客还是忍住了,眼下跟老爷子还不太熟。
至于将来,还会不会继续跟孙**往,也是未知数。
所以,到时候再说吧。
坐了一会儿,见孙媛老不发话,白客主动说:“我还要早点回家呢,要不现在就给你补课吧。”
孙媛不吭声起身了。
“爸,我上去学习了啊。”
老爷子点点头:“好啊。”
孙媛上面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都比她大十多岁。
哥哥在部队服役,姐姐在医院当护士。
他们家这套RB房虽然舒适高档,但宽裕程度并不比白客他们家好。
白客他们家兄弟四个是一人一间屋子。
孙媛家她和姐姐一间屋子,她哥哥一间屋子,然后她父母一间屋子。
当然,孙媛的哥哥常年在外,他的房间总是空着的。
孙媛也时不时地钻进来。
只不过她更喜欢跟姐姐住在楼顶而已。
白客跟着孙媛走到楼上,打开书本复习起来。
两人挨得很近,孙媛的呼气不时吐到白客的脸上。
有时白客偷偷扫一眼时,也能看到孙媛的大眼睛里波光粼粼。
女孩子懂事就是早啊。
而那个势利眼的女人啊,你真是既不了解孩子们,更不了解自己的女儿啊。
说起来有意思,上一世,白客首次到孙媛家,也是被孙媛以家教的名义领回来的。
不过,那是在七年之后,白客上高三,孙媛上高一。
眼下虽然两人一个上小学二年级,一个上小学三年级。
但81年白客小学毕业后,到了82年小学五年制就改为六年制了。
所以,中学以后他们就隔开两年了。
当时,孙媛把白客领回来后。
孙媛的妈妈见白客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也并未在意。
眼下,她就更不会在意了。
其实,她把孩子想简单了。
很多小学二三年级的孩子早已经情窦初开了。
眼下,白客他们同学之间都开始有各种八卦传闻了。
比如谁跟谁是一对儿,谁跟谁搞对象之类的。
上一世,白客属于发育比较晚的那一类。
到初中时,他才开始对女生有一种朦胧的感觉。
但那种感觉又是莫名其妙的。
比如,初二时有一段时间,他会突然喜欢上很多人都觉得有点丑的一个女孩。
单纯是因为喜欢上这个女孩的下巴,就觉得这个女孩的下巴长得很好看。
每天偷偷看着,沉迷于此。
但两三个星期后,他又厌倦了,失去兴趣了。
这一世,因为营养充足,经常锻炼的关系。
白客感觉自己会提早发育。
不过由于白客的心理本来就是成熟的,就算生理渐渐成熟,他也很难对小女孩产生朦胧的感觉。
对于眼前的孙媛,他只是感觉可爱有趣。
上一世,白客看到的是快要成年的孙媛。
这一世,他看到的却是小女孩的孙媛。
都是一样的嚣张,一样的咄咄逼人,一样的积极主动。
只是快成年的孙媛功利心比较强,甚至有点势利眼。
但眼下的孙媛却单纯又呆萌。
孙媛很聪明,好胜心很强。
学习成绩在全年级都是数一数二的。
之所以找白客辅导,就是想偷跑。
想等开学之后,以碾压的态势,远远领先对手。
白客的学习经验是经过两世考验的,所以传授给孙媛可以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两个人就这么耳鬓厮磨地复习了两三个小时候后,白客这才起身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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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9年春节,这是白客他们一家人来到北方后,过得第三个春节。
这一年可够白客忙活的。
按照眼下的风俗,初一上午大人坐在家里,小孩子们要四处拜年。
这一年,白客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大了,认识的“长辈”也越来越多,用一个上午拜完确实是个巨大的工程。
好在老妈的新自行车在。
先和大哥白宗一起把周边的街坊邻居拜一遍,然后一起去拜访几个跟建筑工程有关的长辈。
比如远洋渔业的曲股长、文化馆馆长,还有孙媛的老妈、老爸。
至于阚大叔、阚大爷他们一家,由于他们在农村,算外地了,可以初四初五过去拜年。
然后哥俩再一起去拜访以前的老街坊、父母的好朋友等,比如胖叔,老蒋、大老黑、老林大大、鞠英伦等。
最后,哥俩分道扬镳,白客去拜访徐老师、崔老师,还有蓝军家、纪伟家等那几个有权势的关系户。
然后初二,白客又得一大早起来,跟着老妈去走亲戚。
三舅家大表姐夏天刚去世,秦咏梅虽然参加过葬礼了,但这个春节还是得过去探望关照一下。
三舅家的饭菜本来就做得差,大表姐去世后,他们跟没心思过年了,好东西到他们手上也做的很难吃。
白策和白宁和老妈只能凑合着吃一吃,然后闲聊一会儿,再往下一站,大姨家赶。
在大姨家住了一晚。
第二天,大姨家的两个表姐,大表姐凤岩、二表姐凤君也跟着白客他们三个回来了。
她们名义上是到城里来探望姥爷,其实是惦记到城里找活儿干,顺便找个城里的对象。
这年月,城乡差异很大。
农村人恨不能把脑袋刻个尖儿往城里钻。
上一世,大姨家的这三个表姐碰的头破血流。
大表姐、二表姐都遇人不淑,事业和婚姻都不顺利。
而三表姐的事业倒小有成就,但婚姻不顺,终身未嫁。
这一世,白客必须得帮帮她们。
两个表姐的工作问题,白客早就想好了。
她们不来的话,白客还想去找她们呢。
初五一大早,白客就跟哥哥白宗一起骑着自行车来东山,探望阚大叔一家。
虽然名义上,白宗是建筑队队长。
但阚大叔、阚大爷人家是长辈,过来拜年是应该的。
阚大叔一家在东山村一直是日子过得殷实的人家。
不光是白客当建筑队长这一年,以前阚大叔、阚大爷就不缺活儿干。
他家前两年就盖起了白客他们家的那种大房子,在村子里格外显眼。
白客和白宗过来的时候,正满屋子的人呢。
一大帮人坐在炕上吃着瓜子喝着茶水唠嗑。
这些人中,绝大多数都是建筑队的。
见到哥俩连忙起身。
“队长过年好!”
“过年好!哈哈!”
白客、白宗哥俩也连连向大家拜年。
阚大爷坐在炕桌正中,也起身过来拉哥俩:“来!两个小家伙,过来坐!”
白客和阚大爷虽然没打过几次交道,但老爷子对他印象很好。
一边拉白客、白宗到身边坐下,老爷子一边赞叹:“这两个小孩儿好,聪明能干,又懂礼貌。”
其他人也说:“是啊,俺们队长真是讲究。照理说咱们下级应该给他拜年才对,他却大老远地跑来给咱们拜年!讲究啊!”
白客有些不好意思:“这是应该的嘛,不管怎么样你们都是我的长辈。至于队长嘛,只是为了工作方便挂个虚名而已。”
“不是虚名,不是虚名。这一两年啊,得亏你们哥俩了。俺们的活儿基本都没断过。跟您交个实底儿吧,现在建筑队的人基本都是万元户了……”
“别嘚瑟,小声点。”阚大叔在一旁训斥。
阚大爷也点头说:“对,大家还是不要太张扬。”
阚大叔拿起茶杯:“来,大家以茶代酒敬两位小兄弟!”
屋里的人纷纷举起茶杯,白客、白宗也连忙举起茶杯。
“干!”
“干!”
“祝来年活儿更多,发大财!”
“对,发大财!”
喝了几口茶,阚大叔兴奋地说:“咱们建筑队现在已经是香饽饽了,村里的老少爷们儿刻了脑尖儿都想进来。所以,咱们建筑队恐怕得扩大一点了。”
“好!”白客点头,“社会在发展,建筑工程的活儿也会越来越多。”
“所以啊,来年你们哥俩还得辛苦辛苦,帮咱们多揽点活儿。”
白客点头:“放心。咱们的品牌已经打出去了,来年应该就会有人主动来找咱们的。不过,咱们东山村离城里毕竟有点远。我想在城里设个办事处,你们觉得怎么样?”
阚大叔和其他建筑工们纷纷点头:“不错,不错,是该设个办事处。”
还有人说:“可咱们上哪去找房子啊。”
白客笑了:“房子的事,大家不用担心,我已经准备好了。”
大家也都笑了:“原来队长早就安排好了,就是来征求下我们的意见。”
有人喊:“您是队长,您说了算,不用什么事都跟我们商量。”
白客说:“这么重要的事,当然要跟大家商量一下了。而且以后大家工地上有什么不方便携带的工具,都可以放到办事处院子里。”
“太好了,”阚大叔挺高兴,“需要我们配合的话,也尽管吩咐吧。”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了,白客就可以放手设立办事处了。
年前白客就买了两个院子。
城中心的一个用来放古董之类东西了。
城南还有一个,院子更大,也更破败一些。
就当做办事处好了。
大姨家的两个表姐就充当办事处的接待人员。
离开东山白客挺高兴。
坐在车后座上,一路哼着小曲。
但突然听到白宗轻轻叹息。
“怎么了哥?”
“没事啊,嗯,就是嗓子有点不舒服。”
白客突然想起来了,这半天了,都是自己一个人在跟阚大叔他们叨叨着,白宗一直没吭声,大家都忘记了他的存在。
“哥,你是不是觉得不太那个……”
“没啥啊,挺好的啊。”
白宗还真不是那种矫情爱计较的人。
但白客仔细想想,老哥整天跟着他这个小老弟东跑西颠的,搞的好像是个小跟班儿似地,肯定会有些不爽啊。
白客假装生气了:“哥,你怎么能这样啊?咱们是哥俩,你跟我有什么不能说的?”
白宗叹口气:“我就是觉得我好像是个摆设,像个木偶一样。”
“你怎么是摆设呢?大家伙不也把你当队长吗?”
“得了吧,他们也不傻,早看出来我这个队长只是挂名而已。”
“因为我年龄太小嘛,没法当队长。再说要是没有你,我连银行账户都开不了呢。”
白宗叹息。
“你就当帮我嘛。以后我跟他们聊事儿的时候,你要是觉得无聊就可以到一边休息或者玩点什么好了。”
“好吧。”
虽然白宗答应了,但白客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哪怕不是亲哥哥这么傻傻地陪着自己,也有些不妥。
做人嘛,都需要存在感,都想自己在别人眼里是有用的。
可怎么才能帮大哥找到存在感呢?
白宗和白客回到家里时,卓玛父女也过来了。
杨医生领着她过来给胖叔拜年。
跟上一个暑假一样,杨医生还是住一天就走,卓玛得在这里待一个星期。
上次住过一回,家里人对卓玛都已经很熟识了。
不要说秦咏梅、白策他们,连姥爷都记得卓玛了。
晚上,白客偷听老爸老妈跟杨医生闲聊着,老妈半开玩笑地说:“干脆以后让你们家卓玛给我们家白客当媳妇吧。”
杨医生也笑着说:“好啊。”
白客挺喜欢卓玛的,前世在小学一年级之后没能再遇到卓玛都感到很遗憾。
如果这一世能够娶卓玛做老婆应该也不错。
一个善良温柔的女人难道还不够完美吗?
至于卓玛成年后是不是苗条,是不是漂亮,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两世为人,白客已经不太在意这些外在的东西了。
不过眼下,白客对卓玛真是一点没有男女那方面的喜爱。
毕竟他拥有的是成人的情感,又没有恋幼方面的倾向。
本来,杨医生打算让卓玛在白客家住一个星期,但在白策和秦咏梅的劝说下,还是同意让卓玛十五以后再回去。
其实这样挺好,十五前火车都很挤,而且今年正月十五小县城有花灯活动。
怕卓玛寂寞,白客、白宁和两个哥哥没事就陪卓玛打打牌什么的。
或者白客陪卓玛去探望胖叔,探望一下爱民小学的那些同学们。
春节的日子过得格外快。
转眼间,大人们都去上班了。
孩子们继续沉浸在春节的喜悦气氛里。
大人们上班的时候其实也是松松垮垮的。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正月十五。
正月十三的时候,各个门市就开始卖元宵。
这年月买元宵比买冬储大白菜还疯狂。
基本就是“谁抢到算我赢”的游戏。
白客他们家可不赶这热闹荒。
像南方人一样,他们不吃元宵,只吃汤圆。
在白客看来元宵跟汤圆是不一样的。
元宵是用筛子之类东西滚出来的。
而汤圆是包出来的,就跟包饺子包包子一样。
搬到这个自建的房子来以后,白客和老爸白策一直惦记着弄个小石磨,没事磨点糯米包汤圆或者磨豆子做豆浆。
但爷俩寻摸了一年多也没寻摸到合适的磨盘。
能买到的磨盘都太大了,都是使驴推的那种,小家口根本用不了。
今年夏天的时候,白客才打听到中长村有石匠会做石磨。
于是去找那石匠做了个直径30公分的小磨,用自行车驮了回来。
试着磨了几回豆浆,又做了几次汤圆。
已经熟练掌握使用方法了。
初十的时候,白客就帮着老爸把糯米泡起来了。
到了正月十三的时候,正好可以拿出来磨了。
白宗和白宾不喜欢这种琐碎的活儿,白客和白宁喜欢。
卓玛在这里自然也很喜欢。
三个人一起忙碌起来。
白客推磨,卓玛添米,白宁则拎着个布袋子在下面接米浆。
没一会儿,白宁就嚷嚷:“哎呀,我举不动了,手酸了。”
卓玛连忙跟她换一下,让白宁来添米。
由于这小磨太小,没法把布袋子固定在磨上,所以最累的就是举布袋子的了。
三个人就这么来回换着,忙活了一个下午,总算弄了小半袋的糯米浆。
再在厨房里挂起来,下面用一个盆接着,糯米浆不停地滴答着水。
第二天早上起来,水就滴答的差不多了,可以开始包汤圆了。
正月十五前后,秦咏梅他们格外忙碌。
白策领着白客、白宁、卓玛他们一起包汤圆的时候,她已经上班去了。
元宵馅儿是白客他们昨天在外面磨糯米时,白策一个人弄好的。
有两种馅儿,一种是咸淡味儿的,用的是肉和豆芽;还有一种是常见的甜味儿的,用的是花生、核桃、芝麻、猪油。
包汤圆得先包成饺子的形状,然后再搓圆了。
四个人刚包了一会儿,两个表姐凤岩和凤君从外面回来了。
白宁趁机跑掉了,白客也起身看着他们几个忙碌着。
然后,白客再将包好的汤圆端到外面冻起来。
汤圆在屋里放几天就会发红的,所以不吃的必须冻起来。
眼下,院子里的背阴处有零下十来度,效果跟冰箱差不多了。
要不了一会儿,就弄出速冻汤圆了。
汤圆都包好了,白策煮了一锅。
当糯香味儿飘起来时,白宗和白宾两个家伙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连姥爷都在他的门口探头探脑。
等煮好了,白客连忙给姥爷端一碗过去。
像大多数老人一样,姥爷也爱吃甜食。
白客怕他烫着,盯着他,等汤圆凉一点再吃下去。
姥爷嘴里没牙,但他吃东西也不是囫囵个一下吞下去的。
姥爷的牙龈似乎并未完全退化,还可以用来打磨食物。
他把汤圆在嘴里抿了好一会儿,才渐渐下咽了。
大家都吃饱喝足了,又各自回房休息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白客和卓玛一起去给秦咏梅送速冻汤圆。
此时,街上已经开始布置花灯了。
年轻人在街头流连忘返。
看着这些人,白客突然想到,眼下还没有个体照相的。
这个时期,有照相机的极少。
绝大多数人都到国营照相馆去照相。
想照点室外的景很困难,基本都在室内弄各种假景来代替。
大城市里,著名的景点前倒是有照相的,那是照相馆在外面设的摊点。
小城市的室外就别想了,只能眼做镜头心存底片。
不如让大哥白宗到外面来照照相,感受一下被人拥趸的感觉?
白客突然想。
白客和卓玛给秦咏梅送来一大饭盒冻汤圆,秦咏梅就在炉子上煮了跟办公室的其他同事分享。
北方人大多没吃过这种手包的汤圆,都惊喜不已,纷纷过来品尝。
回到家里时,正好白宗在摆弄照相机。
白客把自己的想法跟哥哥说了。
白宗挺高兴:“好主意,正好我这里胶卷还挺多,还有好多显影粉没用。”
白客叫上白宁还有卓玛,四个人商量一会儿,觉得大湾那边花灯多一些,照相的人应该也比较多。
白客找来一张大白纸,让老爸白策用毛笔写了“照相”两个大字,然后又四处找桌子。
桌子得用比较轻巧的,方便来回搬动的。
可家里哪有那种桌子。
白客的古董家具里倒是有几把轻巧的桌子,但白客哪舍得。
只好搬了一把椅子。
白宗背上马粪包,挎着照相机,还戴上了不知从哪弄来的前进帽。
白宗戴前进帽挺帅的。
上一世的时候,白宗就爱戴前进帽。
不知是跟《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还是《追捕》学的。
反正眼下年轻人的穿着打扮就喜欢跟电影学。
白宗的前进帽有好几个,以前白客还经常偷着戴一戴。
但白客的脸型偏阴柔,戴前进帽并不好看。
还是白宗戴起来舒服自然。
硬朗的面部轮廓,时不时眯缝起来的眼睛,都跟前进帽浑然天成。
到了大湾,果然人流如织。
到处都是年轻的男女们。
有三五成群的,有成双成对的。
他们年轻的面容和五彩的花灯相映成趣。
四个人找了水边一个有各种怪石的位置停下来,放下包裹。
白客将写着“照相”的白纸展开了,挂到椅背上。
刚转身收拾别的东西的功夫,呼喇喇一下围上来一大群人。
“多少钱一张?”
一时间,大家都愣住了。
因为刚才一忙活都忘了讨论价格的事儿了。
“两块!”白客想了下,用手指比划。
呼喇喇的人瞬间又散去了。
白宗有些惋惜:“咱们要价是不是太高了啊,照相馆才两块呢。”
“照相馆可以两块,咱们就不可以啊?你的水平又不比照相馆差。”
“是吗?那好吧。”
四个人又各子忙碌起来。
白宗摆弄着相机,白宁和卓玛摆弄着板夹。
白客则站在椅子旁吆喝着:“照相啦!来照相啊!”
立刻有人驻足张望。
一对青年男女站得老远对着这边指指点点。
白客连忙招呼:“过来看看吧,看看又不要钱,嘻嘻。”
青年男女走了过来,看了看然后小声嘀咕一会儿。
女的问:“多少钱啊?”
“两块钱。”
“有点贵哦。”
“不贵了,我们一次给你们冲洗三张呢。”
两人又小声嘀咕起来。
白宗在一旁正局促不安呢,白客向他招招手。
白客一看这对小青年的状态就知道这事儿成了。
果然,两人开始从包里拿钱了。
白宁和卓玛两人,一个记账一个收钱。
白客看一眼白宗,只见白宗老早就用双手托起相机了,舔着嘴唇,神情明显有些紧张。
白客连忙拉了白宗一把:“我哥是照相老手了,会把你们拍的很漂亮的!”
“是吗?一定要拍漂亮点哦。”
“没问题。”白宗也自信起来了。
然后领着这对男女来到水边,指导着他们的站姿和角度,举着照相机比划着。
那边正在拍着,又有两个女孩子凑过来。
“两个小姐姐这么漂亮,合个影吧。”
“一年只有一个正月十五,而且来年有没有花灯还不一定呢。”
渐渐地,拍照的人越来越多了。
但因为白宗拍照很细致,有些没耐心的人都走掉了。
白客想催一催大哥,又作罢了。
他们在这里拍照并没打算发财,主要是想让大哥玩一玩,找一找存在感。
再说,眼下的照相机功能太单一,白宗连闪光灯都没配,完全靠自然光,能把人照的漂亮确实不太容易。
就这么慢腾腾地照着,也是客流不断。
一直忙活到傍晚才收工,一共照了三十多张。
对于见惯大钱的哥俩来说,这六十来块钱真是有点太寒酸了。
但白宗却挺兴奋。
“可惜没有广角镜头,不然能把那边的景也都带到。”
由于跟顾客定的,三天后到原地来取相片儿。
所以时间挺紧张的,一回到家里白宗就在屋里隔出暗房,开始忙碌起来,白客在一旁帮他打下手。
倒上显影剂,照片都泡上之后,都已经是晚上九十点钟了,哥俩这才分头睡下了。
第二天起来吃了早饭,白客就兴冲冲地来到暗房,把照片捞出来,晾晒起来。
正在捞照片的时候,白客突然看到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
仔细一打量:我靠,这不大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