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咏梅大怒:“放屁!你一大老爷们儿用女人的钱包干什么?”
林洪成笑了:“我不光用女人钱包,有时候还穿女人裤衩呢,不信你看看。”
站在一旁的大老黑抬手就是一个耳光:“你他妈当这是你家呢,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信不信老子再掰掉你几颗牙?”
林洪成捂着脸,带着哭腔:“我舅哥是局长……”
“局长顶个屁用,又管不到老子。你要是不老实交待,连你舅哥都得倒霉。”
秦咏梅接着问:“你见到我们为什么跑?是不是心里有鬼?”
林洪成点点头。
秦咏梅长出一口气:“那就老实交待吧。”
“去年夏天的时候,我去电影院看《追捕》,后面有个男的吃瓜子,老吐到我的后脖颈,我们就打了起来,我把他打伤了,然后跑掉了,所以老担心……”
“妈拉个巴子!”大老黑在一旁忍不住怒骂。
秦咏梅也气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儿才继续问:“那你说说江希香到底哪去了?”
“她跟人跑了啊,被一个补锅匠拐跑了。”
“你听谁说的?”
“我亲眼看见的啊?”
“是啊。”
“还有谁看见了?”
“我老婆。”
“那你说一下当时的情况。”
林洪成说着,一旁的书记员记录着。
“那天傍晚,我和我老婆遛弯回来……”
“说具体时间。”
“具体哪天想不起来了,应该是腊月吧。”
“行,行,继续说吧。”
“我和我老婆遛弯回来,在楼下见到江希香。”
“她在干什么。”
“她在跟补锅匠嘀嘀咕咕,看见我们过来,又假装没看见。”
“然后呢?”
“然后第二天她就不见了。”
“然后你就说江希香被补锅匠拐跑了?”
“是啊,看起来他们在商量什么。”
大老黑瞪起眼睛,指一指墙上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你给我看清楚了啊,不管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你都犯罪了!”
“我,我怎么犯罪了?”
“你亲眼看见江希香跟补锅匠跑了吗?”
“没有,可……”
“你是推测的对吧,这就是诬陷!诬陷也是犯罪知不知道?”
秦咏梅也在一旁火上浇油:“所以说,你还是老实交代,现在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更别提局长什么的了。”
“我已经老实交待了了啊。”
“说!江希香是不是被你杀掉了?”
“冤枉啊!我没有杀人!”
“哼!我看就是你杀的!你杀掉了江希香,然后用推土机把她埋了。”
“没有,我没有杀人,冤枉啊!”
“那你为什么有江希香的钱包?”
“她送我的啊。”
“她为什么要送你钱包?”
“……”
再这么审下去,又开始死循环了,秦咏梅和大老黑连忙作罢。
刚回到办公室,老胡、老罗和小尹等人就围了上来。
老罗急切地问:“怎么样了?”
秦咏梅摇摇头。
大老黑把审讯的情况跟大家说了一遍。
老罗气的直挥拳头:“这王八蛋真够狡诈的。”
老胡说:“看来他们事先就串谋好了,统一了口径。”
秦咏梅叹息:“本以为拿到死者的证物,就可以把凶手拿下了,没想到……”
老罗说:“尸体一定被林洪成埋在路上了,干脆咱们掘地三尺,只要找出尸体他们一家谁都别想跑。”
大老黑摇头:“想得简单。年前埋的,眼下都小半年了,柏油马路早就修好了。还能扒了马路找尸体?那不跟拆掉一栋房子找一根针一样吗?”
小尹说:“不就是一段马路吗?人命关天啊。”
“一段马路?那是公共财产!”
老胡也叹息:“修一段马路要花很多钱的。”
秦咏梅咬牙切齿:“大不了把他们家人都叫来过堂,老子不信他们一家人都口臭牙硬!”
老罗和小尹都赞同:“对,对,挨个过堂,再怎么提前串谋,总有对不上的地方。抓住一个漏洞就要他们的命!”
大家正议论纷纷着,门口一个小警察伸着脑袋进来张望。
大老黑连忙过去。
就听小警察说:“局长找你。”
大老黑匆匆出去了。
屋子里的人继续议论纷纷。
秦咏梅问老罗:“重机厂那个案子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眉目?”
老罗摇摇头:“审了一圈儿的人了,都没找到重要线索。”
“不是有个家伙跟死者有过节吗?”
“是啊,可那家伙没有作案时间,而且鸡毛蒜皮的事儿也不至于杀人抛尸啊。”
老胡也说:“还有人说死者夏秋之际曾跟人约会。”
小尹也在一旁喊:“对,对,天暖和的时候,好多年轻人在北大河岸边约会。”
“难道凶手是个女的?”
“不会吧?死者身高有一米八左右,女的就算突然袭击也未必能得手啊。”
秦咏梅点头:“在女的里面我算力气比较大的了,想迅速干掉一个一米八的大块儿头,然后再把尸体扔进河里,这难度太大了。”
“搞不好是仙人跳啊。有一个男同伙躲在暗处……”
“问题动机是什么呢?就算是仇杀,跟钱也没仇啊?为何不顺便拿走手表呢?”
众人七嘴八舌之际,大老黑铁青着脸回来了。
秦咏梅顿时感觉不妙。
“怎么了?领导?”小尹问。
大老黑气哼哼的:“妈拉个巴子,恶人先告状!”
“连局长告到咱们局长那里了是吧?”
大老黑点点头。
秦咏梅冷笑:“他能告什么?”
“说你公报私仇。”
“公报私仇?我们家跟他哪有什么私仇?”
“他说你们家白策在物资局的时候,没得到重用。”
秦咏梅笑了:“这王八蛋,还真够不要脸的,亏他想得出。”
老罗和小尹在一旁也哈哈大笑。
老罗说:“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把他们全家人抓来过一遍堂,用事实说话,看他还有什么屁放。”
大老黑叹口气:“恐怕不行啊,不能让他们全家人都来过堂。”
“为什么不行?”
“咱们连尸体都没找到,更没有人证物证。眼下他们又说咱们公报私仇。再把他们全家抓来过堂,局长觉得有点肆人帮三堂会审的感觉。”
“不让过堂还怎么办案啊?”
“再说他身为干部,就应该配合我们办案啊?”
“他这是故意拖着,然后慢慢想对策。”
众人正义愤填膺之际,秦咏梅突然冷笑:“他不来,我们就去找他。”
秦咏梅冷笑着说:“既然他们不敢来过堂,我们就到他们家录取口供,总可以吧?”
大老黑点头:“那他必须配合。”
第二天是星期日,秦咏梅正在吃早饭呢,小尹和另一名警察吴军就推着自行车走进了院子。
秦咏梅抹一抹嘴,站起身来:“走!”
白客也追出来:“妈,我也去吧。”
秦咏梅抹下脸:“妈去办案,小孩子跟去干什么。”
“说不定我可以帮到你呢。”
小尹在一旁劝说:“对啊,白客聪明或许可以跟他们家的小孩儿聊聊。”
吴军也说:“一起去吧,我可以载着他。”
于是,三个人带着白客一起出发了。
之所以一大早跑到连局长家,就是为了堵门,把他们一家人都堵在家里。
果然,连局长一家老小都齐齐整整在家里呢。
连局长家的房子算是当下最大规格的,三室一厨。
还专门把厨房和走廊的一部分隔成了一间客厅。
客厅里摆放着沙发和茶几,地上涂着红油漆。
见到秦咏梅他们几人登门,连局长皮笑肉不笑:“哟!秦股长辛苦,这都跑到家里来了。”
跟上次不同,此时的连局长已经开始目露凶光了,有点困兽犹斗的感觉。
昨天下班时,大老黑特意安排吴军跟着秦咏梅,很大原因就是为了防止意外。
毕竟连局长是造反派出身的。
如果他真是杀人凶手,这辈子都完蛋了。
吴军是转业军人,块头儿很大,又是侦察兵出身。
像连局长这样别说一个,五个绑一块儿也不够吴军收拾的。
秦咏梅冷笑:“没办法啊,请不动您,只好登门了。”
连局长冷笑:“身正不怕影子斜,有什么事尽管问好了。”
“局长您想多了,我们只是想了解点情况而已。”
跟着秦咏梅、吴军还有小尹走进客厅,白客一眼就发现了异常。
沙发套和茶几跟沙发明显不是一套的,颜色相差较大。
也就是说沙发套和茶几不是原配,是后换的。
秦咏梅他们刚在沙发上坐下,连局长便呼喇喇把自己的家人们都叫了出来。
秦咏梅事先已经了解过了,连局长有两个女儿,还有一个老妈跟他过。
同时,他的傻子弟弟,还有一个妹妹也住在一栋家属楼里。
连局长叫出了自己老婆还有两个十来岁的女儿,两手一摊:“你们尽管问吧。”
秦咏梅说:“大妈不是还在家里吗?”
“我老妈身体不好,耳聋眼花,没什么好问的。”
“既然如此,我们就到她房间里问她好了。”
连局长迟疑一下,冲老婆点点头:“把咱妈领出来吧。”
没一会儿连局长的老婆把老妈领出来了。
连局长的老妈也就七十来岁,长得又高又壮,身体看起来还不错,顶多有点三高而已。
她手里拄着根又粗又大的龙头拐杖,神情有些傲慢,看也不看屋子里其他人一眼,直接来到正中间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秦咏梅突然过来打招呼:“大妈好!”
老太婆瞪了秦咏梅一眼。
小尹在一旁冷笑:“看来您老妈耳朵挺好使的。”
没等连局长回话,老太婆怒斥:“你是什么鬼东西,在那里指手画脚?”
小尹谦卑地点点头:“不是鬼东西,就是一个小公安。”
既然连局长的老妈耳不聋眼不花,秦咏梅也就不用客气了,直接凑到连局长老妈跟前。
“大妈,您最后一次看到江希香是什么时候?”
老太婆冷笑一下,指指自己脑袋:“不记得了,上岁数了记性不好。”
秦咏梅抬头看一眼,连局长正在得意地笑着。
看来他们这一家真的形成了攻守同盟。
“听说您和您儿媳江希香关系不太好?”
“听谁说的?”
白客在一旁吃了一惊,没想到老太婆看起来老态龙钟,思维却相当敏捷。
“您的儿子和您的儿媳正在打离婚这不是听说的吧?”
“既然您都知道了,还问我干什么?”
“我问的不是这个,而是想您为何不同意他们离婚?”
老太婆笑了:“笑话!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更何况那是我的儿子儿媳。”
“可根据法律规定,江希香坚持离婚的话,您也干涉不了,结婚自由离婚也自由。”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那您的家规是什么?”
“哪条法律规定我的家规要向公安汇报?”
“哈哈,您不同意离婚,是怕江希香领走您的孙子吧。”
“她敢!”老太婆脸腾地红了,用力杵着拐杖。
看来这老家伙是易怒的性格,秦咏梅想再接再厉,继续激怒她。
连局长却扶着老太婆:“我老妈血压有点高,得回屋休息了。”
老太婆也很配合,立刻摸着自己胸口,做出不舒服状。
秦咏梅、小尹和吴军也无可奈何了。
连局长扶着老太婆刚一转身,白客突然大喊:“您要不老实交代,你全家都会被抓起来,到时候你的小孙子就该被别人领走咯,您就断子绝孙了。哈哈!”
“谁家兔崽子!”老太婆勃然大怒,举着拐杖向白客打来,“老子打死你!”
吴军伸手抓住了拐杖。
白客连忙拉一把秦咏梅,秦咏梅俯身下来,白客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秦咏梅起身后正色道:“我们怀疑这根拐杖跟案件有关!”
连局长和连局长的老婆都愣了会儿。
老太婆却哈哈大笑,手一松:“拿去!”
连局长也想起了什么,轻蔑的笑笑:“拿回去好好检查吧,别弄坏了哦。”
刚出门,秦咏梅、小尹和吴军都争相过来查看龙头拐杖。
看了半天都忍不住叹息:“这能看出什么?不可能有血迹。”
“肯定清洗过了。”
“要是能找到尸体就好了,可以跟伤口对一对。”
秦咏梅看看白客:“儿子,你啥意思啊?”
白客却不紧不慢:“别着急,让哥哥姐姐先到咱家等着,咱俩到制药厂一趟。”
“到制药厂干什么?”
“找何大叔啊。”
“啊,你去找那个神经病干什么?”
“何大叔那里有可以探查出血迹的东西。”
“还有那种东西?”小尹和吴军都吃了一惊。
秦咏梅略微愣了一下,还是选择相信儿子。
“你们俩先到我家等着吧。”
“好!”
小尹和吴军拿着龙头拐杖到白家去了。
秦咏梅则驮着白客向制药厂赶来。
I’m back!
坐在老妈的车后座上,吹着小风,白客忍不住喊了一句。
“你说什么?”
秦咏梅问。
“没啥。”
上一世,白客就在制药厂上班。
高中毕业后,白客考上了一种当时被称作“大中专”的学校,这种一年半学制的学校到了21世纪就不存在了,文凭也统一改成了大专。
“大中专”毕业后,白客被分配到制药厂当了一名化验员。
当然,上一世白客跟老何并没有交集。
当时他还自顾不暇呢。
就算碰到老何,也没本事把他从烟囱上劝下来。
不过,有些人还是跟白客有交集的。
比如门岗的老靳,眼下还是小靳。
秦咏梅亮明身份,小靳吓了一跳:“老何不会又闯祸了吧?”
秦咏梅笑了:“没有。我们是老何的朋友,来探望他。”
这里是上一世待过的老地方,小靳随便指点一下,白客就知道怎么走了,坐在车后座指点着秦咏梅在厂区里左拐右拐。
老何虽然有精神病,但技术相当过硬,领导也很重视他。
他的病情稳定下来以后,领导就专门把一个破仓库腾出来,让老何自己没事在里面鼓捣。
厂子里在生产中遇到技术难题时,就派人过来请教。
老何也乐得清闲。
每天都带着中午饭,扎在仓库里,直到下班才出来。
秦咏梅和白客走进堆满杂物的仓库。
四下打量一番却没看到人,只看到桌椅。
桌子上放着饭盒,里面装着还剩一半的浆糊一般的饭菜。
正想喊一喊时,老何顶着一头灰白的头发从角落里走出来。
一边走着,嘴里一边嘟嘟哝哝,一直来到黑板前,举着粉笔写写划划计算着。
秦咏梅有些打怵,白客却心有戚戚。
他仿佛看到多年后的自己。
精神病人就是这样的,要么燃烧自己,要么孤独终老。
“大叔!”白客忍不住喊。
老何转过身来,看到白客和秦咏梅,一下呆住了,手里的粉笔也掉在地上。
白客连忙快走进步,秦咏梅也紧紧跟着,还是有些担心地打量着老何。
老何几乎小跑着迎上来,一把抱起白客:“哎呀!想死我了。”
老何用胡子拉碴的脸蹭着白客的小脸蛋。
秦咏梅有些紧张,连忙拉扯白客:“俺儿子有点重,别把您累坏了。”
老何放下白客,朝秦咏梅鞠躬:“谢谢你啊!把白客带来见我。”
秦咏梅讪笑着:“应该的,应该的。”
老何叹口气:“我知道您一直担心我,担心我会伤害白客……”
“没,没,你想多了。”
“其实我这种精神病是情感障碍,会伤害自己却不会伤害别人。”
白客也看出来了,老何的精神病是最不严重的那一种,叫做情感性精神障碍,发病时容易多愁善感、容易兴奋激动。
反而白客自己的精神病才是最严重的。
他属于暴力型精神分裂症,犯病了伤害的不仅仅是自己,更可能是整个社会。
所以,跟老何在一起,白客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老何拍着白客的肩膀叹息:“我儿子要活着,也该有白客这么大了。”
秦咏梅想起老何老婆孩子都死掉了,忍不住也心有戚戚,连忙安慰他:“以后白客会经常来探望你。”
白客也拉着老何的手说:“我会常来看你的!”
“谢谢你!”老何说着,刮一刮白客的鼻子,“最近又学会什么诗没有?
白客摇头晃脑朗诵起来:“当蜘蛛网无情地查封了我的炉台,当灰烬的余烟叹息着贫困的悲哀,”
老何立刻接上来:“我依然固执地铺平失望的灰烬,”
两人一起朗诵起来:“用美丽的雪花写下:相信未来。当我的紫葡萄化为深秋的露水,当我的鲜花依偎在别人的情怀……”
秦咏梅连忙阻止:“行了,行了。老何啊,我们来找你有点事儿,白客说你这里有什么……”
“鲁米诺。”
“鲁米诺?”老何有些发懵。
“就是发光氨。”
“嘿,你还知道这东西,是破案用吧?”
秦咏梅有些惊奇:“真有这东西?”
“当然有,你们等会儿啊。”
老何到仓库角落里忙了会儿,拿来一包东西。
秦咏梅打开看一眼,是浅黄色的粉末。
“你们怎么有这东西?”
“我们用它来检测葡萄糖。”
“再来点双氧水。”
“好咧。”
没一会儿,老何又把双氧水拿来了。
秦咏梅接过来,准备离开了。
临行前,又看一眼桌子上浆糊一样的饭菜,叹口气。
“老何啊,你身体本来就不好,应该多注意饮食啊。”
老何指着自己的“浆糊”:“我这饭菜啥都不缺啊,蛋白质、微量元素、维生素C、维生素A、膳食纤维……”
秦咏梅摇头叹息,白客在一旁忍不住笑。
老何这个精神病跟自己将来一模一样。
都是自洽能力太强,连医生都无可奈何,一不留神都能把医生带到沟里去。
想靠医生治好基本不太可能,只能自己战胜自己,自己治愈自己。
回到家里后,秦咏梅和吴军、小尹眼巴巴看着白客在一旁忙碌着。
白客把鲁米诺制成溶液,然后装到浇花的喷壶里,然后指一指白宗的房间:“来,到暗房里看。”
吴军拎着龙头拐杖走在前面,秦咏梅和小尹跟在后面,将信将疑地走进去。
白客让大家都钻进炕上的暗室里。
然后将鲁米诺溶液喷洒到龙头拐的前段。
“你们看!”
在暗室里微弱的灯光下,果然看到龙头拐的前段闪着荧光。
小尹惊呼:“真的哦,真的有血迹!”
吴军却有些迟疑:“会不会是那个溶液……”
白客连忙让老妈把前天切过猪肝的菜刀拿来。
秦咏梅把菜刀拿来再用鲁米诺喷洒一下。
果然,也能看到清晰的血迹。
白客知道如果在未来,光靠鲁米诺也没用。
反正你也提取不了血液样本,犯罪嫌疑人可以说我杀猫杀狗,或者自己流的血等等。
但这年月的人哪见过鲁米诺这种高科技,吓都吓死了。
为了彻底慑服连局长一家人。
第二天,秦咏梅带了一帮警察登门。
封死门窗,当场用鲁米诺检验。
连局长虽然把染血的沙发套、茶几都换掉了。
但刷着红油漆的地面却原封未动,他以为红油漆可以掩盖血迹。
在鲁米诺喷洒之下,红油漆上的血迹触目惊心。
连局长和老妈只能束手就擒,老实交待犯罪经过。
春节前,江希香与连家人谈离婚的事,一时言语不和,连母被激怒,举起龙头拐杖,失手把江希香打死。
惊慌失措之际,连局长把妹夫林洪成叫来,让林洪成用推土机把江希香的尸体埋到某段公路下面,然后全家人又达成了攻守同盟。
“无论如何要找到尸体!”望着江希香白发苍苍的父母,大老黑信誓旦旦。
但很快他就发现这是一场徒劳无功的战斗。
由于林洪成是夜晚埋尸的,面对几乎一模一样的路段,他根本记不清具体位置。
接连挖开了三段已经铺好的柏油马路后,公路段领导毛了,跑到市局告状。
在上头重压之下,大老黑不得不违背诺言,停止搜索。
既然找不到女儿的尸体,江希香的父母只能把整条柏油马路当做女儿的坟场了。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老两口一路撒着纸钱,呼唤着女儿魂兮归来,引导着女儿的魂魄早日摆脱车辆碾压之苦。
在眼下,牺牲的烈士也只值一头骡子的钱。
一个普通的小女子又怎能有一条柏油马路值钱呢?
但白客知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切美好的灵魂都将被这世界温柔以待。
我要用手指向那涌向天边的排浪,
我要用手撑起那托住太阳的大海,
摇曳着曙光那只温暖漂亮的笔杆,
用孩子的笔体写下:相信未来。
南方的战事结束了,天气渐渐暖和起来。
红旗小学的春季运动会也即将召开了。
红旗小学没有完整的校园,新的教学大楼正在施工之中。
所以,红旗小学只能借别的学校的校园用一用。
按照往年的惯例,借的是光明小学的校园。
两个学校的学生塞到一个校园里会不会很挤呀?
其实还好。
等正式运动会这一天,光明小学给一半的班级放一天假就可以了。
剩下一半的班级这一天还得砍掉体育课,砍掉校外活动。
当然,诸如水房、厕所等地方两个学校的同学同时使用还是会比较拥挤的。
所以,红旗小学规定,每当光明小学的课间铃声响起时,同学们都暂停水房、厕所等公共设施的使用。
等十分钟后光明小学的同学回去上课了,再恢复正常。
白客所在的三年三班曾经是全年级妥妥的差班。
经过白客大半年的调教,全班的学习成绩已经进入前三名了。
其它方面的荣誉白客也不想落下。
体育就是一个重要方面。
其实三班在这方面应该有点优势的。
三班有孟繁明这样的大只佬,力量项目几乎可以跟四五年级的同学匹敌。
还有梁玉兰这样的野丫头,跑跳基本碾压同年级的小女生们。
三班缺少的是系统的训练和激励机制。
因为好多项目不是你光有力量就能拿到好成绩的。
有时候需要一定的技巧。
比如标枪、铁饼、跳高、三级跳远、乒乓球等等。
你要是没掌握一定的技巧,缺乏专业的训练,不要说拿好成绩了,进入决赛都不太容易。
由于以前一直被当做差班,被当做差等生,所以同学们在学校的各种活动中参与度不高,自然训练也不足。
眼下从头开始已经来不及了。
白客只能加大激励机制,把同学们的潜能激发出来。
为了激励同学们,白客自掏腰包,下了血本。
每个报名参加运动会项目的同学都奖励五块儿大白兔奶糖。
在比赛中拿到名次的同学奖励一只卷笔刀。
拿到冠军的同学奖励一只铅笔盒。
连崔老师都有些毛了:“白客,这得花好多钱啊,你爹妈能愿意吗?”
“没事,我哥给我赞助。”
运动会开始前三天,全班几乎每个同学都报名了。
连有哮喘性气管炎,说话都呼哧带喘的莫莫都报名了。
白客问他:“你擅长啥运动啊?”
“我,我,我会扔铁饼。”
“那你扔过吗?”
“没有。”
大多数同学报名恐怕都是眼馋那五块儿大白兔。
但没关系,白客就要这个人气儿。
根据同学们的报名,白客又筛选了一番。
比如孟繁明、梁玉兰这样的力量型同学,就让他们主攻技巧要求简单的运动项目。
像大多数的田径项目,50米、100米短跑,立定跳远、急行跳远,甚至铅球也可以试试
然后白客自己则比较擅长中长跑,比如200米、400米。
还有一个同学家在远郊区住,离学校有三公里远,每天小跑着来上学。
所以练就了过人的耐力。
因为长得长腿、长胳膊,大家给他起个外号叫刀螂。
长跑对刀螂来说自然是强项,所以就把800米、1500米的任务统统交给了他。
这些早已名声在外的同学还好说。
剩下还有二三十个报名的同学,大家都没见识过他们的实力。
所以,白客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测试了一番。
发现其中的十来个的确有潜在实力,而其它人却大多有夸张的成分。
剔除了十几个实在太差的同学后,白客把剩下的同学都报名上去了,等着学校安排出场顺序。
在这次运动会上,光明小学只能提供桌子。
所以,运动会的那天,同学们都得扛着自己的小椅子。
抗椅子有专门的姿势,就是把一条胳膊插进椅背儿里,用一只肩膀抗着。
走路的时候还得像平时一样甩着胳膊,保持着队伍的整齐。
同学们肩膀上扛着椅子,身上则穿的是白衬衣蓝裤子白球鞋
这年月,还没有后世的那种拖拖拉拉的运动服校服。
所有的小学生中学生的校服都是白衬衣蓝裤子白球鞋。
当然,这些东西都是同学们自己准备的。
仔细看起来都稍有差异。
有的白衬衣是的确良的,有的是粗布;有的是对襟扣子的,还有的塑料扣子的。
裤子也不一样,有的是藏蓝色的,有的是海军蓝;有的是缅裆裤,有的是直筒裤;还有的补丁摞着补丁。
脚上的鞋子也不一样。
有的孩子买不起白球鞋,只能穿大人的解放鞋。
然后用一种像刷墙的腻子一样的白粉,把解放鞋涂抹成白色的。
这身行头再配上一条红领巾,以及一道杠、两道杠啥的,在白客看来简直是宇宙第一帅了。
后世那种运动服校服根本没法比。
大家浩浩荡荡从大街上走过时,就是一道流动的风景线。
可惜大家出来的很早,大街上根本没几个行人。
一路喊着口号,唱着革命歌曲,没一会儿就来到光明小学操场了。
各个年级的同学们把自己的椅子在操场外围摆成一个圆圈,然后各就各位。
白客他们这些两道杠还有高年级的三道杠们则开始东跑西颠儿,布置主席台、布置各个竞赛场地。
转眼间,天已经大亮了。
喇叭里传来试音的声音。
不知道哪个马屁精,为了巴结鞠英伦校长,让鞠文锦当了播音员。
不过,鞠文锦的普通话还是很标准的。
没一会儿,欢快的,充满节奏感的音乐声响起,运动会正式开始了。
不下场的同学都老老实实坐在座位上,准备下场的同学则来到同学们的身后脱下白衬衣蓝裤子,换上运动服。
白客也早早换上了运动服,因为身为班干部,他得在操场上四处奔波,忙着学校安排的事务。
最先开始是男女五十米预选赛。
各个年级分组进行。
没一会儿就轮到孟繁明了,在同学们的加油声中,他轻松进入全年级前十名。
白客故意让他保存实力,因为接下来他还要到操场一角推铅球。
各个年级的男女50米、100米预赛结束后,立刻开始200米比赛。
中长跑和长跑是不搞预赛的。
就是谁报名谁参加,一大帮人在操场上拖火车。
十名以后不计名次。
白客摩拳擦掌下场了。
虽然从小学一年级白客就开始坚持跑步了。
但这跟比赛不同,得使出吃奶的劲儿。
200米只有操场的一圈,你从一开始就得加速,跑到终点的时候几乎是弹尽粮绝了。
白客懵着头跑着,到了终点也不知道自己跑了第几名。
停下来一问才知道自己跑了个亚军。
快到中午的时候,白客又参加了400米跑,这一次在同学们的加油声中,他拿了个冠军。
集体活动时的午饭,同学们一般都是吃冷食的,像饼干、面包、香肠之类的。
白客则让表姐凤君给自己送饭。
反正姐姐白宁也在五年级,凤君正好一下给两个人带来饭菜。
凤君带来的是包子,用新下来的豆角和猪肉包的,另外还有小碴子粥。
那些吃着冷食的同学们看着白客吃着热气腾腾的饭菜,都馋的直流口水。
吃完饭,稍事休息后,白客赶紧到主席台去看自己班的成绩。
眼下,三班的成绩已经是妥妥的前三了。
孟繁明自己就拿了两个冠军一个亚军。
转眼到了下午。
刀螂的1500米,梁玉兰的跳远和短跑也都发挥出色,拿到了奖牌。
要不是接力赛拖后腿都能拿全年级第一了。
接力赛中,全班同学垮的不行,连滚带爬弄了个倒数第二名。
最后,全年级的体育成绩,三班第二名。
下午四点钟的时候,运动会终于结束了。
全校同学扛着椅子,唱着歌曲回到红旗小学,放好椅子,又听老师训了一番话。
等白客回到家里时已经是傍晚了。
秦咏梅他们虽然破获了江希香失踪案,但北大河男尸案却在折腾了一阵子之后,完全失去了线索。
值得欣慰的是,局里的领导还是给予了他们精神和物质上的鼓励。
分给他们一辆跨子,让他们一步跨入现代化。
大家都挺高兴,起码以后办事效率会大大提高了。
尤其抓犯人的时候,再也不用拿自行车驮着了。
除了秦咏梅和小尹外,其他几个年轻点的男刑警都在院子里摩拳擦掌,练习骑跨子。
换了前几年,秦咏梅也会上去练两手。
这一年下来,她发现自己身子好像有点疲了,不太爱折腾这些事儿了。
就看年轻人们在那里练习着。
开得最好最稳的是吴军,估计以后他就得经常扮演司机的角色了。
********************
马路上,白宗也飞快地蹬着车子。
白客还在后座安慰他:“不着急。”
“能不着急吗?俺虽然是个挂名的队长,可这么重大的事儿去晚了多难看啊。”
今天下午,是新剧场正式竣工交接的日子。
这年月虽然没有剪彩仪式,但合个影,放个鞭炮啥的还是少不了的。
白宗不仅是建筑队长,还要在大庭观众下露一手摄影的技术,自然格外上心。
其实,走得晚主要赖白客。
白客下午只有一节课,本以为可以早早放学。
结果却被一点小事耽误了,出发的晚了点。
哥俩紧赶慢赶来到新剧场的正脸的大柱子前时,阚大叔、文化馆馆长还有县里主抓文教口的苗副县长等都已经赶到了。
他们正在打量着大楼。
刚停下自行车,白宗就举起照相机的大喊:“来!给你们照张相!”
阚大叔和馆长都认识白宗,他们连忙拉着苗县长摆了姿势。
“咔嚓”白宗按下了快门。
阚大叔连忙介绍:“这就是我们的建筑队长。”
苗县长连忙伸出手来与白宗握手:“真年轻啊,而且是个多面手。”
馆长指一指白客:“这小孩也很厉害哦,是幕后的高参。”
苗县长打量白客:“是叫白客吧,我听刘县长说过哦,听说是个小神童?”
白客不好意思地笑了。
苗县长连忙把白客拉到身边:“来,给我们照张合影。”
白宗咔嚓咔嚓照着。
馆长又叫来一个手下,然后让白宗把相机给手下,也一起上来合个影。
合完了影,馆长说:“那就开始吧?”
“好!”几个人一起说着,躲向一边。
鞭炮“砰砰”响起来。
然后,阚大叔在前面带路,几个人一起走进新剧场,参观起来。
新剧场主要分为两部分。
一个是办公区域,一个是演出区域。
一进大门就是办公区域,沿着两边的楼梯向上,一共有五层。
办公区域和演出区域有廊道相连。
整个演出区域有两层观众席还有宽大的舞台。
能放电影,也能搞文艺汇演,还能给大企业举办会议。
白客知道,从眼下一直到八十年代中期,这个新剧场都是县城里的地标建筑。
东山建筑队靠这项工程已经闯出牌子了。
苗县长对各种建筑设施赞不绝口:“看来你们这个东山建筑队还真有两下子啊。”
阚大叔在一旁谦虚地笑笑:“还好吧。主要是他们哥俩指挥得当。”
“哦?”苗县长拍一拍白客的肩膀,“都是怎么指挥的?”
阚大叔接着说:“我们的施工图纸都是他们哥俩鼓捣出来的。”
苗县长点头:“好!以后咱们县的文化设施就都委托给你们了。”
白客连忙接茬儿:“苗县长,大湾那边是不是要修一个露天电影院啊?”
“哈哈,小家伙消息很灵通啊。”
阚大叔喜出望外:“露天电影院?是不是很大的工程?”
“不大,不大,”苗县长说,“露天的,连桌椅都得用水泥制作。比这个新剧场可寒酸多了,你们不嫌弃?”
“有什么好嫌弃的,能为咱们县添砖加瓦是我们的荣幸啊。”
“好,那就等你们了。不过要夏秋之际才能开工,露天电影院旁边还有个少年宫也要一起开工。”
“好,我们到时候一定留足人手。”
“你们在城里有没有什么固定的办公场所?到时候有事可以去找你们。”
“这个……”阚大叔刚支吾的时候,白客连忙说,“有啊。”
白客把那个简陋的办事处的地址向苗县长描述一番。
苗县长一边听着一边哈哈大笑:“就是罗锅桥那一带是吧?”
“是啊。”
“跟周围的老百姓打听一下都应该能知道吧。”
“差不多,那周围就我们的办事处动静大。”
“哈哈。”
苗县长让手下赶紧把地址记了下来。
离开新剧场后,阚大叔挺兴奋,陪着哥俩一起蹬着自行车。
“咱们一起到办事处吧,再好好规划一下。”
“怎么你不着急回工地啊?”
眼下,新剧场是完全结束了,可新华书店、新百货正忙得不可开交呢。
“再急也得坐下来好好规划下未来。”
其实,办事处成立后,白客也在等着这一天。
期待早日规划东山建筑队的未来,最好能把哥俩的利益落实到纸面儿上。
但白客不希望是自己提出,而是阚大叔他们自己产生了迫切的需求。
三人来到办事处,凤君正在院子里忙碌着,洗菜摘菜。
一只大黄狗摇着尾巴在她身旁转着。
“大黄!”阚大叔喊一声,大黄一下扑上来。
按照白客的要求,院子里搭建了两个简易房子,工具之类东西都归置起来。
整个院子规矩多了。
看见三人进来,凤君连忙迎上来。
阚大叔一边逗着狗一边问:“怎么样?大黄看家还不错吧?”
凤君赞叹:“大黄太棒了,自从它来了以后,晚上再也没人敢在墙外探头探脑了。”
“好!大黄,好样的。”
阚大叔高兴地抱一抱大黄,然后站起来,打量院子。
“这大门是不是应该好好修一修?”
白客点头:“门脸修得大一点,再挂上办事处的牌子。”
阚大叔又指着院子的东边:“再在这边盖一座倒置房,要好好修。”
“对,以后就当办公室、接待室。”
“就让你的两个姐姐来当工作人员吧,我看她们都挺热络人的。”
“另外,我还有个想法。”
“你说。”
“咱们应该成立公司,分配一下内部股权。”
“公司?就是像合作社那样的东西是吧?”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走!咱们进屋好好谈谈。”
三个人一起向屋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