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毓卿见此心里越发慌张起来。
他没想到自己想出个北京城现在变得如此艰难。
自己赔光了忠心耿耿的家丁不说。
现在缪昌期这些有势力的东林党派来的死士也被战斗意志突然增强的锦衣卫和突然杀出来的一武官给击退。
因而,缪昌期这些东林文官不得已利用自己作为清流文官的高贵身份来亲自带自己出城,可居然都会被眼前一个叫徐光启的三品文官给拦了下来。
而且这个徐光启明显是跟东林党不对付的,甚至很强势。
范毓卿已经彻底绝望了。
他不禁暗想自己是不是因为来京时路过一座庙忘记烧香的缘故竟导致一连串的不利之事发生。
但一想到王化贞即将被羁拿,自己晋商范家也要跟着受损,也就心里更加焦虑急躁起来,因而不由得低声问着缪昌期:“缪公,您看,这可如何是好?”
缪昌期自己也很是郁闷,他从来没想到徐光启这个人有一天会这么可恨,可恨到他现在恨不得杀了他。
但徐光启到底是文官,又是堂堂六部堂官,还是都察院的御史。
而缪昌期虽然是翰林亲贵,将来大明内阁阁臣的后备人选,可职权毕竟有限。
所以,缪昌期也的确不能把徐光启怎么样。
因而,缪昌期也只能嘴上强硬道:“徐子先!你休得狂妄,缪某就不相信,你还真敢擅杀士大夫?!”
“我们走!”
缪昌期说着就真的朝右安门门外走去,且对范毓卿使了个眼色,让范毓卿先离开。
与此同时,缪昌期还直接徐光启的护卫以及拦在右安门外的锦衣卫呵斥起来:“让开!”
范毓卿这时候这些锦衣卫和徐光启的护卫迟疑,就真的忙抢先站出来,准备强行出城。
但徐光启这时候则突然红着眼一咬牙拔向了郭琥腰间的一把宝刀。
不过徐光启到底是一介文人,而郭琥这宝刀或许也需要有大力气者才可拔出来,所以,徐光启竟一时拔不出来。
郭琥见此也没阻止徐光启,甚至还主动一抖刀鞘,借力给徐光启,让徐光启把自己的宝刀拔了出来。
待徐光启已经拔出自己宝刀且砍向范毓卿时,郭琥才假惺惺地故作慌张,喊道:“徐部堂,末将的刀!”
而徐光启这时候已经跑过来,肾上腺素暴增的他青筋直冒,硬是一咬牙然后一刀将范毓卿的右臂砍断下来。
甚至鲜血还直接溅洒到了徐光启的脸上。
“啊!”
范毓卿已经惨叫了一声,下意识地就要去摸自己右肩,结果转头一看,却见自己右臂早就没了。
范毓卿一时疼得龇起牙来,有些委屈愤恨地看向缪昌期。
缪昌期这时候也被吓到了。
除此之外,缪昌期身后其他东林文官也吓得不轻。
谁也没想到徐光启是真敢动刀。
徐光启自己其实也是铆足了胆子才这样做的,一时做完之后也有些被自己的行为给震惊到。
不过,缪昌期等东林文官昔日对徐光启这种不赞成东林主张的文官的谩骂讥讽的确使得徐光启这类官员心里早就对缪昌期这些东林党文官有火,所以今天也就一下子没忍住爆发了出来。
与历史上阉党后来对东林文官打击非常狠跟东林文官自己对其他党的文官过于不容有关系一样。
所以,徐光启心里早就不满这些人久矣。
毕竟自己是为了卫护皇命,多好的泄愤机会。
徐光启咬牙继续说道:“本官说到做到,敢抗旨者,杀无赦!”
此时,徐光启已俨然如杀神。
郭琥、秦良玉等武臣和在场的锦衣卫皆被之前在通州见到的这位温文儒雅的部堂所震慑到。
虽然文官很喜欢在武官面前强调尊卑,但文官内部,因为言官掌大权的缘故,所以文官内部倒是很平等,许多官员都不怎么把上官放在眼里,别说跪见了,要是对上官不满甚至都可以指着其鼻子骂,毕竟他们有的连天子都敢骂。
所以,兵部主事刘国缙一开始见到自己上官徐光启时并没有立即见礼。
而这时候,刘国缙见此也吓得忙站了出来,给徐光启见礼:“主事刘国缙见过部堂!”
徐光启懒得搭理刘国缙,只呵斥着疼得满头大汗且坐倒在地的范毓琪:“还不离开这里,难道真要逼本官手刃了你吗?!”
范毓琪瘪了瘪嘴,一幅想哭的样子,他回头看了看缪昌期。
缪昌期见此只得扶起范毓琪并离开了这里,但还是瞪了徐光启一眼。
“下官告退!”
刘国缙见此也忙离开了这里。
徐光启则哼了一声,喝道:“回来!”
刘国缙吓得双腿一软,跪在了徐光启面前:“不知部堂还有何吩咐?”
“整日间和这些清流厮混,部里的事务却是一拖再拖,真忘了本职之事,还是不想做这官了?若不想做这官,就上疏辞了这官!”
徐光启教训了刘国缙一顿。
刘国缙现在也不敢和徐光启辩白,毕竟眼前这位部堂手里还握着血淋淋的刀呢,也就只得回道:“部堂教训的是,下官这就回部里做事!”
徐光启见此不由得暗叹道:“自没了张居正的考成法,这些官都散漫成什么样了,跋扈是一个比一个跋扈,但懒政是一个比懒政,都说神庙懒政,这些做臣子的也好不到哪里去!倒是把跟着清流想在将来官爵高升的钻营之术学得很勤勉!”
刘国缙灰溜溜地回了兵部衙门。
而锦衣卫千户吴孟明则过来,朝徐光启作揖道:“今日之事幸赖部堂力挽狂澜,不然下官锦衣千户吴孟明不知是何罪也!”
徐光启则回了一礼:“吴千户不必如此,冰冻非一日之寒,有些事怪不着你,就此别过吧!”
徐光启没有要结党的心思,因而吴孟明尽管报了自己官职姓名,徐光启也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吴孟明见徐光启没有要做自己靠山的意思,心里失望之余倒也对徐光启多了些敬意,依旧拱手道:“恭送部堂!”
而徐光启则把刀丢给了郭琥:“郭老将军,你这刀挺沉的,徐某手都没力了。”
郭琥哈哈大笑起来:“我这刀足足百斤,非忠勇者不能举起,徐部堂能举起而挥砍自如,可见是文武双全之人!”
郭琥说他的刀有百斤自然是假的,但他对徐光启的奉承倒是发自内心。
而徐光启也淡淡一笑,并对秦良玉说了起来:“秦将军的白杆兵果然是名不虚传,见烈马冲阵而面不改色,此等强兵真乃世间少有,到时候徐某定要奏于天子知道,还有你家令郎,百步穿扬之功也很是了得。”
“皇爷,这些就是今晨在右安门一带发生的事。”
乾清宫。
朱由校一边看着初具轮廓的手工多纱锭纺纱机,一边听取了魏忠贤关于刚刚发生在右安门的事,即普传洛等死士强闯右安门以及缪昌期等东林官员强闯右安门的事。
而魏忠贤就将湿帕从盆中取了过来,跪在朱由校面前给朱由校擦洗着刚执了炭笔的手,并抬眼瞥了朱由校一眼。
“狂妄!”
突然,朱由校一脚踢倒了放在地上的金盆,眸露杀意。
魏忠贤吓得忙匍匐在刚因金盆被朱由校踢倒而溅洒了水珠在上面的金砖上,大气也不敢出。
“徐光启说得对,冰冻非一日之寒,这文贵武贱的现象很早就开始出现,现在竟已严重到武官要对文官行跪礼的地步!如果朕的亲军也如此,如何还能直接效忠于朕,只怕又得被文官辖制!
传道旨意给方从哲,让他即刻拟一道诏书宣谕天下,以后文武之间不得行跪礼,上下之间不得行跪礼!
只在大典大礼之时,方可向天地君王亲长师尊跪拜,否则,都察院与东厂当纠弹之,非以上允许的场合,下跪或接受跪礼之文官处斩立决,武官革职!文比武重,是因文官本为读书人,更有知礼知耻,更不应自傲自甘堕落!
就这样下诏,我大明男儿当刚硬要强,岂能轻易屈膝!”
朱由校唇齿抖动个不停地说了起来。
“奴婢遵旨!”
魏忠贤揩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
朱由校接着又吩咐道:“这个缪昌期和其他突然要强行出城的文官只怕是有什么不可告人之目的,将这缪昌期秘密抓捕审问一番,就说有人举报他窝藏钦犯?!”
魏忠贤听后心里大喜,他早就对缪昌期不满,毕竟缪昌期早就扬言过要弹劾道,因而也就说道:“奴婢遵旨,以奴婢看,只怕他们就是想出去给王化贞通知消息。”
朱由校点了点头,又说道:“在王化贞被秘密抓回京师之前,所有人都不得出京,吩咐下去,无论是谁只要胆敢再闯城,杀无赦!否则,守城之官斩立决!”
……
“看来目前已无法再向王化贞告知东厂要拿他的消息,徐光启这一阻止,我们出不了城,接下来就更加不可能了,因为圣上肯定会下严旨。”
东林官员周延儒对缪昌期说了起来。
缪昌期听后使劲地把衣袖一挥,就背起手来,神色狠厉地看向翰林院外:“这个徐光启,真正乃我士林败类!”
说着,缪昌期就道:“把范毓卿剁碎然后埋进土里,以免让东厂的查到我们和他们有瓜葛!”
周延儒听后点了点头:“好,这件事我来办,等到晚上,我就派人去医馆做了他!”
缪昌期则又道:“王化贞肯定是保不住了,得尽快告知于少宗伯(孙慎行)和高公(高攀龙)以及其他我东林诸公,当销毁与王化贞来往信件,另外,王化贞下狱后得尽快让他断气,不能真让东厂审出什么来,想办法买通东厂里的人。”
周延儒继续回道:“这个已经在办了,不过,等明年开元,到时候天子选妃,以我之见,当提前买通一些负责选妃的宦官,再多安插一些我们所养的女子进去当宫女。”
缪昌期“嗯”了一声:“银子还是让富商们出,宫里的那位是得看紧点,谁也没想到他的秉性竟如此让人意外,如今几乎已与暴君无异。”
“此言有理,不然,这次王安和杨涟也不会吃这么大的亏!只不过,据闻,他现在只让客氏在乾清宫服侍,我们之前所派入宫中的宫娥皆派不上用场!”
周延儒回道。
“客氏这妖妇!魏朝被赐自尽,魏忠贤突然掌东厂,就是败她所赐!得想办法把她从天子身边赶开!一定要花重金,买通到时候选妃的宦官,然后再想办法买通几位负责替天子终审妃嫔的太妃,然后我们务必要选一最妖艳的尤物于天子后妃,以期使天子耽于美色,而消磨志向,并借助美妇人之手使客氏失宠!不得不说,如今这位天子强硬之余大有要振作一番的意思,而他的振作明显是有意对我们这些据天下利者下刀,不然怎会恢复张居正之官爵,还封其为伯!”
缪昌期说着神色严肃地瞅了周延儒一眼。
周延儒深表赞同:“所言有理,治大国当顺势而为,天子更应垂拱无为,只亲贤臣远佞臣即可,而岂能操臣下之权,夺百官之事,乃非常理!虽说天下当求贤君,但若贤君不得,宁可使天子昏而荒淫于后宫,而不能使天子严而施暴于外朝!否则,我等士大夫又何必货于这暴政之朝!”
周延儒这话倒是说得有些大逆不道,但因为大明不讲究什么文字狱,所以,缪昌期也没有阻止,反而跟着笑说道:“自秦以降,无三百年以上国运之朝,数十年后也不知新朝为谁家帝业,但无论如何,到时候依旧是我士大夫与之共治天下,而吾等中进士者依旧是朝廷需用之官。”
两人正说着,翰林冯铨则小心翼翼地走了来,对入翰林更早更有资历的缪昌期和周延儒行起礼来:“见过二公!”
缪昌期一见到冯铨就露出邪笑来:“冯伯衡,你来见我们可是有事?”
冯铨有些胆怯地点了点头:“下官想请缪公帮忙让家父从辽阳兵备任上调回关内,如今辽阳一带东虏肆掠,实在非良善之地,而家父又年迈多病,甚至不堪待在此等要害之地,为人子者更是不忍,故而请缪公帮忙!缪公素来于朝中颇有积望,又好替人帮忙,是大家都知道的。”
缪昌期见冯铨如此卑微地求于自己就更加得意地走在了冯铨背后,并从后面抱住了冯铨。
冯铨是少年进士,且生得如女儿样,肌肤白嫩,媚眼如丝,所以,缪昌期等早就对其垂涎已久,甚至也狎之已久。
冯铨因为有求于缪昌期,且惹不起缪昌期这样的东林君子,所以,他虽然心里颇为愤恨,但也不敢声张。
不过,好在这时候,有翰林院检讨官来报:“缪公,外面有人找您!说是宫里的人有消息传来。”
缪昌期听后颇为觉得扫兴,便只得出了翰林院。
不过,缪昌期刚一出翰林院,就被人打晕了过去,然后被人拖走。
等到缪昌期醒来时,他已人在诏狱。
“缪昌期已经下狱,另外,这是我们东厂的人在翰林院听得的关于缪昌期和周延儒二人的语录密报!奴婢奉旨不得擅看,故而请皇爷拆阅。”
魏忠贤说着就将一密奏匣递给了朱由校。
朱由校接过匣子来,并从自己书房里取出了钥匙,打开密奏匣后就拿起密奏看了起来。
此时的朱由校已经现在东厂内部实行起了密奏制度。
毕竟朱由校作为皇帝,要一个人统治亿兆黎民和如此广袤的疆域,自然是需要很多暗地里的眼线的。
朱由校看了东厂安插在翰林院的眼线汇报的语录后心里颇为震惊。
待朱由校亲自收好密奏后才道:“告诉那眼线,此事先不要声张,朕自有主张!”
说着,朱由校就叹了一口气:“人心隔肚皮呀!”
而魏忠贤也不知自己的皇爷为何有如此感叹,但他也识趣的没有多问,只回了一句:“是!”
接下来,朱由校才又说道:“今日被徐光启所砍之官员便是范毓卿,缪昌期他们要在医馆除掉他灭口,你们东厂的人当尽快知道他所在的医馆,并想办法策反范毓卿!让其为你们东厂所用,然后审出当时与缪昌期一起去右安门的文官有哪些人,并也以同样的问题审缪昌期,对照两人有无胡乱攀诬,一旦一致就即刻以窝藏钦犯、谋不轨之罪将这些一同去右安门企图出城的文官全部捉拿归案!不得有失!”
“皇爷圣明,奴婢这就去办!”
魏忠贤听后立即明白了朱由校的意思。
朱由校点首:“去吧。”
“奴婢告退!”
……
一时,刘若愚来报:“皇爷,徐侍郎来宫门奏报,郭琥等奉旨进京的将军及其家小已到所赐宅院安顿下来,并询问陛下何时召见他们?”
朱由校早就迫不及待地要建立自己亲掌的军事力量,因而忙说道:“即刻宣见!并下旨今后赐允五位老将骑马进紫禁城觐见!”
刘若愚心里暗自惊讶了一下,他能猜得到皇爷对这些人是真寄予厚望,而自己明显也不能轻慢了这些武将。
不过,刘若愚还没来得及称旨,朱由检又吩咐了起来:“你在司礼监内直房待过,应该清楚如今内廷多少宫女多少内宦,甚至也当熟悉过他们入宫前的本籍本族以及本人之来历,你告诉朕,你知是不知?”
刘若愚没想到朱由校会问这个,忙回道:“回皇爷的话!这些皆有存档,奴婢确系在内直房参与整理与编撰过,如今宫中监丞以上的内宦、女史以上的宫女,奴婢都较为熟悉其来历。”
朱由校点首:“甚好,朕传你一道密旨,你在暗中替朕组建一内厂,挑选最为可靠且刚直的内宦宫女组成内厂成员,朕要随时知道有哪些宫女和内宦是对食,有哪些内宦有外宅,他们与哪些人有接触!东厂调查不到这些内廷中的人事,就由你来调查,并负责调查东厂里有没有不老实的人。”
刘若愚听后大惊,他没想到皇帝陛下还要建一个专门调查东厂和内廷人员的机构。
但刘若愚知道这样一来意味着自己的权力会更大,可以和魏忠贤分庭抗礼,也就立即跪下回道:“奴婢一定不负皇爷所托,组建好内厂,保证皇爷身边皆为可靠之人,一旦有意外,奴婢甘愿领死!”
朱由校听得出来刘若愚是明白了自己的目的,因而倒也没再多说,只笑了起来:“起来吧,你回司礼监后记得暗中替朕查查有多少来自南直隶的人,顺便给朕拟个对宫女以及内宦多久遣散一次多久外放轮职一次的制度来,宫女不可能常久留在宫内而孤独终老,如此太不近人情,内宦也不能常在宫中,但多去地方历练,也才好替朕做事!”
刘若愚知道朱由校的真实目的是想让他立个制度,好防止有的宫女和内宦在内廷待太久而借机做对皇帝不利的事来,比如外面的人勾结什么的。
因而,刘若愚也没有多说,只拱手称是。
接着。
朱由校又道:“御医也是如此,要时常换一换!也由你来负责。”
“是!”
刘若愚继续回道。
……
一个时辰后。
朱由校在乾清宫平台上见到了郭琥、骆尚志、牛秉忠、陈策、秦良玉等人。
一见到这些人,待这些人见礼后,朱由校一开始倒也没有先说话,而是认真看了看这些人,以期将这些人样貌都记住。
毕竟大明要武德强盛,他作为皇帝就得自己记住一些名将。
而也因为朱由校如此认真看着众人,不苟一笑,倒使得郭琥、秦良玉等人更加紧张起来,一时对于眼前这个初次看上去因为只有十六七岁年纪而滋生一些不以为然的心思荡然无存。
观察了一会儿后,朱由校才道:“起身吧,朕已看过你们的过往,都是有功可记的,然也因此朕即位伊始,正是要励精图治、以强国家之时,所以自然不能令诸卿养闲,少不得要尔等替朕替大明再立一份功,朕也知道你们有些人已经年迈,也不忍让你们依旧披挂上阵,而不给后生辈建功立业的机会!
朕的意思,想必徐卿家已经在路上给你们讲解明白,但现在朕还是得再说说,朕希望你们尽快拟出皇家讲武堂具体教学大纲来,步兵武官如何练、骑兵武官如何练、火器兵武官如何练,作战之策略拟定、侦察哨探、军令传递、士兵管理、粮草管理以及如何和老百姓处理好关系,还有军纪!这些得尽快拟出来,且形成教材。
这些日子,你们的事情就是这个!不可藏私,不可缄默不语,可畅所欲言,若有失当之处,不合理之处,朕不会怪罪,即刻去做吧!”
“臣等领旨!”
郭琥和秦良玉等忙回了一句。
然后,朱由校看向徐光启:“带他们现在就去西苑,在朕给你们规定的场所商讨此事,你负责总结老将们的建言。”
“是!”
徐光启回了一句。
而接着朱由校就笑看着马祥麟等年轻一辈的将门之后:“你们先留下。”
于是,马祥麟等人皆留了下来,陈新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还摸了摸脑袋。
朱由校因此倒注意到了他,问:“你叫陈新?”
接着,朱由校又问:“你为何发笑?”
陈新道:“回皇上,臣觉得您比臣俊俏,所以发笑,嘿嘿。”
朱由校听陈新如此说,一时也忍俊不禁起来,继续问道:“你是不是给朕带了礼物?”
陈新听此就立即称是,然后说道:“陛下您还真是料事如神,臣的确给您带了礼物。”
朱由校又问:“都是些什么?”
“不过就是一些西洋物件,西洋物件里有可观之甚远的玻璃镜,还有形似斑鸠之火铳,也不知道陛下您喜欢不喜欢。”
陈新不好意思的笑着回答起来,又解释道:“臣本来还想送些西洋姬或昆仑奴的,还有西洋番奴,但是家父打了臣一顿,说臣在胡闹,只准臣带着这些西洋物件给您,所以,还请陛下您见谅,不要觉得臣抠门,臣可没想只送这点东西!”
接着,陈新就拱手请道:“刚才臣说的西洋物件,臣已经带了来京,陛下若喜欢,臣这就奉上。”
朱由校对这些自然都很感兴趣,也就对直殿太监王体乾吩咐道:“即刻传谕御用监,去陈卿家取这些礼来。”
然后,朱由校就看着陈新继续笑说道:“难得你一片孝心,朕决定赏你!”
说着,朱由校就又对王体乾吩咐道:“传谕司礼监,将朕前日做的木制软帆船模型赐给陈卿家,令其把玩。”
“此船,朕准你一个人看之,除了你父亲外,不可示与他人。”
而朱由校说后就嘱咐起陈新来。
但陈新听后连忙答应,但心里却不是很乐意,心想自己花这么多心思想讨皇帝您的欢心,结果您却回馈我一个木制船模型,不说升官也得赏些银子吧。
“你别不乐意,那船,朕是不会轻易赠人,朕是看你挺知西洋事,你家祖辈又皆是替朝廷守海疆的,才愿赠予你,别辜负朕的一片深意。”
朱由校话说到这里后就看向了马祥麟和张凤仪、牛秉忠之子牛勇、郭琥之孙郭牧、骆尚志之侄骆志杰一干人:“你们和陈新一起以后除在讲武堂接受训练外,以后负责随朕出宫,并轮班一人带本部家丁于隆宗门处值守。”
“臣等遵旨!”
马祥麟等回了一句。
而朱由校接着才只对马祥麟说道:“右安门的事,朕已知道,你立了功,但是以后不得再向士林中人下跪,你,也包括你们。”
朱由校看向牛秉忠等人:“你们以后皆是朕的近卫,如果谁再向文臣下跪,就别怪朕不认他这个近卫!”
“是!”
众人皆再次回了一句。
朱由校这话对他们尤为触动,毕竟涉世未深的他们刚入京就差点被文官羞辱,如今皇帝给予他们底气和依仗,自然令他们心里很是激动,尤其是马祥麟,他已经禁不住脸热如火,自觉当今陛下是真的好!
……
杏林医馆。
范毓卿痛苦地嗷嗷叫着,忍不住对正在给他上药的大夫说道:“大夫,我还能活吗?”
“不能活!”
这时候,一身着夜行衣的人突然从这大夫背后站了出来,且说了一句。
范毓卿看着这一幕,十分惊讶:“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这着夜行衣的人回道:“自然是来要你命的,你应该清楚,你现在只有死了才能让诸公安稳地立于朝堂上。”
范毓卿这么一听就明白了过来,着急地道:“我范家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不能胡来!”
而这着夜行衣的人则没再废话一刀先朝这大夫宰了过来。
嗖!
这着夜行衣的人只觉后背处一阵剧痛,惊愕地回过头来,只看见窗户外一着玄色箭袖劲装的正持着弓弩对着他。
紧接着。
这夜行衣的人又听得嗖的一声,他还没来得及躲避,就觉得脚下也是一阵剧痛。
头戴锦衣卫制式圆盔手持着绣春刀的杨寰走了进来,并将刀架在了这夜行衣的脖子上:“你口中的衮衮诸公也真是越来越不像话,舞文弄墨,我们厂卫的人自是比不过他们,但这暗杀之事,我们厂卫才是祖师爷,所以,别想着在我们的眼皮底下做这些见不得光的事。”
这夜行人颇为无奈。
一时,一众东厂番役冲了进来,并将这夜行人摁在了地上。
而接着,杨寰才来到范毓卿这里:“派人来杀你的是周延儒,点头同意的是缪昌期,现在本官只问你一句,想不想报复他们?”
范毓卿立即点首。
“很好,抬他离开!”
杨寰说着就看向这杏林医馆的大夫:“把他也带去诏狱!”
……
诏狱。
缪昌期正在惨叫。
越拉越紧的夹棍夹得他漫头是汗,青筋直冒。
直到他疼晕过去后,魏忠贤才让人停止对其用刑,并让人用冷水将其泼醒。
缪昌期醒来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然后对魏忠贤怒吼起来:“魏忠贤!你这个权阉,你早晚不得好死!”
魏忠贤笑了笑:“咱家好死不好死,是皇爷说了算,你说了不算,缪昌期,你不是一直扬言要参劾咱家吗,怎么样,没想到你会先落入咱家手里吧,不过,这也怪你自己,没事那么猖狂作甚,咱家好歹也是东厂督公,在外面都是夹着尾巴做人,因为咱家知道这天下是皇爷说了算,咱家权力再大都是皇爷恩赐的,咱家再得势也只是皇爷身边的狗,你也一样,也不过是天子的臣子而已,竟敢抗旨闯城,真是活腻了!”
缪昌期哼了一声,没有搭理魏忠贤。
而魏忠贤则继续说道:“继续动刑!”
缪昌期见此这才紧张起来:“怎么又来,不要,不要!魏忠贤,你不能这样,你如此羞辱我士大夫,你不得好死!”
缪昌期见魏忠贤没有搭理,不由得再次大吼道:“我招!我招!”
魏忠贤这才让人停止动刑。
而缪昌期则憋屈地留下了眼泪,看着魏忠贤:“范毓卿的确是被我窝藏,我等本意是派死士普传洛等人强闯出城,但被你们阻止了,我们不得不让范毓卿扮成文官,准备亲自带着范毓卿强闯出城,却不料还是被突然出现的徐光启挡住!”
“与你一起去右安门的有哪些人?”
魏忠贤问道。
“周延儒、刘国缙……”
……
“除了缪昌期、就是周延儒、刘国缙……”
范毓卿这里也如实向杨寰禀报了起来。
乾清宫。
朱由校此时刚看到陈新献给他的礼物。
这些礼物里,对于陈新所说的可以看很远的玻璃镜自然是望远镜。
望远镜发明于万历三十六年。
所以,朱由校对于陈新能献出望远镜倒也不觉得意外。
而且,朱由校其实内心对于能得到此物是感到非常开心的。
因为,朱由校深知,自己只要下旨推广此物,无疑会对大明的军事、航海、天文皆有很大帮助。
当然,朱由校对于陈新所献的斑鸠似的火铳也很是喜欢。
因为朱由校也知道这斑鸠铳算是这个时代的最好的火器。
历史上,斑鸠铳出现记载是在崇祯八年,当时由两广总督熊文灿从西洋人手里购得了一百只斑鸠铳并解送入京。
而如今朱由校能提前得到此物,自然是好事。
“启禀陛下,此铳重有二十六斤,长五尺五寸,外口宽一寸三分,内口宽六分,用药一两三钱,打一两五钱的铅子,且可射三百步远,一百步能投木板和轻铠甲!无疑比鸟铳更有威力,臣想着您肯定喜欢这种大家伙,就带进京了来!”
陈新在朱由校要求下仔细介绍起物来。
奉旨再次入宫禀报讲武堂学员招选事宜的徐光启从旁听后很是惊讶地问道:“真能穿透木板?”
说着,徐光启就朝朱由校拱手道:“陛下!据臣所知,东虏作战时善将盾车置于阵前,以挡我军火器,若真此利器真有此厉害之处,无疑可破其盾车阵!”
朱由校则对徐光启说道:“那就试试,此铳先交于你,你带着此铳去西苑内校场试射此铳,并让老将们也看看,评点一下此铳,如果真能破东虏盾车,就立即派人去南边购买此铳,同时着人研发此物!”
“是!”
徐光启回了一句,并从朱由校手里接过了斑鸠铳。
接下来,朱由校就现在对陈新说道:“你所献之物,朕甚为喜欢,而且皆是对国有利之物,看得出来,你是个很善于捕捉外来之利器为我中华之用的,朕决定升你为锦衣卫都指挥使佥事,设南洋镇抚司,你先任南洋镇抚使,专司负责采办来自南洋之宝物以及探知来自南洋之外番消息以及海盗与海贸情况。”
朱由校突然设个南洋镇抚司自然不是让陈新给自己采买西洋货那么简单,而是在有意为将来经略南洋甚至是称雄海上做准备。
陈新倒是没想到自己就因为给陛下送点礼而官升正四品锦衣卫都指挥使佥事,还掌了一个新衙门。
但陈新发现天子给自己这个新衙门以及要自己办的事的确是自己擅长而且喜欢的,也就兴奋地忙行起大礼:“臣谢陛下!”
接着,朱由校就对陈新又嘱咐起来:“西洋人擅火器,所以除了采买物价外,至于人的话,你想办法替朕雇佣些老练的西洋工匠!越多越好!”
陈新点头称是。
徐光启见天子要陈新采购西洋火器和雇佣西洋工匠倒也正合他心意,因而也微笑起来,暗思当今天子虽深居宫廷,似乎颇有眼界,对外有纳百川之胸襟,将来大明或真有望再创盛世。
因此,徐光启更加有精神地对朱由校禀报起来:“陛下,眼下第一期讲武堂学员推荐名单,臣已经拟出来,请您过目,上面之人除是麻、尤、俞、戚、刘等如今于军中已有声名的年轻将门子弟外,就是一些行伍出身但已斩获过东虏而立功的武弁!”
朱由校于是接过名册认真看了起来,见徐光启识趣地没有用李成梁一系的辽地将门子弟,也就很满意地点了点头,且说道:“学员数量不是很多,不过也没办法,如今善战者多是将门家丁,先就这些人吧,大不了初期练兵少点。”
而朱由校不想用辽地将门子弟的原因自然就是他早就清楚辽地军镇和建虏从来都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的敌我关系。
因为建虏能做大事实上就是辽地军镇即李成梁一系在养寇自重,最后把建虏是越养越大。
甚至到后来,辽地军镇还成了后金的汉军八旗的基础,也成了后金入主中华的决定性力量。
事实上,现在的辽地军镇已经是势大难制,等到祖大寿时期已经是听调不听宣。
何况,现在辽地军镇还和代表江南士绅利益的东林党还眉来眼去的。
所以,朱由校自然不能信任辽地将门,而且他要亲自练兵其实也是为了能在将来管住这开始不听话的辽地军镇。
话转回来。
徐光启见朱由校说可选的人少,也就干脆斗胆说道:“陛下说的是,以臣之见,不知可否也让文士入讲武堂习学!自古就多有文武双全之文士,如辛弃疾、于谦等辈,臣已知道如今在京士子中有一叫卢象升者极善骑射,还有在京之太仆寺少卿袁可立、在外任知县的孙传庭,皆是知兵者,臣与他们多有私信往来,故而知他们对天下兵事多有善言,若非得等其位及督抚时才能使其掌兵事,也未免太晚了些!”
卢象升、孙传庭、袁可立这些人,朱由校也知道,而且他早就写入了自己将来要重用的名单中。
不过,朱由校现在还没想到把他们放到什么位置,也想着让他们先继续在地方或下面历练历练所以也就一直未直接下旨召见。
但现在朱由校听徐光启提起这二人倒是觉得的确可以让这些人投笔从戎。
准确地说是携笔从戎。
“如今文武失衡,天下人重文抑武,这些人未必肯投身军伍,但也可以试试,传旨内阁,拟旨于礼部、吏部,鼓励文臣士子携笔从戎,为将来督抚经略乃至中堂之选,凡愿携笔从戎的官员士子,保留文官官身以及功名,生员以上者一旦考入或被选入讲武堂,毕业后可不经乡试会试直接赐予进士出身并授官!”
朱由校又道:“第一期因要及时开办且暂不需要太多学员而直接选取外,以后各期皆采取考试制,准予所有子民报考,不问出身,只问其品性!”
“是!臣这就去办。”
徐光启回了一句后就告退了朱由校。
而没多久,魏忠贤跑了来:“皇爷,缪昌期招了!并交待了所有抗旨闯城之官员!范毓卿也招了,且也交待出了窝藏他企图带他出城的所有官员名字,与缪昌期所招供的一致。”
朱由校听后神色严肃起来,直接问道:“可有周延儒?”
魏忠贤忙回答道:“有!”
“全部都给朕抓去诏狱!严审周延儒,问其到底在宫里安插了哪些眼线,另外,缪昌期和范毓卿等抗旨者皆如此严审一遍,不排除这些人勾结内廷之人,必须问清楚!”
朱由校突然命道。
魏忠贤听后大惊,也顿时就猜到皇爷肯定是知道了什么,便恭敬回道:“请陛下放心,奴婢这就去抓去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