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加财源的方法有很多种。
但在朱由校看来,开办官营商业更加符合大明帝国的长远发展需求。
毕竟大明帝国新增的社会财富已集中于商业是事实。
因为现在的大明可不是十九世纪的那个落后于世界先进国家的满清。
现在的大明依旧是世界上最先进的国家,拥有着世界最先进的生产力。
因为大明好歹有数千年的技术沉淀,在工业革命出现以前,就是铁器时代的先进生产力代表!
所以,地理大发现后,全球贸易一大开,几乎全世界的白银都流入了大明。
据朱由校所知,有历史学者说过西洋殖民者把美洲抢来的白银几乎都拿到中国换取了中国的丝绸和瓷器这些产品。
也正因为此,可以说因为全球化,大明赚的是盆满钵满。
这后世的发达国家一样,因为占据生产力上游,借着全球化的春风,大发横财。
但可惜大明赚的钱大部分是为私人所有,集中在权贵士绅手里。
偏偏这些权贵士绅还免税逃税。
所以,大明朝廷是根本就没享受到这方面的福利。
老百姓自然更加享受不到,甚至还会被更有钱势的权贵士绅通过兼并田地逼得更加的走投无路。
而朱由校作为皇帝要想让朝廷更有统治力,让大明的财富利益分配更公平,就必须把全球贸易开始后的利益夺过来。
另外,大明朝廷的主要收入虽然还是农税,但大明不可能再在农业上增加很大收入。
因为大明田地有限,而农业技术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进的。
而且农业受气候影响大,可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气候对农业都是不友好的。
何况,大明有免税资格的权贵士绅随着帝国的延续是越来越多,他们占有的田地也越来越多。
所以,大明的农赋正常情况下只能越来越少,除非加征农税,可一直加征下去,大明的百姓迟早要反,大明的统治体系迟早崩盘。
因此。
大明要想不亡,继续强盛下去,只能去商业上开辟财源。
而开辟商业上的财源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加征商税,一种是以搞官办商业。
万历已经搞过商税,派太监去各地收矿税就是例子。
但遭到的反对声很大,以至于在泰昌即位后,东林党就当即怂恿泰昌把这个制度废除了。
当然,因为宦官们不是专业的税收人员,的确在征税过程中造成了很多问题也是事实。
而且宦官本身也是既得利益者,所以导致很多时候加征的矿税还是转移到了普通工人身上,使得底层矛盾更加尖锐。
所以,朱由校没有打算一开始就恢复矿税以及加征商税,毕竟这需要大量专业的税收人员和一个完备的税收制度建立起来后才能实现征收到豪绅权贵的税而不是被豪绅权贵们借此机会盘剥百姓。
所以,朱由校选择了第二种即搞官办商业。
这也是孙承宗和徐光启所建议的一种。
可见孙承宗和徐光启也知道加征商税的利弊,所以没有直接建言朱由校让朝廷加征商税。
当然,至于孙承宗和徐光启是不是因为自己也是权贵士绅的一员,而不希望朝廷加征商税,只接受让朝廷和自己家族都跟着赚钱的方式,朱由校就不知道了。
本来朱由校没打算让孙承宗和徐光启这些文官替自己搞官办商业,而是直接让太监和宗室勋贵来搞。
不过,朱由校细想后也不得不承认,如果要搞官办商业,他还真只能让徐光启和孙承宗这些文官来做。
因为太监们从小在内廷长大,哪里懂什么产业经营,即便有所涉及也是当别人保护伞然后参与分红或者请职业经理人给自己经营。
宗室勋贵们也一样,大明的宗室勋贵因为有铁饭碗差不多也养废了。
而孙承宗和徐光启这些文官就不一样,他们有以宗族师生等关系为纽带的人脉基础,可以招揽到善于经商的人才和组织招募到各种工匠,在江南沿海这些商业发动的地区也有自己的田地,而且自身智力和能力是经过各种考核筛选出来的。
所以,朱由校想要搞好官办商业只能靠发动一些开明忠诚的文官来做。
这和历史上洋务运动基本上都是汉族士大夫完成的一样。
朱由校承认他不得不依靠一部分文官来和其他利益集团争夺利益。
所以,朱由校在采纳了孙承宗搞官办商业开辟财源的建言后就还是让他来办这事。
本来朱由校更加属意江南富商出身的徐光启,但因为徐光启有更重要的任务,他就只能让主动提出这个建言的孙承宗来。
另外,朱由校也通过让魏忠贤加强东厂的力量而通过东厂调查到孙承宗家是种棉花和卖棉花的大户,所以,他便干脆直接让孙承宗去开办大明第一个官营棉纱厂。
当然,朱由校要想要孙承宗和徐光启的人力资源和土地又想要让人家为自己忠心办事的话,自然不能直接抄其家,没收其家产。
所以,朱由校就想了个赐少部分官营产业股份给徐光启和孙承宗的办法。
让徐光启和孙承宗把自家的田地作为股本参与进来,这也算是革新大明社会的经商模式。
同时,这也是朱由校把徐光启和孙承宗各自背后的家族和大明皇室绑在一起的阳谋。
朱由校知道单靠他自己这个皇帝是不可能和整个既得利益集团斗争的,也不可能把大明改造成功。
甚至说不定还没改革完成就闹得天下皆反甚至死都不知道死的。
所以,在朱由校看来,他得需要拉拢一帮人有跟自己一起改革大明的动力。
另外,朱由校不得不承认,清朝的皇帝之所以比明朝的皇帝更舒服,想下江南就下江南,想建行宫就建行,对士绅们想杀就杀,甚至还能直接来个官绅一体纳粮,就是因为清朝的皇帝是异族皇帝,他们背后有个满洲军事贵族集团因为自己要剥削所有汉人的利益与皇帝一致,所以就无条件支持皇帝,使得清朝的皇帝可以肆无忌惮地杀汉族官绅,而汉族官绅也就拿这些清朝皇帝完全没有办法。
可朱由校不是异族皇帝,自然没有什么绝对支持自己却又和大多数人族别不一样的势力集团为基本盘,所以就没法像清朝皇帝一样那么有权。
所以,朱由校决心自己组织一个对自己绝对忠诚的亲信集团,用利益捆绑和强化思想的方式,利益捆绑是基础,毕竟人的本性的就是趋利避害,思想是理论手段,毕竟要保证忠于自己的人都是品性与能力绝对优秀的人。
而孙承宗和徐光启就是朱由校要拉拢捆绑的一类人。
所以,朱由校主动赐给这两人家族富贵。
朱由校希望有一天他也有一个足够强大的帝党集团制衡其他势力集团,并维护他的权力。
那样他这个皇帝也能想下江南就下江南,想去承德避暑就去承德避暑,或者去塞外打打猎也没谁敢阻止。
“希望将来,朕能有真正绝对的权力,可以想怎么改革就怎么改革,想和谁打仗就和谁打仗,想打多久就打多久,成为真正的帝王,让这天下皆由自己主宰!”
朱由校看着沿着红墙朱瓦纷纷下落的白雪,心里许下了如此宏愿。
不过,朱由校不得不承认,虽然他已掌生杀予夺之权,但他现在还没有这样的权力。
因为他没有自己的亲信势力。
他可以杀一两个甚至是一批不听话的文武官员,却还不能随意操控整个天下的既得利益集团。
毕竟如果他这个皇帝要这样做的话也是在造整个天下的反。
但朱由校是真心想成为历史上那种独掌乾坤、不被文官掣肘的帝王,就像永乐五征漠北一样,没人敢说个不字,就像满清打准噶尔死磕三代皇帝花费一百多年时间一样,也没文官敢说皇帝穷兵黩武。
在朱由校看来,只有这样,才能让国家长治久安。
不然,就像两宋一样,因为皇帝被文官掣肘,而导致连一个本来不强的西夏都灭不了,最后地盘越来越小,直至灭亡。
朱由校不知道自己的宏愿能不能实现,但他已经开始付诸行动,并已开始在这个世界布下自己将来主宰天下的棋子。
……
孙承宗接到被任命为苏淞巡抚的旨意后就带着朱由校让他办棉纱厂的密旨离开了京城。
启动资金自然由朱由校从內帑拨予,毕竟他这个皇帝占据大部分股份,又是大明朝廷唯一的主人。
而孙承宗南下开办官营棉纱厂的同时,大明讲武堂的军官生学习教材与训练操典也已编纂完成。
教材内容涵盖了步兵、炮兵、骑兵的训练和指挥内容。
而训练操典则涵盖了一个合格士兵的体能训练与队列训练的基本内容。
这些教材和操典都是朱由校在根据自己前世入伍经验和当世老将们的实战经验与家学经验讨论总结出来的,既切合了实际也比现在的其他军队训练模式更加先进一些。
可以说,大明讲武堂的教学内容已经开始接近于近代军事教育。
大明讲武堂第一期的军官学员也在接下来不久全部入学,并开始在西苑接受大明讲武堂的训练。
卢象升在徐光启的劝说下再加上朱由校承认从戎后功名保留将来依旧可以位列九卿甚至入阁,而他自己也喜欢带兵打仗,所以也就成为了第一期中少数是文举人出身的学员。
而朱由校自己也决定亲自参与到训练中。
原因主要是朱由校觉得自己才十六岁,也需要加强一下体育锻炼和军事技能。
毕竟当有实权的皇帝可不是一个轻松的活。
加班熬夜是常事。
而且为了让皇嗣足够多和后宫安宁,以后加班之余也难免要雨露均沾努力造人。
这些都离不了一个好身板为支撑。
何况要完成改革,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是十年乃至数十年的事,而这些都需要皇帝的寿命足够长。
所以,朱由校便决定自己也去参加训练。
另外,朱由校也想通过亲自参与训练来增强与这些学员间的私人情谊。
毕竟这第一期学员将来肯定是帝国手握重兵的将帅,而朱由校必须在他们未发迹前就得对其有了解,使其和自己有情感上的直接联系。
不过,第一期学员只有五十来人。
但作为朱由校将来的亲信势力的基本盘算是够了。
朱由校亲自参见了大明讲武堂第一旗学员入学的开学典礼,且作了一番讲话,讲话内容则是徐光启提前替朱由校拟好由他自己修改好的,内容读来也颇为慷慨激昂,当朱由校念完后,底下学员倒也有些热血澎湃之感。
不过。
朱由校现在的年纪决定了他呈现出的气度最多算是有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朝气,所以,除了底下一帮年轻的学员比较热血澎湃外,一同出席典礼的老将们则没有怎么上头,最多也只是觉得当今的皇帝陛下是有些英气,而让他们对天启朝的未来有些期待而已。
但能让他们对朱由校这个皇帝有些期待,对于现在的朱由校而言就已经够了。
第一期的五十名学员被朱由校分成了五个队。
而朱由校还亲自确定了第一个队的学员名单,除了自己以外,皆是目前简在帝心的人。
虽然彼此年龄不同,但朱由校希望自己这个皇帝能够驾驭住这些人。
开学典礼结束后,朱由校就回宫换了他亲自设计的近卫军戎装,然后来了西苑与这些学员一同参与训练。
不过,朱由校刚到第一队的营房就见陈新翘着二腿坐在一张长条桌的上位,神气十足地对其他进来的同队学员说道:“徐部堂说训练期间各队自己推选队正,这里面,老子当的官最大,正四品镇抚使,队正就是老子了,没意见吧?”
“有意见!你陈新算什么货色,也好意思当队正,人家卢象升是读书人,举人出身,要当队正也该由他当!你一边去!”
郭牧这时候说了起来,且一个劲地把陈新往外拉。
但陈新就是不动,说道:“这里是军营,也不是翰林院,论什么功名,只论官阶!”
朱由校这时候走了进来,一脸严肃地看着陈新,喝道:“起来!”
陈新一见是天子朱由校,心里诧异之余就忙站了起来,老老实实地退到了一边,然后谄笑起来:“陛下,您来了,您请!”
“还用你请?这上位就该朕来坐!”
朱由校说着就大马金刀地坐了下去,并对颇为震惊的其他学员说道:“都坐好吧,按年龄序齿!”
“遵旨!”
卢象升回了一句,就主动对朱由校拱手说道:“臣万历二十八年生!”
“那我比你大,我万历二十六年。”
郭牧笑着说了一句。
陈新不由得对一旁的骆志杰嘀咕道:“郭老将军挺厉害的,年过花甲也能搞出儿子来!”
朱由校回头瞪了陈新一眼。
陈新忙闭了嘴,正经起来,回道:“万历二十五年生!”
接下来,其他人也开始纷纷报起自己的生辰。
最后,朱由校发现只有他自己才是最小的。
但这不妨碍朱由校在这些人面前摆老大的款。
待所有人都按年龄序齿落座后,朱由校先认真审视了众人的神色,才开始说道:“接下来的日子,朕会和你们一起参与训练,但朕因为有其他政务不会常来这里训练。”
说着,朱由校看向自己左手位的马祥麟:“马祥麟,这里你年龄最长,由你担任副队正,朕没在的时候,你履行队正的职责!”
“臣遵旨!”
马祥麟起身回了一句。
接着,朱由校又道:“既然大家以后都是一个队的同窗,就都做一下自我介绍,报上姓名和各自的擅长之处。”
虽然朱由校是让他们做自我介绍,但其实也是朱由校想知道他们各自的优势之处。
马祥麟先站了起来:“启禀陛下,臣马祥麟,善射。”
接着,陈新也站起来回道:“启禀陛下,臣陈新,善驭船只,善看风向,会倭语、会番语。”
然后,郭牧也回道:“启禀陛下,臣郭牧,臣不知道自己擅长什么,但臣喜欢算账挣钱、喜欢看医书给人治病。”
朱由校因此不由得问着郭牧:“那郭老将军为何派你来大明讲武堂?”
“就是,这里是培养将才的地方,不是培养大夫掌柜的地方。”
陈新跟着说了一句。
朱由校再次了白了陈新一眼。
郭牧回道:“回禀陛下,主要是臣的哥哥们年龄都大,而且都在边镇任官,而陛下您下旨让我们郭家选一子弟入京侍卫您左右,家父说不能白白错过这个恩典,就硬逼着臣来的,说臣要是不来,就打死臣,害得臣都没来得及把大同万春楼的小樱纳进门就不得不起身赶赴京师了。”
一听到郭牧提到万春楼的小樱,陈新就两眼放光起来,正要说大同美人多之类的风流话,一想到皇帝刚才白了自己一眼,也只得闭嘴,硬把这句话憋了回去。
朱由校听郭牧说了后就只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其他人继续。”
这时候,骆志杰站了起来:“启禀陛下,臣骆志杰,善操火器!”
周遇吉随后起身回道:“启禀陛下,臣周遇吉,也不知道自己擅长什么,但臣喜欢练兵,喜欢打仗杀敌。”
朱由校笑着点了点头,看向紧跟着站起来的卢象升。
卢象升则道:“启禀陛下,臣卢象升,臣善骑。”
“你是举人,还擅长写文章,文武双全,不简单啊。”
朱由校说了一句。
紧接着,张同敞站了起来:“启禀陛下,臣张同敞,无所长,唯好读书。”
朱由校点首,看向了随后站起来的牛秉。
牛秉则直接说道:“启禀陛下,臣牛秉,臣力气大,堡里的人一直都说臣是力气最大的。”
朱由校因此特地看了牛秉的膀子一样,只见粗如牛腿,倒也信了几分,并笑了笑,看向最后一位:“那你就是黄得功了?你擅长什么?”
“回陛下,俺胆子大,不怕死!”
黄得功回道。
其他人皆跟着笑了笑。
朱由校倒是很相信黄得功所言。
因为他记得历史上,黄得功的确是出了名的胆略惊人。
黄得功之所以能进入军队中就是因为家里穷,然后闯入建奴大营,杀了两个鞑子,换了五十两赏银,从此被经略熊廷弼看上任命为标营军官,而当时,黄得功才十二岁。
后来,南明时期,左良玉以“清君侧”名义挥师八十万实际六十万兵力下江南欲夺弘光朝政权,而黄得功敢率师于九江抵挡,且将左军六十万大军击退。
由此,足以可见黄得功的胆子的确很大。
“非常好!将来都是有希望成为一时人杰的!”
朱由校说着就笑了起来,然后看向陈新:“陈新,你刚才张口又闭口,是想说什么?”
陈新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没啥?”
朱由校突然一拍桌子,厉声道:“说!干嘛吞吞吐吐的!”
……
接下来,训练正式开始,朱由校也因此暂时取缔了经筵,而和马祥麟等学员一起每天早上跑操且练习队列,下午向郭琥、秦良玉等学习指挥,晚上一起讨论时局或各类历史上的战争。
转眼就到了泰昌元年的十一月初。
天气自然是越发的冷。
旧雪还没化完,新雪就又把大地覆盖的白茫茫一片。
而这一天,当朱由校呼着白雾与他的同窗们在西苑迎着朝阳继续踏着雪泥跑操时,在京师西市,已有不间断的囚车车轮使来,在白色雪地上压出一道道深达数寸的雪沟,而坐在囚车里的皆是身着白色囚服的囚犯,他们脖子上套着枷锁,脸上皆是生无可恋的神色。
在他们到达的地方,即大明处决犯人的地方——西市,这里已站满了着各类鲜艳明服的内廷人员,有飞鱼服、蟒服等,各类曳撒争奇斗艳,威风凛凛,如彩色波浪,彰显着他们作为天子内侍近臣的尊贵。
但现在,这些内廷人员皆屏气凝神,看着囚车里的同僚,心里暗自庆幸着自己还好守了规矩,没有因为贪图各种好处而交结外朝的人。
行刑处的地方后面铺了一堆的红木棺材,而魏忠贤就站在那堆棺材前面,在第一批囚犯被押上来后,头戴三山瓦片帽的他才走到这些囚犯面前来:“你们和咱家一样,都是皇爷的家奴,但是你们却吃里扒外,给外面的人当眼线,这等不忠于主子的行为,就是上天也不能容忍的,自然是要惩戒的,然皇爷仁厚,念在主仆一场的份上,特给你们每人赐一口棺椁!”
说着,魏忠贤就仰望苍穹,哽咽起来:“可见皇爷洪恩,这恩,你们必须记住!就是去了地下,也得记住皇爷的恩!但你们落得今日如此下场则是你们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皇爷,来身好好赎罪吧!”
魏忠贤说后,一些内廷人员还真的因此呜咽哭了起来。
毕竟这个时代的家主观念还是很深的。
在一旁观看而且没有被查出来有勾结外人证据的其他内廷人员也不少因此落了泪,纷纷感叹皇爷是真的仁至义尽,而是自己当中一些人自己不争气!
一时到了午时。
魏忠贤大喝一声:“时辰已到,斩!”
顿时,一排负责处置内廷人员的锦衣卫持着雁翎刀出来。
而一批内廷人员则被摁在了行刑台上。
“皇爷!奴婢对不起您,来生奴婢一定忠心伺候您!”
魏朝就因此痛苦地喊了起来。
咔擦!
而此时,锦衣卫的刀已劈了下来。
魏朝身首异处。
同时,其他锦衣卫也挥下了刀,咔嚓!咔嚓!颗颗人头落地。
血流如注。
太阳已经落山。
红白相间的紫禁城渐渐隐于幕后,灯笼开始成排成排出现汉白玉栏杆四周。
突然。
鞭声乍起。
犹如一条线连接起的灯笼顿时全部矮了一截,内宦们皆立即跪了下来,埋着头。
值守的锦衣卫也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不敢轻慢。
今天虽然是冬至日,可这些内廷人员们白天才在西市观完刑,亲眼看见背叛皇爷的人是什么下场,所以,他们可不敢有冬至节的半点喜悦之感,只有对如今大明这位新主子的畏惧。
而现在,皇爷从西苑回来了。
他们的心自然更加紧张起来,深怕自己再有半点错处。
古代人很看重冬至节。
这一点,朱由校是知道的。
所以,当朱由校感受到整个内廷的气氛在冬至这天显得特别严肃压抑的时候,他也就因此发现自己严惩犯事内廷人员的行为的确达到了效果。
但朱由校也不会让内廷人员的心弦一直紧绷着。
那样的话,这些人会崩溃的。
朱由校要用这些人自然得要刚柔并济、一张一弛。
为此,朱由校在这之前已经让魏忠贤和刘若愚这两个内廷中职权最高的大太监有所准备。
此时,朱由校便问着他们:“传旨去吧,除了必要的值守外,内廷所有人员,皆召集到乾清宫来,给朕磕个头,朕请他们吃饺子过冬至节!”
“奴婢遵旨,奴婢这就去办!”
魏忠贤和刘若愚同时回了一句后便开始操办起来。
一时,乾清宫外,就跪满了一大批内宦和锦衣卫官。
而一些地位较高的更是被允许站在了殿内。
朱由校则坐在暖阁内,隔着垂帘,对魏忠贤道:“魏忠贤,去问问御膳房,饺子准备好了没有?”
在这之前,朱由校就已经先让魏忠贤通知御膳房的人准备好饺子,放在冰库里镇着,留着今日用。
所以,虽然人多,但朱由校突然一声令下要请所有内廷人员吃饺子还是能做到的。
“回皇爷!已经准备好了,马上就端上来了。”
魏忠贤笑着回了一句。
“好!”
朱由校说了一句。
而其他内廷人员也渐渐放下紧张的情绪,开始面露微笑,而节日和家的气氛也就渐渐的浓厚了一些。
果然,没一会儿,便有身着曳撒的内宦不断地出现在殿外,而且手里都提着食盒。
魏忠贤见此忙道:“皇爷,饺子到了。”
朱由校点头:“让他们来朕面前磕个头,然后就领了饺子到下面站着吃,一边吃一边听朕说话。”
“遵旨!”
魏忠贤忙照办了起来。
一时,内廷人员们一排一排的走上前来给朱由校磕头。
朱由校虽说不是很习惯这种方式,但他得接受,因为这是这个时代的家礼,他得通过这种礼仪让这些内廷人员知道自己是皇帝的家奴。
当所有内廷人员都领了一碗饺子后,朱由校才朗声说道:“朕知道你们很多人自进宫起就成了没有根的人,也没有了家,但皇宫就是你们的家!”
朱由校这么一说的时候,不少内宦的心一下子被揪得很紧。
因为,对于从小就身体残疾且没有体验过家庭生活的太监们大多性格有缺陷,尤其是对“家”特别敏感。
所以,内廷的太监之间才会喜欢用“儿子”、“老祖宗”这种带有家庭属性的称呼。
现在朱由校这个内廷家主主动用“家”的概念来安抚他们时自然就直接击中了他们的软肋。
“朕也知道,你们很多人是从祖辈开始起就忠心于王事,一直视大明皇帝为主!”
而当朱由校说到这里时,锦衣卫们也神色凝重起来。
朱由校见此则继续说了起来:“而朕虽说是你们的家主,但也是你们的家人,今日发生的事,不是朕愿意看见的结果,但既然是家,就得有家法,还活着的,就都是忠心的人了,至少目前是的,那朕目前也不会亏待你们的,也还是把你们当成自家的人!
“今天是冬至节,所以,朕就请你们吃顿饺子,让我们也像寻常百姓一样,体会一下家的感觉,不必感到害怕,只要你们心里有朕,把皇宫当成你们的家,把大明当成你们的国,朕只会对你们施恩!不会对你们无情!因为你们和朕一样,只有紫禁城才是家,只有大明才是国,而不是像外朝的朝臣一样,哪怕是异族人做了皇帝,他们也依旧可以爵禄高登、有家有业!”
朱由校接下来说的这几句,已使不少情感丰富性格敏感的内廷人员抽泣落泪起来。
比如王承恩此时就开始眼泪啪嗒啪嗒地滴进了热热的装饺子的碗里。
而朱由校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要强化内廷所有人对大明皇室的归属感。
朱由校又说道:“无论你们现在担任何职,只要忠心做事,将来朕会重用你们的,朕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忠心的人,就如朕不会饶恕一个背叛家国的人一样!”
“奴婢谨记皇爷圣训!”
众人立即回了一句。
“说些高兴的事,如今已近年关,最近抄了不少奸臣贼子的家,你们也是知道的,所以,内库进了不少银子,自然你们今年所有人都会有赏银的,最少赏半年年俸,如果明年内库进项比这个还多,赏银自然会更多!”
朱由校这么一说,内廷人员们一下子皆开心了起来,一个个皆开始面露笑意。
而朱由校则继续说道:“另外,朕给你们交个底,以前你们在神庙朝的好日子将来还是会来的。”
朱由校说的神庙朝的好日子指的是万历时期让内宦们收矿税收榷税的日子,那个时候,内宦因为负责替皇帝收矿税榷税,所以都有不少油水捞,日子也都过得特别舒服。
所以,内宦们自然很怀念。
如今朱由校这么说,这些内宦们自然都兴奋起来,尽皆抬眼看着暖阁内隔着帘子和他们说话的朱由校。
但朱由校这时候又说道:“不过,目前条件还不成熟,一是因为懂收税的人少,所以有些人就找茬子说你们祸害了老百姓,说你们办坏了事,还在老百姓面前诋毁你们,说你们在坏朕的江山,在让老百姓过不下去;二是外面跟我们作对的人还很多,你们也知道,只要朕稍微重用一下你们,朕就会被骂为昏君暴君!”
朱由校这么一说,因为跟自己切身利益相关,所以这些内宦们皆同仇敌忾起来,皆开始在内心愤恨起外面的文官来。
朱由校接着又说道:“不过,迟早有一天,朕相信我们会把外面那些乱臣贼子都除掉,也能把税重新收起来,让老百姓知道是谁在祸害他们,让所有人都过上富足太平的日子!”
“所以,朕决定先提升你们办事的能力,免得因为你们不知道怎么收税而被攻讦。”
朱由校说着就看向刘若愚:“刘若愚,你听旨。”
“奴婢恭聆皇爷圣训!”
刘若愚忙跪了下来。
朱由校则说道:“以后内书堂不再用翰林学士授学,由宫中老太监授学,除经史外,算学、钱法(经济)设为主科,与经史并重,经史单独成科,朕会参与相应教材编纂工作,以后就以这三个方面培养内书堂内侍!”
内书堂是大明教授年轻内宦读书的地方。
内书堂毕业的优秀内宦会选到司礼监,作为将来的司礼监太监人选。
而通常是由翰林学士负责教授内宦
不过,朱由校没打算再让翰林院官担任内侍的教学工作。
因为朱由校发现很多文官很善于借此机会建立和太监之间的师生关系,从而达到操控内廷的目的。
所以,朱由校决定结束这一现象。
而朱由校让内书堂开始教授内宦们算学和钱法,自然是要提高内宦们的办事能力,先在内廷建立起重视数学培养与经济学培养的教学制度,也是给将来改革整个大明的教育制度做准备。
“奴婢遵旨!”
刘若愚回了一句。
接着,朱由校又喊道:“锦衣卫都指挥使骆思恭!同知田尔耕!”
彼时,骆思恭和田尔耕站了出来:“请皇爷训示!”
“你们要加强锦衣卫对外哨探的事务,尤其是东虏、朝鲜、蒙古、倭国这些地方,要多安插细作!朕不希望在安排细作,打探消息方面,你们会比他们做的差!”
朱由校说了起来。
“是!”
两人皆郑重地回了一句。
接着,朱由校又看向魏忠贤:“魏忠贤!”
魏忠贤站了出来:“皇爷!”
“范毓卿此人你知道,他虽然名义上是王化贞的幕僚,但事实上是晋商范家的人,张家口的这八大晋商眼里走私卖国,其罪甚大!狠该严办!然现在明里暗里在张家口以及整个朝中还有多少人跟他们有关系,朕也不知道,所以,朕现在还不能对他们动手,但朕迟早会抄了他们,你们东厂要加强训练,做好这方面的准备!”
朱由校说着就咬起牙来,对魏忠贤命令道。
“奴婢谨记!”
魏忠贤回了一句,他自然也知道八大晋商有多富,因而心里也恨不得早日抄了这八大晋商。
“好了!吃饺子吧,记得换班后,让那些值守的人也去御膳房领一碗饺子吃。”
朱由校笑着说了一句。
于是,这些内廷人员皆吃起饺子来。
……
待众人吃完饺子离开后,朱由校则也准备去问问客氏给自己准备的饺子准备的如何。
朱由校自然不会吃御膳房提前包好的冰冻饺子。
主要是为了安全起见,虽然有内宦会提前试毒,但有些毒是太监宫女们试不出来的,而且如果不是毒,是让泰昌皇帝那样吃了一夜和八女尽欢的药的话,那太监就更难试出来了,所以,朱由校还是更放心让从小陪着自己长大的客氏给自己把关,并由客氏亲自在自己面前试毒。
当然,这跟朱由校更想吃新鲜肉馅多的饺子也有关系。
但当朱由校来到他让人在乾清宫后面改造的一间由客氏专用的厨房时,却发现客氏正在蹲在地上拭泪。
朱由校不由得问:“客妈妈,你这是怎么了?”
客氏见朱由校来了,忙站了起来,笑道:“皇爷您来了啦?奴婢没怎么?”
“怎么,你要对朕撒谎吗?”
朱由校问了一句。
客氏听朱由校如此说,便抿了抿嘴,然后又忍不住眼眶湿润起来,且转过身去后,抽噎着道:“奴婢就是觉得哥儿您如今不一样了!”
朱由校看着客氏抽搐的背影,一时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一下子心里也咯噔了一下。
一时,朱由校只得强笑着安慰道:“好啦!客妈妈,朕都饿了!朕让你准备的饺子呢?”
客氏听朱由校问,忙收了眼泪,去了灶台,笑着说:“奴婢这就给您煮!”
朱由校便坐在了一旁的太师椅上静静地等待着,并看了客氏忙碌的背影一眼。
在朱由校的记忆里,许多文人笔记里都将客氏形容成一妖艳荡妇,比如与魏忠贤吃对食、甚至还与天启皇帝有染,甚至还说她和成化朝的万贵妃一样因为嫉妒其他妃嫔而残害皇子,使得天启皇帝没有子嗣。
但朱由校不得不承认他穿越后发现,客氏不是他印象中的那个妖艳荡妇。
因为大明选宫女进宫,基本上第一关就会把妖艳之人刷了出去,所以,客氏虽然的确不丑,但和妖媚谈不上。
另外,朱由校发现客氏能心甘情愿地陪着一个备受冷落的皇子长大,而没有想办法去巴结当时先后在后宫有权势的郑贵妃、李选侍这些人,跟她对朱由校有一种来自母性的善良是分不开关系的。
因为朱由校穿越后的这些日子切切实实地能够感受到客氏对他来自母爱方面的关心。
所以,朱由校能笃定客氏即便不能说是多么优秀的人,但也只是个普通人,也的确对他这个皇帝很好,因为相伴十几年的缘故,所以知道他的口味和习惯,也是唯一发自内心关心他这个皇帝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的人。
客氏很快就煮好了饺子,并在当着朱由校的面亲自尝了后,才给朱由校端了一碗来。
朱由校吃了起来,且过一会儿后笑道:“客妈妈,这饺子真好吃!”
客氏也笑了起来,站在朱由校身边,默默地看着朱由校。
吃完饺子后,朱由校才又说道:“客妈妈,朕打算每隔几年就放一波宫女出宫,但老宫女不会放出去,因为她们本就无家可归,到时候你把她们组织起来,在煤山后面选一块地出来,你带着她们给朕种些瓜果蔬菜吧,再养些鸡鸭,朕想有机会的话就吃你客妈妈自己种的菜自己养的鸡!”
“奴婢遵旨!”
客氏笑着答应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