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想当皇上 ()”
大乾王朝·神威郡·西京城
“害,还是西京城好啊……”
时隔数月之后重返京城,赵政望着远比汉阳城繁华数倍的西京城,看着那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不禁感慨而道。
“我王,在老奴看来,或许不出十年之后……汉阳城也丝毫不会弱于西京城的!”
御马跟随在车窗一侧的老管家高德,闻听此言后不由轻笑而道。
虽然秦王殿下入主秦川不过数月而已,但所作所为,所施政令,可谓是令整个秦川上下发生了翻天地覆般的巨大变革!
如此蓬勃气象,即便目下秦川不过是破烂边郡而已,但按照这般趋势发展下去,最多十年至二十年,整个秦川,偌大秦国,都将实现历史性的重大突破!
即便是反超西京城之繁华,却也并非没有可能啊!
单单垄断煤石、西域奇物这两项巨额收入,都足以令整个秦川迅速暴富,彻底摆脱穷困二字啊!
“十年吗……呵呵,但愿如此吧。”
赵政闻听此言,不禁轻轻一笑,脑海之中,却忍不住开始遐想起来。
十年之后,自己也就二十二岁了啊,堪堪能达到自己穿越前的年纪差不多。
那时候的自己,父母双亡,专科毕业,有份勉强糊口的工作,每个月都是月光族不说,更是年纪轻轻就已经跻身负翁行列。
整天拆东墙补西墙,拿这个信用卡补那家信用卡,即便如此,却也总是忍不住超额消费,频频剁手。
而如今的自己呢?
却已是一郡之主,一国之君,年仅十二岁,便已手握一郡民众之生杀大权!
即便那些年龄足以当自己爷爷辈的世族老爷们,见了自己也得毕恭毕敬的下跪行礼,恭称一声秦王殿下。
身边的美女更是如云,这才十二岁而已,身边的美艳婢女就已经超过了十人,且每一个放在后世都是一等一的大美女。
这种天差地别的生活和待遇,已经令赵政渐渐有些迷恋上穿越后的日子,甚至于彻底沉迷在‘秦王殿下’这层身份之中。
尤其在那个小小的落山村里,他亲眼闻听自己的治下之民对于秦王殿下的无限爱戴与景仰之情后。
他的内心无疑受到了极大触动。
他原本游戏人间,随心所欲的态度,骤然间发生了巨大变化。
其实他自己不曾知晓的是,在初入秦川之时,第一眼看到那满沟死婴的那一刻,他的心理就已经开始发生了难以言明的微妙变化。
但他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这些,他只是单纯的,以一个现代人的视角看来,他无法漠视自己的治下臣民发生这等事情。
于是他不惜想尽办法,为灾民筹措粮草赈济救灾,至于后面的各项改革措施,其实更大程度还是为了自己。
他希望能够让秦川富裕起来,自己才能够安安稳稳的当个闲散藩王悠哉一生。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一举一动,竟然切切实实的影响了整个秦国,改变了所有秦川百姓的生活困境……
当他那一日听着大嫂子言辞恳切的感念王恩之时,他内心中竟倏然间涌现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成就之感!
那一刻,他才发现,原来帮助他人,尤其是让自己的治下民众过上好日子,会是一件如此有幸福感的事情……
从那一刻起,他才好似真正将自己视为秦王殿下看待,视为一国之王看待,视为万千百姓之君主看待!
他再也不当‘秦王殿下’是自己安逸玩乐的一层身份而已。
从那一刻起,他真的就是秦王殿下!
他不仅享受着秦王殿下这重身份带来的光辉与荣耀。
他更是在那一刻深切体会到,这重身份背后所带来的沉甸甸的责任与义务……
……
太极皇宫·养心殿
“儿臣参见父皇!”
在回京之后,赵政所做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入宫向父皇请安。
“呵呵……政儿啊,快快平身,让父皇好好看看我儿。”
太极圣皇一看到自己的九皇儿,这心情就不由大好,顿时便乐呵呵的抚着髯须,一边细细打量着自己的皇儿。
“嗯……瘦了点,也黑了点……将你派遣到那等边郡,倒也是辛苦你了……”
这么细细打量之下,太极圣皇却是越看越觉满意,不由连连颔首。
并且言谈举止之间,更是对于自己的欣赏丝毫不加掩饰。
“回禀父皇,儿臣在亲身赶赴边郡之后,却才渐渐有些明悟父皇的良苦用心,感激尚还来之不及……又怎会觉着辛苦呢?”
赵政缓缓起身,闻听此言之后,便又恭恭敬敬的作揖而道。
如今的他,心性比起以往却是大有不同,由于更好的适应了自己九皇子,与秦王殿下这层身份之后,他这马屁却是拍的越发娴熟了。
虽然他心里压根就不知道父皇有没有良苦用心,更不知道父皇是不是因为不喜自己才将自己打发到边郡之中。
但现在当着父皇到面,难道还能去说这些老实话么?
不抓紧时间摆出一副谦虚的姿态来,难道还当场诉苦不成?
如今在有了这么多经历之后,赵政却也是历练的越发成熟起来,说起这些场面话来可倒还真真是张口就来。
“好,好,好啊!我儿能这般作想……父皇心中甚慰啊!”
果不其然,太极圣皇在闻听九皇儿如此之言后,当即大为满意般连道三声好字!
当下之间,却是望着自己的九皇儿,心中的欣赏之色更是忍不住浓郁几分。
“那我儿入主秦川之后,可有何难处需要帮衬?千万莫要藏藏掖掖,大可跟父皇直言!”
念及此处,太极圣皇不由当场而道,却是想尽自己所能,去尽可能的帮助乖巧懂事,且又能力出众的九皇儿。
“额,这……”
赵政骤闻此言,刚欲下意识开口婉拒,但却忽而间想到高进之前所说的话,于是当下改口而道。
“说到这里,儿臣却还真有点小小的不情之请……”
太极圣皇闻听此言,顿时眼前一亮,连忙笑着说道。
“哦?我儿莫要顾忌,心中所想,尽可直言!”
对于将九皇儿破天荒的发配到秦川那等边郡之地,太极圣皇心中本就有些微微的歉意与补偿心理。
如今见九皇儿果真是遇上了什么难处,圣皇当即便心有决断,无论九皇儿提出何等要求,哪怕是稍微过分一些自己也都满口答应!
“父皇,儿臣久居边郡,战乱频发,却苦于手中并无良兵猛将……以至于曾经还惨遭当地世族带病围困,若非儿臣早有准备,只怕险些会有杀身之祸啊!”
此言一出,听到太极圣皇耳中,却是骤然间眉角一跳,似乎大感诧异一般。
对于此事他自是早有听闻,事情起因是九皇儿欲改制税法,众多秦川世族不愿从之,便带兵围困王府,不过后来在踏北铁骑的帮助之下,此事顺利的平稳解决。
即便当日有些流血事件发生,但无论如何,竟敢带兵围困王府,这自然是死路一条,杀的应该!
可怎的今日一听九皇儿所言,当日之凶危竟远超想象,甚至于险有杀身之祸……
一想到自己费尽心思,欲要竭力培养的九皇儿,竟险些身陷险境,太极圣皇不由心中一怒,面上狠辣神色一闪而过!
“什么?当日竟凶危至此么?!”
如此激烈反应,反倒是惊的赵政心中一跳,丝毫没想到自己不过是稍微艺术加工了那么一下下,怎就突然惹得父皇这般盛怒起来。
“额,是、是有那么,有那么一些吧……”
他心中发虚,不由便含含糊糊的随口应道。
但此言听在太极圣皇耳中,却是忍不住双眼一闭,心中顿觉感叹。
‘唉,九皇儿总是如此懂事……明明那般凶危险境,为了不使自己担心,竟如此轻描淡写般含糊而过……’
‘谁知道此刻这般风轻云淡的背后,当日的九皇儿究竟背负着何等压力,且又面临着何等险境啊?!’
‘但即便如此,即便此举会得罪朝中上下所有世族,但九皇儿依旧毅然决然,以年仅十二岁之身,扛起了我大乾改制税法的先锋大旗……’
‘九皇儿他,小小年纪却背负了如此之多!着实不易!着实不易啊……’
这般想着想着,太极圣皇竟只觉眼眶湿润,若非此刻紧闭双眼,这泪水很难说会不会就此悄然而下……
“对了!那此事之后,那些谋逆之人却是又如何处置的?!”
倏然间念及此处,太极圣皇不由猛一睁眼,连忙急声询道。
他真怕自己的九皇儿过于年少,以至于一时心软,最终反为自己留下后患啊!
“回禀父皇,凡谋逆之人,尽皆株连九族,满门抄斩!族中下人仆役,尽皆打为罪奴,永生不复民籍!”
赵政闻言连忙拱手,心有忐忑般如实应道。
毕竟当初自己这一道王命之下,却是足足有近十万人就此丧命啊!
如此血腥手段,也不知父皇在得知之后,会不会心中不满,甚至于当堂呵斥。
“哈哈哈哈哈哈哈!”
谁知此言一出,却只听太极圣皇顿时便放声大笑不止!
只见他指着骤然愣在原地的九皇儿,不禁感慨而道。
“好!好啊!我儿之心性手段,果决坚定,丝毫不亚于为父当年啊!哈哈哈哈哈!”
太极圣皇拂须大笑,望着立于殿中的九皇儿,却是越看越觉满意。
“额,这……”
赵政顿时便被这突如其来的夸赞与笑声给整懵了,却是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还真是万万没能想到,父皇他不仅并未责怪自己,反而对于此番举动……似乎赞赏有加?
如此反应,却是看在一旁的内侍太监眼中,也不由在心中啧啧称奇。
圣皇陛下也不知道有多久,未曾有今日这般开怀大笑了啊……
而且近日以来,回返京城入宫请安的皇子不在少数,却还从未见有哪位皇子,会让圣皇陛下从一开始就一直笑到现在。
甚至于还主动问询,看有什么困难需要解决?
这……
还真真是在九位皇子之中,独一份啊!
“好了好了,既然此事都已妥善处置那便最好,我儿便继续……”
笑了好一会之后,太极圣皇这才堪堪止住笑意,便示意皇儿接着说吧。
但刚刚说到这里,却是似有所想般主动而道。
“诶,莫非……我儿之意,是想求些兵马护卫周全么?”
此言一出,却是顿令赵政愣在当场,只因他丝毫都未曾往这方面想过啊!
于是便当场连连摆手,摇首而道。
“额不不不,父皇,儿臣并非此意,儿臣只是想借调一些工部的能工巧匠,带回秦川郡中好为麾下兵士铸造一些铠甲刀兵而已……”
天见可怜,赵政之所以起这么个头,所求还真的只有这些啊!
于是他慌忙解释,唯恐父皇产生误会,以为自己要狮子大张口,向他讨要兵马。
开什么玩笑呢,兵马这种事情在古代,是能随便讨要的么?
你一个藩王讨要兵马,是想做甚??
“诶!我儿此言差矣!你与为父之间……何谈借调之语?为父当即便亲下圣旨,你大可去工部随意挑选工匠带回秦川!”
太极圣皇闻听此言,当即笑着摆了摆手,示意用些工匠而已,这却还叫个事么?
且在当场应允之后,却是在心中仍然感觉有些不够分量,似乎并没有实质性帮到九皇儿什么。
于是当即又大手一挥,继续补充而道!
“还有!从戍卫京城的京畿军中,抽调两万兵马赐予我儿!以护卫我儿周全!”
言罢,却是在赵政目瞪口呆般的神情之中,似乎仍觉不够,再一次补充而道!
“唔……对了,我儿身处秦川边郡,常年战乱不止,两万兵马却又如何够呢?”
太极圣皇沉吟不止,忽而心有所想,当机立断而道!
“如此……便为你秦国!自此不设驻军上限!”
……
“九州祸殃,千古遗恨,自太极圣皇,为秦国免设驻军上限而始也!
自此,秦国军力飙进,国土疯而扩张!
致使一郡之力,足敌一国之军,岂非贻笑天下也?
泱泱一国圣皇,行此可笑之举!
嗟夫!何其不智乎?”
——《骊书》·范建(原大骊王朝太史令)
“我真不想当皇上 ()”
“这也太好了叭……”
当赵政迷迷糊糊步出养心殿时,下意识看了眼手中的兵符以及圣旨,却还是感觉有些恍若梦中的感觉。
只因今日这惊喜,来的未免也太突然,太猛烈了吧!
“两万京畿军啊……还有父皇亲书圣旨,可以去工部随意挑人……还有什么驻军不设上限……”
此刻的赵政,可真真是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本来只是平平常常一次很普通的请安而已,没想到父皇竟会如此大方,赏下这般丰厚的赏赐!
足足两万训练有素,戍卫京城的京畿军啊!
还可以去大乾工部随意挑选能工巧匠!
这可真真是远超预期,事先完全就没有任何预料啊!!
此时此刻,沉浸在突如其来的喜悦当中的赵政,却是丝毫都未能想到。
其实父皇今日之赏赐,意义最为重大,乃至于对九州格局都将会产生巨大冲击的,正是他目下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的驻军上限!
这一条出于保护他而随口道出的赏赐,却是就连太极圣皇本人,也丝毫未曾料到会在日后掀起多么巨大的波浪!
毕竟目下来说,所谓的驻军上限几乎就跟鸡肋一般无用。
要知道秦川处于边郡,本就是大乾最为穷困之地,就连养活现有的基本驻军都已经极为吃力,还要依靠与中央财政的拨付与支持。
即便放开了上限让秦国随意招兵买马,但问题是……
秦国能养得起这么多兵马么?
那么多大军人吃马嚼的,又不事生产,哪是那么好养活的?
还别说再养更多兵马了,却是连这两万京畿军,以目下的秦国国力来说若想养活,恐怕都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是以,在太极圣皇亲口放开秦国驻军上限之后,却是任谁都未曾想到,这将会在日后产生多么大的动荡……
……
“启禀陛下,晋王殿下欲要觐见。”
养心殿中,自从九皇儿赵政走了之后,就一直乐呵呵的太极圣皇,在骤闻八皇儿赵胜之名后,却是脸色微变,当即不悦般摆手而道。
“嗯?晋王?……让他进来吧!”
内侍太监当即领命,躬身而退前去宣见。
不一会,晋王赵胜便身披华彩王服,大踏步般步入殿内,朝着端坐正中,似是在闭目养神的父皇恭敬行礼而道。
“儿臣参见父皇!”
太极圣皇闻言轻抬眼皮,瞥了眼殿中跪伏在地的身影之后,不由随意而道。
“平身吧……”
“儿臣谢过父皇!”
赵胜闻言当即起身,拱手谢恩之后,便毕恭毕敬的立于殿内,静候父皇问询。
“胜儿……近两年将你晋国国中,治理的如何啊?”
太极圣皇拉着调子,状似无意般随口问道。
这话听在赵胜耳中,顿令他心中一跳,虽略有忐忑,但还是壮着胆子当场应道。
“额,回禀父皇,还可……还可……”
“哦?”
太极圣皇骤然睁开双眼,直视八皇儿晋王赵胜而道。
“那寡人怎的听说……你国中沛水泛滥,死伤无数呢?”
“这……”
赵胜顿时心中一慌,但还是强稳住心神勉力而道。
“沛水是……是偶有泛滥,但死伤不过……不过数十人而已,尚在、尚在可控范围之内……”
即便心中再想隐瞒,但沛水泛滥如此重大灾事,却是如何都掩盖不住的。
故而,即便明知父皇会因此而感到恼怒,可赵胜无论如何,也是不敢强行去遮掩此事的。
其实他本就不愿面见父皇,毕竟今年才在自己的郡国之中捅出了那么大的篓子,这不是上赶着挨训么?
但实在没法,五皇兄大婚他是必须要来的。
而只要一回京,所必须要做的第一件事也肯定是向父皇请安。
故而,今日即便心中再如何不情不愿,赵胜在返京之后,却还是只得老老实实的乖乖入宫求见。
“哦?偶有泛滥?死伤不过……数十人而已??”
太极圣皇闻听此言,却是当场气笑,这胸中竟陡然之间,便有一股怒火蓬勃爆发而出!
“那寡人怎的听说,晋国之中!洪水泛滥,下游彻底沦为一片殃泽!无数良田被毁,百姓更是流离失所,死伤惨重!!”
说着说着,太极圣皇却是越发恼怒,当场便指着自己的八皇儿赵胜怒而喝道!
“你的治下之国!沦为一片泽国不说!更是祸连两郡之地,致使下游他郡也惨遭洪涝!”
说至此处,太极圣皇却是豁然起身,当场反问而道!
“如此洪灾大祸!你还敢说……只是偶有泛滥么?!”
一时之间,圣皇盛怒之音,响彻整个殿内!
却是惊的一众内监婢女慌忙低头不说,更是吓得晋王赵政当即跪地,连忙叩首而道。
“儿臣知罪!儿臣知罪!还请父皇责罚!”
事到如今,他却哪还敢再有丝毫辩驳?
一听父皇盛怒之语,他还如何不知,此次洪灾之具体情况早已被父皇掌握的一清二楚,哪还能再有半分隐瞒的余地?
故而他十分明智的,当场便叩首认罪,不敢有丝毫狡辩。
毕竟此次洪灾牵扯之大,若是放在普通郡守身上,撤职查办都算是轻的,没准朝廷追究起来,还要定一个玩忽职守之罪!
而事实上,在此事发生之后,他便是如此处置的,将责任全数推在了晋阳郡郡守的身上,将其撤职查办,追究罪责。
但就算如此,他身为晋阳郡最高行政长官,统筹郡中国中上上下下所有事宜,在闯下这等大祸之后,他是如何也逃不脱的!
即便他贵为皇子,实为圣皇亲子,目下又为晋国一国之君,没有人能拿他如何如何。
可在太极圣皇眼中,自是会对他大失所望,甚至于出言训斥,施以惩戒!
“哼!一句知罪,能换来洪灾平复么?能换来国泰民安么?!”
太极圣皇怒哼一声,眼望着八皇儿那只会叩首认罪的模样,不禁恼意更盛,却是当即怒斥而道!
“沛齐啊沛齐!当初为你赐字沛齐,正是希望你能够治理好沛水,助我国人百姓安居乐业!”
闻听此言,赵胜脸上登时便显出几分羞愧之色。
只因当初他封王之时,父皇便特意叮嘱自己,一定要好生治理沛水,甚至于为自己赐字沛齐,就是要时刻警醒自己!
自己当时自然满口答应,发誓一定要治理好沛水,好让父皇对自己刮目相看。
可没成想,或许正是因此,反而使得自己有些急功近利,竟妄图在一两年之内有所成效。
如此仓促整治之下,又恰逢百年难遇之大雨,却是一朝功亏于溃,竟使新修筑完成的大坝彻底决堤,造成远比之前更为凶猛的严重洪涝!
如今,面对着父皇的当面责问,赵胜却只觉哑口无言,无力争辩……
“可你倒好!越整治反而越发泛滥起来!甚至于引发了更为严重的洪灾,肆虐我大乾足足三郡之地!!”
言及此处,太极圣皇可真是越说越气!
一想到被自己寄予厚望的皇儿,竟反而将事情越办越砸,可真真是气煞人也!!
这哪是人干的事啊?!
就算是将头猪放在晋王的位置上,也不至于把事情搞得更糟吧??
念及至此,却是再将蠢笨如猪的八皇儿,与懂事能干的九皇儿作以比较之时,那可就更加令人气结了!
想想九皇儿被自己发配到那等边郡之地,不仅毫无怨言不说,反而励精图治,鼎力革新!
不过入主秦国数月而已,便搞出了好大一番动静,使得整个秦国上下焕发生机,开始向着更为良好的方向持续发展!
且言行举止之间,成熟而又稳重,周密而又果决,虽年幼尚小,却俨然已有了治世明君之风!
可自己的八皇儿呢?
被自己寄予厚望的八皇儿沛齐,封的可是整个大乾国中都算是排的上号的大郡富郡啊!
有着如此大好局面在手,这沛齐皇儿入主晋国两年以来,不仅没做出任何成绩不说,反而还捅下了这等天大的祸乱!
最终还是朝廷派人出面,才堪堪稳定住了此次洪灾灾情。
他晋国处于沛水上游自是影响不大,但对于处于下游的两郡来说,却是造成了多么巨大的损失和灾难啊?!
试问如此这般相较之下,太极圣皇却是又如何不怒,如何不恼呢?
而此时此刻,眼看父皇果真是动了真怒,赵胜慌忙便猛然抬头,大感委屈般申辩而道。
“父皇啊……此次洪灾,非是人祸!实乃天灾啊!若非那场百年难遇之大雨,又怎会……”
“住口!!”
太极圣皇终于勃然大怒!
闻听此等辩驳之言,却是令他胸中怒火,更为汹涌飙涨!
想想九皇儿在那秦川边郡,面临着那等危及生命之险境,都未曾在自己面前提过哪怕半分!
治理那等糜烂边郡,更是从未有过半点委屈!
可你堂堂晋王沛齐!
还虚长你九弟足足两岁!
却将如此大灾,尽数推到那天灾之上?!
如此所为,真真是令人不齿!!
“好你个沛齐!事到如今却还敢推卸责任!”
太极圣皇立于案前,伸出右手指着那妄图狡辩的八皇儿沛齐,气的甚至右手发抖!
“你、你……你果真是蠢笨如猪一般!寡人可真真是后悔将你封在那晋阳郡中!!”
赵胜闻听此言,如何还敢再有半句多言?
却是连忙再度叩首,磕头磕的是震天响,口中慌忙般连声喊道!
“父皇!儿臣知错!儿臣知错了啊!”
如此一幕,看在一旁的内侍太监眼中,却是尽皆都微微摇首,无言轻叹。
想想方才秦王殿下前来请安之时,圣皇陛下可是从头到尾都是乐呵呵的笑而不停,甚至于数次放声大笑不止!
要知道这么长时间以来,可真是好久没有看到圣皇陛下这般开怀大笑了啊!
可如今晋王殿下紧随其后前来请安,圣皇陛下从一开始便眉头紧皱,面色不悦。
目下更是暴跳如雷,当场怒斥,甚至于连蠢笨如猪这等言论都给骂了出来!
这可真真是气到了极点的表现啊!
要知道近年以来,圣皇陛下的养气功夫愈发精深,却是何时有过这等失态之举啊?
这般相较之下,圣皇陛下对于秦王殿下与晋王殿下之间的态度,可真真是天壤之别啊……
“哼!知错?若是不给你些教训,你又如何能长得记性?!”
太极圣皇闻听八皇儿认错之言,却是当即冷哼一声,显然不以为意。
“儿臣恳请父皇责罚!恳请父皇责罚!!”
赵胜此时哪还敢再多言什么,当即便连连叩首主动请求责罚!
“来人,拟旨!”
太极圣皇说着一甩龙袍,回身坐入榻中。
赵胜闻听此言,不由浑身一颤,知晓父皇这次是动了真怒,竟要拟旨告知国中,以儆效尤!
“晋王赵胜督办不力,致使沛水泛滥,殃及三郡之地!百姓流离失所,伤亡惨重!现责罚晋王驻留沛水之岸,何时治理妥当,何时方可回返行宫!”
言罢,却是轻瞥八皇子赵胜一眼,继而缓缓闭上双眸,补充说道。
“另,晋国三年朝贡翻番,不可加赋,不可敛收!所增朝贡之额,尽由晋王王府私库所出!”
此言一出,赵胜面上顿显苦涩之意,虽心中大觉肉痛,却丝毫都不敢有半分不悦,当即伏身叩首,恭声而应。
“儿臣……甘愿受罚!谢父皇轻罪之恩!”
“沛齐!”
豁然之间——
仍在闭目养神的太极圣皇却是根本不听,只是自顾自大陡然叫了一声。
赵胜先是一怔,而后连忙行礼而道。
“父皇,儿臣在!”
“若是再犯此事!恐怕你这个晋王殿下……”
言及至此,太极圣皇骤然睁开双眼,双目如箭般直刺八皇子赵胜!
“也就当到头了!”
此言一出!
赵胜心神俱骇,顿然色变!
……
“神武十二年,晋阳逢百年罕有之暴雨,沛水遂滥。
孤日夜不休,拼搏一线,终使洪涝而息也。
后返京入宫,直面父皇,只言己身之失,不提天灾之祸也!
父皇深明大义,心知此乃天灾而非人力之为,不忍罪矣。
孤感念万千受灾之民,心如刀绞,彻夜难眠,自甘请罚,自领其罪也!
后传于国中,百姓无不涕泪,而孤心无自傲,仅存愧意耳。”
——《晋王书》·赵胜
“我真不想当皇上 ()”
今天无梦在外面应酬,喝多了,更不了了……
大家见谅!今天不用等了!!
太极皇宫·漪澜宫
“娘娘!娘娘!殿下回来啦!殿下回来啦!”
当婢女霓凰兴高采烈的呼喊着闯进宫里时,正坐在梳妆台前摆弄首饰的岚妃娘娘,却是霎时间一时失手,将首饰滑落在案,难掩激动的豁然起身而道!
“什么?赢儿他……回来了吗??”
话音刚落,却只听那道早已令她魂牵梦绕的声音顿时便响了起来。
“母妃,我胡汉三……又回来啦!”
岚妃一听此言,瞬时便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显然已经对从皇儿口中冒出的种种奇怪之语,都已然习以为常了。
于是她心中仿若未闻一般,就这样看着那紧跟在霓儿身后,紧随其后而入的皇儿,双目出神般痴痴凝望着他……
“赢儿……”
“母妃……”
此时此刻,望着那深情对望,眼角隐有泪花涌现的母妃,赵政也不禁大受感触,出言轻唤。
虽然仅仅时隔数月之久,但自从他穿越以来,还真是第一次与母妃分隔如此之久。
尤其在彻底带入了九皇子赵政这重身份之后,他对于自己这位便宜母妃,却是在心中更多了几分牵挂之情。
毕竟无论如何,她也是自己这幅身躯的生母啊……
“赢儿啊……”
岚妃骤然间快步上前,却是三步并作两步,瞬时步至近前,一只手轻轻抚摸着皇儿略显沧桑的面颊,一边忍不住动情说道。
“你果真乃天命之子!”
此言一出,赵政面色顿然凝滞!
却是方才还感动莫名,眼角都险有泪花隐现的感动神情,不过一瞬之间,便彻底的凝固当场!
“嘎?母妃,你……”
他一脸难以置信的望着母妃,心中大为不解,却还想不明白,母妃何出此言啊?
方才明明还是那番母子情深的感人画面,可怎的骤然之间,就画风突变了呢??
母妃!你怕不是拿错剧本了吧!!
“不过入主封国数月而已,便已励精图治,大胆革新,致使秦国上下改头换面,有了一番令人惊叹的崭新气象!”
岚妃说着说着,却是望向自己皇儿的神色之中,更为充斥着几分丝毫不加掩饰的赞赏之情。
显而易见,虽然母子二人相隔数千里之远,但对于自己皇儿远在秦川郡中的动向究竟如何,岚妃显然一直都在关注之中。
故而,才会在方一见面之时,便忍不住感叹而道。
“……母妃,别这样……”
赵政颇显吃力的伸出一只手来,轻晃着脑袋勉力而道。
“别这样?”
岚妃闻言先是一怔,而后下意识望望左右,却发现除过贴身婢女霓儿之外,还有其余几位婢女也还留在殿内,于是当下便恍然大悟。
“噢……娘亲明白了!还是我儿心细如发,谨慎小心啊!都怪娘亲一时激动,却是有些鲁莽了……”
说罢,当即便摆了摆手,将那些闲杂婢女屏退之后,立即便一脸得色的望向自己的皇儿。
那副神情,却是连立于一旁的霓儿都瞬时看了出来——怎么样赢儿,娘亲这反应可够敏锐的吧?
“母妃……不是,我不是……”
赵政顿感脑袋发昏般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啊!
但谁成想,话都还来不及说完,就只听母妃又紧接打断而道。
“娘亲明白,这些小事还需用再让我儿提醒的么?赢儿尽管放心,日后娘亲在这宫中,定会小心谨慎,步步为营,时刻关注宫中动向,好为我儿力助一臂之力!”
说着,岚妃还趁势拉起了皇儿的小手,一脸认真的轻轻拍打着,示意自己全都心中有数呢。
“赢儿你就大胆的在外面闯荡吧,这后宫之中……一切都有娘亲替你小心照应呢!绝不会误了我儿夺嫡大计的!”
说罢,岚妃一脸坚定的望向宫外,面上尽是不惧生死般的大无畏之情!
这幅神情,俨然已经是做好了一人独处深宫之中,为皇儿做好内应,随时都可牺牲的心里准备!
“母妃!不是都已经说过了!再不要提什么夺嫡大计了么?!”
赵政一听这话终于忍不住了,连忙一脸紧张的小声喊道!
他可真真是提起自己的母妃有些怕了!
若是以前他听到什么夺嫡大计,还能够轻轻一笑淡然处之的话。
可如今在自己手握大权,且处置谋逆之人时,毫不留情心狠手辣的株连九族,导致血流成河之后……
他才切身明白过来,在古代,但凡是跟谋逆产生干系的罪名……
那能是轻而易举说出口的么??
虽说夺嫡跟谋逆严格意义上来说其实算是两回事,可实际上所造成的后果却是完全一样的啊!
都是成则尊显耀极,位列一国之君,败则一败涂地,乃至牵连九族!
故而在切身体会到了古代权力争夺所带来的血腥残酷之后,赵政哪还敢再想什么夺嫡大计??
当个闲散藩王不好么?
非得拿着自己的脑袋去搏个生死?
赢了也不过就是地盘大点,管的人能多点而已。
一旦输了可就是满盘皆输,简直生不如死啊!
所以说……好端端的夺什么嫡啊??
何必呢?!
就老老实实的当个藩王,他不香吗??
“哎呀,我的赢儿啊!你怎的总是这般小心翼翼,明明都已在母妃宫中了,却还怕什么隔墙有耳么?”
谁知岚妃闻听此言,只是当即捂嘴轻笑一声,随即便指着皇儿摇首笑道。
“赢儿啊赢儿,你可是有些谨慎过头了呢!”
“我的母妃啊!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啊母妃!我是真的不想夺嫡啊!!”
赵政此刻简直都快有些欲哭无泪了!
他是真的不想参与夺嫡啊,为何母妃总是要这般曲解于他呢?!
万一真这么发展下去,让大皇兄误以为自己想要夺嫡,让其余几位皇兄也误以为自己想要夺嫡,甚至连父皇都误以为自己想要夺嫡的话!
那自己还怎么跟几位皇兄相处啊?
自己还能不能好好的过逍遥日子啊?
甚至于会不会,自己正在自己的秦川郡中美美的享受人生,突然之间就大军压境,说秦王意图谋反,就此格杀勿论什么的……
不不不,本王绝不能允许这等事情发生!!
念及此处,赵政连忙摇了摇头,心中下定决心,一定要打消母妃这等可怕的夺嫡念头啊!
“好好好……母妃知晓你生性谨慎,不夺嫡就不夺嫡吧……”
岚妃闻言忍不住一番白眼,却是大感无奈般敷衍而道。
“母妃!我不是在跟你说反话啊!我是在很正经的跟你说啊好不好!你一定不要多想啊!千万不要误以为我有什么深意好吗?就单纯的理解字面意思!理解字面意思好吗?!”
赵政急的连连跺脚,怎的母妃就是这般一根筋到底,半点都听不进去呢?
就不能单纯的理解我字面上的意思吗,为何就非要妄加揣测,无端曲解呢?!
“我是真的!真的不想夺嫡!母妃!你……明白了吗??”
赵政一脸郑重,口气严肃的说完之后,不禁目露期待般望向母妃,心中十分希望,能够从她口中听到‘母妃终于明白了……’这几个字来!
他是真的太想了,他真的期待这几个字实在太久太久了!!
他不相信他都已经这么认真严肃的去讲这件事情了,而且还将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说的如此清楚明白,根本就丝毫都未曾留下半分可以想象的空间!
难不成母妃还能够在这时候,面对自己这般袒露心声之语,还在脑海中天马行空般的东猜瞎想吗?
这……应当不大可能吧??
而此时此刻,当岚妃望着自己皇儿用从未有过的这般严肃神情,说出这番肺腑之言后,她终于是忍不住愣在当场。
她双目出神般怔怔望着自己的皇儿,似乎终于感受到了他内心中的那股真诚之意。
此番种种,都不得不令她慎重以对,认真去思考皇儿这番话背后的真正深意!
‘母妃!我不是在跟你说反话啊!我是在很正经的跟你说啊好不好!’
不是在说反话……吗?
可不是在说反话,就直接说不就好了么?
为何要特意加一句‘我真的不是在说反话呢’?
‘你一定不要多想啊!千万不要误以为我有什么深意好吗?’
一定不要多想……千万不要误会皇儿有什么深意吗?
我一直就没有多想啊……
那为何皇儿反而要特意叮嘱自己千万不要多想呢?
‘就单纯的理解字面意思!理解字面意思好吗?!’
就单纯的……理解字面意思吗?
理解字面意思……还特意说了两遍?
这莫非……
念及此处,岚妃却是豁然间福灵心至,脑海中灵光一闪,再结合皇儿入宫以后的种种‘奇怪’表现,却是终于恍然大悟般彻底明白!
从刚刚一开始皇儿就极力打断自己,不希望自己说什么夺嫡之语。
就算在自己屏退左右之后,却还依旧如此作态,甚至于都有些急眼般的,一边跺脚一边不断的‘提醒’自己!
对!就是提醒!
定是皇儿在入宫之后,便已经察觉有人在跟踪与他,甚至于一路跟踪到了漪澜殿中!
这个人虽然目下还不知晓真实身份,更不知是受何人指派而来。
但显而易见,此人一定是高手中的高手,否则怎的事到如今,却还依旧半分马脚都未显露出来?
而皇儿之所以会被高手特意跟踪,这自然也极其简单。
皇儿在秦国之中搞出了那般大的动静,俨然已经展现出了一派治国明君的气象!
故而,这京城,这宫中,有些怀有异心之人……终于开始坐不住了!
他们已经感受到了来自皇儿的巨大威胁和挑战,故而才会出此下流手段,竟派遣高手暗中跟踪皇儿,想要获得更多的隐秘情报!
但这宫中曲暗幽深,暗哨众多,一路跟踪下来,他的行踪显然是被皇儿意外发现!
不过幸好皇儿他深于城府,虽察觉异象,却丝毫不露声色,装作无事一般不如漪澜宫中。
而后自己便冒冒失失的提起夺嫡之语,皇儿他生怕被那暗中之人听到,故而连连否认,甚至于情急之下,不惜数次直言否定,表明自己绝无夺嫡之心,好麻痹那暗中之人!
不然,皇儿只需言明自己并无夺嫡之意即可,何须如此大费周折,连续数次的不断强调!
直言声明他绝不是在说反话,又让自己千万不要多想,更不要误会他话中究竟有何深意,只需要去理解字面意思就好,千万不要深入发掘去想!
这般连续否定,可不正是极为隐晦的连番提醒之语么?
先声明他绝不是在说反话,那岂不就是在隐晦提醒——母妃啊,我这会说的可都是反话啊!
随后又说让自己千万不要多想,那可不就等于在直言——母妃啊,一定要多想,一定要去发掘我言语之中的言外深意啊!
再加上最后又生怕自己理解不了,还特意再一次强调一遍——要单纯的去理解他的字面意思!就只理解字面意思就好!
试问皇儿都已经如此煞费苦心,暗中提醒到这种份上,自己又不是蠢笨如猪一般,难道还会理解不了皇儿此番言语之中的深意么?
念及此处,岚妃不由轻笑一声,当即一副我懂的表情点头应道。
“赢儿啊!娘亲都懂……知道你不会说反话的,也丝毫不会多加猜想,理解的也都是你的字面意思!”
此时此刻,赵政呆呆凝望着母妃这般一脸我懂的奇怪表情,内心之中简直都快要崩溃……
“娘亲都晓得啦……咱不夺嫡了,成不?”
岚妃说完,还特意小心翼翼的望望左右,虽还未发觉那名‘高手’的踪迹,但还是一脸自得的望着皇儿,说罢还忍不住偷偷眨了眨眼。
那副神情似乎是在表明——
‘怎的,娘亲的配合还算完美吧?’
赵政一时语塞,极为艰难的扯扯嘴角,竟无语凝噎。
……
“吾尝困惑不解,何以皇兄每每提及圣母皇太后,不禁激动落泪也?
尝直言:‘若无母后,焉有今日之大一统乎?’
如此母慈子孝,真乃羡煞旁人也!”
——《芸中记》·赵芸
我叫赵政。
万万没想到,在回宫向母妃请安仅仅三刻钟后,我便离开了漪澜宫……
而且,短时间内,我都不愿再踏进这漪澜宫内哪怕一步。
一想到临走之时,母妃脸上那股欣慰而又满足的表情……
赵政就忍不住打个寒颤,脚底下仓惶逃窜的步伐却是越发加紧了几分。
“我王,如何脚步这般匆忙……”
漪澜宫外,静静侍立在此的赵龙、关飞、高进三人,却意外发现秦王殿下在入宫不久之后,便匆匆忙忙的又奔出宫来。
他们本以为殿下好长时间未与岚妃娘娘见面,这乍一见面,母子情深之下,怎么也不得逗留个一两个时辰往上?
为此,他们也早都做好了相应的心理准备,甚至非常知趣的,没有任何一个人跟进去,以免打扰到秦王殿下与岚妃娘娘二人间的母子团聚。
可谁料这才不过三刻钟的时间,秦王殿下入宫请安却还不到半个时辰,便又急急忙忙的闯了出来,这还真真是令人有些费解啊……
“来不及解释了!快上车!”
赵政此时哪还有闲心跟他们说这些?
只是匆匆忙忙喊了一声,便连忙钻进轿内,说罢还不忘催促他们赶紧出发。
“还愣着干什么?赶快走啊!”
直至这时,三人才恍然间反应过来,于是也顾不上多问,连忙按照殿下的吩咐纷纷上马,就这般快如闪电的就此离开了漪澜宫。
只不过在临走之前,他们的眼角余光之中,似乎瞥到了宫内有两道身影紧随其后急忙追来的样子……
“殿下,我们这是……去哪啊?”
不过直到远离漪澜宫后,众人这才忽然反应过来,却是还不知目的地在何方,如何前行啊?
“呃……”
赵政闻言也不由顿时一怔,他刚才走的匆忙,脑子里只想的是如何逃离漪澜宫,如何能想到下一步准备去哪?
不过眨眼之间,他便瞥到了袖中露出一小截的金黄色圣旨,于是当即话锋一转,命众人即刻便赶赴工部,挑选匠人!
“当然、当然是去工部啊!怎么能忘了正事呢?”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一怔,旋即这才恍然,却是在纷纷相视对望过后,都不禁在心中连连感叹而道。
‘殿下他即便远在京城之中,却仍旧心系秦国百姓啊!’
‘竟是连向自己母妃请安的时间都显得那般匆忙,一心牵挂着国中大事,片刻都不愿有丝毫懈怠啊!’
‘殿下他……果真乃世之明君,秦国圣主啊!!’
……
太极皇宫·工部
偌大的太极皇宫,外宫占地最广,其中坐落着朝会大殿——太和殿,祭祀大殿——易元殿,以及六部衙门,太学府等等对外处置政事政务的中央机构。
而六部之一的工部,自然也坐落在外宫之内,虽地处边缘外围,却占地面积最大,其内充斥着大量的各式工坊及能工巧匠。
虽说大乾工部比起大骊工部或是大行工部,无论是匠人的数量质量,还是工艺的先进与否,亦或是工坊的占地大小,都可谓是三国之中排行末尾的垫底小弟。
毕竟大乾的国力及人口,都远不如其他两个中原大国。
再加上财政吃紧,每年留给工部的预算都极为有限,这些种种原因相互叠加之下,便造就了今日的大乾工部,彻底沦为了大乾六部之中最没有存在感的职能机构。
但即便如此,大乾工部,依旧代表着整个大乾冶金制作的最高水准!
这里集成了整个大乾最为先进的制作工艺,也汇聚着大乾最为优秀的能工巧匠!
几乎大乾超过一半的刀兵甲胄,全部都出自此处。
虽仍旧远远无法满足大乾军队的正常所需,但相比于财政上极其有限的财政投入来说,工部的表现已经是足够令人满意了。
而执掌大乾工部,在有限的资源投入之下尽可能满足大乾军伍所需的核心人物,自然是备受太极圣皇信重的工部尚书——来信。
来信执掌大乾工部数十载,早已是工部上下人人敬仰的柱梁人物。
在他执掌工部的数十年中,他何等挑战与困难未曾面临过?
但今日,当他面对亲持太极圣皇亲书圣旨,来此直言要挑选工匠的秦王殿下之时,却真真是大感棘手,颇觉头痛……
……
今日的大乾工部,意外迎来了秦王殿下的大驾光临。
当工部尚书来信得知秦王殿下驾到之时,先是愕然,而后大惊,却是连忙起身,亲自赶往大门之外迎接秦王殿下的大驾光临。
“臣工部尚书来信,恭迎秦王殿下莅临工部!”
在工部尚书的带领之下,工部大小官吏尽皆全数出动,赶赴门外迎接秦王殿下的突然到来。
只不过在原地黑压压一片的伏地身影之中,惟有立于最前方的工部尚书来信并未行跪拜大礼,而只是躬身作揖而已。
——大乾律法,位列三公九卿,可见王不跪。
六部尚书之职,皆在九卿之列,故而来尚书可以在面见亲王、藩王等皇亲国戚时,无需行跪拜大礼,而只是拱手作揖而已。
至于见圣皇而不跪,则只有三公才有这等资格。
而三公九卿之下,面见秦王殿下之时,都必须按君臣之礼行跪拜大礼!
藩王即便只是一方藩王,那也是君!
中央大臣即便权倾朝野,那也是臣!
见君而拜,此乃上古之礼。
“呵呵……来尚书,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赵政见此情形,只是呵呵笑着亲自上前,双手虚托将躬身作揖的来尚书托了起来,随后又看向场下众人,十分和善的让众人就此平身。
毕竟自己今天可是过来挑人的,这礼贤下士的姿态自然要先摆了出来。
谁知道场下这些人里,会不会有人被自己这个秦王殿下有幸挑走呢?
“来尚书,本王自幼喜好刀兵之器,今日闲来无事呢……刚好步至咱们工部门前,便心血来潮,想要来此参观一下,究竟这神兵利器是如何锻造而出的?”
赵政笑眯眯的,脸不红心不跳的随口捏个理由。
他并没有选择提前告知来意,担心这工部尚书会有所藏私,将好东西藏着故意不让自己看见。
所以他灵机一动,反而说是心血来潮想要来此参观一下,这样没准这来尚书毫无防备之下,甚至还带点隐隐炫耀的心理之下,反倒是会将自己压箱底的宝贝都展示出来呢?
故而,他并未提前告知来意,反而是装作没事人一般,想进入工部随意参观参观。
“所以啊,今日恐怕会多有叨扰啊……”
秦王殿下罕见的这般客客气气,自是令工部尚书来信更显恭敬,闻言连忙拱手而道。
“呵呵……殿下能够莅临我们工部,可真是令我们工部蓬荜生辉啊!何谈叨扰之语呢?”
言罢,连忙侧身而指,恭敬请道。
“殿下,请……”
“呵呵……那就有劳来尚书了。”
赵政跟一位工部尚书自然不需要客气什么,当下便坦然入内,在工部尚书来信的亲自引领之下,开始了自己的参观之旅。
“殿下,这便是玉石工坊……宫里的珠宝玉饰,华彩配饰等等,全都是出自此处……”
对于这什么玉石工坊,赵政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一副兴致不大的样子。
毕竟他此次前来,可不是为了看这什么珠宝玉饰的,而是为了挖上好铁匠来的!
这什么中看不中用的玉石佩饰,他才不敢兴趣呢!
“殿下,这边请……”
来信是什么人物,能安坐工部尚书几十年,从赵国开始就跟随在太极圣皇身旁,那能没点眼力劲么?
故而只是一眼,他便知晓秦王殿下对于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并没有多少兴趣。
再加上方才殿下之语,说是自幼喜爱刀兵,于是当即另一伸手,指向其他方向笑而说道。
“这边便是咱们工部的重中之重——冶炼工坊!”
“哦?冶炼工坊?”
赵政轻咦一声,不由与身旁的高进对望一眼,当下大感兴趣般连连点头。
“如此甚好……那便去冶炼工坊参观一二吧。”
话音刚落,赵政几人却是连前往冶炼工坊的脚步都不由加快几分,毕竟这才是他们此行的最终目的啊!
挑选一批能工干匠回去,好壮大秦国兵部的实力,这才是赵政今日来此的根由所在啊!
“这冶炼工坊……好庞大的规模啊?”
不过刚刚步至近前,赵政一眼便被这冶炼工坊吸引住了目光。
只见这冶炼工坊占地面积远超其他小型工坊,足足有那玉石工坊的十倍之大!
却是还未走至近前,便已能够远远听闻到里面慷锵有力的阵阵打铁之声。
“自是如此……毕竟我大乾每年超过半数的刀兵铠甲,可都是产自于此!”
言及此处,来信不禁颇觉自得般抚须而笑,显然对此引以为傲。
毫不夸张的说,这偌大的冶炼工坊,可是他十数年来的心血集成啊!
“殿下你看,这冶炼工坊分大小共六间,共计拥有娴熟铁匠上千人,学徒杂工过万人,铁炉数百座,可日产精铁上千斤,刀兵五百余柄!铠甲上百套!”
一行数十人缓缓步入其中最大的一座冶炼工坊之中,当先最前列的工部尚书来信,正手指着一眼难望到边的巨大工坊,将一项项早已熟记于心的数字当场报出。
当然,来信目下所报之数,其实皆为日夜轮班,全力赶工的最大产出。
但实际上,因为财政投入的巨大限制,偌大的冶炼工坊,根本就无法达到最大化的产能巅峰。
一般只有在战事吃紧,边疆告急之时,整个冶炼工坊才会全速开动,将产能直接提升至最大程度。
否则,就以大乾目下那点千疮百孔的财政情况,哪能支撑得起如此规模的冶炼工坊全天候进行产生。
“哦?娴熟铁匠竟有上千人之多?”
闻听此言,赵政不禁微微惊呼,却是忍不住与自己的工部侍郎高进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难以掩饰的惊喜之色。
毕竟目下秦国工部之中,拥有着娴熟技艺的高级铁匠,才不过堪堪二十余人而已!
这还是在几乎将赵记铁铺所有铁匠一网打尽的情况之下,否则刚刚成立的秦国工部,估计连一两个高级铁匠都凑不出来!
而如今,大乾工部之中,竟有着上千号技艺娴熟的高级铁匠!
且父皇又给了自己可随意去工部内调遣工匠的亲书圣旨!
试问如此情况之下,赵政与高进两人,焉能不喜,焉能不乐?
“是啊,这些可都是我们整个工部最为宝贵的财富啊……”
看着这些正卖力挥汗如雨的工匠们,身为工部尚书的来信不禁满意的拂须而笑,连连颔首。
“那如此之多的匠人……想必日常的花销和开支也很大吧?”
赵政眼珠子一转,当即便顺着话茬接了下去。
“额……是啊是啊,殿下此言极是啊!”
来信骤闻此言,先是微微一怔,而后恍然间反应过来,这可是一个大好的哭穷机会啊!
平日间户部可是将他们工部抠的死死的,别说按时拨付预算了,经常被莫名其妙的克扣都是常有之事啊!
如今恰有秦王殿下亲眼得见,自己只需将工部财政维艰的消息,通过秦王殿下之口流传而出……
尤其若是不小心传到了圣皇陛下耳中,那可就真真是太惊喜了!
那说不准……还能为工部多争取点财政预算不是?
于是来信在电光火石间反应过来之后,当即便一脸难色的叹息而道。
“我工部肩负我大乾武备重任,却每每受限于财力物力,能够维持如今这般规模,都已十分吃力了啊……”
赵政闻听此言,顿时极为认同的连连颔首。
“不错不错,工部财力维艰,只怕连养活如此规模的匠人……都已然十分勉强了吧?”
此言一出,来信瞬时大为感动般不断点头,显然是对于秦王殿下的理解极为感动,甚至恨不得当场引为知己!
“是啊是啊,秦王殿下能够如此体谅工部,可真真是……”
“那不如分些匠人出来,改由我秦国略微分担一二吧?”
却是都不待对方说完,赵政便已经呵呵笑着补充而道。
“额……呃?”
来信刚想下意识的点头,却瞬时间回过味来,顿时便一脸茫然的望向秦王殿下。
只见此时此刻的秦王殿下,正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望着自己,依旧是来时那般笑眯眯的和善神情……
……
“神武十二年,始皇游于宫中,步至工部,好奇而入。
时工部尚书来信在职,闻秦王殿下莅临,即刻出迎。
遂领始皇观于工坊,至冶金坊,喟然而叹。
‘工部司一国军备之重,却囿于财政,实乃勉力维艰矣!’
始皇闻之,倍受震动,当场而允。
‘尚书执掌工部,勤恳数十载,何以囿于财政而束手难为耶?’
‘孤身为一国之君,虽困于秦川之瘠,仍不忍视之,愿为国而献,捐于工部,以解尚书燃眉之急也!’
信大叹,纵泪当场:‘殿下忧国忧民,令人心生叹服!’
‘然私捐之事切莫再提!工部目下仍有上百匠人无处安置,若殿下可施以援手,信自当感激不尽矣!’
始皇欲捐,屡推而拒。
后无可奈之,遂领过百工匠而回,悉心招待,好生安置也。”
——《华夏野史》·郝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