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殿下驾临汉阳的第一日,便在十里亭外,当众毫不留情的拒绝了汉阳世族的晚宴要求。
如此惊愕之举,还未等汉阳世族们回过味来,却又紧接得到了秦王殿下,将在第二日举行晚宴,大宴群臣的意外讯息!
这等重磅讯息,可真是惊得汉阳世族惶恐不安,大惑不解!
秦王殿下先是斥言相拒,而后却又主动相邀!
这般一来二去,究竟意欲何为啊?
如此手段,当真是令人捉摸不透,忐忑不安啊!!
但无论心下如何忧惧,秦王殿下亲自相邀,大开国宴,却又有谁胆敢不去,胆敢……不从呢?
……
是夜,汉阳城秦王王府。
今夜的秦王王府,人流如织,往来名门世族,络绎不绝,几乎全数到场。
面对一郡之主,一国之君,没有任何世族胆敢掉以轻心,今夜来此赴宴的,皆为族长嫡系之辈。
若非如此,又如何能在如此之重要,势必将对秦川日后走势产生巨大冲击的晚宴之上,替本族临机处置,适时应对呢?
只是前来赴宴的众人,在来到由秦川郡府临时充用的秦王王府之时,却尽皆愕然而视,下意识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一般。
只因这秦王王府,今日大开国宴,竟毫无任何装饰点缀,却与曾经的秦川郡府几乎一模一样,简直丝毫未动!
须知九州大陆,列国王室,最为看重的便是排面大派与否,即便是这等临时行宫,也应及早修缮,显出皇家气象!
更遑论今夜首开国宴,如此隆重宴会,又怎能不按照皇家礼仪,以国礼而布呢?
可谁知这秦王殿下,行事竟总是这般出人意料!
如此隆重国宴,竟凄凄凉凉,全无半点彩饰,与之前郡府所在之时几乎一般无二!
这……还当真令人费解啊!
怀着这般惶恐忐忑的心情,众位汉阳世族的族长们相互而视,竟无人热络交集,反而纷纷从对方脸上,看出了难以掩饰的凝重神色!
这秦王殿下虽年只十二,但举止言行……却当真令人无法琢磨,难以看透啊!
就这般在肃萧沉重的氛围之下,汉阳世族、秦川官吏尽皆到场,众人纷纷立于空无一物的案几之前,无人落座,无人喧哗,静候秦王殿下御驾亲临。
“秦王殿下驾到~~~!”
数息之后,只见一中气十足的武将高声吼道,凝神静候的众人尽皆一惊,而后慌忙跪地行礼。
“臣等恭迎殿下驾到!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一片山呼海啸般的恭迎声中,秦王殿下金玉王冠,华彩王服,大踏步般睥睨而出,一双眼神炯炯有神般环顾四方。
只见他立于王案之前,抬眼扫视场下,面对一片乌泱泱的伏地身影,不禁轻轻抬手,呵呵笑道。
“呵呵……众卿平身。”
说罢,便自顾而坐,眼看着众位胡子花白的各族族长,颇显艰难的起身坐回案中,这才微微颔首,对侍立一旁的老管家高德使个眼色。
高德立即会意,当即便高声唱道!
“吉时已到!国宴开始~~~!”
话音刚落,众位婢女便穿梭其中,将铜釜碟盘,国宴菜肴尽皆呈于案中,不消片刻,便已全数上齐,且一模一样,毫无更改的菜式,也同样呈到了秦王赵政的案前。
然而菜式虽已上齐,可殿内众人,却尽皆望着自己案前所摆之物,当即愣神不止……
只因这国宴菜式,别说多么华丽精致,种类齐全,却是粗食淡饭,朴实无华,连瓜果点心都无,就像是普通农户家中的家常菜式一般,简直简陋至极!!
众人皆为汉阳世族,秦川官吏,何时又见过此等‘下贱’之食??
有人心中大怒,以为秦王殿下借机羞辱众人,但当他抬眼望向正中,却只见王案之上,竟也是一般无二的相同菜式之时,不由当即怔神,怒气自消大半……
所有人不禁面面相觑,却不知秦王殿下在国宴之中如此安排,又是何种用意?
“来,诸位,本王初至秦川,日后还需仰仗诸位!今日特地相邀,略备薄酒,先敬诸位一爵!”
赵政见此情形,恍若未闻,只是呵呵笑着,仿若没事人一般,端起案中酒爵,却是先敬众人一杯。
“臣等惶恐!多谢殿下!”
众人闻言,立即慌忙起身,却是面露惶恐,同举酒爵,顿将爵中浊酒一饮而尽!
只是这骤饮之下,从未喝过如此劣等浊酒的众人,不由大皱眉头,尽皆面露苦色,只觉这劣等浊酒,竟是这般难以下咽!
他们平日间,饮用无不是经过数次过滤的上等美酒,用料讲究,酒色清澈,毫无杂质。
可今日国宴之中,秦王殿下安排的却是这等乡野村夫才会喝的劣等浊酒,却是连里面的细微杂质都可清晰可见!
不过不等他们来得及多想,秦王赵政就已经再次举爵,笑而说道。
“这第二爵!却是感谢诸位,为秦川百姓所作出的努力和贡献!”
“臣等惶恐!”
话音刚落,众人再次慌忙起身,虽只觉杯中浊酒实在难以下咽,但秦王殿下亲身敬酒,又有何人敢有一丝迟疑?
却是整齐划一,闭紧双眼,猛地便将爵中浊酒再度一饮而尽。
“这第三爵!”
不待众人坐定,赵政却已经再次扫视全场,继续举爵而敬。
“却是希望诸位能与本王同心同力,竭力治理秦川,以求富国强民!”
言罢,率先一饮而尽,而后目光炯炯,再次扫视全场!
“臣等谨遵王命!”
众人齐声而道,再次举爵同饮!
只是这内心之中,惶恐不安之情,却是越发浓烈……
只因秦王殿下越是这般轻描淡写,越是这般不动声色,众人这心中却越是空空落落,着实惴惴不安!
无人能够猜到秦王殿下究竟有何意图,更无人知晓秦王殿下到底作何他想!
此时此刻,所有人望向那端坐正中,虽面色略显稚嫩,年仅一十二岁的秦王殿下。
却只觉其浑身似笼罩有一层氤氲朦雾,根本难以看清,更加无从揣摩,有种若即若离的离奇神秘之感!
“来!今日国宴,诸位莫要拘束,尽可痛快畅饮!”
三爵之后,赵政哈哈大笑,伸手遍邀众人,大可不必拘束!
说罢,便自顾拿起黑面馒头,就着面前的简单小菜,就这般率先起头,开始享用国宴菜品。
顿时间,偌大的大殿之中,竟只有秦王赵政一人端坐正中,对着面前的粗食淡饭大快朵颐!
其余众人,尽皆面面相觑,看着面前案几之上的粗食简菜,一时之间,竟有些无处下手之感。
众人皆为秦川重臣大吏,世族名门,平日间享用的吃食不说有多么精致讲究,但却也从未吃过这等‘下贱’之食啊!
他们何时见过这等场面,故而骤然之下,竟尽皆愣在当场,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啊!
“嗯?”
赵政倏然抬头,却只见殿中众人,竟无人动筷用膳,顿时面色一沉,‘啪’的一声猛拍桌案!
“诸位!本王诚恳相邀,何以无人动筷!莫非不将本王放在眼中么?!”
他双眼微眯,顿时扫射全场,目之所及处,尽皆慌忙低头,无一人敢与之对视!
“殿下说的哪里话!臣等即刻便吃!即刻便吃!”
“是啊是啊,殿下威名赫赫,臣下如何敢有造次?”
“殿下与民共苦,臣等自然效之!”
顿时之间,众人尽皆赔笑,面露惶恐般纷纷动筷。
虽觉此等粗食着实难以下咽,却无一人敢多嘴一句,强捏着鼻子硬给咽了下去!
方才秦王一怒,却令众人恍然惊醒!
此刻坐于他们面前的十二岁少年,可是那位未及封王,便敢当街射杀东厂提督之子的九皇子啊!!
面对如此凶名赫赫之皇族,又有谁敢当众造次?!
莫非嫌自己项上人头多余了么??
“呵呵……自当如此嘛!”
赵政见此情形,这才面色骤缓,却是又转瞬之间,恢复了方才那副笑呵呵的模样。
只是此事此刻,这幅状似人畜无害的面庞,看在场下众人眼中,却是尽皆心中一跳!
谁知这秦王殿下,一怒一笑,竟如此收放自如,俨然都已经有了秦川之王的威严气派!
此刻这幅笑容,看在众人眼中,却是更为惶恐,心中骤觉胆寒!!
事到如今,又还有何人,敢因秦王殿下年幼尚小,而肆意看轻呢?!
“诸位……”
亲眼看着众人强行咽下不少饭菜之后,赵政这才停下手中筷子,再度笑呵呵的拍手说道。
见此情形,众人连忙放下碗筷,正襟危坐,面色恭敬的望向高位,静待王命。
“今日有此国宴,实因本王入秦以来,所到之处百姓困顿不堪,黔首苟活度日……”
赵政言及此处,语气不由沉重几分。
“今年又遇百年难遇之大旱!如此天灾,更如雪上加霜,致使我秦川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地……”
众人闻言,尽皆沉默无语,面色凝重万分。
“本王甚至有所耳闻,秦川境内竟发生人竟相食之惨烈之事!试问秦川治下如此大灾,百姓生存困顿维艰!本王又如何能吃得下玉食珍馐!又如何咽的下美酒佳肴啊?!”
赵政情绪骤然激动,却是一把抓起手边陶碟,猛地摔至殿前,即刻一声脆响,当即四分五裂,炸裂而开!
“殿下!”
秦王骤然暴怒,众臣尽皆心惊!
“臣等罪该万死!!”
却是当即起身而跪,口中连连高呼!
所有人余光偷瞥,望见大殿中央那副四分五裂的碟盘,只觉心下大骇,似是望见了某种极为不好的惨烈后果……
众人心中明了,今夜晚宴,这才进入正题啊!!
“故而,便有了今日之邀,今夜之宴!本王决心赈灾济民,解救我秦川子民于水火之中!!”
众人闻言,心中顿跳,却无人胆敢出声,当即连声呼道!
“臣等谨遵王命!!”
“此次赈灾,粮草缺额已达百万之石!而目下府库之中,却仅有十余万石!”
众人尽皆沉默,此等实情早已知晓,故而赈灾之事早已流于浮表,却不知秦王殿下今夜再度提起,却是又意欲何为?
“故而,本王已有决断!此次大灾,非举全郡之力,非聚全国之心而不可为也!!”
此言一出,众人依旧无言。
所有人心下知晓,原来秦王殿下之意,竟是要众人一同捐粮献财么?
可足足百万之数,又如何是能捐出来的??
再者……我等凭何要捐?!
“而今,已有曲阳霍氏为助我秦川之困,暂借二十万石以解燃眉之急!”
赵政冷眼微眯,不住扫视众人,自知要想从这些人腰包里掏粮食,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但他对此却早有预料,且早已做好了万全准备!
而曲阳霍氏暂借二十万石一事,却是顿令众人一惊,万万未曾料到,秦王殿下的影响力居然如此之大!
不过刚入秦川而已,足足二十万石粮草,竟然说借便借?!
可还不及众人多想,秦王赵政随后之语,却是更如平步惊雷,轰然一声令全场震慑,令众人大惊!!
“而本王!日夜忧心于秦川百姓之艰!将从本王府库,为我秦川百姓再捐十万!!”
如此之言,当真如晴天霹雳,狠狠砸在了每一个人的头顶之上!
却是任谁也万万未曾想到,以秦王殿下之尊,竟然自开府库,为平民百姓而捐?!
如此所为,实乃九州罕有,千古罕见啊!!
这般惊世之举,当真是骇的众人心神大乱,竟一时不知所措,不知究竟该如何应对才好!
连堂堂秦王殿下都主动捐粮,而且一出手便是足足十万之巨!!
难不成他们……还能不捐么??
“诸位皆为郡中干臣,国之栋梁!想必自会奋勇而争,为国而捐!”
赵政腾然起身,目露戏谑般望向场下众人。
“却不知……究竟会捐多少呢?”
……
“吾尝言,乾始皇大一统之伟业,非时势造就,非权技之谋,惟胸怀天下,任贤举能也!
然非只如此,始皇之胸襟,时刻视天下万民于一体也!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此乃千古一帝,切实之写照也!”
——《行书》·田苟(原大行王朝太史令)
赵政万万没有想到。
举郡纳粮一事,竟会进行的如此顺利……
在他以国君之身,带头捐粮十万之后,汉阳世族,秦川官吏尽皆踊跃捐粮,从数千石到数万石不等,从官吏到世族毫无例外,尽皆慷慨而捐!
这还真是有些出乎意料。
赵政没想到国宴之时举行的捐粮一事竟会如此畅通无阻,丝毫不费吹灰之力!
这令他一时有些错愕,甚至连早早埋伏在郡府四周的甲士禁卫,竟然也都毫无用武之地!
他本想着,按照那些古装电视剧里的剧情,这时候肯定会有一两个不长眼的刺头冒出来,然后被自己杀鸡儆猴啊!
可……这剧情怎么完全不对啊?
我好像也没开什么自带王霸之气的光环吧??
怎么我这都还没用力呢……这些秦川世族就全倒下了?!
一想到这里,赵政这心中……还真是有点小失落了。
但现实就是这般,总与人的预期不谋而错。
困扰赵政许久,令他感到头痛无比的赈灾之危,竟然就如此这般轻松化解!
在秦川郡上百家大小世族的鼎力支持之下,郡府轻而易举便募到了七十多万石粮草,与赵政这边准备好的四十万石相加,比起百万赈灾缺额来说,甚至还略有超出!
这令赵政突然便有种恍然如梦般的感觉……
谁特么说秦川穷了?
我看这些秦川世族也特么不穷啊!!
看来还是党的路线是最正确的啊,要想革命成功,就先得打倒这些地主老财啊!
赵政食髓知味,却是忍不住将脑子,又动在了这些秦川世族身上……
不过他并没有操之过急,目下还需仰仗这些秦川世族的鼎力支持,好度过此次旱灾。
而自己真正堪称大杀器,真正算是拿刀子在这些老世族身上割肉的新政——摊丁入亩,却还并未对外名言!
他心中明白,让这些秦川世族捐粮其实还算不了什么,在自己带头以身作则的情况之下,谅他们心中再如何不满,也不敢当面发作。
不过是损失一些钱粮而已,在秦王殿下初来乍到之际,不会有世族因为这点身外之物与秦王殿下明火执仗的对着干。
故而,即便心中再有不愿,也都只能是捏着鼻子认了。
但摊丁入亩,却大大不同!
如此新政,将彻底改变整个秦川的赋税制度,从此将以丁纳税,变为以地纳税!
这种新的赋税制度,对于这些兼并了大量土地的世族来说,甚至都已经不能用割肉来形容了,而是在要他们老命,挖他们的祖坟,断他们的基业啊!!
此种赋税制度之下,日后宗族子孙,世世代代都要以亩地多少向国家纳税!
这!这究竟要出多少血才是个头啊??
这根本就是九州三国,无论哪一家世族都永远不可能接受的绝户税制啊!!
因此,赵政心中明白,让世族捐粮与让他们接受摊丁入亩,并且还乖乖按地纳税,这其间差距之大简直不可以道里计!
此次捐粮世族大多无奈配合,但若直接放出摊丁入亩的消息,怕不是会在整个秦川郡中都引起一场动荡骚乱!
故而,饭要一口一口吃,千万不可操之过急。
先解决赈灾济民之困,而后再慢慢图谋摊丁入亩这等千年大计!
不过此次举郡纳粮居然进行的如此顺利,倒也令赵政少费了许多心思,终于能好好的安然睡上一觉。
至于赈灾济民的具体落实措施,这些细节上的问题,自然用不上他堂堂一国之君去费心思了,而是全权交予秦国大军师——诸葛暗主持操办。
在各地粮草纳收盘点清楚之后,秦王赵政更是特意在郡府举行祭天大典的祭坛之中,为此次赈灾举行了声势浩大的壮行仪式!
郡中文武百官,秦川大小世族,尽皆悉数到场,为赈灾之师壮行!
“军师……此去赈灾,定要发放仔细!绝不能令赈灾之粮,糟蹋在层层盘剥的无良官吏手中!”
秦王赵政高立于祭台之上,向羽扇纶巾,身披大氅,全权主持此次赈灾的大军师诸葛暗正色而道!
“臣……谨遵王命!”
诸葛暗当即跪地,连声高唱!
“霍金!”
秦王赵政突然大喝!
“臣在!”
已被委任为赈灾御使的霍金当即出列,跪地大声应道!
“你身为赈灾御使,需竭尽全力,尽心辅佐军师操持赈灾济民一事!”
秦王赵政朗声而道,霍金登时叩首,亲领王命!
“喏!臣领旨!!”
“关飞!”
秦王赵政再次大喝!
“臣在!”
禁军统领——都尉关飞豁然出列,高声应道!
“你亲领五百皇家禁卫,随时听从军师、赈灾御使调遣指派!定要护卫他们人身周全!且要守卫赈灾济民之行,安然结束!”
秦王赵政当众交出禁卫兵符,命禁军统领关飞,贴身护卫赈灾之师,全力确保赈灾维安!
“喏!臣领旨!!”
都尉关飞当即叩首,而后大步上前,亲手接过兵符,自领五百皇家禁卫!
“军师!”
壮行仪式即将进入尾声,赵政却是快步上前,一把将军师诸葛暗亲扶起身,而后肃然说道。
“此去赈灾,本王将贴身佩剑——神兵干将亲赐与你!”
说罢,竟当场解剑,双手赐与军师!
“此剑乃本王贴身佩剑!更为此次赈灾之王命之剑!”
诸葛暗双手颤抖,缓缓从秦王殿下手中接过此剑。
虽只一剑,但他却从中深深感受到了,那种来自秦王殿下的信任和寄托!!
赵政郑重赐剑,而后目光峻冷,横扫全场而道!
“若遇无理阻挠者!杀无赦!!”
“若遇贪墨赈粮者!杀无赦!!”
“若遇违令而抗者!杀无赦!!”
连续三声冰冷严酷之杀无赦,却顿令秦川众臣,尽皆浑身一抖,心中一跳!
“此王命之剑!上斩太守!下斩草吏!若无见血!不可回返!!”
而秦王殿下紧接之语,却是更令众臣胆寒,当即纷纷而跪,异口同声而道!
“臣等必将戮心竭力!全力辅佐军师!!”
赵政见此情形,不由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如此甚好!”
……
“德叔,收拾行装,准备出趟远门……”
举行完盛大的壮行仪式之后,赵政回至府中,当即便吩咐大管家高德即刻准备,动身出行。
“殿下……好的,老奴这就准备。”
高德虽心有疑惑,却并未多言,而是当即点头应道。
殿下要去往何处,又哪是他一介管家可以轻易置喙的?
一辈子服务于帝王家,高德明白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却是最好闭嘴。
有眼无嘴,方可长久啊……
“皇兄?出远门吗?我们去哪里呀?”
不过对于七公主赵芸来说,却没这么多忌讳和讲究了,心有疑惑,当即便笑嘻嘻的当场问道。
“去虎牢关吧……若想使秦川成为商贸枢纽,却还必须亲赴虎牢,看看该如何打通商道才好。”
赵政也不隐瞒,当场便直言说道。
现今秦川最危之急——赈灾济民,已经交由军师诸葛暗与赈灾御使霍金两人全权处置,自己又当着秦川百官之面,当众赐下王命之剑!
想来,赈灾济民一事自是再无疏漏,剩下的也仅是处置时间的长短而已。
有百万粮草以作后应,又有诸葛军师运筹帷幄,此事定能妥善处置才是!
那么接下来,就需得思考秦川振兴之法了!
正如军师所言,秦川地处边郡,以至于战乱不休,刀兵不止,此乃秦川之最大致命伤也。
然而边郡虽导致战乱不止,却也有通商之利,这西域奇物、异域珍宝,全都得通过边塞进入中土,而后遍及九州。
故而通商,自是振兴秦川的不二法门!
且秦川面积甚大,接壤大骊、北狄,若真能作以三国贸易枢纽,那自然可大兴商贸,坐享大利!
这虎牢关,便是秦川东北门户,更是大乾东北边塞重镇!
虎牢关往东,便是大骊王朝,虎牢关往北,便是北狄境内。
故而,赵政欲想通商,无论如何也是绕不开虎牢关的!
在率先解决了赈灾这一大难题之后,赵政便忍不住立刻远行,前往虎牢关视察地利,思虑通商之法!
他现在什么都不愿多想,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本王只想搞钱!!
……
三日后,庞大的秦王车队再次出发,在三百亲卫甲士的护送之下,直奔虎牢而去。
而秦王殿下的突然远行,却令汉阳城内的大小官吏,名门世族们,尽皆心中一松。
这秦王殿下年岁虽小,但行事之间极具章法,行怒哀乐更是收放自如,且又有‘前科’在先,简直是凶名赫赫,哪是仅仅十二岁少年所能够拥有的心智及手段?!
故而秦川世族在骤闻捐粮这等荒唐之举时,有秦王殿下以身作则在先,竟无一人愿意触及霉头,都只想着花钱消灾……
在纷纷肉痛捐粮之后,这内心中却奇怪的顿觉一松,知道秦王殿下驾临秦川后的第一把火,总算就这么挺过去了!
想必日后,只要不触动秦王利益,这日子,却也应当与之前那般一般无二吧?
不过汉阳世族在心中大松口气的同时,却也不由开始疑惑。
秦王殿下驾临秦川,一不修缮郡府以作临时行宫,二不大兴土木,在汉阳城内修建秦王王府。
反而逼着秦川世族捐粮献物,而后便匆匆而走,竟也不知去往何处?
只知他告知太守耀飞大人,此行路远,郡内事务一切照旧。
这……还当真是令人大惑不解啊!
一时间,秦王殿下在汉阳世族的眼中,却是越发神秘起来。
这内心之中,更是越发忌惮万分!
若是依照这般章法看来,这位秦王殿下……只怕不好伺候啊!
汉阳世族尽皆惶恐,大感不安……
……
“殿下,前方便是边塞雄关——虎牢关了!”
赵龙遥遥一指坐落在秦川山脉之中的巍峨雄关,面上不由便有些激动神色。
他自幼长在秦川,又如何未曾听闻过,虎牢关天下第一雄关之名?!
故而在亲眼得见如此边塞要冲之后,心下却是不由有些激动。
“这虎牢关……当真不虚虎牢之名啊!”
赵政立于王车之上,极目眺望着远处雄关,不禁微微感慨。
这虎牢关却是连他也早有耳闻。
据说是山中大虎,若无意误入此关,都将如入囚牢,无法脱身,故得名虎牢关!
此关为大乾东北门户,同时接壤大骊、北狄两国,且常年仅有万人把守而已。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虎牢关坐落在秦川山脉之中,恰好由天险所形成的一处关口内,修建而成的天下雄关!
此关依山而建,被延绵数百里的秦川山脉紧紧包围在内,仅有一处正入口正对前方平原!
这等天赐之险,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故而如此关键要冲,大乾竟只派万人驻守便已足矣!
而无论是对于大骊王朝或是北狄蛮夷来说,对于此等天下雄关都可谓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根本就不愿付出十倍甚至百倍的代价,去强行攻打此等占据天地之奇险的边塞要冲!
这便导致明明最为前突,深入大骊的虎牢雄关,反而战事极少,罕有争端!
如此地利,又兼有战事平和,理应是极好的通商关卡才是!
然则虎牢之关,对于大乾来说实在过于重要,故而历代太守,从未有人敢有过如此想法!
且行商一事本就低贱,士族名流,历来不屑与之,又有谁会想过,将如此重要的边塞要冲,去当作通商关卡使用呢?
直至太极圣皇亲赐封地,将秦川之郡赐予秦王赵政,一切……却有了天翻地覆般的惊世之变!
……
“虎牢关,天下第一关也!
论天险地利为第一,论商贸通往亦为第一也!
神武十二年,乾始皇获封秦王,封地秦川郡,特亲赴虎牢,大开商路,大兴商贸!
致使虎牢雄关,一跃而至天下第一商贸中枢也!
自此,秦川之大兴,大乾之崛起,如大日跃升,势不可挡矣!”
——《九州风云录》·泰甲
大乾边关·虎牢关
虎牢关外,早早得知秦王殿下即将御驾边关的虎牢关守将——卫虎大将军公孙疾,早已候在此处,静等秦王殿下大驾亲临!
“末将公孙疾!参见秦王殿下!!”
而今见秦王殿下亲乘王车而来,公孙疾当即半膝跪地,恭声行礼!
“呵呵……公孙将军,免礼免礼。”
赵政面露笑意,虚抬右手示意平身。
因这公孙二字,赵政难免便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只因这戍卫边关的卫虎大将军公孙疾,不是旁人,正是芸儿的舅父,当朝兵部尚书公孙岳亲子!
自己与芸儿自不用说,却是诸位皇室子弟之中,最为亲近的亲密关系。
至于兵部尚书公孙岳,除过是芸儿外祖父的这层关系之外,同样也与赵政多为亲近。
当初在朝堂之上,正是公孙岳为尚未封王的九皇子赵政挺身而出,当众求情!
故而,爱屋及乌之下,赵政对于这守卫虎牢关的卫虎大将军公孙疾,自然也就在内心之中,隐隐当作自己人看待了。
“谢殿下!”
公孙疾当即谢恩,腾然起身,只不过还未等他站定开口,却只见自己的小外甥女,七公主赵芸突然嘻嘻笑着说道。
“呀!舅父大人!我也是殿下呀!怎的只称呼秦王殿下!却不认我这个七公主殿下呢!”
赵芸一言,顿时逗得众人哄笑不止。
“哈哈哈哈!”
“芸妹!怎的总是如此调皮!”
赵政更是气笑不已,忍不住当场拍她脑袋,示意她乖巧一些。
“是是,七公主殿下教训的是……”
至于卫虎大将军公孙疾,闻听此言更是忍俊不禁,简直哭笑不得,对于自己这个调皮捣蛋的小外甥女,可还真真是丝毫没有办法!
“好了好了,此刻身处边关并非自己族内,芸妹莫要再过调皮了!”
赵政面色一肃,正色说道,却是告诉芸儿这等边关之地可不是由她瞎闹的地方。
“好的呢,皇兄!”
赵芸顿时一吐舌头,连忙乖巧点头。
这一幕看在公孙疾的眼中,却是令他目中不禁闪过几分异彩!
要知道自己这小外甥女,一向可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存在!
以往在西京城中,莫说自己的父亲大人也常束手无策,却是连圣皇陛下,也都大感头痛不已!
何时见过她这般如此听话,竟是三言两语而已,便训的她乖乖住嘴,这幅乖巧模样!
‘啧啧,总算有能治住芸儿的人了啊……’
公孙疾不由心中连连称奇。
“公孙将军,既已至此……我等便入关内一行吧?”
赵政颇觉好奇的望着这座雄壮巍峨的天下雄关,心中则在不断思考着自己的发财大计。
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搞钱,搞钱,搞钱!!
哎对了,好像父皇为自己赐的字,就是挣钱(正乾)啊……
这!
父皇他未免也太了解自己儿子的德性了叭!
赵政‘噗嗤’笑了一声,连忙甩甩脑袋,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抛诸脑后,眼看着已经来到关前,下意识便抬头一望,只见硕大的牌匾之中,豁然便印有五个烫金大字!
‘天下第一关’
“好!好一个天下第一关!!”
赵政心潮涌动,不禁高声赞道!
如此壮阔雄关,如此气吞山河之名,当真令人赞叹不已!!
“殿下,虎牢关依山势而建,险不可攀,两侧山岩高达百丈有余,且奇险陡峭,无处着力,只可从正面硬攻!”
卫虎大将军公孙疾见殿下如此称赞,脸上笑意不止,颇为自豪般一一讲解而道。
“整座要塞,全部由大石凿刻堆砌而成!城墙高达三丈有余,厚达四尺左右,可堪两名全装甲士同时通行!”
公孙疾一边讲解,众人同步登上城楼,不时还用手拍一拍坚实厚重的石质墙壁,感叹着此等边关要冲的雄奇巍峨!
“除此之外,关外又设有瓮城,同样以大石相砌,成圆形护卫城门,上设闸楼、箭楼、雉堞等等防御工事!”
说话间,众人便已登上城头。
“嗯?瓮城?”
就在赵政还正纳闷公孙将军所言瓮城是怎么回事之时,却只见公孙疾一指前方,继续说道。
“殿下您看……那便是瓮城了!”
赵政顿时循声望去,却只见在城门之外,竟然还有个城外之城,正呈圆环之势,恰巧便将城门围护在内。
这令他不由好奇,当即询道。
“公孙将军,为何这城门之外却还有个小城?且外城门与内城门还未对齐,甚至都不属一条直线!”
赵政还稍微有一点点的强迫症,眼看着这城外瓮城的城门,居然和内城城门不在一条直线之上,顿觉有些好奇。
“殿下有所不知……这瓮城便是为了防守城门而设,若两者城门齐齐相对,岂不方便了攻城敌众不是?”
公孙疾笑而应道,却当即令赵政恍然大悟!
噢……原来如此!
这外城门与内城门恰好错开,不在一条直线,若攻城大军攻破外城门,却无法一鼓作气再行进攻内城门!
如此交错之下,顿使攻城难度,却是陡然攀升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赵政不禁大为感叹,古人的智慧,当真令人钦佩不已啊!
“却是不止如此!殿下你看,这瓮城成圆形,如瓮一般将内城门套在其中,若敌众攻进瓮城,我军再伺机关闭城门,届时内外夹击之下,岂不瓮中捉鳖,手到擒来也?”
公孙疾见殿下有此兴致,当即便双手比划,生动讲解而道。
“哈哈哈哈!好一个瓮中捉鳖!!”
赵政顿时大笑,原来瓮中捉鳖一词,便是由此而来啊!
他不禁望了望瓮城之上的箭楼、闸楼,还有那些如同锯齿般的垛墙,也就是雉堞。
顿时心下感叹,若入此瓮,那可当真是十死无生啊!
“如此雄城!果真不负天下第一关之壮名啊!!”
赵政扫望关内,不禁感慨而道!
只因他目之所及之处,那瓮城之外竟还有玄机,却是有一条蜿蜒流淌,将整座关口全数包围其中的护城之河!
河道宽延,水深莫测,河上仅有吊桥一座可堪通行,目下正高高吊起,根本就不给敌众有半分偷袭之机!
如此严密工事,外加天险地利,这虎牢关却也当真无愧于天下第一雄关之名啊!!
“不错!虎牢关乃天下第一关!此乃九州之公见也!”
作为戍卫虎牢的卫虎大将军,公孙疾每每提及此事,面上都不禁露出自豪之色!
“好!好啊!有此雄关险隘,再加公孙将军驻此!本王却也大可放心无虞,不必忧心国门有失了啊!”
赵政大感满意的连连点头,险些当场击节而赞!
“末将惶恐!殿下过誉了……”
公孙疾闻此赞扬,不禁面露喜色,连忙躬身,惶恐不已。
只不过令他万万未曾想到的是,殿下接下来之语,却只令他当即腿脚一软,险些栽倒在地!!
“公孙将军啊……依你之见,若将虎牢作为三国商贸流通之枢纽,却当如何啊?”
赵政忽然开口,却是惊了众人一跳!
什么?将虎牢边关当作通商关口?!
这……
不大合适吧??
“殿下……虎牢之重!乃国之门户!不容有任何闪失啊!!”
公孙疾顿觉压力陡增,不由吞咽口水,慌忙解释而道。
“可今日所闻……却明显不惧任何外敌侵扰啊?”
赵政说着,当下便指了指眼前工事极为齐备的瓮城,以及不远处的护城大河,面露不解的望向公孙将军。
“殿下……虽是如此,但如此关键要冲!如何、如何能……”
公孙疾顿时语塞,甚至想扇自己两嘴巴子!
他究竟脑子怎么想的,非要为秦王殿下详细讲解这虎牢关究竟有如何如何,多么多么坚固异常么??
这不是纯粹给自己无事生非么?!
“哎!若是旁人我却还有些不大放心,但有公孙将军亲自坐镇于此!本王这心中啊……可真是倍感安心啊!”
赵政当即笑呵呵的,拍了拍卫虎大将军的肩膀,示意我很看好你哦,公孙大将军!
“这、这这……殿下,这……”
公孙疾面露苦涩,却被一句话噎在当场,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
“殿下,你之意……却是在城外建立通商商埠(bù),以供小额交易,而后又在关内兴建大型坊市,以供大额商贸?”
坐定殿中,公孙疾耐心倾听,聆听完殿下极为完善的完整计划之后,这才若有所思般轻轻点头。
“不错!虎牢之重,自是不容有失!然则如此上佳地利,若因此而弃却又可惜至极!”
赵政微微颔首,将自己心中早有定计的计划向公孙将军和盘托出。
他心中明白,日后这虎牢关通商商埠一事,无论如何都是绕不过卫虎大将军公孙疾的!
故而,自己的周密计划,自然需得与公孙将军提前沟通清楚才是。
必须得让他彻底的明白自己心中意图,这才能更好的配合自己,将虎牢关打造为三国通商枢纽,提振秦川商贸,带动秦国大兴!
“故而,本王欲将通商之事,分为两步而行!”
赵政说着伸出两指,正色而道。
“其一,在护城河外,兴建要塞工事,派重兵严密把守,将其作为虎牢关第一道防护关卡!任何想要进入关内之人,都需得通过要塞内的严密盘查才可!”
公孙疾闻言不禁连连点头,心中颇为认同,如此安排,确实周密异常啊!
“这般,便可由此要塞工事为界,要塞之外为商贾通商商埠,搭建房屋草舍,以供列国商旅交易使用。”
赵政坐直身姿,继续补充而道。
“要塞之内,则需经过重重盘查,再经吊桥、瓮城、城门而入,每日严格限定出入时间,不可逗留,不可暂歇,一旦入城必须即刻出关!前往关内而居!”
公孙疾闻听此言,不由连连拍手,只觉这等安排,当真是小心至极啊!
这虎牢雄关,最忌从内而破,若任由列国商旅在城内居住,则难保不会生乱!
可若是将所有商贾,全数安排在城外关内,则虎牢夜间闭城,内不可出,外不可入,自当万分保险,安稳无虞啊!
“其二,在关内大兴土木,兴建大型坊市,以供列国商旅商贸往来所用!”
言及至此,赵政不由面露些许激动。
“自此!大骊入乾,则不必远远绕过百里秦川,绕行千里而过!而可直入虎牢,继而直入大乾三州三十六郡!”
赵政猛一拍掌,大感振奋般腾然起身!
“而北狄入乾,却也不必偷偷摸摸,私自入境交易!大可直入虎牢,将西域奇珍,直通九州各地!!”
赵政忍不住在殿内连连踱步,而后激动而叹!
“如此!虎牢将成大乾、大骊、北狄三国之通商中枢!此间大利……却又如何可以万金计也?!”
即便是赵政后世看得多听得多,随意学来的一点商业知识,但对于此时的古代封建社会来说,还是大大超前了!
如此所为,将使虎牢从一边僻要冲,摇身一变,直接跃升为三国商贸往来之核心枢纽!!
此事若真功成,此间之利又如何能算的清楚?
三国商贸往来,又将会对整个秦川,带来多么巨大般的提振作用??
而也正因如此,赵政才会不惜长途跋涉,亲身来此边关!
此行,必要将虎牢通商之事,彻底打通!!
而至于殿中众人,闻听此言之后,更是心神巨震,却是脑海之中,从未有过如此大胆而又奇异之妙想!
此时此刻,众人尽皆不约而同的望向秦王殿下,目光中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秦王殿下他……当真仅有一十二岁尔??’
……
“吾尝有幸,聆听皇兄治国之策,兴邦之言也!
时隔二十余载,每每回味,犹如历历在目矣!
皇兄之眼界,若神灵俯视,由来至今也!
皇兄之谋略,若巧夺天工,奇思妙极也!
皇兄之远见,若上古圣皇,经纬古今也!
噫吁嚱!皇兄与之秦川,与之大乾,若天赐之人,天命之子也!”
——《芸中记》·赵芸
“皇兄,如此大兴商贸之策,自是可行!然秦川府库目下亏空,又何以支撑如此巨大的土木工程呢?”
不过在冷静下来之后,七公主赵芸却提出了自己内心中的一个疑惑。
皇兄所构思的大兴商贸之策,自然是周全万分,前景极好。
但对于目下府库亏空,赈灾济民都还需举全郡世族之力方才勉强凑齐的秦川来说,哪有那么多钱去这般大兴土木啊?
计策就算再好,再过完善,可若是没有财力支撑,岂不又等同于镜花水月一般么?
故而,七公主赵芸此言一出,顿时便引得众人齐齐侧目,不由望向坐居主位的秦王殿下,都想知道秦王殿下究竟是如何思虑此事的。
很显然,对于已经执掌一郡郡务的秦王殿下来说,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府库之中究竟有着多么大的亏空。
可在明知如此的情况之下,秦王殿下又打算如何解决这一难题呢?
面对众人的目光询视,赵政只是呵呵一笑,这才不慌不忙的继续说道。
“府库亏空,本王自然心中有数……然打通商道,大兴商贸一事,却又乃秦川当务之急!”
赵政轻轻敲了敲檀木案面,他可不愿如军师所言,等到两三年后再进行此事。
他现在都恨不得秦川都够在最短的时间快速暴富起来,而后自己就能够舒舒服服的,安心当自己的闲散藩王了!
“故而,此事不宜拖延,需当尽快解决才是!”
赵政说着豁然站起身来,目光炯炯般射向众人。
“本王此次赴川,各族贺礼相叠而加,大致有金六十余万两……”
“殿下!万万不可啊!!”
“皇兄!此事还需三思啊!!”
然而不等赵政说完,赵龙与赵芸两人就已经忙不迭的连声喊道!
他们一听此言,就下意识般以为殿下欲要再开私库,为国而捐!!
故而心下大急,甚至一时都顾不上礼数,当场便大声喊道!
只有卫虎大将军公孙疾还有些莫名其妙,一脸糊涂的望着众人,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秦王殿下是提到了自己的秦王府库,可那也不可能拿私库捐给国库吧?
怎么芸儿和这位侍从,一个个突然就变得这么激动呢?
“莫急莫急……本王此举,非是要直接捐于国库以作扩通商道之用,而是另有迂回之法!”
赵政呵呵笑着摆了摆手,示意芸儿和子成不用着急,自己自然不可能傻傻的将私库全数捐于国库,而是另有其他想法。
“什么?殿下!你当真要以私库出资,为秦川打通三国商道?!”
闻听此言,赵芸与赵龙两人顿觉心中一松,唯有公孙疾大惊不止,不由出声喊道!
他方才听到了什么??
秦王殿下!竟然要动用私库,为秦川打通三国商道?!
这、这这……
如此所为,简直千古罕见啊!!
“不错!目下秦川府库亏空,扩充商道一事又乃当务之急!本王自要出资相助……哎!莫急莫急!”
赵政说着说着,只见公孙将军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禁轻笑着连连摆手,示意不用心急。
“本王此举,非动用私库捐于国库,而是斥五十万金成立商社,为王府直属商行,专司虎牢扩通商道一事!”
话音刚来,殿内众人却更感迷茫疑惑。
这……又与直接捐于国库有何不同么?
若是直接捐于国库,日后等秦川富庶,还可正大光明的再要回来!
但若是采取殿下口中这等迂回之策,岂不属于肉包子打狗,一去无回么??
况且藩王之尊,又是如何能够此等操持商贾贱业?!
以王府之名,设立商社!
此等行为,即便是放眼整个九州大陆,却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
“皇兄!如此周折……却又为何?”
赵芸一脸不解的望向皇兄,却不知皇兄突然间搞出个什么商社出来,又是何意??
“哈哈哈哈!既为商社,自然属于商业往来之畴!若是以王府私库直出,这意义却就大大不同了啊!”
赵政见众人尽皆迷茫不解,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既然属于商业往来之范畴,那么无论哪家商社,自是不会白白捐钱的嘛!普天之下,但凡商社所求……无非利之一字而已!”
作为从后世穿越而来的赵政,对于这种类似于‘国营企业’的模式,那自然是认为理所应当了。
况且他也从来不觉着商贾之事属于什么贱业,自己堂堂藩王去经商就算是丢份了。
他才懒得管那么多呢!
他现在只想搞钱!!
至于面子什么的……全他妈都是虚的!
唯有这白花花的银子,才他妈是真的啊!!
故而,以王府之名设立商社,对于赵政来说,那可真是丝毫心理压力都无!
“而本王所属商社,逐利之求,自然也一般无二!这五十万金撒了进去,自然要想办法挣回来才是嘛!”
赵政说着,又笑呵呵的坐回塌中,看着众人依旧不解的面庞,不禁失笑不已。
“怎么?你们莫非是想说,此事却又利在何处?”
众人齐齐点头,顿时望向秦王殿下,却不知这替秦川扩充商道一事,这商社又如何能从中获利了?
这事怎么想来想去,唯一的得利方只有秦川郡和秦川百姓啊!
至于出资扩充商道的商社……又从哪去套出来这足足五十万金呢??
“哈哈哈哈!如此简单之事,你们却也想不明白!”
赵政不禁哈哈大笑,第一次有了一种,站在后世巨人肩膀之上,利用眼界和智商彻底碾压旁人的快感!
“商社负责出资扩充商道,此事无需秦川郡府承担一分一毫,日后更不需秦川郡府有任何偿还!”
秦王殿下所言,却又令众人大惑不解!
什么?竟然还不需用秦川郡府来承担这笔费用??
那这么大一笔钱……又能够从何而出呢?!
“商社别无他求,只求一事而已!”
临到关头,赵政故意神秘的卖个关子,果然瞬时便吸引的众人大为好奇!
“究竟所求何事啊??”
赵芸最为性急,却是当下便忍不住追问而道!
“哈哈哈哈!所求无他,惟虎牢商道百年经营之权也!”
此言一出,赵芸、赵龙依然双双失神,年纪尚幼,阅历尚浅的他们,却还搞不清楚这什么百年经营之权又是什么东西?
但卫虎大将军公孙疾,却顿时眼前一亮,若有所思般微微颔首。
至于赵政,一看他们二人却还面露迷茫的神情,顿时便又详细补充而道。
“自虎牢商道正式通商之后,凡从此商道而过的列国商贾,所有商贸杂税全数由商社收取,以偿还出资扩充商道之债!”
其实赵政此举,说来也是异常简单。
说白了就和后世修高速公路差不多呗!
你政府没钱是吧,那好啊,由我商社出资替你修建商路,我也不需要你政府却偿还这笔债务,只要这条路上通行而过的经营之权而已!
如此一来,政府虽然没钱但是也把路给修了,而且还不需用偿还任何债务。
商社虽然出资修路,但是获得了这条路上整整一百年的经营权,可以通过收取过路费、交易税等等赋税来收回投资,甚至达到盈利。
对于民众商贾来说,本来没有这条路很是麻烦,而现在突然有了这条路解决了许多问题,自己只需要付出很少的费用就可以使用,这又何乐而不为呢?
如此这般,三方得利,自然是尽皆欢喜!
一时间,好不容易才想通此处的众人,望向秦王赵政的眼神之中,却是更多了几分异样神采!
尤其是卫虎大将军公孙疾,更是在心中连连称奇!
怪不得父亲大人会那般看重与他,甚至不惜亲笔来信,嘱咐自己一定要配合好秦王殿下,万事都由他做主。
原来这秦王殿下行事处置,竟这般老辣干练,丝毫不像年仅十二的少年藩王啊!
尤其是此等商社出资,经营回利的迂回奇策,更是闻所未闻,简直巧妙之极啊!!
“彩!”
念及此处,公孙疾不由大声喝彩!
“殿下一言!竟轻描淡写间轻松解决此等棘手之事!末将着实佩服至极!佩服佩服啊!”
公孙疾当即拱手,连声称赞!
“是啊!我却还万万未曾想到,此事竟还可以如此处置!”
寒门出身的赵龙,虽是用了更久的时间才勉强想通此事,然则此等奇思妙想,对他来说无异于大开眼界,简直惊叹莫名!
“可……皇兄,光是收取商税,能够将足足五十万金全数收回吗?”
赵芸冰雪聪明,自然是一点就透。
但也正因如此,她反而想的更多更远。
毕竟这可是足足五十万金啊!
这可是她皇兄的五十万金啊!!
这么大一笔钱,就这样花了出去,赵芸可真真是心疼至极,简直比花自己的钱还要珍惜!
故而,即便有一百年的虎牢商道经营之权在手,但这么大一笔钱就真的能全数收回么?
就收点可怜兮兮的关税,又能收多少钱啊?
毕竟盐铁这等大利之事,都属于专营专税,是单独罗列在商税之外的!
在皇兄已经将盐铁专营一事收归国有的情况之下,哪怕是虎牢商道,也不能例外啊!
否则,皇兄此举不等于自己打自己脸了么?
况且出身皇族的她,更是明白这五十万金若是不动,只是借贷出去,光这一百年的利金就得有多少啊??
故而她轻咬下唇,不由担心而道,可真真是忧心皇兄这笔买卖,万一做赔本了可该怎么办呀!
那可是我、是我皇兄的五十万金呢!!
“哈哈!芸妹啊!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三国通商之利,其巨当真难以想象!”
赵政笑着安慰起自己的芸妹来,并且借此机会,又将自己心中所想的商税改制之策当众道出。
“况且,在为兄计划之中,这虎牢商道……商税一事,却还需再行改制!”
只此一言,众人皆惊!
纷纷不约而同的相视而望,却不知秦王殿下,对于商税一事又打算该如何改制才好?!
“目下九州三国,商税一事,无非关税、市税、杂税三课并行而已!”
言及此事,赵政却是又忍不住腾然起身,缓缓踱步而道。
“所谓关税,自是通关之税,所谓市税,自是坊市交易,按额抽税,所谓杂税,更是五花八门,随意增设。”
对于商税一事,同田赋一样,这等国之命脉,赵政自然也早有思虑,且已有改制对策。
反正但凡是和钱有关的东西,都是赵政最为关心,也是最为看重的!
“本王之意……虎牢若想成三国贸易中枢,非弃关税、杂税,而重市税不可!”
秦王殿下之言,再度语惊四座!
只因自古以来,九州列国皆是关税、市税、杂税三课并行!
甚至有的贸易往来异常频繁之要地,还要不断提高关税,想尽办法罗列明目增设杂税!
至于主动放弃关税、杂税一事,更是闻所未闻,简直不可思议啊!!
怎的秦王殿下为商社争取到了虎牢商道百年经营之权,不仅不想方设法如何增设商税,反而还反其道而行之,主动删减商税?!
这、这这!
这可当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啊!!
“哈哈哈哈!怎的?又觉难以理解不成?”
赵政一看他们这幅神情,不禁哈哈大笑,顿时又有一种强烈的智商碾压快感!
“你们却有所不知啊!巧立名目,增设商税,只会令列国商贾退而远之,避之不及而已!”
赵政缓缓收起笑容,继而正色说道。
“尤其虎牢商道初立,何以吸引天下富商,列国大贾?惟免关税、杂税而已!”
此言一出,赵芸、赵龙依旧困惑不已,只有公孙将军似乎心有所想,却又半晌难以抓住重点。
“你们试想一番……目下九州各地,无不苛捐杂税,加重关税,又有何人真正在乎过他们眼中的低贱商贾之流?”
重农抑商,这种古代封建社会根深蒂固的传统思想,对于赵政来说压根没有任何影响!
“若在此时,我虎牢商道对天下而宣,免除一切关税、杂税!仅以交易之额抽取市税!试问列国商贾,又有何人不大感动心,主动来此呢?”
秦王殿下之言,如煌煌大言,令殿内众人尽皆怔神!
“如此一来,我虎牢商道自然商贾大增,商贸大兴!虽弃关税、杂税等小项商税,却大大提振市税这一大项商税!且我虎牢免除商税、杂税,就算略微提升市税抽成比例……又有谁人会感到有所不满呢?”
赵政说完,不禁笑呵呵的望向众人。
却只见殿内众人,尽皆瞠目结舌,面露钦佩万分之色!
尤以卫虎大将军公孙疾为最,闻听此等旷古奇策,心下激荡之余,不由感慨而叹!
“秦王殿下若为商贾……则必为九州第一大商也!”
……
“自古重农抑商,重士轻商,为神州正统,为九州公论也!
然乾帝其人,为图霸业,竟舍正统公论与不顾,弃尊卑礼序如草芥!
不逐中原大道,不循正统古例,只求偏门左道,肆用奇巧淫技耳,终落下乘矣!
嘻!如此作为,何其可笑乎?”
——《骊书》·范建(原大骊王朝太史令)
“皇兄,可商社如此重要之事,又该交由谁去操持掌管呢?”
赵芸被皇兄的计策彻底打动之后,却是又转念一想,开始担心没有合适的人能够担此重任。
毕竟商社成立,可不仅关系着皇兄足足五十万金的本金,更是干系着秦川振兴之大事!
皇兄为了使秦国兴盛,殚精竭虑,煞费苦心,独自一人琢磨出了如此之多的奇谋巧策,甚至不惜大开王府私库,为国为公无私助力!
如此重要之事,若因所托非人,最终反而误了大事,那可就真真要气死赵芸了!
“此事自不用愁,莫非目下身边……却还有比霍金兄更为合适的人选了么?”
赵政笑吟吟的回道,而霍金二字一出,则令赵芸恍然一怔,继而若有所思。
对于执掌商社之人,自然关键至极,试问赵政又怎么可能不提前思虑清楚呢?
毕竟自己所成立之商社,日后流转金额又如何会限制于区区五十万金??
干系到上百万金,甚至数百万金的大生意,如若不是极为信重,且又能力出众之人,赵政如何敢轻易托付?
故而,霍金虽然年幼尚小,甚至还未及加冠,但赵政还是决定将如此重任交与自己击掌结义的兄弟挚友!
况且霍金年岁虽小,却自幼生在名门霍氏,曲阳霍氏所经营之霍氏商行,更是大乾商社中所能排上号的百年老号!
霍金生性聪慧,自幼生长在如此环境,耳濡目染之下,不仅对商行运作一事颇为了解,更是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极谙人情世故的出色本领!
可以说霍金完全有能力担此大任,唯一可能欠缺的,就是经验和心性上的不足。
但赵政自然给他这个时间和平台用以慢慢成长,毕竟对他来说,无论选择何人担此重任,其忠心和品性如何,往往比能力是否强弱要更为重要的多!
而对于霍金来说,自幼与赵政从学府长大,甚至与赵政相互击掌盟誓,互相引为终生挚友!
更何况,在赵政初封秦王,被封至边远边郡的秦川郡时,霍金更是毫不留恋的舍弃京城繁华,不顾自己百年世族长子之身,心甘情愿的追随在赵政左右,哪怕是来此边郡战乱之地也在所不惜!
试问如此挚友,赵政又如何不能百分之百的信任与他,将自己大部分的资产都交由他来统一打理呢?
虽说老管家高德,无论是老练程度或布置安排的能力,目下都远远超过未及加冠的霍金,但问题却是……
赵政根本不能无条件的信任与他!
毕竟相互之间,结识也不过数月而已,甚至都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又何谈交付如此重托呢?
故而,老管家高德的能力即便再为出众,但在赵政的脑海之中,却压根就没有考虑过由他来执掌商社之事!
并且就算是赵政能完全信任的霍金,赵政也从来没有想过仅让他一人来全权负责此事。
就如同此次赈灾济民,虽大权交与军师诸葛暗,来统一调度全郡赈灾之事,但却又特意安排了赈灾御使霍金,作为副手来辅佐军师诸葛暗。
其实说是辅佐,更多层面上却更像是监察!
毕竟赈灾御使之名,为何不作他名,反而偏偏作以御使?
此意,自然为秦王殿下亲派御使,那可是执节而出,在外便代表着至高无上的秦王殿下!
而所谓执节,便是亲执王命之节!
节为节杖,是圣皇或藩王的身份象征。
毕竟无论是一国圣皇或一郡之王,都不可能事事躬亲,所以必须指派他人代行,然空口无凭,辄以节为凭。
节便代表圣王之尊,凡持节使臣,即代表圣王亲临,象征国家与圣王,可行使生杀大权!
是以,若有持节御使在侧随时监察,即等于秦王殿下亲临,试问又有谁敢胡乱造次?
而之所以要特意如此安排,是因为只有如此这般相互制衡,才能确保权力不会过于集中,从而导致失衡乱权之危!
故而,在赵政的设想之中,商社如此大事,更加不可能任由某一人一家独大!
即便是自己最为信任的霍金也万万不行!
从后世穿越而来的他,这心中可是最为清楚明了!
这人世间,最最经不起考验的……便是人心啊!
是以,他压根就没打算考验任何人的人心,而是直接以最为完善的制度,彻底杜绝可能出现的任何问题!
即便目下倚仗于霍金,但至少也得派驻一人甚至更多人,进入商社掌控要害职权,继而制衡霍金,使其不能也无法起什么多余心思。
如此一来,此人与霍金对自己都是忠心耿耿,且相互之间又互相制衡,只有这般,才能够确保万无一失!
念及此处,赵政豁然抬头,望向自己的小妹芸儿,却是不禁心中一动,当即开口而道。
“诶芸妹,说到此处……为兄却是要有重任交与你做!”
赵芸闻听此言,顿时惊喜交加,不由嘻嘻笑道!
“好呀好呀!皇兄!你准备交与我何等大事呀?”
秦王殿下突然开口,却是引得众人尽皆好奇,不知七公主赵芸女儿之身,且又如此年幼,如何能担负郡中大事?
“商社一事,非同小可!为兄之意……却是准备将掌理财务之事,全权托付于你!”
赵政目光炯炯的望向芸妹,对于自己这个小妹,他自然可完全信任!
是以,如此重要的财务之事,他当然不假思索,理所应当的想要交由她全权负责!
当然,她一人肯定不足以掌控如此大局,而是以她为主,再辅以他人负责具体事务,共同掌控商社财务一事。
但关键的银钱进出,却必须得有芸妹亲笔签字才可!
“这……”
然而此言一出,众人尽皆心惊!
须知秦王所言商社,起步便是足足五十万金!!
如此大额巨资,竟交由年仅十二岁的七公主赵芸进行打理,这!
如何不使人大感吃惊呢?!
“啊?皇兄!我还当什么事呢?原来就是让我帮你当管家婆啊!!”
谁知赵芸不仅毫不吃惊,反而一脸嫌弃,不太愿意的模样!
“哈哈哈哈!不然呢?你以为皇兄……又会为你安排何等大事?”
赵政闻言大笑不止,强忍着眼泪又继续问道。
“我、我还以为……是开疆拓土,覆灭北狄这等大事呢!”
赵芸‘哼’的一声,心中所想,却全是心心念念的沙场立功之事!
“哈哈哈哈哈!”
此言一出,却是满堂哄笑!
任谁都只当七公主赵芸这是小孩戏言,毕竟以公主之尊,又如何能亲上沙场?
更何况,开疆拓土,覆灭北狄,这又岂是那般容易之事??
“好了好了,我看是芸儿又嘴馋了吧!”
赵政笑着擦了把眼泪,还以为芸儿又想纵马驰奔,入山中狩猎,以饱口腹之欲呢!
“这样……既然大事都已商议完毕,不如就遂芸儿之意,去这百里秦川之中,好生狩猎一番却又如何啊?”
于是当下便出声提议,去这大名鼎鼎的百里秦川之中,享受狩猎之趣!
说来也是没法,对于古代社会来说,人们的休闲活动,除过男女之间那点鱼水之欢外,好像也就只剩饮酒奏乐,外出狩猎这等娱乐活动了吧!
而目下身处边郡,自然没有上好的歌姬乐师演奏靡靡之音,唯一能够进行的娱乐活动,还真就只剩下外出狩猎这一项了!
故而,赵政此番提议,顿时便引得众人交口称赞!
尤以赵芸为最,更是兴奋的一跃而起,口中连连高呼!
“太好啦!要去狩猎咯!”
如此小孩行径,更是逗得众人大乐不止,对于方才开疆拓土,覆灭北狄之言,更是不甚在意!
并未有人,将此等豪言壮语,真正往心中而去……
……
幽深静谧,林木茂盛的百里秦川之中。
今日,延绵数百里的秦川大山之中,迎来了一行身份极为尊贵的皇族亲临此地!
其中最为引人瞩目者,则是被众人拥簇在中,身骑白马,头顶玉冠,王服加身,大红披风随风飘扬的秦王殿下!
今日出行狩猎,在这陡峭山脉之中,自然不适合乘坐王车出行。
故而,赵政便遣人牵出了由何氏所赠,浑身皆白毫无杂毛的上好白马,与众人一同骑马而行,直奔山林而入。
为了方便出行,赵政不仅舍弃了笨重宽大的王车,就连随身甲士也仅带了二十五人一同御马狩猎而已。
之所以为二十五人,是因甲士编制为五人一伍,二十五人为一行(háng),为方便起见,刚好便带了一行甲士,贴身护卫。
陪同之人,除过贴身侍卫赵龙、七公主赵芸、卫虎大将军公孙疾之外,却还有自告奋勇而来的高德之子——高进。
对于这位自从加入车队以来,就有些边缘化透明化的高进,却是除过这个名字之外,并没有为赵政留下太多印象。
不过看在德叔的面子上,对于他的自告奋勇,赵政还是点头应允,允许他陪同狩猎。
“舅父,这百里秦川之中……可有什么珍稀奇物?”
马队行进间,赵芸好奇宝宝般四下环顾,向着自己的舅父出声询道。
“害!这百里秦川,虽延绵数百近千里,也勉强算是名山大川,但却平平无奇,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公孙疾闻言失笑摇头,显然对于自己亲自驻守的百里秦川并没有多大兴趣。
“其一,不如泰山那般雄壮巍峨,峰仞绝巅,却是在九州大陆都名气极大,吸引无数游学士子前来探访,更有数不清之文人墨客作诗传唱。”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颔首,却是都赞同此等言论。
百里秦川虽连绵不绝,直至千里,却并不危奇高绝,毫无特点,远不及泰山那般引人注目,名动天下。
故而,大乾之外,中土各国,大多都不知百里秦川之名。
不过秦川郡,却是因这百里秦川才得名如此。
“其二,秦川虽广,却并无珍奇,一无金银富矿,二无珍稀奇物,像是什么雪狸、猫熊等等奇物,那更是不见踪影!”
说到此处,公孙疾似是忽有所想,继而又连忙补充而道。
“不过这山中除过猛虎熊罴(pí)之外,却还偶有麋鹿,若有幸遇之,倒还可大快朵颐一番!”
话音刚落,众人尽皆大笑,倒是这心中,都对这鹿肉起了几分垂涎之心。
“舅父!小鹿那么可爱,怎么可以吃鹿肉呢?!”
就是七公主赵芸对此并不赞同,嘟着小嘴,不满说道。
若是真遇上麋鹿,自然要养在自己身边才好,怎能就那般直接吃了?
“哈哈哈!芸儿说的对!若果真遇上麋鹿,舅父必定为芸儿亲手捉来,任凭芸儿处置!”
公孙疾放声大笑,言语中充满宠溺之意。
“舅父大人真好~!下次若再遇舅母,芸儿再不会说你坏话啦!”
赵芸调皮的眨眨眼睛,却是逗得众人再次哄笑,整个狩猎马队之中,顿时充斥着欢快般的氛围。
“哎!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正在此时,却只见赵龙一声大喝,眼睛无比锐利的在百米之外,果真发现了麋鹿的身影!
“皇兄!哇!真的有麋鹿呀!”
众人循声连忙循声望去,赵芸更是惊喜交加,兴奋不已!
“哈哈哈哈!好!芸儿!且看舅父如何为你捉来此鹿!”
公孙疾顿时大喜,不料竟果真心想事成,当下哈哈大笑,连忙催马急驰,直奔那头麋鹿而去!
“呦呦~”
骤然两声鹿鸣,却是那麋鹿见势不对,慌忙拔腿就跑。
但它又如何跑得过公孙疾胯下宝马,不过数息之间便被追上!
“哈哈!孽畜!哪里逃!”
只见公孙疾单手握缰,另一只手快速将套绳在空中急旋,却是瞅准时机,电光火石间骤然撒出!
“呦~!”
顿时便无比精准的套在麋鹿脖颈,而后公孙疾迅猛拉收,登时便在一阵凄惨的鹿鸣声中,哈哈大笑着驻马而立,静候众人随后跟来。
“哈哈哈哈!芸儿!如何!此鹿便属于你了,任你处置!”
公孙疾眼望着芸儿那张兴奋的稚嫩面庞,当时便将手中套绳凌空伸出,欲要将此鹿交与芸儿处置。
但就在这时,他却见秦王殿下望着那麋鹿倒下的位置不住怔神,这递出缰绳的动作不由一滞,当下疑惑开口而道。
“额,殿下,莫非您……”
还不待公孙疾说完,却只见秦王赵政豁然间翻身下马,脚步匆急的快步奔至鹿前!
“这这这!这是……”
可谁知秦王殿下,却根本连看都不看横倒在地的麋鹿一眼,只是半蹲在地,手中捡起几块黑漆漆的石头,浑然不顾自己的手被那奇异怪石染的漆黑一片,只是自顾自的看着,而后莫名其妙般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发了!要发了!本王要发了啊!!啊哈哈哈哈!!”
……
“神武十二年,始皇忧心边关,入秦仅数日,不兴土木,不建王府,直入虎牢而去也!
虎牢毕,始皇狩于川,才初至,竟有神鹿而寻,迎面而跪,众人大惊矣!
神鹿跪地,张口而鸣:‘秦王乃天命之子,必一统天下,齐聚九州也!’
言罢,踏彩而升,飞天而去!”
——《搜神记》·甄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