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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14 3顾茅庐?
我真不想当皇上全文阅读作者:无处安放的梦加入书架

最新网址:    高德寻赵龙,主动交好,挫败而回

    南阳郡为凉州门户,与泰州接壤,几乎整个凉州往东的商贸往来,都是通过南阳郡而出,再入河西郡,而后再通往泰州一十二郡,乃至九州各地。

    故而,南阳郡也可谓是凉州最为富庶的大郡之一。

    当年赵国从凉州边陲而起,赵人生于草莽,长于山野,好勇斗胜,武力卓群,甚至妇孺都不惧征伐,闻战而喜!

    赵国依靠全民皆兵的凶悍战法,在十国混战的战国时期,得以迅速起势。

    然赵国虽军力鼎盛,却长年受限于兵困马乏,粮草短缺,直至赵国攻下凉州最为富庶的南阳郡时,这一情况才得到了初步缓解。

    至此,赵国才得以大军压境,直入泰州,继而再吞齐并燕,相继攻下了泰州、泽州两州之地。

    毫不夸张的说,这南阳郡,便是赵国的龙兴之地。

    九州皆知,赵国起于凉,而兴于泰。

    当赵国的无双铁军,在更为富庶的泰州,彻底解决了粮草兵器之困后!

    赵国吞齐并燕之势,便已势不可挡!

    而在其中,南阳郡顶级望族——何氏,对赵国攻下南阳,继而征伐泰州,便起到了无可替代的关键作用!

    因而,今日大乾之国母,太极圣皇之皇后,便是当今何氏之女——何嫣。

    除此之外,何氏的从龙之功,也使得何氏在整个南阳郡的地位,更加无可动摇!

    偌大一个富庶之郡,几乎全部都由何氏宗族所把持。

    甚至毫不夸张的说,何氏与之南阳郡,相比起秦王与之秦川郡,两者之间,仅仅就是只错了一个名正言顺的藩王称号而已。

    故而在南阳郡,何氏便是南阳说一不二的土皇帝!

    甚至就连郡守,也得看着何氏的脸色行事……

    郡守在南阳,可能十年便会轮换,但何氏在南阳,却是百年难以更替啊!

    那么理所应当的,当秦王浩浩荡荡的王车车队,踏入南阳第一步的那一刻起,何氏便第一时间知晓了这一重要讯息。

    却是马不停蹄,直接便由何氏二当家亲身来访,在途中寻到一眼难以望到边际的秦王车队,主动邀请秦王殿下,来何府做客。

    对于大皇兄燕王赵括的母族,更何况又是主动暂借自己家主令牌的何氏之邀请,赵政自然无法拒绝,当即便点头应下,欣然同往。

    而在晚宴时,何氏当代族长,以及何氏嫡系家主的亲身作陪,更是给足了秦王殿下脸面,一场晚宴下来,自是宾主尽欢。

    当夜,秦王赵政更是留宿于何府之中,直至第二日用过早膳之后方才告辞。

    且在秦王殿下正式告辞之际,何氏又主动送上了满满十大车封王贺礼,却是金银布帛,美酒佳酿,应有尽有,用之不竭。

    最起码,肯定是够秦王赶赴秦川路途所用了。

    如此之盛情款待,自是令赵政心中感激,更令一众侍从侧目不已。

    却不知以百年何氏之尊,竟会对年仅十二岁的秦王殿下如此礼遇!

    乃至连久不问族中之事的何氏族长都出面作陪,这可着实令人称奇不已。

    而在辞别南阳何氏之后,声势赫赫,越发庞大的秦王车队,再一次动身启程,向北直往秦川而去。

    “呵呵……子成!”

    缓缓行进的浩大车队中,俨然已经颇受秦王赏识,暂时成为秦王府大管家的高德,御马行进至秦王贴身侍卫——赵龙赵子成的身旁,拱手笑道。

    “昨日南阳何氏向殿下献宝马十匹,老夫便前去请示殿下,将其中一匹特意留与子成……”

    说着,下意识便看了看赵龙胯下的普通军马,却是又当即补充道。

    “自古宝马配英雄,子成这般勇武无双,如何是这等凡俗军马所能配得上的?”

    赵龙闻言先是一愣,当即便下意识看了眼身下的健硕骏马,虽心中不甚在意,但还是拱手客气道。

    “德叔说的哪里话,子成幸甚至哉,得以被殿下看重,不过是终生侍奉殿下左右而已,如何当得起英雄二字!”

    此言一出,高德顿然一肃,却是又一次拱手致意,继而紧接说道。

    “子成之忠心,自然天地可鉴!但未免也有些太过自谦,当日虽牛刀小试,可那般惊世射技……当真是惊煞老夫了啊!”

    言及此处,似是脑海中再次浮现当日那惊鸿一箭,高德不由拂须颔首,连叹不止。

    也正是因此,高德便起了主动结交之心。

    他心中自然明了,赵龙如此得殿下看重,甚至亲口赐字,又兼有如此无双射技,这未来之成就……

    只怕不可限量,难以想象啊!

    “啊?这……”

    赵龙顿时无言,颇觉尴尬的挠了挠头,下意识便出声应道。

    “其实我不擅射技,尤擅枪法……当日之举,不过是随手而为罢了……”

    赵龙心中纳闷,自己随手射了一箭而已,怎么就引得德叔如此大惊小怪?

    射技本就非自己所长啊,自己也并不怎么精通,只会那么一点点而已啊!

    比起自己的枪法来说,那更是不值一提啊……

    “什么?这……”

    高德瞬时语塞,却是被一句话噎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亏得自己刚刚还说不要太过自谦,可谁成想人家,压根就没有想过谦虚这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瞧瞧,瞧瞧这小年轻刚刚说的话!

    不擅射技,尤擅枪法……

    当日之举,随手而为……还罢了!

    这,这也太那什么……

    高德心中激荡,只觉胸口像是有块大石一般,被堵的心慌不已。

    他不禁轻轻摇首,看了眼毫不脸红的赵龙,心中不住叹息。

    ‘唉……现在的年轻人啊!未免也太不谦虚了!’

    ……

    “皇兄!皇兄!”

    赵政端坐在四平八稳的王车之上,正无聊间,忽然从一侧遮帘处,传来了芸妹那熟悉而又轻快的笑声。

    “我们去吃……哦不,去抓兔子玩吧!”

    赵芸熟练的操纵骏马,行至王车近前,先是暗暗咽了咽口水,而后嘻嘻笑着提议道。

    “哈哈!好啊!”

    赵政顿时失笑,正觉无聊的他便当即点头,允下此事。

    而后不久,只见秦王延绵的车队之中,突然从中部蹿出了四人四马,快马加鞭,急行不止,眨眼便呼啸而去。

    这四人,正是秦王赵政、七公主赵芸、亲军都尉关飞、贴身护卫赵龙。

    此去山中寻摸野味,自然不宜随从过多,有关飞、赵龙两人在侧,便已足矣。

    至于秦王车队,则由高德与龙五二人维持原状,继续前行。

    “兔子!有好多兔子呀!还有野鸡呢皇兄!”

    山野之间,野味极多,赵芸久居深宫,如何得见过如此场景?

    故而兴奋之余,却是自己也忍不住动手而射!

    但这准头和力道,自然相比起关飞与赵龙二人,那可就差太远了。

    “喝!”

    “吼哈!”

    而在殿下面前,关飞与赵龙二人,却是都不愿落后于人,纷纷使出全力,甚至暗中较劲,看谁射中的野味最多,创伤最小,保存最为完整!

    在这两位当世猛将面前,这什么野鸡野兔之流,就如同虎入羊群一般,顷刻间就捕杀一空,留下遍地尸首之后,其余皆被吓得逃窜一空,早已不见踪影!

    可即便如此,这满地野味,还是多到四人四马,都完全装载不下,只得扔下大半,捡了些保存最为完整的带了回去,准备大快朵颐。

    等到夜幕降临,庞大的秦王车队暂且停宿安营,在车队最中部,却篝火通明,举行着盛大的烧烤晚会。

    今日满载而归的野味,出去最好的几只留于两位殿下,其他的则都尽皆分与亲军将士。

    一时间,整个天地之间,似乎都弥漫着诱人的香味,与高涨的欢快氛围……

    “皇兄!这是我亲手所烤!你尝尝看好吃嘛?”

    但就在这片欢乐的氛围之中,赵政却面对着一串有的地方烤的黑焦,有的地方似乎还没烤熟,感觉像是半生半熟的一串兔肉时,忍不住便有些发愣。

    “这……”

    他下意识咽了口唾液,内心中对于这串兔肉感到有些抗拒。

    “皇兄!快尝尝人家的手艺怎么样嘛!”

    然而赵芸却献宝似的,将自己废了好大功夫,才亲手烤出来的兔肉递到皇兄面前,满脸期待的望着自家皇兄。

    “啊?好、好的……”

    面对着那双眨巴眨巴的大眼,赵政实在找不出理由来拒绝芸儿的一片好心。

    “……为兄这就尝尝。”

    于是只能是一咬牙,一闭眼,顺手接过兔头,张口便咬了下去!

    “唔唔……这……”

    ……

    翌日。

    “停!快停车!!”

    骤然之间,只听华美宽大的王车之中,陡然传来殿下的一声大喝!

    即刻间,王车瞬息而停,却只见秦王殿下慌忙而出,一边捂着肚子,一边对着老管家高德连声喊道!

    “德叔!德叔!速取手纸过来!!”

    高德见此情形,如何不知殿下内急,当下便连声催促着婢女速取手纸,一边又慌忙四下瞥望,寻找着合适的出恭之所!

    可环顾之下,却只见四周一片平原,毫无任何遮挡,仅有不远处一处小小村落,似是唯一合适的出恭之地。

    毕竟殿下身份尊贵,如何能当着下人的面去当场出恭?

    寻常时都是提前寻找好合适的出恭之所,而后再挖坑遮蔽,搭建临时宫厕,再让殿下亲身出恭。

    但眼下,殿下想必便是昨夜吃坏了肚子,如此这般着急,又那还来得及挖坑遮蔽,再造宫厕啊!

    “殿下!前方有一村落,其中必有茅厕,还请殿下屈尊降贵,前去勉强对付一番……”

    高德一把夺过手纸,快马奔至殿下近前,连声急道。

    “好!好好好!那就去那村落!”

    赵政此时只觉肚子天翻地搅,这尾门险些便把持不住,顷刻便有泄洪之危啊!

    故而那还来得及计较那些,一听不远处便有村落,连忙便大声喊道!

    “子成!快!即刻带我前往!!”

    赵政手执手纸,从王车之上勉强翻身上门,而后下意识环抱住赵龙粗壮而又坚实的腰腹,二人一马,顿时便直奔村落而去!

    “殿下!撑住啊!”

    赵龙眼看着殿下面容扭曲,只觉心乱如麻,恨不得与殿下亲身相换,自己随意找个地方便可拉个痛快!

    但殿下藩王之尊,如何又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出恭??

    又如何能后门失守,溅在裆中呢?!

    故而,赵龙看在眼里,急在心中,不由便一夹马腹,急速而奔!

    不过眨眼功夫,那村落便已至近前,赵龙纵马驰奔的霎那间,下意识便抬头瞥了一眼,只见牌坊之上赫然便写着几个大字。

    ‘卧龙村’

    “吾乃秦王殿下贴身护卫赵子成是也!尔等谁知茅厕在哪?速速道来!速速道来!”

    赵龙纵马闯进村落之中,却是丝毫不停,一边四下巡视,一边大声喝道!

    “尔等谁知茅厕在哪?速速道来!速速道来!!”

    赵龙正欲再次大喊,却只听殿下在身后忽然开口!

    “停!快停下!!”

    赵政实在憋不住了!

    他感觉再这么在马背上摇下去,还不等赶到茅厕,自己就得被抢先摇了出来!

    他慌忙叫住赵龙,让他当即勒马,而后自己翻身而下,捂着肚子,夹紧屁股,篡着腿,无力说道。

    “去!速去寻找茅厕!”

    “喏!”

    赵龙当即得令,连忙继续纵马奔驰,一边在村中大声吆喝,一边四下急忙寻找着茅厕所在!

    而赵政自然也不能闲着,他夹着屁股拿着手纸,小心翼翼的原地寻找起来,一边强行憋着,一边在心中暗骂。

    ‘干!这什么破村子!怎么连个茅厕都没有的!!’

    ‘妈蛋的!古代的人难道就这么不讲卫生么?!’

    这一幕,看在周围稀稀散散的村民眼中,却是目露惊奇,显然从未见过如此华贵而又繁复的服饰!

    但也正因如此,更是无人敢上前开口,惟恐惊扰到这位突如其来的大人!

    “孔亮兄!孔亮兄!有大机缘!有大机缘啊!!”

    只听‘嘭’的一声,家门被骤然撞开,正在安坐读书的诸葛暗顿时眉头一皱,却不知自己的老友为何如此风风火火?

    “怎么……”

    “孔亮兄!你可知是谁来特意寻你来?!”

    诸葛暗正欲开口,却骤闻此言,当下便放下简书,面露疑惑道。

    “哦?我这茅庐先生……莫非还会有人特意拜访不成?”

    “哈哈哈哈!正是如此!而且并非旁人!乃是当今圣皇亲子!九皇子秦王殿下!!”

    来人哈哈大笑,神情间,却是比当事人诸葛暗还要显得更为激动!

    “什么?你说九皇子?秦王殿下?!”

    诸葛暗顿时一惊,却是下意识骤然起身,似乎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错!正是秦王殿下!!”

    来人连连点头,将方才自己的所听所闻不禁全盘托出。

    “说来也是好笑,秦王殿下派遣贴身护卫在村中遍访茅庐,自是在寻你这‘茅庐先生’!那些愚昧村民,还直说什么秦王殿下在找茅厕之类的可笑之言!”

    那人说到此处,不禁抚掌大笑。

    “哈哈哈哈!真乃滑稽之极!秦王殿下之尊,又如何能与茅厕扯上关联?!真真是一帮无知愚民啊!”

    “什么?你所说的……可是那个五岁不言,一开口便是‘为大乾之崛起而读书!’的秦王殿下?!”

    诸葛暗猛然上前一步,抓住老友的手难以置信般的激动问道!

    “不错!正是那个秦王殿下!!”

    来人当即点头,确定答道。

    “当真如此?可是那个当街射杀张骇,心系天下万民于此身的秦王殿下?!”

    诸葛暗仍觉不信,却是又一次激动而问!

    “不错!我听村民说,秦王殿下一人携贴身护卫而来!车队都远远扔在村外!在村中茅庐旁来来回回转了至少三圈!这分明就是直冲着孔亮兄你而来啊!!”

    那人连连点头,神情间激动无比!

    却是万万未曾想到,以秦王殿下之尊,竟至于屈尊降贵,只身来访,甚至不惜三顾茅庐,就是为了寻找到真正的治世之才!!

    “啊?如此所为……竟真是那个在朝堂之上,直言’亲贤臣远小人!‘、’不争皇位争国运‘的秦王殿下吗?!”

    诸葛暗大惊不止,如何敢相信真是那般传说中的人物,特意到此来三顾茅庐,请他出山!!

    “……正、正是那个秦王殿下!!”

    那人当即怔神,但还是耐着性子继续点头。

    “这……我却还是有些不敢置信!可是那个……”

    “孔亮兄!可否暂且住嘴!!再不出去……秦王殿下可就真要走了啊!!!”

    那人心中大急,恨不得当下便一脚将孔亮兄踢出茅屋,当下便踢与殿下面前!!

    “啊?!”

    诸葛暗顿然惊呼,而后仓促而行,慌然而出,口中高声唱道!

    “得遇秦王!暗可明也!”

    ……

    “诸葛暗(字孔亮),凉州南阳郡人,大乾帝国国师,始皇股肱军师也!

    神武十二年,始皇初封秦王,赴秦川郡中,经南阳郡,至卧龙坡。

    始皇尝听闻,南阳卧龙坡,有治世之大才,号‘茅庐先生’是也。

    故见才喜心,竟只身前往,命大军驻于外,仅携贴身侍从一人,亲往茅庐相会。

    一顾茅庐,未尝得见也。

    二顾茅庐,云游仙外也。

    三顾茅庐,赤足相迎也。

    自此,卧龙之才横空出世,遗失之珠得遇明主,致使九州维安,天下太平也!”

    ——《后乾书》卷十·诸葛暗列传第一

章15 终抵秦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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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秦王赵政。

万万没想到,我随手上了个茅厕,却捡了个千年不出的治世大才——诸葛暗。

在刚刚得知这个消息时,我的内心下意识其实是拒绝的。

我真的很想当场讲明白,其实我压根就没有听过你这个什么‘茅庐居士’,更不是特意来这鸟不拉屎的卧龙村来找你的!

我特么就是吃坏肚子,想找个茅厕出恭而已啊!

你在说什么三顾茅庐啊,明明是三顾茅厕好吗?!

我们俩之间可能存在什么误会,这位诸葛暗先生可千万不要多想啊!

赵政刚想如此回绝之时,却忽然转念一想,自己此去秦川,贴身侍卫和精锐亲卫自是齐全。

还有高德暂且充当自己的王府大管家,还有婉儿和‘少女时代’作为自己的贴身婢女,时刻伺候自己。

按理来说,这次出行自己身旁俨然已经是人才济济,足以让自己不需花费太多心思,只需整日吃喝玩乐就好!

可他方才见到这诸葛暗时,才恍然间想起来,自己身边还缺一位非常重要的关键性人物!

那就是代替自己治理秦川的治世之才!

毕竟自己根本懒得管那些屁事,更是心里清楚自己有几把刷子,根本就没有能力去管那些事情。

可如何没有人治理秦川,导致秦川郡民不聊生,百姓困难,最后若是连基本的赋税都收不上来,那自己又该怎么办,难不成去喝西北风么??

所以赵政心思急转之间,最终还是决定,将这位诸葛孔亮先生,留在自己身边,好辅佐自己治理秦川才是。

于是浩浩荡荡的秦王车队之中,又多了一位拉了一大车简书,一身布衣,一把略显残破的羽扇,除此之外再别无他物的‘茅庐居士’——诸葛暗。

……

“这都是什么破路啊?”

略显颠簸的王车中,赵政颇为心烦的掀起遮帘,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泥泞不堪的小路,心里不禁有些不耐。

他虽然是想慢些赶到秦川,但更讨厌没完没了的阴雨,不喜坑坑洼洼的小路,就连坐在如此宽大平稳的王车之中,竟然都能够感到清晰的颠簸之感。

这令他很是不悦,却又实在没有办法。

自从出了南阳郡之后,再往北行,却是一路上越发荒凉起来,久久都难以遇见村落人烟。

虽路途之上的景色十分壮丽,但看得多了,也就感觉那么回事,全没了初见时的欣喜。

尤其是官道逐渐中断,只能走各处乡间小道,甚至无人野路之时,整日被颠簸在王车之上,赵政这心情就更觉糟糕了。

“这凉州……果然是州如其名啊,这特么未免也太凉了吧?”

一出生就在太极皇宫的赵政,还真是第一次亲眼得见,所谓的边僻之地究竟有多么边僻!

这等穷山恶水,勉强生活在其中的人们,自然也就养成了好勇斗胜,喜好武力的性情格局。

只有超绝的武力,才能够在这片荒凉贫瘠的土地上更好的生存下来!

这也是赵人,乃至于现今的乾人,军力之鼎盛,武力之昌隆的根本所在。

试问在如此境况之下,乾人又如何学中原大国那般重文轻武,整日只知咬文嚼字呢?

故而整个大乾王朝,崇尚武力,不喜腐文,早已成为了弥漫朝野的大势风气。

也怪不得崛起于边陲的大乾王朝,会那般被中原大国所贬低、厌弃,只因这地利之差,文化之别,实在是不可以道里计也!

“德叔!德叔!”

心下烦乱间,赵政下意识便张口喊了起来。

“殿下有何吩咐?”

不过数息间,身披雨蓑的高德便驰马而来,在窗口恭声而道。

“这般行进下去……却还需多久日程?”

是的,被颠簸的有些怀疑人生的秦王赵政。

第一次在脑海之中,升起了一种想要尽快抵达秦川的奇怪想法。

因为经过这段时间的亲身体验,好像这古代的长途旅行,与自己印象中现代的自驾游,这其间的差别简直就不要太大啊好吗?!

这哪是放松旅行啊,这分明就是遭罪啊好吧!!

“殿下,这凉州官道断绝,小路难行,又兼有连日阴雨泥泞,这日程……怕不是要拖延至两个月以后了。”

高德面露忧容,眺望着一眼望不到边的泥泞小道,心中对于接下来的行程还真是没有多少把握。

“什么?两个月??”

赵政顿时愕然,一时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明明都已经抵达凉州了,可为何总行程不仅没有缩短,反而大幅拉长了??

这没有官道,莫非就果真如此缓慢么?!

他当下心中一急,下意识便出声喊道!

“万万不可!速速加紧行程,争取一个月内赶赴秦川!!”

高德闻言先是一怔,而后面色一肃,当即拱手应道!

“喏!”

秦王一声令下,浩荡的王车车队顿时便没了原本悠哉游哉的惬意氛围,整个车队之中,全然弥漫着一股紧迫急切之感!

所有甲士禁卫,奴婢仆役全都明白,秦王殿下心系秦川百姓,欲早日抵达秦川郡中!

自此,整个车队的行进速度大幅提升,加急往北,直奔秦川而去!

……

【一月后……】

“殿下!前方,便是秦川郡了!”

秦王赵政扶栏而望,远远眺望着依稀可见的界碑石,不由面露欣喜的连连点头。

“好!终于抵达秦川了啊!”

在路上颠簸了一个多月的赵政,望着那越发荒凉的贫瘠之地,这心中没由来却升起了一股欢喜之情。

虽说这秦川郡又破又穷,人丁稀少,唯独面积大了点却没什么卵用,反而接壤了北狄与大骊,以至于常年战乱不休。

但就算是这么一个破破烂烂的边郡之地,此刻看在赵政的眼中,却没由来的便有一股亲切之感!

只因这秦川郡在如何如何不堪,却是他秦王赵政的亲属封地啊!

这秦川郡中的子民即便再贫困潦倒,却也是他秦王赵政的治下臣民啊!!

这偌大一个秦川郡,从他秦王赵政踏上这片土地的那一刻起,就将永远的直属于他一人!

他就是整个秦川独一无二的王,是秦川名正言顺的统治者!

他的行宫称作王府,他的王府所在之地称作国都,他的封地亦可称作秦国!

这秦川,自太极圣皇亲口封赐之后,便成为了国中之国,成为了按期向大乾缴纳贡奉的附属之国!

而他,便是这片国土之中说一不二的最高统治者!

他,便是秦王赵政!

他,更是秦国国君!!

念及此处,赵政只觉一股豪气顿生胸中,不由扶栏仰首,放声而笑!

“秦川!本王来也!啊哈哈哈哈哈!”

……

“皇兄!着实无趣的很!我等出去打些野味吧!”

长时间千篇一律的长途跋涉,也令原本还兴致勃勃的七公主赵芸没了兴致。

也多亏她突然间有了外出狩猎的兴趣,否则还真不知,究竟能不能坚持到现在了……

“也好……那便唤上云翼与子成,一同前往吧!”

赵政略一沉吟,便也点头应允,心下却是起了其他心思。

他刚入秦川,虽是这片土地名正言顺的主人,却还真不怎么了解自己的治下之郡。

刚好可以趁此机会,走访郡中,略微了解一番郡中风土人情,好为以后的治理秦川提前做些准备。

念及此处,他心中一动,却又当即补充道。

“对了,再将军师也唤上吧……”

赵芸闻言先是一怔,还没想明白出去狩猎为何要带军师诸葛暗,但她也并未多问,只是当即应下之后,便立刻前去安排。

也不知道为何,自从诸葛暗加入车队之后,皇兄开口便以军师相称,即便那诸葛暗再三解释,自己并不擅行军打仗,更擅政务、观星与奇巧之物。

但皇兄他就是不听,非要以军师相称,还特地为诸葛暗亲下王书,由一介布衣,擢升为秦国大军师!

即便,这个所谓的秦国大军师,目前还无一兵一马在手……

可秦王殿下对于诸葛暗的信重与认可,却是众人皆知!

而如此高规格的礼遇,自是令诸葛暗感激涕零,得遇明主,如何又能不尽心竭力,誓死效忠呢?

“什么?殿下前去狩猎……命我一同前往?”

诸葛暗孤坐车中,正手执简书研读兵法,却意外得到了殿下命他一同前去狩猎的消息。

他虽心有疑惑,但还是当即放下兵书,连忙起身准备,随时等候殿下召唤。

——他虽不擅兵法,可殿下亲封他为秦国大军师,他又如何不精读兵书,以备殿下随时所需呢?

且在刚刚起身之时,不经意间望了眼窗外的荒凉景色,他便顿时恍然而悟!

殿下唤他一同前往狩猎,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看似狩猎,实则却是要探访秦川风貌,了解地理人情,提前做好心中有数。

否则,又如何会唤上他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军师一同前往呢?

念及此处,诸葛暗不由心中微动,手底下的动作下意识便加快几分。

一刻钟后,便有五人五马,脱离秦王车队而去,呼啸奔至远方。

而浩荡的秦王车队,却并未因秦王殿下的离去而有丝毫影响,仿佛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一般。

“子成啊,你自小在秦川长大……想必对秦川应当很是熟悉吧?”

空荡的荒野之中,赵政缓缓勒马而立,极目眺望远方,随口问询而道。

“回殿下,龙虽自幼长在秦川,然秦川之大,远超神威郡之数倍有余!且大多荒凉无人,故而对许多地方,龙也从未到访,却是未必知之甚详……”

赵龙面色发窘,似是对于自己长在秦川,却不熟悉秦川而感到有些羞愧。

“呵呵……无妨无妨!秦川之大,确实远超普通郡之数倍,子成你不甚了解倒也正常……”

赵政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随后又紧接说道。

“却不知这方圆百里,可有人烟村落?”

此话一出,同行之人尽皆了然,明白殿下此行虽是狩猎,实为探访。

否则在这四野荒凉之地,为何不去寻找野味,反而要问询人烟何在呢?

“殿下,我等不如一路向北而行,应当可以寻到人影踪迹……”

正在此时,军师诸葛暗突然出言说道,秦川在北,越往北便越入秦川腹地,理应人烟更为稠密才是。

其余众人听此言论不由轻轻点头,颇感认同。

“可!那便依军师所言,径直往北而行吧!”

赵政同样颔首,当场决定之后,便‘驾!’的一声,御马疾驰,抢先而行!

‘驾!’

而后四人尽皆动身,跟随在秦王殿下身后,一路向北而行。

就这般驰骋数十里后,才终于在视线尽头,望见了袅袅炊烟,以及稀稀落落的房屋住所。

“殿下你看!前方便有村落!”

赵龙一指前方,转头兴奋而道!

“好!那便快些前去吧!”

赵政说罢一甩马鞭,熟练的纵马而驰,直奔那一大片村落而去。

很快,全速奔驰之下,村落的轮廓更为清晰的显现在众人眼前。

顿时之间,众人尽皆不约而同的放缓马速,轻驰而往。

从未来过秦川的关飞更是好奇不已,不由四下环顾,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可谁知正在御马行进间,他不经意间瞥过一处沟谷,却即刻面色大变,不禁下意识的催马上前,当即定睛一看!

“殿下!”

这一看之下,关飞脸色数变,不由出声喊道!

这一声喝叫,顿时令众人大奇,见他驻马于一处毫不起眼的沟谷旁,脸色凝重,止步不前,当即便大惑不解的跟上前来。

“殿下,你看……”

赵政面露奇色,循着关飞所指之处顿时望去,只一眼,却是登时色变!

“什么?!”

赵政顿然惊呼!

却只见目之所及处,尽皆是横七竖八,手脚蜷缩,片衣沾身,甚至全身赤裸的死婴!

摆满了整个沟谷!!

其余众人见此情形更是面色皆变,忍不住齐声惊呼!

“这?!”

……

“神武十二年,秦川大饥,死婴遍地。”

——《秦川志》·卷二十一

章16 本王现在还有多少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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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返车队的路上,赵政的脑子里,满是今日之见闻:

遍及满沟的死婴,面色枯黄的农夫,干涸荒芜的田地,残垣败院的屋舍,双眼无神的村民,却又在看到不速之客后的惊恐神色……

这……便是自己的封地国土么?

这……便是自己的治下之民么?

赵政自从穿越至大乾王朝以来,还从未有过这般前所未有的震撼冲击!!

那不知多少年积攒下来的满沟死婴,对于一名从21世纪穿越而来的现代人来说,所带来的视觉冲击力实在是太过猛烈!

他一度恍然失神,似乎难以置信自己的治下臣民,竟会可怜可悲到如此地步?!

那些死婴……可都是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竟就这般!随意弃于荒野吗?!

赵政久久失神,沉默难言,独自一人纵马驰奔,却是连半句话都不知该如何出口!

直至他浑噩般再次坐上王车之时,他却还是一语不发,脑中思绪纷乱,心绪起伏不定,不住凝望着窗外一眼望不到边的天际,怔怔出神……

只是这一次,同样的荒野小路,同样的王车座驾,甚至是更为剧烈的颠簸之感!

但体会在此刻的赵政心中,却似乎并未有过多感触,甚至渐渐都已经有些习以为常。

因为他不得不突然开始直面一个问题!

他不得不在剧烈冲击之下,从原本游戏人间般的心态,骤然转变为一郡之君应有的责任和重担!

这千疮百孔,饱经战乱的秦川郡,不是他随意玩乐的游戏之所!

这些勤恳木讷,骨瘦肌黄的秦川百姓,更不是可以随意戏弄的玩物!

而是一条条,一个个!!

无比鲜活的生命啊……

或许对于生长于这个时代的任何一位藩王来说,都可以毫无心理压力的坐视百姓流离失所,平民饿殍遍地。

但对于生长在21世纪的现代人赵政来说,他却无法坐视这些活生生的人命就在自己眼皮底下消逝!

在死个人都足以轰动整个县城的21世纪来说,根本无法想象同时死亡数千人甚至数万人,数十万人会是怎样一种惨烈景象!

赵政心中明白,他无法做到视人命如草芥,更无法做到这个时代的当权者,那种将平民百姓根本就不当做人去看待的冷血残酷。

故而,在同行之人亲眼目睹了同样场景之后,对于早已习惯了这一乱世,早已习惯了人命如草芥的其他人来说,内心中所受到的冲击自然远远无法与赵政相提并论!

在这个一州最高统治者,都称为州牧的时代,平民百姓从何时拥有过人权这种东西??

须知州牧州牧,牧是何意?

牧是牧羊牧牛,放牧牲畜的用词啊!!

在这个时代的当权者眼中,寒门之下的黔首之流,那些大字不识的愚民百姓,其实又与牛马等牲畜之流有何区别呢?

可这种在这个时代早已习以为常的心态,对于任何一位心智健全,接受过良好基础教育的现代人来说,都是永远难以跨越的一道鸿沟啊!!

因此当赵政第一次贴身体会到这一乱世的残酷冷血之后,他呆坐王车之内,久久无法言语……

赵政第一次感到有些迷茫,他不知道自己如此瘦弱的肩膀,究竟能否撑起如此之大的秦川边郡,又能否担起如此之多的秦川百姓?!

他不知道,他甚至感到有些害怕,乃至于退缩。

他更不知道的是,在不知不觉间,他那种游戏人间般的心态。

终于自穿越以来之后,在猛烈冲击之下,发生了难以言明的一种剧变……

……

秦川郡·汉阳城

“殿下,那便是秦川郡府所在——汉阳城了!”

赵政扶栏眺望,遥望着远处颇显威势的庞大城池,不禁微微颔首。

这汉阳城,为秦川郡郡府所在之地,可以说是整个秦川郡政治、文化、经济、商贸之中心。

当然,秦川本就困苦,即便是郡府所在的汉阳城,却也就那么回事。

不过是因为常年有北狄寇边骚扰,故而这城墙比起普通城池来说,修整的稍微高大厚实一些而已。

但再怎么说,汉阳城也是秦川第一大城,对于秦川最高统治者秦王赵政来说,他的王府也只能选在此处进行修建了。

而作为曾经秦川郡的最高统治者,秦川太守——耀飞,则第一时间早早侯在了汉阳城外十里亭中,提前等候秦王殿下的大驾光临。

此时此刻,耀飞远远遥望着旌旗招展,车马隆隆的秦王车队,那面硕大无比的‘秦’字大旗,无比清晰的表明着该旗下的秦王殿下,正是这秦川郡至高无上的最高统治者!

这面迎风招展的硕大王旗,不仅仅代表的是秦王赵政,更是秦国国君!!

当秦国国君的仪仗车驾缓缓驶进十里亭时,早已侯在此处的郡中大小官吏,名门大族之族长,皆纷纷席地而跪,以君臣之大礼,跪迎秦王殿下君临汉阳!

“臣等恭迎秦王殿下!秦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片山呼海啸般的恭迎声中,秦王赵政扶栏而立,身披华彩王服,头顶金玉王冠,虽年只十二,却自有一股难以言喻的稳重华贵之气。

只见他缓缓巡视当场,目光从跪伏在地的所有人身上一一扫过,却罕见的毫无表情,就这般四下环顾,久久不发一语。

在他身后肃穆而立的三百甲士、五百禁卫,也在此刻寂静无声,面色严整,似乎随时都会忠心耿耿的执行王命,拿下眼前所有众人一般。

秦王殿下初来乍到,便如此作态,顿时吓的跪伏在地的官吏世族们,尽皆心中惶恐,甚至大气都不敢乱出。

他们纷纷在心中猜测着秦王殿下此番作态,究竟意欲何为?

莫非是初来秦川,便要给所有人来个下马威吗?

众人心中揣测不安,却无人敢出声妄言,更无人敢有所扭动,尽皆老老实实的趴伏地面,一动不动的静候秦王殿下有所表态。

毕竟秦王身为一郡之主,一国之君,对待他们这等治下之臣,自然有着生杀予夺之无上大权!

任谁,又敢在君上面前,肆意妄言耶?

“呵呵……众卿平身吧。”

赵政这般凝神许久,而后忽然呵呵一笑,轻轻虚抬右手,命所有人即刻平身。

“臣等……谢主隆恩!”

众人这才倏然松气,慌忙起身,拱手谢恩。

这时,作为此地百官之首的秦川太守——耀飞,自然当仁不让的即刻向前,快步奔至王车近前,仰望秦王殿下,拱手恭声而道。

“殿下……秦川郡吏,汉阳世族,为恭迎殿下执掌秦川,特地在郡府之中为殿下设下晚宴以作庆贺。”

耀飞神情恭顺,礼数十足,望着高立王车之上的那道身影,呵呵笑道。

“殿下您看……”

“荒唐!”

谁知秦王顿生不悦,反而当众怒斥!

“自本王入秦川以来,所到之地,目及之处,百姓无不流离失所,田地大多弃置荒凉!”

言及此处,赵政只觉眼前再一次浮现那噩梦般的画面,那遍地可怜弱小的死婴尸首……

“尔等郡之干臣,如何不思治理秦川之策,不虑治下百姓之疾!反而铺张浪费,尽显阿谀奉承之能?!”

赵政面色冷峻,再次环顾左右,只觉眼下之人,尽皆为浪费民脂民膏的窝囊饭桶之辈!

“本王今日初至秦川,便要昭告郡中!此来秦川,必将整顿吏治,肃清阿谀不正之风!富国强民,救我秦川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而后不等众人回应,却又当即凌空一指,毫不留情的当众明志!

“尔等往日所为,尽皆既往不咎!但自此之后,若有违令不从者,知法犯法者,凌虐百姓者!本王……定斩不赦!!”

言罢,猛然一甩袖袍,直指汉阳而道。

“即刻动身前往汉阳,所有大小官吏归还原岗,太守整备郡书,向本王回禀郡中详情事宜!”

旋即,不等众人回应,当即转回车厢,放下遮帘,端坐于王榻之中,闭目养神,沉默不语。

只是这心中,却是情绪激荡不休,思绪翻涌不止……

这一路走来,他踏遍了小半个秦川,才知晓所谓的秦川困苦,究竟达到了何种程度?

本就战乱不止的秦川,百姓维持生计极为艰难,今年又遇上大旱,更是颗粒无收,导致郡中民不聊生,百姓流离失所,甚至都有逃到关外去做野人的!

一路走来一幕幕血淋淋的画面,刺激的赵政整日整夜的睡不着觉。

他何时亲眼得见过如此人间惨境?!

原本只想当个闲散藩王,悠哉乐哉游戏人间的他,哪还有心思多做他想?

他现在满脑子思考的就只有一个问题!

究竟该如何治理秦川?!

他真的非常非常怀疑,就这般放纵下去,在如此乱世之中,这秦川若是再遭个刀兵战火,或是天灾人祸,这百姓在被逼无奈之下,聚众造了自己的反可又该如何是好?

自己这闲散王爷别还没当个几年,就被什么起义军给推翻了统治什么的,那可就真不好玩了!!

后世在史书上看见过那么多造反例子的赵政,在心中非常清楚的明白,平民百姓虽然极好愚弄,但最起码也要让他们能填饱肚子,勉强生存下去吧?

不然若是连活都活不下去了,但凡有人挑起大旗,那自然就是一呼百应啊!

而且秦川又处边郡,这郡中一旦生乱,那北狄又伺机大举进攻的话……

完蛋!一切休矣!

赵政可不想稀里糊涂的,还没享受个几年清福,就惨死在战乱刀兵之下!

所以他非常气愤这帮蛀虫,竟然将他好好的秦川郡搞成这幅鬼样子?

而且还特么一个个跟没事人一样,仿佛秦川目下所发生的大旱,就跟他们这些世族官吏毫无干系一般!

现在还要自己费尽心思,去替他们擦屁股,将秦川治理得当,让百姓安居乐业??

可去你妈的吧!

试问在这种情形之下,赵政又如何会给这帮废物好脸?

没把你们一个个拉去砍了,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好吗?!

所以赵政一开始就没打算给这帮人好脸,而且也存了给下马威的心思。

故而,便有了今日之始。

他也是在借机敲打这般无能饭桶,这秦川的天……可已经变了!!

……

汉阳城·郡府

作为汉阳城面积最大,修建最完善的建筑群——郡府,自然理所应当的被赵政当即征用,成为了秦王的临时王府行宫。

至于这座郡府原本的主人——太守耀飞,自然被迫迁至他处。

但很显然,太守大人目前根本就来不及顾及这些,而是着急忙慌的,仓促整理着郡中文书,好尽快向秦王殿下回禀郡情。

“哦?这些……便都齐全了么?”

赵政端坐王案之中,抬眼瞅着面前堆积如小山般的竹简文书,面无表情般询道。

“回殿下,府库统计、郡中文书尽皆在此了!”

耀飞略显紧张的擦擦额头,连忙应道。

“可。”

赵政微微颔首,而后向侧立一旁的诸葛暗、霍金两人使个眼神,示意开始吧。

顿时,霍金翻卷查阅,诸葛暗执笔统计,很快便将一份清晰列明的府库详情,完整的统计出来。

不错,赵政初来秦川,所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查清府库,搞清楚自己究竟有多少银子,这才能安排计划接下来的各项事宜。

“军师,直言相禀吧。”

赵政一看军师诸葛暗那般神色,心下顿觉不妙,但还是状似随意的摆了摆手,示意尽可直言。

“喏!回殿下,目下汉阳府库之中,存有铜二百三十万钱,银五十六万七千六百余两,金三万五千四百余两,粮草十二万八千六百多石,老旧甲衣七千九百余件……”

赵政听着这一连串的数字,慌忙打断道。

“所以现在府库之中,金银合计还有多少??”

他知道虽然听着还有几百万铜,几十万银的,但是一金等于十银等于百铜!

这两百多万铜钱,其实折算下来,也就是两万多金而已!

就算再加上金银之物……貌似也并没有多少啊??

“回殿下,府库之中,金银合计……共有十一万金左右。”

诸葛暗心中默算,不过片刻便给出了准确数字。

“啊?你说一府之库,一郡之财!竟仅有十余万金而已?!”

赵政顿然大惊,却是万万未曾想到,这秦川郡是穷,可竟然会穷到这种地步!!

堂堂一郡之地啊,竟然才能凑出十余万金??

还不及人家曲阳霍氏,随手赠予自己作为封王贺礼的三分之一!

就连当日途经何氏,却也一出手便是八万八千金,以作贺礼啊!

这偌大一个秦川,竟会贫瘠至此么??

“回殿下,并非如此……”

诸葛暗拱手应道,当下便令赵政心中一松,暗道‘我就说嘛……’。

但紧接着,军师诸葛暗又补充说道。

“目下郡中还欠有各地县府,驻边大军,郡吏薪俸等等,大约……二十万金左右。”

可接下来诸葛暗所言,却是惊得他当即跳了起来,一脸难以置信的惊呼道!

“什么?!”

……

“秦川之困苦,边郡之贫瘠,远超世人所想象也!

然秦王赴川,仅六载,竟使大乾贫苦困顿之郡,跃升九州商贸富庶之枢!

如此造化神功,实为人力之尽极,商道之绝巅也!”

——《九州风云录》·泰甲

章17 得此军师,夫复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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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的意思是……现在府库不仅没有盈余,反而有十余万金的亏空?!”

赵政难以置信的失声叫道!

却是万万未曾想到,自己一入秦川就是这等地狱级的开局难度!!

“这……”

军师诸葛暗、太守耀飞尽皆无言以对,沉默不语。

虽然心中实有不忍,但诸葛暗还是强自说道。

“回殿下,不仅如此,目下整个秦川郡最缺的不是金银,而是粮草啊……”

一句话,顿时点醒赵政。

他当即恍然,此刻还压根提不到有多少钱的问题,而是秦川正在发生大旱,百姓颗粒无收啊!

“据郡府统计,目下秦川亟需赈灾粮草,缺额至少高达百万石以上……”

赵政顿然无语,这上百万石的数字,听在此时此刻他的内心之中,竟罕见的,并未引起过多波澜。

只因从初入秦川至今,他所看过的,经过的,听过的惨状和数字,都已经太多太多了!

时至今日,竟都隐隐有些麻木之感。

当解决问题的鸿沟,大到人力根本就难以企及的程度之时,绝大多数人的心中,升起的是麻木般的绝望之感,而不是一往无前的决然之感。

赵政恍然起身,脸色凝重般在原地缓缓踱步,就这般许久之后,才忽然长出口气,不禁喟然叹道。

“这秦川……竟困苦至此么?”

秦王殿下如此言语,听在众人耳中,不由心中一颤,当即跪地齐声而道!

“殿下!臣等罪该万死!!”

自古以来,主辱臣死!

秦王殿下初入秦川,便遇如此万难之境,作为治下之臣,如何不惶恐莫名,心焦如焚?!

“殿下!我即刻便联系我霍氏商行,紧急调派二十万石粮草抵运秦川!以解秦川燃眉之急!”

霍金急切难忍,只觉胸中激荡,当即便高声而道!

而他一开口便是足足二十万石粮草,顿使堂中众人,尽皆一惊,却是当即之下,望向这位霍氏长子的眼神便都即刻不同。

须知二十万石粮草,对于任何一郡来说,都是一笔不容忽视的巨大数字!

更何况对于一家商行来说,能够在短短时间内调集二十万石粮草抵运秦川,这又得需用多么巨大的能量进行运作?

“这……金兄!这如何使得……”

赵政更是顿然一惊,匆忙快步上前,猛地拉起霍金双手,神情激动之间,只觉感慨万分。

“殿下!金随殿下共赴秦川,就是要为殿下排忧解难!如今秦川面临如此困境,殿下心忧如焚……我霍氏上下,又如何能置若罔闻呢?!”

霍金一番慷慨之言,令堂中众人尽皆钦服不已!

不想这霍氏长子与秦川并无一丝一毫之瓜葛,却依旧能如此高义!

这足足二十万石粮草,竟说拿便拿,且毫无所图,仅仅只为能与秦王殿下分担一二而已!

其与秦王殿下之深厚友情,着实可敬可叹!

“金兄……此二十万石!”

赵政心中感慨,却也知他与霍金之间,早已牢牢捆绑一体,再无须任何多言!

“为秦川暂借霍氏!但有来日,必将如数奉还!!”

只是牢牢紧握住金兄双手,不住晃动,亲口而喏!

霍氏如此真诚待他,他又如何能令霍氏有所亏空呢?

但霍金如此作为,反倒令赵政心中一动,却是又起了新的想法。

他不禁环顾四望,从堂中众人身上一一扫视而过,最终将眼神定格在秦川太守耀飞之身,当即沉声而道。

“耀太守!”

耀飞骤闻此言,慌忙再次行礼,伏地恭声而道。

“臣在!”

“即刻通知郡内官吏、汉阳世族,明日……本王在郡府大开晚宴,遍邀群臣,还望他们如数赴宴,却是一个……也不能少!”

说到最好,赵政双眼微眯,犹如利剑般直刺对方!

太守耀飞闻听此言,哪还不知秦王殿下动了真格,这是在暗暗警示于他,若谁敢明日借故不来,怕不是再撑不到第二日,就得家破人亡!!

心神慌乱之下,耀飞不及他想,当即连连叩首,口中应声高呼!

“臣……谨遵殿下口谕!”

……

在太守耀飞躬身退下之后,偌大的汉阳郡府,如今的秦王临时王府行宫,却陷入了一片死寂般的沉默之中……

显然,秦川之困苦,形势之危及,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不光是年仅十二岁的秦王赵政,就连赵芸、诸葛暗、霍金、关飞、赵龙等等土生土长的大乾人,一时面对这一片狼藉的烂摊子,竟也都有些手足无措之感!

当堂内仅剩下他们几人之时,所有人尽皆无声,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才好。

最终,率先打破沉默的,是年纪最大,经历风浪也最多的大军师——诸葛孔亮。

“殿下,臣私以为……目下秦川之困,当分为三步,依次而行,方可解困!”

诸葛暗显然是思虑已久,如今一开口,便显出胸有成竹之势。

“哦?军师有何高见?快快道来!”

赵政顿时大喜,他骤然面对如此局势,正愁不知该如何是好呢,谁料军师竟然直接就献上三步解困之法,这心中如何不大喜过望??

“回殿下,秦川之困,首当其冲,在民在旱!在赈在粮!”

此言一出,屋内众人尽皆颔首,却是都在心中大感认同。

“秦川本就困苦,百姓民不聊生,如今又突遭大旱,致使颗粒无收,郡中百姓维生日艰!若再无解救之策,恐有饿殍遍地之危啊!”

诸葛暗轻摇羽扇,面上微露焦急之色。

“如今当务之急,必非赈灾济民不可!须举全郡之力,共度时艰,才能为秦川争得喘息之机,而后之计……才可徐徐图之!”

赵政闻听此言,不禁连连点头,此等条理清晰之策,顿令他身形一挺,面露振奋之色。

“故而,治理秦川之策,首要之第一计!便是举郡纳粮,赈灾济民!”

诸葛暗说罢不住摇晃的羽扇骤然一缓,却是又紧接补充而道。

“至于下一计,在度过大旱之危后,则需兴修水利,开垦荒田!否则如此放纵任由,日后但有天灾人祸,则秦川必危也!”

众人连连颔首,心知言之有理。

“须知农之一事,乃治国之本!殿下想要富国强兵,振兴秦国!则第二计,必是兴修水利,提振农耕!”

诸葛暗继续道出第二计,手中羽扇再次加快,而后又紧接说道。

“至于第三计……秦川虽处边郡,战乱频发,然则边陲之所,最易通商!秦川之大,向北接壤北狄,东北临界大骊!”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眼前一亮,却不料军师竟一语中的,从百无一用的秦川边郡中,寻摸到了罕见优势之处!

“故而,秦川自可疏通商道,以成大乾、大骊、北狄之三国贸易枢纽!大兴商贸,财货流通!则富国强民之日,指日可待也!”

话音刚落,却只听秦王赵政当即鼓掌,抚掌而笑!

“哈哈哈哈!军师所献三计!果真为老成谋国之言!”

赵政顿然起身,满面兴奋的继续说道。

“有此三计,本王心中大定!只觉连日之忧愁困扰,竟在军师三言两语之间,尽皆消散一空!”

赵政此时只想放声大笑,心道果然不愧是卧龙诸葛啊!

寥寥数语,竟就将如此乱作一团的秦川困局,这般轻易而解!

为自己立献三计不说,更是为整个秦川郡之未来,做好了长足规划!

赵政此刻只觉心中迷茫一扫而空,目标顿为清晰,终于知道该如何着手去做了!

“是啊是啊!军师一言,令我等如拨云见日般恍然大悟啊!”

其余众人也不由连连点头,面露欣喜之色,就连看向这位羽扇纶巾的军师眼中,都无形中多了几分钦服之色。

“殿下莫急……此三计空谈虽易,然则实为极难矣!”

谁知诸葛暗闻听一片赞赏之色,却毫不为动,只是停下羽扇,一脸凝重般正色而道。

“第一计,举郡纳粮,赈灾济民!说来容易,实则目下我秦川粮草亟需之缺口……已达百万石矣!”

军师此言,顿时令堂内原本欢快洋溢的轻松氛围顿为一肃!

众人尽皆面色沉重,知晓军师所言实乃根本实情也!

“第二计,兴修水利,提振农耕!此乃百年之大计也,何以秦川历代郡守,皆无一所成耶?非不想为,实不能为也!”

此言一出,堂中氛围却是骤然再次滑落。

众人心中明了,谁都知道兴修水利的重要性,但为何秦川历代郡守,从未没有一人将此大事功成呢?

一是因秦川战乱不止,常有敌寇入境抢掠。

二是因秦川困苦,郡府常年入不敷出,亏空成久矣!

郡府无财,百姓无粮,何以兴师动众,大修水利耶?

而眼下府库之中,别说留有结余发展郡中,就算是郡吏薪俸都根本发放不齐啊!

整个府库彻底亏空,亏额更是高达十数万金!

如何又有财力,去大兴土木,兴修水利呢?!

“第三计,大兴商贸,自成枢纽!此计虽巧,却受制于秦川地理所限!且秦川之困,非只粮草之困,更有三处致命之伤也!”

诸葛暗轻摇不止,羽扇纷飞。

“其一!秦川穷困,官道早已断绝,通商极为不便,此为一处致命之伤!”

众人默然无语,却只有尽皆颔首……

“其二!虽临大骊,然则却隔有延绵百里之巍峨秦川!两国之间,仅有虎牢关可堪通行,却为北疆门户重地!又如何可轻易作以通商耶?此为二处致命之伤!”

诸葛暗摇扇越发频繁,语气也越发急促起来,却是不等众人回应,又紧接说道!

“其三!秦川边郡混乱之名,早已九州皆知!何以如此贫瘠,而富商大贾皆不敢入也?非无商贸之利,实为战乱之祸也!此为三处致命之伤!”

众人再度无言,只因军师所言,实为切实至极!

战乱刀兵之祸,征伐止戈不休,致使外商闻秦色变也!

任谁愿意自己的车队在秦川遭到北狄掳掠?

十次经商,但凡有一次遭遇不测,则全数无功而返,更兼有杀身之大祸!!

故而,凡富商大贾者,皆不愿入秦川之地!

“这……”

赵政闻听此言,心中惶然不已,不由踉跄折返榻中,呆坐失神,久久无语……

军师所言,字字珠玑,一针见血,直指本源!

如此三处秦川致命之伤,处处皆为致命关节所在!

哪怕以军师经天纬地之才,面对如此危困局面,在一无人,二无财的情况之下,却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否则,历代秦川太守恪尽职守之下,如何会使秦川越发苍凉,越发一蹶不振呢?

非是不愿,实不能也!

穷一郡之力,已无法再解秦川之困!!

“殿下!殿下!”

堂中众人见此情形,不由纷纷上前,口中惊呼不止!

如此困顿局面,竟全数压在殿下年仅十二岁的稚嫩肩膀之上!

却是令他们亲临此境,都不由为殿下忧心不已,只恨自己无能为力也!

“军师所言……实乃大善!秦川之困局……确属千古罕见!本王骤闻之下,却也只觉思绪烦乱,并无头绪,今日便到此为止吧……明日再议此事。”

赵政无力般摆了摆手,却是万万未曾想过,自己不就是想当个闲散藩王吗?!

可为什么,就特么这么难呢??

一上手就是这种地狱级开局难度,这尼玛还让人怎么玩啊?!

“殿下!勿忧啊……安邦治国,本非易事,绝非一日之功!秦川虽困,臣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诸葛暗当即跪地,老泪纵横,感慨而道!

“臣本躬耕于南阳……幸得殿下赏识,才得以尽抒胸中经纬,以安邦国万民!今殿下心忧于黎民之困,臣铭感于内,揪心如焚!!”

言及至此,诸葛暗心绪越发激荡,不禁当众慨然而道!

“臣今日于王前明此心志!誓要倾毕生之所学!呕心沥血!殚精竭虑!穷尽十年之功!助秦川脱离危困之局也!!”

煌煌之言,如大日入室,映照在每一个人的心间!

赵政腾然起身,快步上前,亲扶起身,紧紧握住军师之手,神情激动般感慨而道!

“得此军师……夫复何求矣!”

……

“卧龙之才,实难斗量也!

然如此经天纬地之千年大才,惜困于区区三次赴请之恩!

试问三顾茅庐之恩,如何抵御天下苍生之福耶?

受小恩,而弃九州万民于不顾也,孰为大义乎?

嘻!以吾之见,不过尔尔!”

——《骊书》·范建(原大骊王朝太史令)

章18 殿下!万万不可啊!!
我真不想当皇上全文阅读作者:无处安放的梦加入书架

入夜,秦王临时行宫之中,灯火通明。

今夜,初抵汉阳,接手郡务的秦王赵政,却久久难以入眠……

“皇兄,暂且歇息吧……有天大之事,明日却也再想不迟啊!”

赵芸一脸心疼的望着眉头紧皱的皇兄,不住出声劝道。

“害……我是真想睡,但也得能睡得着啊!”

赵政心乱如麻,不断在屋内来回踱步,虽已夜入三更,却着实毫无睡意!

自此接手秦川郡务之后,赵政就只觉如同有一座大山般,无形压在了自己的心头之上!

如此棘手局面,令他当真不知所措,心有不安啊!

“罢了罢了,唤他们去书房议事吧……”

赵政突然摆手,似是心有决断,撂下一句话后,便当即转身直入书房而去。

“皇兄……”

赵芸本想继续出言相劝,但皇兄突然开口,却登时便将劝说之语全都给憋了回去!

她眼睁睁的望着皇兄转身前往书房的背影,只觉心中触动不已,恨不得凭空为皇兄拉来百万粮草,好博得皇兄一笑!

但她转念回过神来,却也只能轻轻一叹,而后立即动身,去召唤众人前往书房议事。

“这……殿下命我等即刻前往书房议事?”

虽已入三更,但秦王殿下的寝宫内尚未熄灯,众位臣子又如何能卧榻安眠?

故而,在骤然惊讶之余,所有人也都毫无拖沓,顿时便起身直往书房而去。

于是短短还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七公主赵芸便将所有人如数唤至书房,静待皇兄决断。

“臣等……参见殿下!”

书房之内,众人尽数行礼,恭声而道。

“好了,诸位皆为本王亲信心腹!日后若私下相见,却不必如此多礼!”

赵政随意摆了摆手,示意快快平身。

且日后若非外人面前,却都不必行如此繁琐之君臣大礼。

“殿下,这如何……”

诸葛暗当先开口,虽心中感触,但却无论如何,也不愿乱了礼数!

“好了好了,先不扯这些,今夜唤你们前来,却是有大事相商!”

赵政无奈摆了摆手,不愿在这种小事上过多纠缠,当即便带入正题,肃而说道。

“臣等谨尊王命!”

众人见此情形,尽皆神情肃穆,不禁正经危坐,纷纷齐声应道!

“今日军师所言治秦三计,本王心中思虑许久,却有一二不甚成熟之想法,欲与诸位相商。”

赵政肃然坐定,右手轻轻敲打着檀木案面,将自己心中所想向自己的心腹之臣直言相告。

“其一,举郡纳粮,赈灾济民!目下赈灾之缺额达百万之石!府库中尚存一十二万,留有两万便算作十万石!金兄又以霍氏商行暂借我秦川二十万石!如此……便有三十万石!”

赵政手指敲打的频次越来越快,不断细数着一切可行的纳粮之策。

“本王此赴秦川,父皇赏赐,众臣贺礼,林林总总合计下来,大致也有十余万石,本王便以身作则……捐出十万以解秦川之危!”

此言一出,众人大惊,纷纷出言,急声相劝!

“殿下!万万不可啊!怎能让您自开府库,为国所捐呢?!”

“是啊!殿下!九州三国,却是从未有此先例啊!!”

“还望殿下三思啊!!”

众臣神情激愤,只觉臣下无能,竟使君上迫不得已之下,用王府私库以补国之亏空!

如此这般,岂能不令众臣愧疚难当,羞愤不已!!

“哈哈哈哈!诸位也都说的清楚明白,本王此举,实乃为国所捐!秦川之地,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秦川百姓,皆为本王治下臣民,试问又如何令本王置若罔闻耶?”

赵政只是大笑,然其言语之中所透露出的毅然决然,却令众臣双眼通红,不住跪地叩首,口中连连高呼!

“殿下啊……”

此情此景,却是看在一旁的七公主赵芸眼中,也令她双目通红,难掩激动神情。

皇兄如此心系臣民,实为九州之罕奇,更为秦川之福焉!

“更何况……本王此举,实为以身作则也!以本王之尊,尚且为国捐粮!这秦川名门世族,本王倒也要看看,又有哪家何氏……胆敢私藏不捐?!”

言罢,赵政‘啪’的一声猛拍桌案!

却是目露狠色,心中早已有所决断!

若有自己以身作则在前,还敢有世家大族推推拖拖,丝毫不顾大局,那也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下手无情!!

他心中可是清明至极,这秦川百姓虽困,然这等贫瘠之地,却更易滋养富家大户!

那些秦川大家,汉阳世族,哪个不都是鱼肉乡里,自己肥的盆满钵满?

如此国难当头,还想一毛不拔,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过自己的悠哉小日子?

呵呵……却是想太多了!

此番,自己非要让这些名门大族,好好的出一番血,狠狠的抄几次家才可!!

“殿下圣明!如此之举,以秦国国君之身,以身作则!又有何人,敢不从也?!”

众臣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殿下行此之举,却还有这番深意在内!

不错,如此惊世之举,必将震慑秦川世族,使这些富家大户尽皆捐粮献财,莫敢不从!

这般想来,或许百万赈灾缺额……倒也并非那般遥不可及啊!!

“哈哈!正是如此!已有四十万石在手,这秦川世族,延绵上百家!如何不能凑出五六十万来?这般想来,赈灾济民之事……应当至此无虞!”

赵政顿时抚掌大笑,却也对自己的灵机一动,大为满意!

今日还多亏霍金主动献粮,这才令他心中一动,将纳粮的主意打到了这些秦川世族身上!

毫不夸张的说,整个秦川至少百分之八十的财货,全都聚集在这帮老世族的手中!

其中最大的几家世族,却是比起郡府来,都要更为富裕的多!

这些人多少年来吸尽了民脂民膏,如今秦川大旱,如何不能拿出一部分来,赈济灾民呢??

正是由此,赵政才有了主动捐粮之计,却是要以身作则,迫使这些名门大族,不得不为秦川之危,尽到自己的一份之力!

况且,虽然九州三国,都从未有此先例,竟有国君大开府库,反过来填充国库?

但对于赵政来说,这整个秦川郡都特么是自己的啊,自己给自己,不也就是左手倒右手而已嘛!

这难道有什么问题么?

所以对他来说,作出捐粮这等在九州匪夷所思之决定,可实在是没有丝毫心理压力啊!

“殿下所言极是!然则赈灾济民之事……却也并非单单补助粮草!更可以工代赈,组织灾民兴修水利!如此一来,既可救助灾民,又可助农助耕,实为一举两得之策!”

诸葛暗连连点头,却是以此为点,由点及面,当下又献一计!

此计一出,众人尽皆交口称赞,大觉此等一举两得之策,当真实用至极!

“哈哈!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

赵政闻言先是一愣,而后顿时拍掌,连连大笑不止!

“不过以工代赈虽为良策,却无后继之力也!本王还欲修法改制……在秦川郡内大修土木,扩充官道,连结商路,为秦川商贸之兴,提早做些准备!”

此言一出,却使方才还热络万分的气氛,顿然一滞。

众人你看看我来我看看你,纷纷张口欲言,最终还是由军师诸葛暗主动开口,向殿下言明此举之困。

“殿下……扩充商路,振兴商贸自是兴国之策,然目下秦川府库亏空,百姓积灾深重,又如何有余力谋此大事?”

诸葛暗轻摇羽扇,说出了自己心中所谋之策。

“依老臣之见……振兴商贸之事,虽重未急,可暂缓三年两载,待农耕一事大为改善之后,再……”

“哈哈哈哈!军师所言极是,若无外力,目下自然不可考虑扩充商路一事!”

不待军师说完,赵政便已经自顾哈哈大笑起来。

“然本王赴秦,定要为秦川带来一番新气象!新变化!”

赵政说着说着,登时便忍不住腾然起身,目光炯炯般望向众人,朗声而道!

“农为国本,自当首位!然农可饱民,不可强国也!本王之意,扩充官道,连接商路,不仅乃秦川必需之急!更乃当务之急!!”

赵政越说越显振奋,一看众人尽皆张口欲言,顿时轻笑着连连摆手。

“哈哈!本王知道诸位心中所想……目下府库无银,何以大兴土木?”

赵政饶有兴趣的望向众人,却也不卖关子,当即便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

“此事虽为棘手……但本王却已有决断!自古盐铁专营一事,尽皆为一国大事!何以放纵任由,将如此国之大利,拱手让人耶?!”

赵政此言一出,顿时满堂皆惊!

只因盐铁专营之重要性,自不必说!

故而自古以来,盐铁专营一事,非国君、郡守之亲信而不可为也!

也就是说,盐铁专营如此大利,向来都是牢牢把握在最高统治者的手中!

此次秦王殿下获赏封地,这秦川郡盐铁专营一事,自然就由秦王殿下一手把持!

可方才,秦王殿下所言……究竟何意?!

“本王方才便有言明,将修法改制,大兴商贸!这首要第一步!便从盐铁专营开始!!”

赵政说罢,猛地一甩袖袍,正色而道!

“从明日起,盐铁专营一事,尽皆收归国有!所获之利,全数用以扩充官道,振兴商贸所用!!”

话音刚落,群臣顿惊!

“殿下!万万不可啊!!”

“自古盐铁专营,皆入国君私库!如何可收归国有啊?!”

“殿下!不必如此!不必如此啊……”

诸葛暗跪地而泣,简直老泪纵横!

如此世之明君,实为千古罕有,千古罕有啊!!

“本王心意已决!诸位休要多言!”

赵政猛一摆手,却丝毫不为所动!

他不是钱多了烧的,非要将属于自己的那份钱往外去推。

而是从一位现代人的视角来看,如今的他获封秦川,就如同自主创业一般。

自己在前期稍作投资,若将这份事业做大做强,那么自己所拥有的财富自然会随之飙升!

整个秦川郡都永远属于自己,可谓是和自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为何不可倾尽全力,去治理秦川呢?

若真如军师所言,可十年功成,使秦川富国强民,那自然就可高枕无忧,只图安然享受了!

所以对赵政来说,做出这等决定真可谓是丝毫心理压力都无!

况且,将盐铁专营收归国有,却还仅仅是自己下定决心修法改制的第一步而已!!

“殿下啊……”

座中众臣,无不声泪俱下,深感殿下之恩泽,当真如皇天后土一般,遍洒秦川!

“诸位却也莫急,本王心中自有决断!盐铁专营收归国有,却只为第一步而已!”

赵政见此情形,不由失笑一声,继而坐回榻中,又开始细细讲道。

“这第二步!却是修改税制!摊丁入亩!!”

摊丁入亩一出,众臣尽皆怔神!

只因这仅仅四字而已,其背后所带来的巨大冲击,着实是太过可怕!!

须知目下九州大陆,三大王朝,赋税制度无不是丁银田赋制!

所谓丁银田赋制,实则便是田赋税制,其中田是指按田地征收的田租,赋是指以丁为单位的赋税,也就是人头税。

田租加赋税,合称田赋,便组成了九州大陆各大王朝,最为重要的税收制度!

此种赋税制度之下,贫民百姓赋税压力极重,不管有没有地,有多少地,都必须按人头足额缴税!

而世家大族,往往侵占大量土地,却通过谎报瞒报,勾结官吏,只缴纳非常少额的赋税,却侵占了远超贫民的土地,攫取了大量钱粮。

如此这般,土地兼并成风,世家大族的势力越来越大,但官府所能收到的赋税却越来越少,百姓身上的赋税重担越来越重,最终破产被世家大族再次兼并。

所以田赋税制之下,唯一的获利方只有世家大族这等地主阶级,贫民及国家的利益都受到了侵占和损害。

从后世穿越而来的赵政,自然明白这般下去只会导致王朝覆灭,国运衰微。

所以他理所应当的,将康熙帝首次提出的‘摊丁入亩’,这种新的税收制度果断采用,以作改进!

他虽然并不清楚摊丁入亩背后的意义与影响,但他就算笨想也都知道,不以人头收税,而以亩地收税,这种收税制度在古代社会来说,是比较科学,比较合理的税收制度!

你世家大族不是喜欢侵占土地吗?

好啊,你侵占的土地越多,所要缴纳的赋税也就越高啊!

你贫民百姓不是没有土地吗?

那好啊,没有土地就不用缴税!

如此一来,不分阶层,不论人丁,只以亩地多少为准收取赋税,又有谁还能逃税漏税,又有谁还能谎报瞒报??

故而,摊丁入亩四个字所代表的意义实在太过巨大,以至于众人在骤闻之下,都不由愣在原地,半晌难以回神!

若如此税收制度正式推行……那又将会对整个秦川郡中,带来多么巨大的冲击和影响?!

哪怕是用屁股去想,也都知道如此改制赋税,所遭受到的阻力和抗力究竟有多么巨大!

也怪不得殿下不惜以盐铁专营收归国有为开头,也要彻底开启秦国修法改制之路!!

“殿下……”

众人骤闻之下,不禁相顾而视,久久无言以对!

但表面的平静之下,却是内心中惊涛骇浪般的巨大波澜!!

此时此刻,这堂中众人却都无比清楚的知晓明白!

这秦川的天……真要变了啊!!

……

“摊丁入亩,地丁合一,实为贻害千年之大祸矣!

乾帝其人,为谋天下,无所不用其极也!

竟置世家大族于不顾,弃名门贵胄于草芥!

摊丁入亩之举,状似为国为民,实则损公肥私,假公济私矣!

损天下世族之公,肥一家邦国之私!

如此所为,败坏祖制,丧失天理,颠倒尊卑,崩坏礼乐!

致使遗臭万年,人所不齿矣!”

——《骊书》·范建(原大骊王朝太史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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