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道理了?!”邓巧莹喝道。
“我从没认为我错了,如果是我被押送到前线,信哥也一定会不顾一切的来救我!”王猛大大咧咧的说道:“我们两个和亲兄弟一样!”
叶信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以前那个叶信会怎么做,他不知道,但他是未必如此拼命的,因为他心中有了利害、有了格局。
说不清什么原因,叶信感到有些歉疚,他伸出手,拍了拍王猛的肩膀,随后看向邓巧莹:“婶娘,我想和小猛好好喝顿酒,厨灶那边方便吧?”
“不用那么麻烦。”王猛急忙说道:“信哥,我们去天香小苑吧,三哥还在那边等着呢。”
邓巧莹本来是不会让叶信出去的,听到铁书灯也在等,她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后不等叶信开口,抢先说道:“这样……信儿你就过去吧,朋友好久没见了,多聚一聚是正理。”
不能怪邓巧莹势力,她只是想保护叶家、保护叶信,所以她希望叶信能重新融入世家子弟的圈子里。
“也好。”叶信点了点头。
“走了走了。”王猛迫不及待的叫道。
“哥,我也要去!”叶玲叫道。
“好啊。”叶信说道。
叶玲的视线一转,突然看到了墨衍,她狐疑的说道:“哥,这位是……”
“他叫墨衍,是我的朋友。”薛白骑说道。
“墨衍见过小姐。”墨衍向叶玲略微躬了躬腰。
王猛本来快要走出房门了,蓦然停下脚步,回身说道:“你是墨衍。”
“正是。”墨衍显得很恭谨。
“你来这里做什么?”王猛喝道。
“我……”墨衍张口无言。
“两年前,我救过墨衍兄弟一次,这段日子我们碰巧在街上碰到了,他只是来看看我,顺便拜见一下少爷。”薛白骑说道。
王猛深深的看了墨衍一眼,随后向外走去,叶信和叶玲也走出房门。
王猛一直在皱着眉,好似有什么心事,片刻,他们走出叶府的大门,坐上马车,叶玲低声说道:“猛哥,那个墨衍到底是什么来历?”
“你别问了,反正不是好东西。”王猛看向叶信:“信哥,你得和你们家的家将好好谈一谈了,让他们离那墨衍远一点!”
“为什么?”叶玲追问道。
“因为我们是官,他们是贼!”王猛吐出一口浊气:“官贼是不两立的!”
叶信感到有些挠头,他当然知道墨衍的身份,也可以说,这本就是交给墨衍的任务!
用另一个世界的专业用语来解释,墨衍这两年一直在努力整合九鼎城的地下黑恶势力,消灭一部分、打压一部分、拉拢一部分、再收编一部分,墨衍已成为九鼎城黑恶势力的主宰者。
靠墨衍一个人肯定无法完成如此庞大的工作,不过他有打手,非常可怕的打手,薛白骑、郝飞、谢恩、子车灰还有符伤那些人,随时都可以为墨衍提供帮助。
王猛知道墨衍,并不奇怪,王芳是警察头子,墨衍是黑恶势力的老大,属于天生的死对头,在王家书房的文案上,肯定无数次出现过墨衍的名字,毕竟这两年来所有的街头命案,几乎都与墨衍有关。
“薛白骑的事情,我不太好干涉。”叶信轻声道:“不过,我会提醒他的。”
“信哥,你可别不当回事!”王猛的神色很凝重:“那家伙……非常非常可怕!”
“小猛,你可是从魏帅的军中回来的,什么场面没见过?”叶信笑道。
“你别笑。”王猛还是非常严肃:“老头子习惯把太令府的案卷带回来审阅,我没事的时候总去翻一番,只要是‘墨衍’这两个字,都被划上了红圈,老头子总是盯着案卷长吁短叹的……我从来见过他如此顾忌过一个人!”
“太令大人想抓谁……还不是手到擒来么?”叶玲感到很费解。
九鼎城整个官僚阶层,能拥有武装威慑力的,只有三个职位,太尉、太宰和太令,太尉掌控军队,但自从叶观海崛起之后,太尉这个职位通常由前线统帅兼任了,铁心圣倒是很想把太尉的权柄收回来,交给自己的亲信,但受到各个世家的制约,暂时做不到,而现在的太尉就是魏卷。
太宰拥有城防军的指挥权,九鼎城的城防军,是在前线的军队全军覆没之后,唯一一支可以用来保家卫国的军事力量,不在多在精,人数虽然只有几千,但实际战力仅排在天狼军团之后,天狼军团已不复存在,那么九鼎城的城防军已是大卫国最强的军队,比魏卷的军队更厉害,现在的太宰是韩三昧,也就是三殿下铁书灯的亲舅舅。
太令是警察头子,巡捕不属于正规军,不过,太令府的实力也是不容小视的,数千巡捕散则成沙,聚则成网,九鼎城的任何风吹草动,都很难瞒过他们的眼睛。
当然,太尉、太宰和太令,都做不到一言堂,内部的牵扯制衡复杂到了极点,单单说太令府,太令府的八位总巡捕,至少有一多半是其他世家的亲信,王芳根本没办法做到彻底掌控,也不敢去尝试,否则铁心圣就要出手了。
“小玲,你太小看那墨衍了。”王猛露出苦笑:“墨衍行踪不定,难以追踪,而且他的箭……你知道左至圣吧?”
“不知道。”叶玲摇了摇头。
“你肯定见过,只是没留意罢了,他是三哥的人。”王猛说道:“左至圣和墨衍在西城对决,双方的距离尚在千余米之外,墨衍向空中射出一箭,左至圣根本没看到墨衍,就被墨衍一箭命中了,听人说脑袋被炸得象烂西瓜一样!”
“千米?”叶玲露出了惊骇之色。
“应该是一千二百米。”王猛说道:“左至圣虽然出身市井,但他是高级先天武士啊!否则也不会被三哥看中了!但在墨衍的箭下,他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前一刻还在和身边的人说笑,下一刻就被干掉了,你们说那墨衍厉害不厉害?!”
叶信没有说话,他所知道的要比王猛多得多,白骑的稳、郝飞的狠,而墨衍就是准了,靠着妖眼,墨衍甚至能在千米开外击杀一只苍蝇,这还是两年前,按照墨衍以前的修行速度,现在他的有效杀伤距离应该已超过一千五百米。
只不过,墨衍也会为此付出代价,每一箭射出,他都会变得瘫软无力,无法动弹,元脉也受到损伤,至少要休养七、八天才能恢复。
“难道连太令大人也挡不住那墨衍的箭么?”叶玲问道。
“不知道,又没试过,谁能知道?”王猛忍不住翻起了白眼:“再说了,老头子活得好好的,他还想再活上几十年,如果没有必胜的把握,又何必去惹那墨衍呢?”
“也对。”叶玲笑了起来。
“所以,你们一定要离那家伙远远的!不要和他有任何交集!”王猛说道。
“猛哥,你不觉得这样的高手正好能帮到我们叶家么?”叶玲缓缓说道。
叶玲心里装着一个大秘密,根本没办法凝聚元力的哥哥,竟然变得那么强大,在惊天动地的那一刻,只有她清楚的感应到叶信的身体蕴藏着何等恐怖的力量。
很多疑问也由此找到了答案,譬如说,薛白骑和郝飞为什么对哥哥前倨而后恭?肯定是哥哥露了一手,让他们心悦诚服了!再譬如说,秋叔怎么会把二十万金票交给哥哥?肯定是知道了哥哥的实力,认为哥哥有希望重整天狼军团!
墨衍莫名出现在叶家,而且对她叶玲不乏恭敬,那么十有八九也是被哥哥的实力折服了,所以希望为叶家效力。
幸好,叶玲还是有自控力的,否则早就欣喜若狂的跳起来了,然后死死抓住叶信,一定要问个究竟。
叶玲一直想问,只可惜从叶信恢复清醒到现在,她始终没有机会。
“帮你们叶家?”王猛一愣:“我只担心你们被他连皮带骨头吞下去!小玲,相信我,你们是招惹不起他的!”
叶玲很骄傲的挺了挺鼻子,以前,她当然连想都不敢想,可现在不一样,哥哥回来了!叶家没有没落,也不会没落!
“还有,见到三哥之后,千万不要提起那个墨衍。”王猛说道:“左至圣对三哥很重要,听到左至圣战败身死的消息,三哥气得暴跳如雷,只是……过了几天之后,他就放下了,你们知道因为什么吗?”
“他认为他有把握收服墨衍。”叶信淡淡说道。
“我……”王猛瞪着叶信:“信哥,我知道你一直比我聪明,但你能不能傻一次,让我高兴高兴?!”
“我也不想打击你,可没办法,哥的反应太快了。”叶信笑道:“连我自己都拦不住自己。”
“真是……”王猛咬牙切齿的挤出两个字,随后看向叶玲:“小玲,你也看到了,每次你哥这么气人的时候,我都想揍他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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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型长明灯足有五、六米宽,上百根犹如婴儿胳膊粗的大蜡烛在缓缓燃烧着,长明灯周围探出八根吊臂,吊臂的尾端悬着由白玉制成的盏,一股股若隐若现的雾气从玉盏中升腾起来,缓缓向四周弥漫着。
玉盏中竟然放着元石!算下来一共有八颗,这绝对是大手笔了,怪不得人们都说天香小苑酒菜的价格贵得离谱,却又趋之若鹜,因为物有所值。
叶信以前就是天香小苑的常客,只是已隔了四年,感觉稍有些陌生。
“这边走。”王猛说道,随后他当先走进了秋园。
天香小苑只有四个院子,分为春夏秋冬,每日能招待的客人是有限的,必须要提前预定,当然,尊贵也会分三六九等,铁书灯来天香小苑,从来不需要预定。
秋园门口站着四个穿着白色纱裙的侍女,看到王猛走过来,巧笑盈盈分向两边。
进了秋园,叶信的脚步不由顿了顿,秋园中有两张酒桌,都坐上了人,以院子正中的金黄色桂花树为界,铁书灯和两个年轻人坐在院前,而院后则坐着铁人豪、铁卉真、魏轻帆、邓多洁几个人。
“真是巧啊……”叶信笑了起来,铁书灯和铁人豪一直相互敌对,通常都会避免在同一个地方出现,否则很容易闹出不愉快的事情,今天居然都在天香小苑的秋园里出现,让人无法理解。
秋园中的气氛有些冷寂,铁书灯和铁人豪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事实上他们也没想到能在天香小苑中碰到对方,但已经来了,转身走人意味着退让,谁都不愿意走,那只能耗着了。
“小信,这边来。”铁书灯看到叶信,精神稍微振作了一些,向叶信招了招手。
叶信和叶玲走了过去,缓缓落座,坐在铁书灯左侧的年轻人向着叶信笑道:“叶少,好久不见了。”
那年轻人是太宰韩三昧的嫡长孙,名字叫韩元子,坐在铁书灯右侧的叫韩云子,他们两个是亲兄弟。
“叶少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韩云子慢条斯理的说道:“听学院第一营的朋友说,半月前在双架山,如果不是叶少及时示警,估计他们一个都别想回来了。”
“我这个人最怕死了。”叶信笑着说道:“所以每次遇到生死攸关的事情,反应都会比别人快一些。”
“小信,你有这本事,不如下一次和我一起走吧。”铁书灯大笑道。
“不去。”叶信摇了摇头:“打打杀杀的有什么意思。”
“叶少,云子说得没错,如果不是你,我们估计都要死在双架山了,这样……我敬你一杯。”院后的魏轻帆站起身,对着叶信端起酒杯:“我不好过去,多多见谅,就在这边先干为敬了。”说完,魏轻帆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魏少客气了。”叶信拿起一只新酒杯,王猛抓起酒壶,为叶信倒满酒,随后叶信也是一饮而尽。
魏轻帆向着叶信亮了亮杯底,随后微笑着坐下了。
铁书灯的脸色更加难看了,魏卷是他和铁人豪必争的一环,本以为自己去了前线,在魏卷帐下听令,已经占据了先机,没想到魏轻帆和铁人豪走得如此之近,更明言不能过来,让他有一种被冷落感。
叶信视线一转,把每个人的神色都尽收眼底,心中暗自摇头,铁书灯太过急迫了!大卫国太宰韩三昧是铁书灯的姥爷,韩家是全力支持铁书灯的,从某种角度说,只要铁书灯真的敢,他甚至可以调动九鼎城的城防军,如果再把魏家拉过来,先不说能带来什么样的好处,有一个人肯定要如坐针毡了,那个人就是铁心圣。
天家无亲情,对铁心圣而言,最重要的事情是如何维护自己的地位和权柄,其他一切都为这件事让路。
只能说,铁书灯还是太年轻了,而韩三昧,似乎又显得太过年迈,年轻易于冲突,而苍老会导致糊涂。
铁书灯的名望很高,是立为王储的最佳人选,但铁心圣迟迟不做决定,应该有自己的顾虑,或许,铁书灯正是因为得不到父王的肯定,心中焦躁难安,才决定继续给铁心圣施加压力。
所以,铁书灯很在乎魏家的态度,见魏轻帆故意与他保持距离,感觉自己受到了打击。
这是取死之道!
叶信脸上露出了玩味之色,盯着手中的酒杯,铁书灯这边还好说,只要有人提点,可能马上就能醒悟过来,而韩家有大问题。
韩家的传承出现了断层,韩三昧的独子韩俊明曾经是魏卷的副将,二十多年前战死在太岁原,也正是这个原因,当初的韩三昧才全力推荐叶观海,叶观海能顺顺当当的成为大军统帅,韩三昧起到了最重要的作用,包括后来魏卷被贬出九鼎城,也是因为韩三昧在其中做手脚。
其实那个时候的魏卷是无辜的,他再疯狂也不会故意害死太宰的独子,一切都是意外,两军攻伐之中,意外因素太多,根本不可能做到完美的防范,但韩三昧把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到了魏卷头上,处处针对。
与韩三昧相比,魏卷的对策要明智得多,他拒绝和铁书灯走得太近,魏轻帆故意亲近铁人豪,肯定出自魏卷的授意。
“来,小信,我们兄弟很久没聚过了!”铁书灯对着叶信举起了酒杯。
韩家兄弟和王猛也跟着端起酒杯,他们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在短短的时间里,叶信心中已经思索过了这么多问题。
又一杯酒下肚,叶信轻轻吁出一口气,韩三昧在太宰的位置上坐了三十余年,稳如泰山,真的是因为老糊涂,才能看到眼前的危机么?还是说……
韩进的指尖突然抖动了一下,他的思维模式是呈系统化的,有自己独特的流程,每当得出一个结论之后,他习惯从各个角度推翻自己的结论,俗话说真金不怕火炼,如果怎么也没办法推翻,证明判断十有八九是正确的!
在韩俊明死后,韩三昧把全部精力都用在了培养两个孙子上,更拒绝韩家旁系真正进入权力核心,宁愿一力支撑局面。现在变得这么急迫,铁书灯如此明显的错误,他也视若不见,至少没有去纠正,或许……韩三昧的身体已经开始衰败了?
这是一个石破天惊的想法,也代表一个绝妙的机会!
叶信脸上逐渐露出笑意,就在这时,那边铁人豪把什么东西重重放在桌子上,随后大声说道:“把我的食材交给你们最好的大厨,小心些,如果出了事情,把你们天香小苑卖了你们也赔不起!”
铁人豪明显在示威,不过也成功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
“五殿下,里面是什么东西?”魏轻帆好奇的问道。
“看到这个没有?这个是龙吼兽的灵肝!”铁人豪打开匣子,指点着里面的东西:“这几条金黄色的东西,是九尾鸾的心髓!哈哈哈哈……你们今天算走了大运了,如果没有我,恐怕你们一辈子都没机会品尝到这种极品食材的!”
“你从哪里搞来的?!”魏轻帆大吃一惊。
“那些修士来我们九鼎城,总要给父王一点面子。”铁人豪得意洋洋的说道:“母后知道我受了伤,便把这些送给我了。”
“好东西啊好东西!”邓多洁拍掌笑道:“就算不是真正的龙肝凤髓,但也差不多了。”
铁书灯的举止还算正常,只是他的脸色已经有些发青了,而韩家兄弟沉默不语,能把这种珍贵的东西送给铁人豪,证明铁心圣偏心偏得厉害,至少铁书灯心里明白,别说品尝,他连看都没机会看。
这边的气氛变得沉寂了,相反铁人豪那边的气氛越来越热烈,差不多有半个小时,八个穿着白色纱裙的侍女端着锦盒,慢慢向铁人豪那边走去。
锦盒并不大,动用这么多侍女,应该只是为了衬托隆重感,毕竟铁人豪拿出来的食材确实珍贵无比。
“来来来,大家别客气。”铁人豪笑道:“父王那里还有一些好东西,现在拿不出来,等过些日子,再让你们开开眼界!”
铁书灯这边的气氛越低沉,铁人豪那边自然就越兴高采烈,面对珍贵无比的食材,连魏轻帆也不想故作矜持了。
“不止是食材好,天香小苑大厨的手艺也很不错!”邓多洁的眼睛眯成月牙状:“这是龙吼兽的肝吧……嗯嗯……酥香滑爽、油而不腻、入口即化……好吃好吃……”
“哈哈……邓姐说话总是一套一套的,再尝尝这凤髓!”铁人豪大笑道。
“这凤髓……元气四溢、软嫩饱满、入口即化、唇齿留香,妙!绝妙!”邓多洁的笑容更娇艳了,还向叶信这边扫了一眼,意思很明显,你们几个恐怕根本没机会品尝到这种美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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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书灯、王猛几个人呆了呆,才突然明白叶信的意思,接着便哄堂大笑。
韩元子笑得向后跌倒,不过他毕竟是个武士,翻了个跟头,蹲在地上继续笑,王猛笑得一手捂着肚子,一手不停拍着桌面,铁书灯甚至笑出了眼泪,一边笑一边擦着溢出的泪水。
那边的魏轻帆开始还憋着,几息的时间后,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而铁人豪的脸颊不停抽搐着,笑一下,又绷住,然后再笑一下。
叶信在说什么,是男人都明白,这边的叶玲还有那边的铁卉真却显得萌萌哒,满脸狐疑看着周围的同伴们,想破脑袋也不懂他们为什么突然这般疯笑。
邓多洁的脸色阵青阵白,她已到了成婚的年纪,只是一时找不到何时的人选,所以才待嫁闺阁中,世家大族都有专门的侍女,负责传授这方面的经验,见周围男人们笑得那么诡异,她略一沉吟,便明白了叶信的用意。
邓多洁想发飙,但没有理由,叶信的用词根本找不到把柄,真的说开了,反而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她拿着筷子的手不停颤抖着,夹在筷子中的食材掉在了桌面上,可她已失去了吃东西的欲望,就算真的是龙肝凤髓,她也吃不下去了。
好一会儿,笑声才慢慢停歇,双方的气氛发生了截然不同的变化,铁书灯这边变得热闹了,而铁人豪那边都陷入了沉默。
魏轻帆随便吃了几口,站起身形:“五殿下,七公主,家里还有些事情要我去处理,我就先走一步了。”
“也好。”铁人豪勉强笑了笑。
魏轻帆快步向外走去,经过铁书灯这边时,他犹豫了一下,突然停下脚步,向叶信伸出大拇指:“叶少,你是个妙人,如果有可能,真想和你交个朋友……”说完,魏轻帆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快步向院外走去。
魏轻帆走了,铁人豪也有些坐不住,一张桌子上唯一没有被影响食欲的就是铁卉真,一盘龙吼兽的灵肝、一盘九尾鸾的心髓,几乎有大半进了她的肚子。
又过了片刻,铁人豪等人全部离开了,铁书灯长长松了一口气,看向叶信:“小信,我今天算是长见识了,你啊……心怀剑、口藏刃,厉害!你真厉害!”
“是啊,叶少两句话就让我们找回了场子。”韩元子笑道:“不服不行!”
“幸亏我把信哥带过来了。”王猛说道:“要不然这一顿酒会喝得很郁闷的。”
“让她在我面前装!”叶信撇嘴道:“当我叶信是好惹的?!”
“可惜,你没办法凝聚元力……”铁书灯叹道:“天妒其才!”
“就算信哥没办法凝聚元力,总归是狼帅的嫡子!”王猛叫道:“信哥,我就不明白了,宗家那小娘们哪个地方入你眼了?!”
“宗家的人和我有毛关系?!”叶信愣住了。
“小玲,他不知道?”铁书灯看向叶玲。
“哥一直昏迷不醒,怎么可能知道……”叶玲苦笑道。
“喂喂喂,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叶信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哥,我求修士来为你治伤,娘听到那修士说你有可能一直醒不过来,急得不行。”叶玲一边说一边偷眼看着叶信:“所以……所以想马上给你说一门亲事,冲一冲喜,或许你就好了,可是……娘跑了很多家,不知道承受了很多羞辱,后来……宗家人听说了这件事,主动找上门,想和叶家结亲,娘喜出望外,当场就答应了。”
叶信双眼发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邓巧莹早就张罗着要给他找老婆了,幸好他的名声太臭,到处碰壁,本以为邓巧莹会暂时忘了这件事,结果因为自己受伤晕迷,搞到这种地步!
“信哥,你们家早就开始布置了,张灯结彩的,难道你没看到?”王猛说道。
“我没注意……”叶信用干涩的声音回道。
“小信,你要受委屈了。”铁书灯叹道:“如果宗家嫁过来的是宗云秀,还算和你般配,那宗樱是庶出,而且和你一样,没办法凝聚元力,唉……”
“不过……听说那宗樱的相貌倒是一等一的。”韩元子说道。
“那有个屁用。”铁书灯说道:“现在叶家需要的是助力,区区一个庶女而已,宗家不可能为了一个庶女力挺叶家的。”
叶信变得格外安静,他慢慢低下头,双瞳凝视着酒杯,似乎想用视线把酒杯洞穿,如果天罪营的将士在这里,会立即明白,叶信已动了杀意,一旦走到这一步,让叶信变得出奇的安静,再没有谁能阻止流血。
叶玲偷偷看着叶信,心中懊恼无比,她知道叶信的实力非常强大,也明白那宗樱的身份、地位和实力都和哥哥不般配,但那时叶信处在昏迷不醒的状态中,又被那修士的话吓到了,六神无主,只得听从邓巧莹的安排,如果早知道哥哥能这么快醒过来,她一定会想方设法阻止的,可现在已经晚了。
“算了,不说这些。”铁书灯说道:“喝酒喝酒……”
“小猛,和你说一件事。”叶信突然抬起头。
“什么?”王猛看向叶信。
“我二叔在天牢里受到了刁难,几个狱卒故意不给我二叔送饭,我托人打听过,可能是典狱长暗地里安排的。”叶信说道。
“还有这种事?!”王猛大怒:“他们狗胆包天!信哥,你放心,这件事交给我了!别的我不管说,区区一个典狱长,我有的是办法搞死他!”
王猛的父亲是太令,掌控九鼎城所有的巡捕以及相关机构,天牢也归他管,虽然王猛和他父亲闹僵了,但身份摆在那里,太令的公子出马对付一个小小的典狱长,自是手到擒来。
叶信笑了笑,拿起酒杯和王猛轻轻撞了一下,一饮而尽之后又随便夹了口菜,他在等,等铁书灯的反应。
在少年时,铁书灯一直在利用叶信去对付铁人豪,只是他并不在意,如果铁书灯连这种优势都不知道利用,他现在也不会顺势和铁书灯亲近,因为一个笨蛋是无法给他提供帮助的。
王猛不知道内幕,铁书灯肯定明白,天牢的典狱长不可能自作主张去对付叶随风,没有必要,所作所为肯定出自上面的授意。
“这件事有些不简单。”铁书灯皱起眉头:“小猛,你不要乱来,明天我陪你一起到天牢走一趟。”
“一个典狱长罢了,还值得你亲自出面?”王猛瞪起了眼睛。
“如果牵扯的是别人,我当然不会管,关系到叶二叔……”铁书灯顿了顿:“我必须要去,你不行。”
叶信还是什么都没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端起来和铁书灯的酒杯碰了碰,他心中有数,铁书灯这是决定去背锅了。
铁书灯笑着把杯中的酒喝光,随后看向叶玲:“小玲,三哥求你件事。”
“三哥,和我们客气什么,你直说好了。”叶玲急忙说道。
“还有四个月学院就要大比了吧?”铁书灯缓缓说道。
“嗯。”叶玲点头应道。
“我已经进了军队,没办法参加大比了。”铁书灯说道:“这几个月你收收心,什么都不要做,一心修炼,到大比那一天,如果能碰上铁人豪的话,替我狠狠教训他一顿!”
“三哥……我未必是铁人豪的对手啊……”叶玲吃力的说道,铁书灯刚刚决定要去天牢,替她父亲叶随风说话,她无论如何也得答应铁书灯的要求,但铁人豪的实力不弱,她真的没有把握。
“放心,你这一年所损耗的元石都包在我身上了。”铁书灯说道。
“这……”叶玲大吃一惊,眼眶突然变得有些发红了,铁书灯哪里是有事要求她?根本就是故意帮助她修行!
“小信没办法凝聚元力,叶家以后还要靠你了。”铁书灯轻声说道。
“我明白。”叶玲轻轻咬了下嘴唇。
这时,韩元子在底下悄悄拽了下铁书灯的衣袖,铁书灯转头不悦的说道:“你拽我做什么?”
“三哥,我们的私例都用得差不多了。”韩元子苦笑道:“叶少五天后就要成亲了,家里的份子是家里的,我们做朋友也要尽心,总不能让叶少丢人啊?这笔钱还没地方出呢……”
“扯淡!我带回来……”
“三哥,五千多个弟兄呢,你带回来的那点东西,打了个水花也就没了。”韩云子截道。
“没了??”铁书灯的表情变得僵硬了。
“都没了……”韩元子说道:“三哥,我可是按照你的意思去做的……”
叶信心中暗笑,铁书灯当然不是想赖下份子钱,不过,居然偷偷赏赐城防军的武士,这种收买人心的举动太危险了。
“我……草……”铁书灯大急,随后低声道:“没了还敢来天香小苑?”
“这个可以记在账上,他们不敢催的。”韩元子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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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韩元子大惑不解的问道。
叶信的视线在韩元子身上略微停顿了一下,随后转到一边,这个人已经被韩三昧养废了。或许是因为丧子之痛太过深重,使得韩三昧把所有的遗憾转变为动力,苦心栽培两个孙子,但,成长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指点得过多,反而会让人失去自我思考的能力。
铁书灯比铁人豪先一步到军中历练,并且带回来大卫国胜利的消息,声望更加高涨,这是他的优势。
如果想巩固自己的优势,必须表现出一种气场,他铁书灯是要钱有钱、要人有人的,这也意味着,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铁书灯还要到处撒钱、到处结交朋友。
记账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一旦被传扬出去,或许有人认为铁书灯外强中干,至少不受铁心圣喜爱,如果铁心圣真的想让铁书灯成为王储,肯定要在这些事情上推一把力,而不是选择漠视。
堂堂的王储,怎么可以没钱?九鼎城里聪明人多得是,不管在任何地方上露了怯,都可能引发对铁书灯不妙的非议声。
当然,那铁人豪还远不如韩元子,属于真正的蠢蛋,如果换成叶信坐在那个位置上,得到了珍贵的食材,他绝不会选择和狐朋狗友们享用,而是尽可能把食材分成多份,送给各位重臣,一方面显示他对朝中的大臣是非常尊敬的,另一方面也在显示自己多么受父王宠爱,自己食用,纯粹是暴殄天物,根本不懂造势。
或者说,在铁人豪的小脑袋里,在自己朋友面前显耀一下,已经很不错了,眼界低得可怜。
“小猛,你身上带没带金票?”铁书灯没有理会韩元子,转向王猛。
“我跟你出来,什么时候带过票子?”王猛理直气壮的说道。
叶信用脚尖踢了叶玲一下,叶玲愣了愣,旋即明白了叶信的用意,起身向外走去。
“小玲去做什么?”铁书灯急忙问道。
“没事,我们喝自己的。”叶信一笑。
铁书灯也明白了,他轻叹一口气。
“三哥,我倒是有一个谋些花销的路子。”叶信说道。
“什么路子?说来听听。”铁书灯好奇的问道。
“叶少,不会惹麻烦吧?”韩元子有些不放心,因为以前的叶信太过胆大包天了。
“哈,我们害怕麻烦?!”王猛笑道。
“明天不行,我还有别的事,你们也要去天牢,那就后天,我们一起出去。”叶信避而不答。
铁书灯等人交换一下眼色,都不说话了。
“魏家和宗家是不是走得很近?”叶信突然问道。
铁书灯一愣,双目炯炯有神的盯着叶信,那边韩云子笑道:“怎么可能?叶少,这你就不懂了,国主对魏帅是有些不放心的,之所以扶持宗家,就是为了牵制魏卷,这叫制衡!制衡之道啊……里面的水深得很。”
韩云子这番话明显是从爷爷身上学来的,而且学得还不全,叶信不想打击韩云子的自信心,笑着对铁书灯说道:“三哥,你倒是说句话啊?”
铁书灯回转身,做了个手势,站在周围随时准备上前服侍的侍女悄悄了退了出去。
“小信,我发现我越来越看不透你了。”铁书灯沉声说道:“整座九鼎城,能知道这一点的我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我本以为可能是他们之中的一个告诉你的,但不可能,你没机会和他们接触!或者……是你自己看出来的?这更不可能……但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解释了!”
“这么说我猜对了?”叶信笑容不变。
“对!”铁书灯斩钉截铁的说道。
“三哥,你不是在开玩笑吧?”韩元子变得目瞪口呆。
“我岂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铁书灯说道:“小信,我们兄弟之间,什么事情都能摆出来说,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很难猜么?”叶信慢条斯理的说道:“我看不尽然。”
“信哥,你倒是说啊。”王猛追问道,他对这个问题也感到很好奇。
“大家都清楚,如果最终没办法突破瓶颈,成为修士,那么一个主将的黄金阶段应该是在三十到五十岁之间,从实力上说,但凡有些悟性的,都能领悟杀招了,从头脑上说,十余年的历练,也积累了相当的经验,可以从容指挥大军作战。”叶信说道:“再来看看魏卷,他三十岁到五十岁之间做了些什么?在一明山隐居啊……本应该叱咤风云、建功立业的黄金岁月,却只能坐看云升云散、涛起涛落,三哥,你真的以为他心中没有任何怨言么?”
铁书灯动容了,韩家兄弟也瞪大了眼睛。
“有句话说得好,君视臣为草芥,臣视君为仇寇。”叶信续道:“虽然国主经常去探望他,但那点小恩小惠又算得了什么?三哥,说几句诛心的话,魏卷愿意出战,已经不是为了国主了,更不是为大召国开疆拓土,他仅仅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换句话说,他早已和你们铁家已经分了心了。”
铁书灯长长叹了一口气,脸色阵青阵白。
“已经有了一次教训,让他闲置了二十多年,三哥,你以为他还会把自己的荣华富贵全无保留的交给你们么?”叶信笑道:“谁知道铁家什么时候会怀疑他?然后再次被抛弃?就算是一条狗,也应该知道警觉了。”
铁书灯的眼神越来越复杂,死死盯着叶信。
“三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父帅战死在烟波山,那我也是应该有怨气的。”叶信略微停顿了一下:“怨气当然有,但一码归一码,我也不怕逾越犯忌,国主与父帅之间没什么交情,父帅是为了大卫国的子民出战,只要能让大卫国的子民安居乐业,再不受大召国的袭扰,父帅愿意为此抛头颅、洒热血,但……父帅和我可不是一种人,三哥,我们是一起从小长大的,这一点你应该很了解吧?何况……不止是我,三哥你与国主也不一样啊。”
铁书灯冷若冰霜的脸,突然一点点展露出笑意。
韩家兄弟看向叶信的眼光就像在看着怪物,太放肆了!对主上有怨气,这是大逆不道的!居然敢明明白白的说出来?!
连王猛也有些不安了,一会儿看看叶信,一会儿又看看铁书灯,生怕两人当场闹僵。
“我叶信生性顽劣,没别的本事,但有一个,我重情重义!”叶信说道,随后他端起酒壶,先给铁书灯的酒杯倒满,接着又把自己的酒杯倒满。
“对!这个我最清楚了!”王猛用力点着头,他在为叶信捧场。
“秋叔已经带着天狼军团的老将进了九鼎城。”叶信又扔出了一颗炸弹:“三哥,先把丑话说在前面,我认铁家,是因为铁家有你,从小到大,一直是你在护着我,为三哥出力,是理所应当的!譬如说……我只是随便说啊,可不是诅咒魏帅,假如魏帅兵败了,国主想重整天狼军团,我才不会理会,可如果是你三哥说话了,需要我去做些什么,我是义不容辞的!哪怕我根本不会打仗,装也装出架势来,至少给别人做个表率。”
韩家兄弟心惊胆战的扫视了周围,生怕这番话落在别人耳朵里,这种想法他们当然也有,但绝对不敢公开说出来。
“哈哈哈……”铁书灯突然放声大笑,接着举起酒杯,向叶信示意了一下,一饮而尽。
铁书灯此刻的心情愉悦到了极点,首先,他终于可以确定,天狼军团的老将们进入九鼎城,是叶信授意的,其次,他得到了承诺,天狼军团会站在他铁书灯这一边。
叶信也喝光了杯中的酒,只是他的酒量有限,脸色已变得通红。
“小信,就凭这些,你就猜到了魏家和宗家的关系?”铁书灯又问道。
“不难啊。”叶信笑道:“魏卷原本想做一个孤臣,结果被放逐的时候,一个替他说话的人都没有,再不幡然悔悟,他就是一块木头了。在一明山隐居,又远离了九鼎城的圈子,就算他想找盟友,急切间也不知道该从何处着手啊。我们再把魏家和宗家放一起,一个是被放逐出去了,一个是被国主迫害,一个被逼隐居了二十余年,一个举家逃离故乡,他们心中满满的都是怨念,都是对主上的不信任,同病相怜啊……”
“小信啊小信,你简直是……”铁书灯长叹道。
“其实我只是有五、六分把握,混乱猜一猜而已。”叶信说道:“不过看三哥的样子……我应该猜得没错了。”
“宗家找二婶提亲,二婶马上点到了宗云秀,宗家人的表情当时肯定很精彩,也不知道二婶有没有注意。”铁书灯笑道:“宗云秀已经许配给魏轻帆了,只不过暂时没有公开而已,毕竟他们两家都有自己的顾虑。”
“叶少说得是真的?”韩元子叫道。
“自然是真的。”铁书灯沉声道:“所以我们一定要把魏轻帆拉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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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猛和叶玲把叶信抬回到床上,王猛刚刚告辞,叶玲正在帮叶信整理衣服,却突然发现叶信已睁开了眼睛。
“哥……你是装醉?!”叶玲立即反应过来。
“小玲,花了多少钱?”叶信笑道。
一提到这个,叶玲便感到阵阵肉痛,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整整三千呢……真是的……”
“天香小苑内的元气那么充沛,值这个价。”叶信笑道。
“值什么呀?!”叶玲尖叫起来:“一颗元石才多少钱?我们只不过随便吃了点酒菜,哪里值这许多?!”
“整整三千?你给打赏了?”叶信说道。
“我知道你是想给三哥挣个面子,打赏自然免不了了。”叶玲咬牙切齿的说道:“看那些妖女的样子,就差举着求打赏的牌子了!还有你们这些男人,死要面子活受罪!到什么地方吃饭不好?非得去天香小苑!”
“赚钱就是为了花的。”叶信说道。
“胡说!”叶玲怒容满面:“你知不知道家里花销有多大?三天后就是你大婚的日子了,你给我那点钱够不够还不好说呢!”
“大婚啊……”说到婚事,叶信不由皱起了眉:“小玲,你先回去休息吧。”
“哥,看你心情好像不太好……”叶玲的眼珠转了转:“我陪你说一会话吧。”
“不用不用,你先回去,我静一静。”叶信说道。
“那……好吧。”叶玲站起身:“天已经黑了,哥你也要早点休息。”
说完,叶玲离开了房间,叶信把身上的脏衣服都脱掉,缓缓坐在书桌前,片刻,房门被人敲响了。
“进来吧。”叶信低声说道。
郝飞和墨衍先后走了进来,叶信抬手看了看两人:“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了魏家正在修理破损的大门,你们进去过?有没有发现什么?”
“进去的时候没发现有不妥的地方。”墨衍低声道:“但……过了差不多有百息的时间,有两个人匆匆离开了魏家,他们……”
叶信突然抬手,示意墨衍闭嘴,接着他站起身,悄无声息的走到窗边,慢慢推开窗户,叶玲正匍匐在墙根下,侧头听着屋内的动静。
叶信探手抓住叶玲的耳朵,把叶玲拎了起来,叶玲被抓了个措手不及,一边用手抓住叶信的腕子一边叫道:“哎呀……哥你松手……弄痛我了……”
“你跑到这里做什么?”叶信面无表情的问道。
“小宝跑进来了,我在找它呢!”叶玲故作镇定,四下看了看,随后叫道:“小宝,你在哪里呢?快出来!快点出来!”
听到叶玲的叫声,那小紫貂窜上墙头,蹦跳着向叶玲这边跑来。
叶玲弯下腰,把小紫貂抱在怀中,随后示威一样瞪了叶信一眼。
叶玲认为小紫貂也是有救命之恩的,要不然等谢恩把碎石扒开,或许他们已经被憋死了。在双架山的灾难里,十一个死掉的学生,只有两个是当场身亡,其余九个都是因为救援不及时,最后活活憋死的。
其实幸存者们都在努力救人,忽略了彼此的不同阵营,但泥沙碎石太过厚重,有的甚至被埋了五、六米深,加上重伤晕迷的也不可能发出求救声,而且救援是有先后顺序的,不可能同时施救,结果有九个人白白死掉了。
“你是要回去呢还是进来听?”叶信依然面无表情的说道。
“回去就回去呗,那么凶!”叶玲气呼呼的说道,等她转身走出两步,才意识到不对,猛地转回来,一脸惊喜的看着叶信:“哥,你是说……”
叶信关上了窗户,又走回到自己的座位旁,片刻,叶玲小心翼翼的推开门走了进来,一直走到书桌旁,故意轻轻踢了下椅子,见几个人似乎没有反感或者反对,便在叶信对面坐下了,她极力控制着喜不自胜的心情,偷眼看向墨衍。
一场凶猛的风暴来临了,经验老道的船夫会感到恐惧,但拥有某种人格的生命,却会为产生巨大变化的天象而好奇,甚至是兴奋,叶玲就属于这种人。
“你继续说吧。”叶信说道。
“他们离开之后,我一直用妖眼跟着他们。”墨衍低声说道:“最后他们进入了城西八眼井巷的双香豆腐坊,我派人查过了,双香豆腐坊的主人姓马,叫马春住,女主人姓张,叫张佳姿,张佳姿有一个妹妹,叫张可青,和他们住在一起,下面还有一个老仆,好像叫熊炳光。从魏家走出去的,应该就是马春住和张佳姿!”
“还查到别的了么?”叶信说道,他扫了叶玲一眼,反正叶玲已知道了他的秘密,没必要再隐瞒了,最重要的地方在于,他实在是怕了婶娘邓巧莹,叶玲知道了他的秘密,那么在邓巧莹又要做出什么莫名其妙的决定时,叶玲肯定会出面反对的。
在外面,他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可是在叶家,他需要叶玲……
“他们是在一年半以前进入九鼎城的,以前做什么、在哪里谋生,我的人还在查。”墨衍说道:“豆腐坊的生意还算不错,他们夫妻为人很低调,从来不和外人交往,周围的邻居也没注意到有谁探访过他们。”
“现在对门那边可有什么动静?”叶信又问道。
“自从他们离开之后,妖眼的压迫感就消失了,魏家那边剩下的都是寻常的仆从,闹不出什么花样来。”墨衍说道,随后他看了看叶信:“少爷,我去豆腐坊那边转一转,把他们抓过来?但我自己恐怕是不行的,白骑和郝飞要和我一起去,最好是把子车灰和……”
“不用。”叶信摇了摇头:“你们去恐怕会有伤亡,我亲自出手。”
“少爷,就凭那四个人,不需要您……”
“你不知道他们的来历。”叶信说道。
“莫非……少爷已知道了他们的来历?”郝飞很吃惊,其实这在天罪营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叶信经常做出一些当时看起来匪夷所思的判断,可事后总能证明叶信是正确的。
“如果不知道,我还会让他们多活几天。”叶信冷笑道:“这种祸害绝不能留!”
随后叶信抓起笔墨,匆匆写了几行字,随后递给墨衍:“你派人把信交给秋戒察,我需要有人替我背这口黑锅。”
“明白。”墨衍接过信,转身匆匆离开了。
叶信侧头看向叶玲,叶玲惊喜的站起身:“哥,我也要去!”
“去什么去,你给我老实呆在家里。”叶信说道:“如果我来不及回来,或许有人来找我,还需要你帮我遮掩呢。”
叶信没有理会叶玲,盯着跳动的烛火,喃喃自语着:“原来你也在九鼎城……好啊……很好……让我来领教一下你的能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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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街道已变得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看不到,只是偶尔能听到极远处传来的谈笑声,那是巡捕们在值夜,不过九鼎城太大了,人口超过百万,百十个值夜巡捕最多是做做样子,不可能照顾到九鼎城的每一个角落。
一条黑影慢慢从巷尾走了出来,走向双香豆腐坊,天缘城凶名昭著的黑袍,此刻在九鼎城出现了。
叶信走到双香豆腐坊门前,豆腐坊早就打烊了,略显破败的大门紧紧关闭着,叶信站了片刻,探手抓起门环,轻轻叩响。
叶信并没有用力气,不过门环与房门的撞击声还是在夜色中传出了很远。
良久,豆腐坊内一点回应都没有,叶信显得有些失望,略微顿了顿,继续敲打起房门来。
又过了片刻,豆腐坊内终于传出了沙哑的声音:“谁啊?”
“马掌柜在么?”叶信轻声问道。
“掌柜已经歇下了,客官明天再来说。”那沙哑的声音说道。
“我有大事,人命关天的大事。”叶信说道。
里面迟疑了一下,大门缓缓打开了,里面站着一个身材枯瘦的老者,用无神的双眼上下打量着叶信。
叶信笑了笑,迈步走了进去,那老者以一种与年纪不相吻合的速度避到一边,和叶信保持距离。
叶信当做什么都没看到,继续向里走,那老者关在大门,目光闪烁着跟在叶信身后。
前面是做豆腐卖豆腐的地方,空无一人,穿过前堂,是一座面积不小的院子,有凉亭,有假山,还有用花岗岩围起来的水池,池里有鱼,只是夜色很暗,看不出是什么鱼种,九鼎城的地价并不便宜,豆腐坊的老板住在这种地方,多少有种奢侈的感觉。
一个身材结实的中年人从厢房中走了出来,他略微皱着眉,不客气的问道:“客官,这么晚了有事么?”
“只有你们两个?”叶信说道。
“是啊,就我们两个。”那身材结实的中年人漫声应道。
站在叶信后背的老者,双手慢慢缩到袖子里,同时向后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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