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掌柜道,“耍我们,他有必要么,咱们中了这噬心虫,性命为他操控,他耍我们有何益处?且静候消息便是。”
“静候?曹兄当真好耐心。”
清癯老者冷声道。
刘副岛主道,“祝兄何意,莫非想弄歪心思。那可是王梅花。”
清癯老者道,“王梅花又如何,这里是猎妖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滋味,你们真的能忍?王梅花到时候兑现承诺好说,如果他根本不兑现承诺,又该如何?”
左副盟主冷声道,“祝兄到底是何意,要我等冒死一搏?还是祝兄有把握请动圣庭的真丹老祖出手?”
清癯老者道,“我若能请动真丹老祖,还会是如今这般模样,今日之厄,只能靠己。祝某有心布一杀局,引那王梅花入彀,咱们合力,瞬杀王梅花,取得噬心虫瓶,才是上上策。”
“而咱们如今受制于王梅花,反倒是桩好事。至少能减轻王梅花的戒心,有助于咱们下手,诸位以为如何?”
“好,好计策。”
一道声音,如幽灵般传来,清癯老者身子一滚,便扑倒在地。
曹掌柜,刘副岛主,左副盟主尽皆歪倒在地。
许易的身形再度现在众人身前,清癯老者不住叩首,才要说话,朵朵梅花便将他扑中,瞬间烧成一段白灰,连神魂都不曾透出。
许易盯着才封住的瓶口,晃了晃,舒口气道,“还好,我这宝贝,没受损伤。”
收了噬心虫瓶,漫不经心地道,“祝兄是可惜了,他是典型的聪明反被聪明误,某是苦口婆心,三番四次地说了某对你们的性命没兴趣,偏偏没人往心里去,不作死怎会死?行了,某去了,你们接着商议,有结果了告诉我。”
许易一道青烟般消失不见。
曹掌柜,刘副岛主,左副盟主三人依旧瘟头瘟脑地没回过神来。
祝先生堂堂一方之尊,闻名东海的智者,就在眼前被烧成了一段白灰。
最最可怕的是,那王梅花真如恶魔鬼魂,心思阴沉到了极点。
谁能想到,他明明去了,又跟行数千里,隔了半日多的时光,死死守卫一旁,就为抓自己等人的短处。
祝先生的确不该将算计王梅花的话说在明处,可像王梅花这般阴损,祝先生便是再缜密,又怎能脱得出他的算计。
只要有行动,迟早会露出破绽。
王梅花无疑耐心惊人,阴险惊人。
许易离开足足半个时辰,三人动也不动,甚至连心念都不敢传递。
直到月华从洞窟洒落,曹先生率先遁出,左副盟主和刘副岛主才随后遁出,三人招呼也没打一声,各自分散。
似乎只有分散了,才能安全。
既已杀鸡儆猴,许易实在没兴趣再玩尾行的游戏。
他并未离开梅陇岭,就选择了在曹掌柜四人议事的洞窟中,暂住了下来。
他先联通了何仙君,并将所得的海图一并传给了他,要他代为续传给仙门。
用的理由,便是传送海图的玉牌破碎,只能由何仙君代传。
事实上,他还真不耐烦每天定点地向仙门传送海疆图。
打发了不情不愿的何仙君后,许易开始盘点今日所得。
须弥戒,足足十七枚须弥戒。
稍稍一汇总,许大官人瞬间幸福了。
天量的灵石,自不待言,竟还有一快珍贵的符宝。
此物,他求之极深,却不能得。
身为符师,许易自不比旁人,只要有符宝,他便测定符性,解析符意,继而,激发异符。
当下,许易便择取一枚金系奇符,做起了测试。
足足花费一日工夫,才将这枚一阶二级奇符解析完毕。
按照领悟的术法,将奇符打出,瞬间洞窟中暴起一大片金属风暴。
许易面上露出满意的微笑。
余下两日,许易便在洞窟外的浅海中试验灵蚌珠和疾风披风。
待得得心应手后,他便打算去寻刘沫儿。
彼时,于猎妖坊中分别,刘沫儿曾承诺于他,代为全力探听妖元石的消息。
他不知道冰火兔还能撑多久,此事宜早不宜迟。
岂料,他才腾出梅陇山脉,药囊中便传来动静,催开那枚传讯珠,却是刘沫儿传来的求救讯息,“前辈,速来东海,方位,魁星四角半,天狼星三角七,我父兄遇险,恐遭不测,此次船队,还带回了妖元二转的妖尸,说不定便有妖元石的消息……”
刘沫儿所报方位之法,修行界极为常见,许易一听即明,回了个信息后,火速朝那边赶去。
不为别的,他可知晓刘沫儿父兄带领的船队,进入深海边缘地带,背后便有各大势力为解鸾玉仙岛之灾的影子。
说不定便是受哪一家仙门驱使,入那深海边缘一探。
既然入过深海边缘,必定有一番机遇。
好在天时尚好,没有妖雾封禁海域。为节约时间,许易根本不惜灵符,一连十几张怒风符打出去,转瞬便遁出一万多里。
不过半盏茶的工夫,便到了刘沫儿所报的方位。
海浪涛涛,长天一碧,却哪里有刘沫儿的影子。
许易却也不急,毕竟当时发的位置,距现在肯定有一定的位移。
虽然刘沫儿的传讯珠失了效用,料来不过半盏茶的工夫,便是海舟轻飚,也遁不出多远。
许易神念放开,不过半柱香,便锁定了刘沫儿。
一条远超七蟒号的巨舰正在海面上狂遁,好似一条翻江巨龙,所过之处,掀起的巨浪足有一丈来高。
“刘沫儿小姐可在船上!”
隔着数十里,许易便被数十道神念锁定,他朗声呼喝,正为分辨友敌,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和麻烦。
他声方传道,刘沫儿腾空而起,许易身化残影,不过十数息,便跃上船来。
才踏上船来,许易便嗅到浓烈的血腥气,甲板和两侧护栏,皆有浓烈的焦黑。
刘沫儿面色发白,似乎受伤未愈。
甲板上十余人,正齐齐注视着许易,散发着强大的气场。
饶是许易有所准备,也不由得暗暗吃惊,甲板上的十余人竟俱是阳尊强者,其中竟有两位点元强者,居中的那位和刘沫儿挂相的老者,竟是点元强者。
“原来是王先生,早就听小女谈及多时,实在是久仰,王先生今日能来,刘某铭感五内。”
和刘沫儿有些挂相的点元强者一抱拳,远远道谢,面上却无多少过分的热络。
刘沫儿的确告知其父在先,她有一位故交会来助拳,却并未道明,许易的身份此点,也正是许易与她约束在前。
许易抱拳道,“刘兄客气了,我与令千金乃是故交,况且我还欠他人情,今日前来助拳,不过是份内之事。”
许易一边与刘铭揖让,一边听刘沫儿介绍局势,以及场上诸人的情况。
场上的十余位阳尊分作三部分,一部分是刘家家主刘铭,刘家少主刘涌,以及刘家的门徒,这些人占了半成还多。
还有少部分,是刘家为此次出海,招揽的客卿力量。
除此外,便有一对叔侄,刘沫儿作了详细介绍。
叔唤苏捷,乃是点元强者,曾经在圣庭出仕,官位颇高,尔后,遁入东海,近来颇有声名,连带着苏家的家世也跟着扶摇看涨。
其侄苏烽,真元三转阳尊强者。
苏捷叔侄并非刘家招揽的客卿,乃因数月前,刘家少主刘涌与苏捷结交,遂为挚友,其后,刘涌将苏捷引荐给其父刘铭,言谈甚欢,苏刘两家遂成故交。
此番出海,乃是刘涌特意相请,苏家叔侄这才同船
即便许易早就对如今“阳尊多如狗”的局面,有了心理准备,乍见这许多阳尊,还是有些转不过弯儿来。
刘沫儿分说道,“此地不比内陆,能在此间讨生活的,阳尊只是最基础的条件,况且近海多资源,八方势力汇聚,正是强者争锋所在。便拿我家来说,便能供养出十余位阳尊,而在内陆,恐怕一府之内,阳尊也难破一掌之数。”
许易稍稍思忖,也回过味儿来。
就好似前世,他初入北上广,只觉普天下的有钱人都汇聚了,曾经笑傲县城的百万富翁,千万富翁,在北上广内,却是比比皆是。
一旦遇到拍会,更是富豪云集。
眼前的场面,可不就是此种情况的翻版么。
介绍完船上诸人的情况,刘沫儿又分说起局势来。
原来,此番却又是雷家与刘家的纠葛。
早先时候,雷家和刘家只是不对付,却绝未到生死相见的程度。
不曾想,今番刘家和雷家同时出海,返程途中,竟在茫茫海域交汇,实在是极巧。
更不想雷家竟一反常态,丧心病狂地要致刘家于死地。
双方一场大战,雷家似乎早有准备,一场大战打得刘家丢盔卸甲。
听得刘沫儿的转述,许易才意识到双方的大战,并非自己此前经历过的常规作战,乃是真正的海战。
许易细细观察整艘战舰,才明白刘沫儿为何说刘家的世代之传,便在这艘猛龙号上。
整座猛龙号的周身遍布着繁奥的法纹和阵纹,还有数以千计的灵槽,显然是放置灵石之用。
正因为猛龙号如此珍贵,刘家才不可能放弃,不然,此刻天象极佳,又无妖雾弥漫,修士遁天,岂会被雷家如此惨痛追杀。
一场大战,刘家因为准备不足,猛龙号遭受重击,关键时刻,刘家家主动用了压箱底的中品灵石,才发动了秘术,空间跳跃一般,又和雷家的虎尊号拉开了三千里的距离。
却说,许易才弄清缘由,便听一声冷笑,“助拳?阁下好大的口气,不知阁下是真元五转,还是点元强者?否则,怎生像是吞了天地蛤蟆,好大的口气。”
苏烽含笑道,“沫儿妹妹勿忧,我叔父已知会了他多年的故交,这才是超级强援,只要强援一到,区区雷家又算得了什么。何必听这位仁兄在此间招摇撞骗,胡吹大气。”
“苏烽,你混账!”
刘沫儿大怒。
旁人不知道许易的厉害,她哪里不知道,姓苏的找死,何必拉上她刘家。
“大胆!”
刘家少主刘涌怒道,“沫儿,速速向苏烽道歉,为了个外人,你这是闹什么!”
刘沫儿还待再辩,刘铭也沉下脸来,“素日里容你胡闹,没想到你竟是如此的不分轻重。”
刘家家教森严,刘沫儿心中虽急,又不能明言许易身份,自不知如何相劝父兄。她更知道自己父兄打的什么主意,无非是想让自己和这苏烽成就姻缘,让苏刘两家结成亲家。
“小儿辈闹笑,刘兄何必多言,我看沫儿姑娘心直口快,是个好姑娘。”
苏捷哈哈笑道。
刘铭道,“苏兄不必娇惯她。”言罢又冲许易道,“还请尊客入后休息,一应供应,皆会送上。”
他对许易没什么好感恶感,当然,也没太大的期待,只看重其阳尊身份,多多少少也是一份战力。
许易道,“不劳刘兄招呼,我自上舟首,吹吹海风。”
苏烽冷笑一声,正待开口,却愣生生止住了。
却是苏捷传心念道,“你也太过胡闹,你纵是惦记刘家丫头,何必这般行事,没得落了下乘。况且,姓王的是龙是蛇,岂能凭外表而定。因此小事而结仇家,简直愚不可及。设若你始终如此行事,你的仙途必定不远……”
受了教训,苏烽唯唯,不再招惹许易。
许易立在舟首,终于得了片刻闲暇。
不过,这闲暇时光,实在太短,十数息后,三道人影狂飙而来,转瞬便落在舟首。
居首的红袍老者才在舟首落定,苏捷便赶上前去,热烈见礼,又带那红袍老者逐一引见苏烽,刘铭父子,却按下红袍老者的身份不言。
红袍老者尤为看重苏烽,取出一枚青色圆球,塞入苏烽掌中,“我与你叔父相交二十载,如同一人,他的后辈,便是我的后辈,此物便作见面礼,勿嫌简薄。”
那枚青色圆球,才一显现,铺天盖地的水灵力,便疯狂在场中弥漫开来。
“极水珠,必是极水珠!”?“此物乃北岛元家独有之物,这人怎的能随手送出。”
“………………”
场面顿起喧嚣。
许易面如平湖,盯着那枚极水珠,也忍不住贪海泛波。
极水珠的名头,他听过,没见过。
因为此物极为罕见,罕见的因由,乃是此物被一大隐世家族北岛元家所垄断,外间根本难以得见。
许易之所以一见此物便一喜,乃是因为此物亦有巨爆之威。
作为爆炸专家,遇见此物,许易焉能不喜。
而且,此物有一桩妙处,便是在内陆威力不大,只有在水域丰沛之处,才能爆威。
当时,在典籍上,见得此物,许易便称之为奇,尔后,也细细研究过。
猜测此物,多半是能用水灵力解析水的力量,引发连锁反应,而发出巨爆。
否则何以解释,在内陆之中,根本难逞其威。
“诸位,都静一静,下面苏某为诸位隆重介绍一位大名鼎鼎的老朋友。”
苏捷挥挥手,压住众人,把着红袍老者的手臂,道,“这位正是北岛元家的元龙先生,北岛元家,赫赫威名,不用苏某详论了吧。”
“见过元龙先生!”
刘铭再度行礼。
北岛元家,实在是能与北境圣庭,八大仙门并峰而立的强大家族,修炼界的顶尖存在。
况且元家位在北岛,亦在这东海海域范围内。
相比北境圣庭和八大仙门,对他们这些在海面上讨生活的势力,更来得紧要。
能结交到元家之人,是何等荣耀。
元龙摆摆手,“刘兄不必多礼,你是苏贤弟的朋友,便是元某的朋友。你的事,苏贤弟已对我言明,不过是区区雷家,还能翻天不成。不必浪费灵石,催动这艘猛龙号了,静等着雷家来,元某倒要看看,元某在此,他雷家能掀出什么风浪。”
刘铭顿时面现为难之色,他很清楚一旦让雷家赶上,双方起了大战,根本不是人力能够挽回的。
除非刘家弃船逃跑,否则必定被雷家所趁。
至于元家的尊严,能压住雷家的欲望,刘铭心中有七分是信得过的。
但总归是自己的性命,和自家的猛龙号,一旦发生意料之外的事,他实在难以承受。
“怎么,刘兄信不过我,当元某没来过。”
元龙转身便要遁走,却被苏捷一把攥住,“元兄,元兄,何至于此,事关重大,刘兄难免难以取舍,再说,他又非我,对你的为人所知不多,难免踌躇,何必动怒,何必动怒。”
刘铭也连连赔着不是,心中纠结不已。
“父亲,不知您纠结什么,元大人好容易到来,咱们还怕得谁来。”
刘涌早忍不住了,急声劝道。
在他看来,能借着苏家的跳板,和元家搭上关系,实在是意外之喜。
如此难得的机会,自家父亲竟不一把抓住,还在犹豫,实在是浪费天赐之机。
刘沫儿道,“兄长何必心急,此事关乎刘家生死存亡,自然得让父亲多加思虑。一旦雷家不买元大人的账,咱们的猛龙号便凶多吉少。”
“当然,元大人的神威,雷家是定然不敢冒犯的,不如这样,我斗胆请兄长与我一道留下来,陪同元大人去会一会雷家,让猛龙号先行离开。元大人,如此可好?我刘家不敢冒用元大人威名,事后,必定有重礼谢上。”
许易微微点头,暗道,刘沫儿思虑清楚,非比常人。
刘铭眼前亦是一亮,自家闺女所出之策,未尝不是两全其美的主意。
“世侄,令妹若再掺和其间,元兄必怒,我恐怕亦不能让他回转心意。”
苏捷急急向刘涌传心念道。
刘沫儿话音方落,刘涌暴怒,挥掌向刘沫儿打去,刘沫儿身形一晃避开。
刘涌怒道,“妇人之见,再敢多言,为兄必不客气。”
言罢,冲元龙深深一躬道,“舍妹年少无知,元世伯千万勿要见怪。她轻佻之语,世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刘涌这般一插言,刘铭到嘴边的话却不好道出了。
苏捷道,“刘兄不知你犹豫什么,莫非连苏某也信不过?若是如此,苏某便随元兄一道离去便是。”
刘铭连道,“哪里话,哪里话,苏兄误会了,误会了……停舟!迎敌!”
喝声落定,劈波斩浪的猛龙号顿时停止前去,一道蓝光在周身闪跃,一排排炮孔从船舷的孔洞处伸出。
停了猛龙号,刘铭便将赌注全压在元龙身上了,他是个果决之人,当先不作他想,唤来舞乐歌姬,便在轩阔的甲板上置办上了宴席。
不过片刻,便笙歌阵阵,推杯换盏起来。
许易正闲无聊,腹中饥渴,自在坐了,山吃海喝起来。
招待的主客是元龙,刘铭拿出的都是压箱底的好玩意。
许易根本不知客气为何物,一应珍馐美酒,流水价地吞入腹中,连旁人敬酒应酬,他也不理会。
这般模样,瞧得苏烽,刘涌哂笑不已。
酒宴才及半,许易神念中便锁定了一艘庞然大物,正朝此间狂飙而来。
又过半盏茶,刘铭停了正端起的酒盏,面上却不改颜色,略显僵硬地继续劝酒。又过半盏茶的工夫,一艘巨舰出现在海平面的尽头,舰首,硕大的虎头巨口吞天,舰尾处拉起了滔天巨浪。
“雷啸坤,你真要赶尽杀绝!”
刘铭将酒盏往桌上一顿,猛地腾至半空,冷声喝道。
千丈外,虎尊舰上传来爽朗的笑声,“刘兄,何出此言,雷某不过是想与刘兄谈一桩买卖,刘兄何必避雷某如蛇蝎。”
刘铭朗声道,“谈买卖?好得很!正好刘某请了位德高望重的中人,便请他老人家来做主,有请元兄。”
元龙腾空而上,冷声道,“雷啸坤,元龙在此,你有何买卖,说出来元某也一并听听。”
元龙话音方落,虎尊舰上传来阵阵惊呼声。
“元家,莫非是北岛元家。”
“除了北岛元家,还有哪个元家有这般气魄。”
“元龙,北岛三乐堂的管事,点元强者!”
“…………”
虎尊舰上的惊呼声,听在刘铭耳中畅快不已,心头最后的隐忧,也消失了。
便在这时,虎尊舰上,陡地爆出璀璨的光芒,整艘巨舰,都化作了一个巨大的光斑。
瞬间,光斑散发的光圈,将猛龙号笼罩其中。
猛龙号周身发出一道蜂鸣,与此同时,虎尊号亦发出剧烈蜂鸣,竟如电光一般朝猛龙号冲来。
而猛龙号也不由自主地朝虎尊号冲去。
两艘巨舰像两块巨大的磁极一般,被牢牢吸到了一处。
光芒没尽,两艘巨舰的灵槽同时爆开。
“雷啸坤,你疯了!”
刘铭狂怒。
他怎么也想不到雷啸坤竟弄出如此疯狂的举动,逆转灵圈,不惜拼着毁掉虎尊号的灵槽,也要爆掉猛龙号的灵槽。
他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虽然,修复灵槽并非多么麻烦,但眼下的情况,雷啸坤要战,则虎尊号必定占着上风。
若是不战,遁走便是。
何必要弄出如此两败俱伤的场面。
百丈开外,一身玄衣的雷啸坤冲元龙重重一抱拳,“元龙兄的大名,雷某是久仰了。既然元龙兄当面,雷某再依仗虎尊号说话,就未免不尊北岛元家了。”
话罢,他转视刘铭道,“你要元兄作中人,雷某毫无异议,这笔账,便由元兄主持便是。”
刘沫儿悚然一惊,急急向刘铭传心念道,“不对,父亲,此事大大不对,姓苏的和姓元的,以及姓雷的必定是一伙的。不然凭兄长的资质和待人接物的本事,怎么可能和苏捷这等人物结为挚友。”
“那苏捷何等身份,怎又会在咱们家一待数月,恐怕是早有预谋,等的就是父亲邀请,随猛龙号出海。试想,咱们在这茫茫海上和雷家的虎尊号相遇,不是太巧了么,如果有人随时传递方位,这一切就合理了。”
“还有这元龙,也是苏捷拉拢而来,若无元龙,咱们全速突进,未尝没可能成功靠岸。偏偏姓元的到来,蛊惑父亲停了猛龙号。”
“设想元龙真的是咱们的人,雷啸坤失心疯了,在这个档口不惜逆转灵圈,毁掉占得上峰的虎尊号的灵槽,也要令猛龙号无法运转。他为的是什么,不正是怕父亲最后关头,借助猛龙号反扑么?姓雷的从一开始,要的就是全部啊!”
“这一环环串联想下来,问题十分明显了,父亲!”
“住口!”
刘铭如暴怒的雄狮,狂喝出声,双目喷火,死死瞪着刘沫儿。
他何尝不知道刘沫儿所言,极有可能就是事实。
可这事实如刀,一刀刀皆攒在心口,刀刀扎心,刀刀见血,让他没办法接受。
刘涌兀自不觉,怒喝道,“来啊,将这混账给我押下去。”
发完成令,不忘冲元龙深深一躬,“一切就拜托给尊者了。”
饶是元龙老谋深算,这会儿也实在不知该如此作答了。
刘沫儿身形一晃,避开两名上前的甲士,冷声道,“雷啸坤,你奸计已经得逞,还演下去,真是闲得无聊么?”
雷啸坤八风不动,盯着刘沫儿连道三声“好”,接着道,“我若有你这么个闺女,必当将身家托付,可惜了,你如此聪慧,却是刘铭的女儿。也罢,雷某爱才,给你个机会,你若肯嫁给我家鸣儿为妾,我饶你父兄不死。”
“怎么,到底怎么回事儿,元世伯,苏世伯,说句话啊你们。姓雷的太猖狂了……”
刘涌再是后知后觉,此刻也觉得不对味儿了,他和刘铭一般,依旧不敢相信自己脑海中跳出的那个疯狂而惨烈的想法。
似乎一旦相信了,那个想法就会化作血淋淋的现实。
刘沫儿忽地冲许易所在方向重重一拜,眼见便要拜倒,却被一道神念稳稳托住。许易长身而起,微笑道,“说了,某是来助拳,还你人情的,何必你再请托。何况,若不在此间,怎能撞上如此一台好戏。”
元龙眉头一皱,苏捷神色一沉,雷啸坤冲许易遥遥一抱拳,“这位先生不知如何称呼。”
三人都是老辣之辈,很清楚这个档口,还能如此沉稳,口吐狂言的,要么是真有大本事的,要么就是疯子。
显然不可能是后者。
许易道,“某的名讳,你们不必知道,某就问问今天的事,怎么能了,雷家主是吧,划个道吧。”
“先生定要为刘家人出头?”
雷啸坤一面与许易周旋,一面向元龙、苏捷二人传心念,沟通状况。
“苏兄、元兄,二位见多识广,可看出此人底细了?”
“看不透,唯一看明白的是,此人绝对不止真元三转,但雷某能确信一定未点元。”
“看来是真元五转的强者了,或者功法上有独到之秘,否则焉能如此镇静。不过,此人未免太过猖狂,我们三位点元强者俱在,他一个未曾点元的阳尊,便是术法盖世,又能如何?”
“…………”
越是沟通,雷啸坤底气越足,暗笑自己江湖越老,胆子越小。
三人沟通正勤,许易却不耐烦了,遥遥一指道,“不用那般麻烦,老雷,老苏,老元,你们三个点元的,一起上,某有些赶时间。还有,那个老元、老苏,你们两个已经被戳穿的奸细,还是去那艘船上待着吧,你们俩站在此处,某不好下手……”
“混账!”
元龙何曾受过这等羞辱,才要下手,许易腾空便走。
“不好,这贼子虚张声势!”
雷啸坤怒骂一声,深恨自己适才竟还将如此人物想成什么绝顶的高手。
苏捷亦大怒,腾空追来,高喝道,“此贼可恨,万不可叫其走脱。”
今日之事,他乃是内奸,极不光彩,若非雷啸坤许下重礼,以他的身份,根本不屑为之。
然,木已成舟,他绝不能让消息走脱。
这边,雷家众人,元龙,苏捷等人急着追捕许易。
刘铭也不得不放弃最后的幻想,呼喝刘家众人全力展开攻击。
说时迟,那时快,腾空的许易,猛地一个回身,一道巨大的气剑,自他掌中放出。
雄阔如山的七千剑才一放出,直面剑锋的元龙周身蜂鸣,倒飞出去,半空中,喷血不止,周身骨骼经络,无一处不断。
紧随其后的雷啸坤,苏捷等人亦各自横飞,当时便有五名阳尊大能,直接在气剑的狂飙锋锐下,化作碎肉,连神魂都不曾溢出。
强大的剑气,趋势不竭,正中虎尊号,庞大的虎尊号发出一道剧烈的悲鸣,整个舰身现出一道恐怖的裂纹。
一招建功,许易并不停歇,数道剑气放出,正中雷啸坤、元龙、苏捷三人。
三人肺腑尽数被洞穿,血浆飚射,崩如溃堤。
神念催动,一大串须弥戒尽数擒入手来。
死寂,一片死寂。
惊变骤来,苏烽完全没回过神来。
他甚至不明白自家叔父怎地转瞬就成了雷啸坤的人,直到许易发剑,他甚至还立在猛龙号上。
许易剑落,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如妖魔一般的怪物,自己居然怼过他。
心神彻底慌乱了,苏烽连自家叔父也顾不上了,一张压箱底的风符才要打出,持拿风符的左手陡然爆开。
许易大手一招,将他擒入掌中,“苏公子以为,某可有助拳的资格。”
“先,先生……在,在下……”
苏烽魂飞天外。
“尊驾手下留情,天下何事不可商量,我等有眼无珠,得罪尊驾,还请尊驾责罚。”
勉强在虎尊号甲板上落稳身形,尚且来不及吞服丹药,苏捷急喝出口。
苏氏后辈有修行天赋的,只此一人,苏烽若夭亡,苏氏一门真的就后继无人了。
雷啸坤也如梦初醒,呼喝道,“前辈千万留情,不管是何条件,雷某都能答应。”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尤其是这杀机四伏的海域,到此间讨生活的修士,有谁不是为了修炼资源,他坚信许易也绝不会是例外。
与此同时,他和苏捷,元龙正火速地进行着心念交流。
相比外人,身在局中的三人实在是太震撼了,至今,三人依旧没弄清楚,许易那惊天一击,到底是何手段。
说是符术,却没见得符光闪跃。
说是阵法,可天下何曾有这般快速激发的威力大阵。
三人皆发表意见,皆否决意见,但无一人假设许易先前激发的一招,乃是术法。
三人皆是见识广博之辈,根本不信非点元阳尊,能激发出那般威能无穷的可怖杀招。
天下若有此功法,早就轰传了,岂能闻所未闻?
然则,当务之急,乃是活命,至少雷啸坤和苏捷皆持此念想。
至于元龙自忖元家尊贵,那人除非失心疯了,否则绝不敢要自己的性命。
况且,眼前的局势,远不到绝境。
“我确有所求,妖元石,东海南域深海海图,若有此两物,某保你不死。”
许易朗声道。
连续十余枚须弥戒入手,许易皆用神念探入寻觅过。
珍宝不少,合用的寥寥。
倒是元龙的须弥戒中,没辜负他的期望,寻到了宝贝。
至于妖元石,更是未曾得见。
这个当口,他占了胜势,自然要勒索一番。
虽未必能如愿,但有枣没枣打三竿子总是不错。
“深海海图,刘某有一份,愿献给王……前辈。”
刘铭高声道。
惊变连连,局势一变再变,从天堂落入地狱,又从地狱升入天堂。
顷刻之间,刘铭将半辈子的欢喜,惊吓,都一股脑儿用光了。
尤其是此刻,见许易不对雷啸坤下杀手,反倒谈起了买卖。
他深恐这二人谈妥,急急出声表明存在和善意外,又疯狂地冲刘沫儿传起了心念,无非是要她千万向许易表明心意,要许易出手灭了雷家。此机会简直千载难逢,一旦失去,必定追悔莫及。
刘沫儿却哪里张得开口,她自家事自家知,许易说来还人情,其实她不过作了许易几日的导引。
如果这些算了不得的恩情的话,那许易眼下帮助刘家击溃强敌,已还了此番人情的千万倍。
她便是脸皮再厚,也不可能相求,何况,她行事自有法度,根本不可能开这个口。
许易很快阅览毕刘铭进献的海图,喜道,“刘先生有心了,放心,刘家的事,某必然管到底。”
此话一出,雷啸坤心惊肉跳,急声道,“敢请先生赐还一枚光影球。”
许易依言扔过一枚光影球,雷啸坤接过,一拍腰囊,取出一枚传讯珠,朗声说了几句,又取出一枚传讯珠,重复先前所言。
有了雷啸坤作表率,场间众人如梦初醒,不管是刘铭一方人马,纯粹为了做人情,还是雷啸坤一方人马,根本为了活命,皆齐齐操弄起传讯珠和光影球来。
深海虽然是禁区,但对存在数千年的各大猎妖坊而言,也并非绝对的禁区。
总有超绝强者,无双修士,为了寻找机缘,突入过深海领域。
转瞬,一盏茶的工夫过去了,许易掌中汇聚了足有二十余枚光影球。
每一枚光影球录入画面之前,送球之人皆会详细说明录入的海域情况。此刻,落入他掌中的一众阳尊大能,辐射开来,圈子是无比的广大,几乎半个猎妖坊都被发动了。
如此,汇聚的力量是强大的,很快,许易所需要的海疆地图,便被收集完毕。
他将一众光影球收了,微笑道,“多谢诸君相助,某心情大好,杀戮之心大减,恭喜诸位,不用死了。”
“倒是你该死了!”
一道声音放出,空中猛地现出一道光门,宛若传送光阵,光门方现,一位金甲青年自光门中踏出,气势如风如雷。
“参见七公子!”
两名玄甲中年齐齐躬身抱拳,郑重行礼。
两人掌中各自持拿的一枚玉牌,化作齑粉,如轻烟一般散去。
适才正是他二人抓住机会,激发了传送光门。
元龙亦冲那金甲青年抱拳行礼,“多谢七公子救急,在下铭感五内,回归家族后,必不忘七公子恩情。”
此人正是元龙最后的底气,适才被许易击伤,他便用秘法,查探到了距离此处最近的族人,便暗中传音两名手下,寻找机会,激发传送阵。
此刻功成,他彻底放下心来。
眼前的妖孽便是再强大诡诈,又如何敌得过元家后起之英。
金甲青年一到,元龙心气陡高,指着苏捷,高声道,“苏兄,我来为你介绍,这位乃是我元家的后起之龙凤,年不过弱冠,便已修成真元四转,乃是真正的点元强者,当今之世,算上中土的青年才俊,恐怕也只有王姚,熊北冥之流才可堪匹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