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少主简直要气炸了肺。
花眉老者满面涨红。
他二人正是打的这般主意,谁料到那刘沫儿心思玲珑,将他两人的后续手段,一股脑儿全倒将出来。
如今二人要想再如法炮制,好比是自掴耳光。
可不这般,二人又能如何呢?
众目睽睽,面带哂笑者不知凡几,二人又羞又愤,一时间竟然僵住了。
刘沫儿自顾自朗声道,“雷少主若真有好意,担心大家迷航,本小姐倒是有几分观测水纹,察辨航向的本事。诸位若是信得过,便由某来引领航向如何?”
事到如今,谁看不出来雷少主和花眉老者一唱一和只为灵石。
况且烈焰红尘刘沫儿也是航海世家出身,她说能观测水纹,定当无假。
当下,众人同声道,“便听刘大小姐引航,我等无异议。”
“混账!”
雷少主怒道,“本少主的船,凭什么要个对头来引航,你们想死,本少主可还没活够呢。”
言罢,怒视刘沫儿道,“姓刘的,你混进来,我就知道没有好事。既然是你刘家先不讲规矩的,就别怪我雷家不地道。老子先擒了你,再来与刘家主论理。”
刘沫儿爽朗一笑,“雷鸣啊雷鸣,你何必永远都在本小姐意料之中,要打就来吧,本小姐正嫌手痒,你雷家向来是倚多为胜,你和你的那帮手下一起上吧,本小姐一次解决。”
雷鸣面现狞笑,“收拾你,何须旁人相助,福伯,护阵。”
花眉老者掌中立时现出一方圆盘,轻点数下,整座七蟒号周身顿时现出柔和的光芒。
“料来这便是龙骨护阵,啧啧,终于得以一见。”
“海舟难以复制,为几大家族控制,正在这龙骨护阵之秘难以窥测。”
“…………”
众声窃窃,大战将起,许易却置若罔闻。
他依旧安坐舟首,双目炯炯,凝视着夜空,隔着茫茫雾气,他依旧能清晰地锁定遥挂银河的漫天星斗。
群星拱卫紫薇,北斗七星纵横太虚,一片星芒,璀璨银河,看似无规无则,实则有迹可循。
忽的,一道红芒照破迷雾,大海横阔,海涛浩渺,滚滚星河直射而下,许易心中陡然一空,沉迷许久的心障,瞬息破空。
这一刻,江海无人,千山万雪,一朝花开。
便听他一声轻啸,啸声滚滚,如长日滚海,万波皆开。
满船众人无不被那啸声,侵扰心神。
正斗得激烈的雷鸣和刘沫儿也同时罢手,朝舟首的许易看来。
长啸未罢,许易长身而起,但见一道长足十丈,阔达三丈的恐怖剑气,自他左掌发出。
恐怖的剑气放出,满船众人无人能立稳,可怖的杀意逼得众人无不腾空而起。
雄阔的剑气,斩在海面上,汹涌波涛为之一滞,整个海面硬生生被压低丈许,狂飙的水剑,击打得七蟒号剧烈摇晃,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崩碎一般。
“三五七剑,今日才初识剑!”
许易暗暗想到,心中一片平宁。
神技在手,男儿自横行。
原来,自打钻研三五七剑以来,他钻研至三千剑时,便遭遇了关卡。
在他看护冰火兔的数月,始终沉凝心神,详加推演研究,可不管如何推演,却始终无果。
他却念兹在兹,无时不能忘。
却不料,在这七蟒号舟首,闲极无聊,仰观星宿,斗牛之间,星辉纵横。
他借星辉,而演紫薇斗数,竟触类旁通,将这久久不能窥破的三五七剑,连破最后两大关隘。
适才,他忍不住试剑,一剑使出,剑威之强,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至此,他才明白,所谓的三五七剑,直到练到七千剑,才会现出真正的七剑。
其余的诸如三千剑,不过是一朵朵状如梅花的气旋,要想称剑,远远不够。
直到修行至至高层级,七千梅花气旋,化作剑气,三五七剑才算名副其实。
剑威落尽,满场一片死寂,海水涛涛,拍打着七蟒号,声音从未如此刻般刺耳。
“前辈神威,晚辈万分钦佩。”
雷少主得了花眉老者的传讯,如梦初醒。
刘沫儿亦躬身道,“我等喧闹,打扰前辈了,还请恕罪。”
许易适才展现的神威,实在太过可怖,即便许易并未刻意掩藏身份,他的形象,在满船众人眼中,也实在太过高深莫测。
许易冲刘沫儿点点头,双目直视雷少主道,“适才的蓝魅,是某放走的,雷少主若要见责,来与某说话。”
蓝魅的确是他放走的,因为特殊的经历,他对妖族非但没有多少恶感,反倒心生同情。
适才悄悄出手,便即隐匿。
却没想到,这刘沫儿横插一手,默认了雷少主栽到她头上的罪名。
彼时,许易沉迷于三五七剑的研究,没心思过问。
此刻事了,他却不愿旁人代己受过。
雷少主面上一僵,愣在当场。
他雄横惯了,何曾遇过这等憋屈。
适才他为此事,大锁全船,又叫嚣半晌,最后,甚至和刘沫儿大战一场。
此刻,偏偏许易站出来,将这锅明明白白在身后背了。
视而不见,对雷少主而言,无疑是自打耳光。
若是追究许易责任,那分明是给自己寻不痛快。
又羞又愤,雷少主憋得面色铁青。
许易冷哼道,“雷少主似乎心中不平?”
滔天杀气,扑面而出。
“少主,你怎敢在此等人物面前使性子,遇上这等过江猛龙,性命操于人手,怎敢和他逞强?”
花眉老者大惊,急急传过心念。
雷少主早被许易那狂放的杀气吓破了胆,哪里还要花眉老者提醒,连忙抱拳躬身,“前辈误会晚辈,晚辈怎敢,怎敢……晚辈仰慕前辈还不及……”
许易一摆手,“这些废话就别说了,这七蟒号最快还有多久能靠岸,你若还是先前那般说辞,那你就没必要再说话了。”
“三个时辰,至多三个时辰,前辈信我,一定信我……”
雷少主没口子保证,忽的,又狂声呵斥,命令船工火速偏转航向,不惜灵石,全速前进。
性命交关,不可能也变成了可能。
不过两个半时辰,七蟒号便靠了岸。
入眼的是一片绿洲,迎着凉浸的晨风,许易踏上岸来。
回眸东望,妖雾已消,蔚蓝的大海张开深情的怀抱,一轮红日才将将跃出海平面,鸥鹭翔集,水光接天。
“此间远离中土,独立无边大海,山海壮丽,景致优美,实在是别有一番风味,前辈若是等待朝阳临于正东,海水乍涌,金光万点,引逗群鱼跃波,那才壮观呢。”
不知何时,刘沫儿行至近前,微笑道。
许易道,“某怕是没那个眼福了,小姐自赏吧。”
刘沫儿道,“我观前辈似乎极少出海,于这猎妖坊,恐怕也是头一遭来,可要向导,我愿意代劳。”
许易怔了怔,笑道,“你胆子不小,你我素未平生,这猎妖坊也是法外之地,不怕某动了恶念,坏了你的性命。”
刘沫儿道,“前辈连一只小小蓝魅,尚且不忍她遭厄运,又怎会无端坏我性命。”
“说到这儿,某似乎还欠你个人情。”
许易指的正是刘沫儿代为背锅之事。
刘沫儿连连摆手,“哪里的话,前辈是不屑理会雷鸣那等渣滓,就前辈的本事,便借雷鸣十个胆子,他也万不敢得罪前辈。”
“我不过是见不得雷鸣猖狂,忍不住要出手,被那蠢货误会,算不得帮了前辈。”
许易道,“你倒是诚实,好吧,说说,你做向导的条件。”
刘沫儿道,“我哪敢要条件,能结识前辈这等绝代强者,已是我的荣幸了。不信前辈张口道一句‘要找向导’,保管满船的人都要挤破头来抢。”
机灵,诚实,深通世情。
遇此人物,真叫人如沐春风,许易笑道,“也罢,那某就结你这段缘法。那便请刘向导,先回答某一个疑问,缘何类似天枢岛这类的猎妖坊,能够在这片海域存在,而不受妖族侵袭。”
许易太知晓妖族和人族间的仇恨了,所以很不解,这些猎妖坊明明处在海域深处,怎的就能安然无恙。
总不能每个猎妖坊,都有佟家那般的实力。
且这些疑问,他在覃老妖交付的文字中,也没有寻到答案。
许易却不知道,覃老妖交付的文字之所以没有录入,非是不知内情,而是这答案太过简单。
他话问出口来,刘沫儿明显一怔,“看来前辈是从未曾出海啊,其实这个问题,连锻体境的船夫也知晓。”
“就拿这天枢岛来说吧,它虽然距离北境圣庭最近的陆地,也有千万里之遥,但这个距离,其实远未到忘情海的深海区域。”
“而真正的妖族,都活动在深海区,在妖族看来,浅海区的海域就如臭水沟一般,浑浊逼人,而毫无灵气。”
“正因为那些妖族根本没将浅海区当作自己的势力范围,故而根本不会在意人族霸占的这些岛屿。”
“当然,像佟家鸾玉岛那般,能在深海区边缘地带,掌控一方,则又另当别论了。”
“正是因为妖族不在意这些他们眼中的荒漠地带,这些岛屿才渐为人族把持,进而开辟出了一个个猎妖坊市。”
“最紧要的是,忘情海上空,时空裂缝极为密集,圣庭几次想要建造传送阵,都因失败而告终。远隔千万里,又无传送法阵,除非冒着迷航的风向,就只能靠着远航。如此一来,强大如圣庭也难免鞭长莫及。”
“久而久之,这些猎妖坊就成了一个个的化外之地,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分食着惊天的利润。与此同时,各大食利者也有意无意地结成同盟,抵御着圣庭一直以来希望一统猎妖坊的目的。”
“这其中的抵御力量,甚至包括八大仙门,各大路庭,乃至部分皇族成员。天下绝妙讽刺,莫过于此。”
讽不讽刺的,许易不关心,他只知道这次的向导,找对了。
转瞬,七天时间过去了。
在刘沫儿的带领下,他在猎妖坊晃荡了三天,闭关了四天。
第八日一早,他出得炼房,直奔西坊市,那处整个猎妖坊的核心地带,也是最繁盛的交易中心。
直接寻了监理部门,缴纳了一枚中品灵石,改头换面化作一位只有真元二转境界的阳尊修士的许易,寻了一处红线圈定的空闲摊位,排开一件青衫,将一枚怒风符,和一枚炎爆符,放置其上,便自静静在一旁站了。
毫无疑问,他是在摆摊。
直到入了猎妖坊,许易才信那句“北境圣庭的高等宝物,半数出自各大猎妖坊”。
他此次巡海之行,前途难测,已临水域,自然要求几件珍宝。
靠着满世界打听,自然不是他的风格,如今摆摊,出售两张奇符,正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奇符之珍贵,即便在这猎妖坊,也无丝毫改变。
两张奇符才摆上台案上的露布,顿时十余人围聚而来。
“奇符,当真是奇符,一阶三级风符,一阶四级火符,真是好宝贝。”
“若不是异符,价值更高。”
“即便是异符,也不过多花费点工夫,此等奇符,老子要了。”
“………………”
嘈杂之声未落,人群越聚越多,问价声,惊诧声此起彼伏。
所谓异符,乃是只有符,而无激发奇符之法的符箓,须得靠符宝测定其符性,再靠符师解析其激发之法,方才能为用。
正因为多了这种繁琐的过程,以至于有激发之法的奇符价值,通常大大高过同品级的异符。
众人吆喝甚急,许易却不为所动,念头一动,露布上多了一行文字,“灵石不收,只货奇珍。”
文字显露,他身形一晃,便去得远了,行出数百丈,进了西坊市颇为著名的“雅善居”,那里是几家大势力开辟的场子,最主要的作用,乃是供交易之人,在其中商谈沟通。
许易这般众目睽睽,进入雅善居,摆明了是在等真正的买家上门。
“呸,不过两张奇符,真当大伙儿不开眼,没见过珍宝,竟也敢学人家那些豪客,玩这出愿者上钩。”
立时便有人当场喝骂出声。
的确,此地不比他处,一张一阶三级奇符和一张一阶四级奇符,算起来,也不过堪堪两百万灵石。
在这猎妖坊中,真不算什么。
何况,同时出现了风符和火符。
单一属性的奇符,还有可能是那人自己炼制。
既然出现两种属性的奇符,多半是外得,如此,两张奇符是异符的可能性极高,价值还得缩水。
单凭两张异符,想要玩钓鱼,不是托大,而是可笑。
岂料,满场嘈杂未落,忽的,猎妖坊上空三十丈外,一道巨大的红芒爆开,随即,无数道巨大的红芒爆开。
空中瞬间成为火海,隔着数十丈,地上众人也依旧无法不运功抵抗那剧烈的炽热。
“一阶四级奇符,至少是一阶四级奇符!”
“不可能,并无敌手,是谁放的奇符,难道就为作烟花灿烂么?”
“我知道了,是那人,是那家伙!”
“果然是他,想来被放出的就是那张火符,一阶四级火符,啧啧,好大的手笔!”
“他怎么舍得,怎么舍得,那可是一张一阶四级火符啊,价值轻松超过一百万。”
“一张关键时刻保命,对抗点元强者的超级奇符,就这样被当作焰火放了。心好痛。”
“不对,不对,那人竟然舍得百万一爆,必定不止此一张奇符。”
“这才是真正的钓鱼,不,乃是钓龙了,下了凤凰丹,要掉真神龙。”
“……………………”
一枚引爆的炎爆符,彻底搅动了西坊市,乃至整个猎妖坊的风云。
短短一日工夫,许易接待了数十拨前来寻求交易之人,最终在兑出了三十余张奇符后,得了三件奇宝。
三十余张奇符,价值超过了三千万,所得的两件奇宝,无一不是奇珍中的奇珍。
其一,灵蚌珠。
此珠乃是一只妖元一转的蚌妖死后,自蚌壳中取出的灵珠。
此珠虽非灵蚌妖核,其价值却超过了妖元一转的妖核。
唯因蚌妖乃是极为低级的妖族,想要化妖成功,实在极难。
一旦化妖成功,其寿命之长,远超同品级的妖族。
要生就一枚灵蚌珠,则需要蚌妖寿元达到万载。
一万载的吐哺,方才孕育出一枚灵蚌珠。
此灵蚌珠,天生水灵,妙用极多。
含在舌下,不仅自带避水功能,且自带抗压神效。
单是抗压一点,便是其它避水珠远远不能相较的。
其它避水珠虽也有抗压功效,却最多只有百丈的抗压属性。
换言之,深入到百丈以下,强大的水压会导致避水珠失去避水效果。
而这枚灵蚌珠则不同,自然孕育的水系精灵,天然的抗压效能,足以维系深海潜行。
除此外,运使灵蚌珠,并不会如避水珠那般,生出隔绝水体的真空气罩,而如妖族行水,天生自然。
第二件奇物,乃是一件三皇疾风蛇披风。
三皇疾风蛇乃是洪荒大妖蚩莽的直系血脉,这件三皇疾风蛇披风,乃是妖元二转三皇疾风蛇残骸所锻。
疾风蛇天生便以遁速著称,尤其在水域之中,其遁速更是只有龙纹剑狼才能与之一搏。
许易所耗的三十余张奇符,耗在灵蚌珠上的不足三成。
毕竟灵蚌珠再好,也只作避水之用,除非要入深海,其作用和其余避水珠相差不大。
而疾风蛇披风,入水则如神物。
天下任何身法,除却水系功法,在水中都会大打折扣。
一但入了深海,水压大增,便连水系功法都无法在有平素效用的两成。
而这疾风蛇披风,自天然抗压,有轻身加持,效用无俩。
尤其是对许易这种即将开启深海之行的家伙而言。
交易达成,许易并未急着离开雅兰居,他很清楚,这个档口,外间有多少双眼睛,多少双耳朵,在盯着自己。
这点不须猜,那些锁定自己的各种放肆神念,恨不得洞穿他的筋骨皮肉。
谁叫此时的他只是一个真元二转的阳尊强者呢。
阳尊强者,在圣庭动辄呼啸一方,能抗一方府主,但在这猎妖坊,各路强者汇聚之所,一位真元二转的阳尊强者,绝对无法震慑群邪。
尤其是对一些大势力而言,许易这般状况,简直如婴孩怀抱珍宝行于闹市。
若非雅兰居背后的实力太大,此刻,雅兰居早就化作了战场。
事实上,就连雅兰居当值的掌柜曹先生,都起了下黑手的心思。
他几番试探,许易都极不上道,偏偏许易死活赖在雅兰居不走。
五日过去了,曹掌柜忍不住,外面的各方势力都忍不住了。
第六日中午,曹掌柜约了三拨势力的头面人物,于雅兰居天字号密室内汇合。
窄窄的密室,大门才合上。
信和盟左副盟主头一个开腔,“老曹,事到如今,这块肥肉,你们雅兰居莫非还想独吞,今日幸亏你请左某来了,否则,我信和盟今日必定发动。”
曹掌柜哈哈一笑,“左副盟主还是一如从前般爽快,我雅兰居岂愿坏诸位的好事。但我雅兰居也不能砸了自己的金字招牌。”
“曹兄这是什么意思,莫非真打算护这家伙一辈子?”
紧挨着曹掌柜左首的刘副岛主怒道,一双虎目,精光湛然。
曹掌柜微微一笑,转视右首边清癯老者,“夏兄当知我意。”
清癯老者道,“曹兄开个价吧,一口价,无须啰嗦。到底是重建雅兰居,还是生吞活剥,曹兄总得选个方略。”
清癯老者向为智者,曹掌柜才开口,他便领会了曹掌柜的意思。
如今的情势,人在雅兰居,不经曹掌柜过一手,断然不可能成事。
而曹掌柜也不可能为了这一块肥肉,舍弃了雅兰居的金字招牌。
他不可能亲自下手,脏活累活自然是另外三家的,但好处却万万不能少了雅兰居的。
而且为了维护雅兰居的声名,无非两种办法。
一种是三家强袭雅兰居,一种是曹掌柜想个办法将许易推出雅兰居外。
这便是清癯老者所言的“重建雅兰居”和“生吞活剥”。
曹掌柜道,“某思虑良久,决议翻修雅兰居,清除所有的客人,违背与客人的约定,又是一笔费用,不知几位打算如何与曹某算这笔账。”
清癯老者哈哈一笑,指着曹掌柜道,“曹兄可把这笔买卖算到了极致,既然你已经有了详细的规划,不如道将出来,省得我们讲一策,你否决一策。”
左副盟主和刘副岛主相视一眼,道,“祝兄所言极是,曹兄你就别卖关子了。”
曹掌柜道,“也罢,旁的废话就不提了,这只肥羊大头留给几位,我雅兰居只要所得的四成,如何?”
“疯了!”
“曹兄好大胃口!”
“老曹你真视我三家如无物。”
众声皆骂。
喝骂声未落,一道巨响爆出。
密室四周的阵法,符文,爆出阵阵剧烈的晃动。
“怎么回事,曹兄,你想赶尽杀绝!”
左副盟主一声怒喝,拍案而起。
清癯老者和刘副岛主一时间也没回过味儿来,下意识地齐齐做出防备姿态。
曹掌柜还未及回神,又是两道巨爆传来,密室四周的护阵,瞬间崩溃。
只见一个个火球,瞬间爆成火海,四人齐齐被笼罩在内。
“高阶火符,不可能!”
曹掌柜一声嘶吼,心都要碎了。
事到如今,他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绝没想到那人竟是如此的胆大、决然,竟在这雅兰居一连催爆了多张火符。
便是一位火系符师,也无可能如此奢侈地使用奇符。
念头一闪,周身便传来彻骨的剧痛,护体法衣竟瞬息破碎。
“混账!”
清癯老者狂喝一声,一张奇符打出,漫天霜雪,半座坊市都被笼罩其中,狂暴的冰霜雪剑如割败草一般,瞬息将被笼罩其中的屋舍,摧成齑粉。
霜雪放出,火焰立没,十余息后,冰霜雪剑终于歇止,放眼望去,一层白白的霜雪,掩映着无数的残垣断肢。
曹掌柜,左副盟主,刘副岛主,清癯老者四人呆若木鸡,各自身上还挂着猛烈的焰火灼伤的痕迹。
四人久久无言,心中一片稀碎。
怔怔许久,忽的,曹掌柜宛若神游一般地道,“他,他怎敢,怎敢……”
一声落定,清癯老者陡然醒悟,身形一晃,飘然离去,三人如梦初醒,皆紧随其后,狂飙而去。
适才清癯老者的一张冰霜符,乃是不得已而激发的,虽然救了自己的性命,但一阶满级奇符爆发的惊天威力,不仅毁灭了西坊市的无数屋舍。
连带着无数修士大能,亦被那张冰霜符一并卷入其中。
这些人中有不少,不过是潜伏左近,死盯许易,哪里料到,便遭了这般的无妄之灾。
“此事如何办,几位,哪个章程,如此恐怖的灾祸,刘某已经乱了方寸。”
“我亦不知该如何料理,都听祝兄的吧,实不相瞒,我估计海东盟的少主,恐怕就丧在其间,消息传出,猎妖坊必定大乱。”
“那该死的家伙,到底是死还是逃了,若他逃了,曹某死不瞑目。”
“说这些有何用,咱们下一步怎么做才是正理,知道咱们进西坊市的不少,如果咱们再被人瞧着活着走出来,这满级符是谁激发的,还用想么?”
“这,这……”
“没了身份,成了黑面人,漫说是外人,便是自己人恐怕也未必见容。”
“好毒,好毒,那狗贼好毒,我等虽未死,恐怕比死都难受。”
“背后说人,非君子所为。”
一道清冷的声音乍然而起。
随即,漫天梅花,盛开山涧。
梅花落尽,数道惨呼声传来,随即归于沉寂。
“五千剑便有如斯威力,这回是真捡到宝了。”
许易微微一笑,神念放出,提起四道沉睡的黑影,朝山涧深处扎去。
雅兰居的乱子自然是他弄出来的。
初始,他在雅兰居中,还真有点坐困愁城的意思。
他虽服了绝品变机丹,能自如变换容貌、气质,但始终被神念锁定,他便是再变化,也难逃锁定。
不过此点难题,当然难不住他太久,很快,他便有了解决办法。
被锁定了不难,制造点乱局就是了。
当下,他便一连引爆了三张炎爆符,惊天威力爆出,雅兰居瞬间化作火海。
乱局纷纷,他从容变化容貌,火速出逃。
他很清楚,奇符骤发,唯一克制之法,便是高阶的奇符来符场相克。
果然,他才遁走,一阶满级奇符被激发了。
他连续变换容貌、气质,化作一个苍莽壮汉,待得一阶满级冰霜符落定。
他甚至不忘杀入乱局中,搜刮了好大一堆须弥戒。
随即,又不疾不徐地朝曹掌柜四人追来。
他有生玄机妙法,这四位在炎爆符之初,皆受了伤,外溢了血气,许易有心寻觅,自然不会给他们遁逃的机会。
有神隐珠为助,他轻松潜到了近前,话出口来,便悍然发动了攻击。
五千剑骤发,梅花繁盛到了极致。
可怖的威力瞬间击垮了曹掌柜四人。
许易敏锐地寻了个偏僻隐蔽之所,干净利落地凿了个洞窟,驾轻就熟地在野外弄出个隐蔽的防止神念窥探的密室。
接下来的流程,实在是熟悉而自然。
收取须弥戒,喂食噬心虫,挨个儿弄醒。
四人的反应,也未有革新套路。
无非是,先惊慌,再挣扎,后绝望。
下一步,便是许大仙登场,各种自剖心迹,各种蛊惑人心。
好一顿神说。
终于,连最心思诡诈的祝先生也失去了逆向思考能力,抱拳道,“阁下擒拿我等,我等认栽,还请阁下划下道来,我等为鱼肉,断然没有多少反抗的余地,只盼着阁下不要开出我等根本无法完成的任务。”
许易正待回答,忽地,瞥见刘副岛主欲言又止,笑道,“刘兄有话直说,我可记得刘兄在密室中,可是畅快得紧,怎生换了位置,便变得拘谨了。”
他此话一出,众人又是一阵后脊梁骨发寒。
便是再反应迟钝之辈,也认出许易便是雅兰居那位被自己等人惦记的肥猪。
肥猪化虎,食血蚀骨。
既有旧仇,又受制于人,小命恐怕危险了。岂料,刘副岛主又吐出一番让人惊掉下巴的话来。
刘副岛主瞪圆了眼珠,“你,你便是东华王梅花!”
此话一出,祝先生,曹掌柜,左副盟主三人如被施了定身法一般。
许易怔了怔,笑道,“没想到区区薄名,竟传到了这东海之滨。”
对这几位“自己人”,他没什么好隐瞒的。
与此同时,他还有几分名扬天下的自得。
这种一报名头,敌手望风披靡的感觉,实在不错。
左副盟主猛地大笑,抱拳道,“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了,王仙君怕还不知道,我与贵派的何仙君,乃是多年好友,咱们是真正的自己人……”
许易摆摆手道,“不瞒左兄,我和何仙君在仙门中出了名的死对头,左兄与何仙君交厚,告知于王某,不知是何肺腑?”
左副盟主好似被卡住脖子的鸭子,戛然而止,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尴尬一笑,“其……实,我与贵门的何仙君,也就见过一面,王兄,切莫误会。”
许易笑道,“原来如此,我以为是撞上仇家的朋友了,左副盟主今后切记勿要再乱攀交情。”
左副盟主抱拳,愧退。
曹掌柜道,“王先生大名,如雷贯耳,以先生之才,当不会在这偏僻之地久居,我等不开眼,得罪了先生,实在是天大罪过。不过,但凡先生肯给机会,我等必定竭诚报效,只盼先生看在我等一片赤诚的份上,此缘好结好散。”
许易指着清癯老者道,“看祝先生的意思,是知晓了王某所求,诸位问我,不如问他。”
清癯老者抱拳道,“不敢。祝某不过有所思量,不管对不对,说出来博王先生一笑。王先生仙门高徒,不远万里,来此偏僻疆域,只怕与头一段的鸾玉仙岛之乱有关吧。”
此话一出,曹、左、刘三人齐齐变色。
许易点点头,“祝兄果然多智。不知祝兄有何教我。”
他对鸾玉仙岛那边的动静,所知不过一鳞半爪,这几人皆是这片海域有名望的大人物,想必所知非少。
清癯老者才要搭话,左副盟主抢道,“左某倒是听说过一些,这忘情海域,向来是四王争锋,近千年来,各方势力平衡,倒也安宁。最近不知怎的,妖族竟起滔天风浪,尤其是北王所在的海域,频频出现叛乱。鸾玉仙岛恰在北王领域之畔,似乎这次遭厄,便是受了妖族叛乱的池鱼之殃。”
言罢,不忘冲清癯老者传心念道,“祝兄勿怒,左某也是不得已,见谅见谅。”
先前套交情,在许易面前触了霉头,好容易寻着机会,他当然要想办法,在许易面前,刷刷好感。
若非至此,许易哪能知道这些纠葛,抱拳道,“多谢左兄见告,某此来,正是领了仙门交付的任务。”
清癯老者道,“想必是要王先生绘制海图吧,这方面祝某当能帮得上忙。”
许易眼睛一亮,“祝兄消息果然灵通,莫非祝兄有深海海域的疆图。”
清癯老者道,“深海不可触碰,只有少数的卓绝人物,才敢入内一探,祝某却没这等能力,不过若是这浅海海域,我等四家凑凑,当不会让王先生失望。”
“不瞒几位,王某得到了一位老海客赠送的海图,颇为周全,只有些许遗漏需要填补。几位谁先献图?”
许易含笑盯着几人道。
覃老妖进献的海图,虽然庞大,但与许易此次领受的任务,还是有所出入。
他负责的南面海疆,位置极为博大,覃老妖的海图,却涵盖各个海疆,但每个海疆皆有缺失。
此番若能补全,那许易便不须再关注这浅海疆域了。
一个“先”字道尽神髓,左副盟主最先响应,当即催动传讯珠,不过片刻,便将一颗影印了海疆图的光影珠朝许易抛来。
清癯老者暗骂左副盟主愚蠢,这个当口,不趁机讨价还价,还待何时。
眼见得曹掌柜,刘副岛主有样学样,清癯老者再生气,也得效法为之了。
不多时,四枚光影珠入手,许易稍稍扫了一眼,便知浅海的海疆图,已尽数解决,当能帮他再获得数月的空闲时光,精神不由得为之一震。
当下,他将搜刮完毕只余下一些私人之物的须弥戒,归还给四人,笑道,“王某最守规矩,投桃报李,自不会让几位吃亏。今天先聚到这吧,几位先行归去,咱们找机会再聚。”
语态自然,说得好似老友相聚散场一般。
“王先生且慢。”
曹掌柜急声道,“我知王先生不会立时就解了我等之毒,亦知王先生要我等性命无用,不过是留我等为先生的海疆之行效命。”
“为先生计,只有我等的身份还能维持原来,就能发挥最大的作用,为先生效命,此点,无须在下点明,先生自知。”
许易笑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出头把那乱子顶了,好还尔等自由身?”
他话音方落,四人面上皆露出渴盼来。
雅兰居一炸,必定轰动整个猎妖坊。
他们四人入内,知晓的人不少,那般乱局,如果没人顶缸,那他四人出现,必定会被作了最佳的顶缸之人。
而唯一能取他们而代之的,便只有许易这个真正的始作俑者。
许易微笑道,“罢了,便依尔等所言。”
他当时入雅兰居,亦是变化了身份,所谓的顶缸,也不过是再用那身份,再在猎妖坊出现便是了。
届时,舆论自然转向,曹掌柜等人再出现,就是受害者的形象了。
闻听许易答应,四人心头长舒一口气。
许易道,“还是那句话,我对你们的性命没兴趣,为我效力,等我过了这阵儿,自然为你们消灾解难。当然,若是谁要作死,我保他必死。”
言罢,许易破洞离去。
曹掌柜四人随后离去。
四人出了深涧,清癯老者道,“去梅陇岭,暂时也只能在那处躲避,就看王先生是否尽力了。”
半个时辰后,四人躲入梅陇岭的一条地脉深处,各自调息打坐,默默不言。
距离四人自深涧洞窟离开,过去足足半日了。
左副盟主忍不住道,“还没消息传来,莫非那人耍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