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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回 天不老,情难绝
陌上花开伊人行全文阅读作者:棣棣加入书架
  一场秋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烦闷的空气被雨水冲刷后格外清新,草木苍翠欲滴,显示出焕然一新的生机来。

  孤星换过一套嫣红的宫装,在芳宜的搀扶下往外走去。承焱已等在门口多时,看到她时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惊艳,只是仍旧冷着一张脸。两人之间气氛僵硬,似乎一切又回到了以前。

  承焱率先跳上马车,随后伸出一只手来。孤星一愣,一时不知如何反应。正犹豫间,那只手便拽住了自己,一把将自己拉上车。

  孤星未料到承焱会来此一招,毫无防备之下便要重重往旁边摔去。眼看就要撞到马车上,下一刻却跌进一个温暖的胸膛里。熟悉的感觉袭遍全身,乌蒙山那些日子,情浓的时候,自己便这样靠在他的怀里,一呆便是半日。孤星有一瞬间的恍惚,感受到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越来越紧,才想起要推开他。承焱哪里肯让,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说:“你若再动一下,就休怪本王不客气。”说着,作势便要扳过她的脸吻上去。孤星撇开头,却再也不敢乱动。

  狭小的马车里两人贴身相拥。放下心里的重重包袱,乌蒙山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仿佛重回身边。只盼望着这条前去皇宫的路没有尽头,如此相拥便能了此一生。

  天不老,情难绝。是否所有在情爱中挣扎的人,都会如自己这般“心似千丝网,中有千千结?”

  孤星只觉得一颗心仿佛跋涉过千上万水,异常地疲倦。此时有这样一个温暖安定的怀抱可栖息,哪怕是黄粱一梦,也是好的。

  如此想着,全身的戒备放松了下来,孤星竟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承焱的声音如羽毛般轻轻挠在耳际,孤星迷迷糊糊觉得有些酥痒。猛地警醒,承焱的唇几乎贴在自己耳上低语:“先喝口热茶醒一醒,到了宫中还要好一场应付。”

  说着也不等孤星答应,便端来热茶往孤星嘴边松。孤星知道拗他不过,只得就着他的手,由着他喂了自己喝茶。想起两人此番情景倒如一对甜蜜的恋人,自己忍不住一阵脸红。

  承焱却心情大好,搀扶着孤星下了马车,握着她的手往宫里去。

  孤星心里叹息了一声,到底还是由了他。虽心知这欢情必定短暂,心里却又忍不住贪恋。

  今日的宫宴设在太子东宫。两人到时,皇上与董贵妃还未到,只太子与太子妃在招待宾客。

  看到承焱前来,董芸梦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喜。也不管太子在旁,便热情地迎上去。待走得近了,才看见承焱与孤星二人十指紧扣。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既妒又恨地看着孤星,带着眼底点点不甘的泪意上前,上前苦涩小声地喊了一声:“焱。”

  声音千回百转,似有诉不尽的委屈。承焱却只是对她冷淡一瞥,四平八稳地开口:“太子妃请自重。你我早已再无瓜葛,以后切莫如此唤本王。一来毁了太子妃清誉,二来。。。”

  说着深情往身旁的女子一望,说:“王妃气量狭小,若惹得王妃吃醋,本王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孤星原本只立在一旁听着,董芸梦如此贪心不足确实令人厌烦。自己有心看承焱如何应对,不想他竟拿了自己来抵挡。

  孤星恼怒往他一瞪。此情此景看在董芸梦眼中,只当是真如承焱所言。而承焱又是一副宠溺讨好的神色,丝毫不见生气。董芸梦心中大惊,这二人何时好到了这般地步,却犹自不甘心,委屈地似撒娇一般,压低了声音:“焱,难道你真忘了我们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吗?你真忍心置我的情义于不顾吗?”

  承焱声冷似冰,说:“太子妃的记性,倒真该请个太医来瞧瞧了。别忘了,本王这段姻缘还是拖了太子妃的福。说来本王倒该好好谢谢太子妃,若没太子妃推波助澜,本王何来如此好一个王妃。”

  说完再也不给董芸梦机会,拥着孤星便去与旁人寒暄。董芸梦却曲解成了承焱因当初之事与自己置气,因此故意拿了孤星来气自己。心里仍想着承焱还是对自己有情的,自己只需取得他的原谅便可。看着孤星与承焱双双离开的的背影,只见孤星一袭宫装裁剪合度,衬得她身材玲珑有致。比之初见时添了好几分高贵艳丽,即使只是个背影,都拥有着颠倒众生的魅力。

  董芸梦嫉妒无比,心想:“丘欣容貌不在自己之下。天长日久相处下来,不难保承焱不对她动心。自己得想个法子,既能够牵制住丘欣,又能保住自己在承焱心中的位置。”

  正愁无法可施,一瞥眼瞧见不远处,自己的妹妹董芸姗正深情地注视着安宣王夫妇相携离开的背影。董芸梦心生一计,莲步轻移,款款向自己的妹妹董芸珊走去。

  “芸珊,芸珊?”董芸梦连连唤了两声,董芸珊才如梦初醒。注意到董芸梦正已意味深长的眼光看着自己,董芸珊忍不住满脸绯红。

  董芸梦亲热地牵过自家妹妹的手,说:“做什么害羞?姐姐是过来人,你的心思姐姐都明白。若姐姐有办法让你嫁与安宣王,你可愿意?”

  董芸珊看着远处安宣王与孤星出双入对的背影,愁眉蹙额,落寞地说:“可是安宣王已有了王妃。”

  董芸梦轻拍她的手,提醒道:“妹妹怎这样拘泥成规。只要你能进得安宣王府,先做个侧妃又如何。只要使些手段,那王妃之位不愁将来不是你的。”

  董芸珊被说得蠢蠢欲动,但仍有些犹豫,顾虑着说:“那爹那边?”

  董芸梦见她松了口,紧了紧她的手,郑重地说:“你放心,爹那边有我呢。妹妹只管嫁你的如意郎君便是了。”

  董芸珊低头含羞道:“一切但凭姐姐做主。”

  董芸梦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凑在她耳边低语了一番。董芸梦面颊上燃烧着鲜艳的红云,头几乎要低到领子里去,掩饰不住激动地频频颔首。
第64回 月华帝后来访
陌上花开伊人行全文阅读作者:棣棣加入书架
  门口太监细着嗓子高喊了一声:“皇上驾到。”原本热闹的殿中一时间鸦雀无声,众人皆跪拜在地,口中山呼万岁。

  皇上人未到,爽朗的笑声便出现在门口。

  “远来是客,月华帝请。”皇上声音雄厚,自带着天子威严。

  “我等客随主便,安兴皇还请先行。”一个浑厚沙哑的声音以生硬的安兴语回道。

  孤星心里一紧,自己虽隔得远,却清楚地听到了皇上称呼对方为月华帝。月华国自国力渐渐雄壮之后,有二十余年不曾来我安兴。如今突然造访所为何事?当初承焱夜探月华皇宫,那皇后曾识得承焱是安兴皇子,这次月华帝前来莫非是问罪?但是听皇上方才的语气,似乎与月华皇帝相处融洽,并不见有嫌隙。

  孤星担心地看了承焱一眼,正巧承焱向她投来安定的眼神,孤星一颗心才渐渐松懈下来。

  “众卿平身,今日是家宴,诸位不必拘礼。”皇上一抬手,语气轻松愉悦。

  众人起身,退回到自己的桌前坐定。承焱与孤星仍旧坐在皇上左手边第一席位,挨着皇上身旁的董贵妃。

  方才只听到皇上唤月华皇帝,如今坐定之后,才发现月华皇帝身边端坐着月华皇后。眼里的惊诧来不及掩饰,只见月华皇后一双无波的眼眸深深望住自己。

  “月华皇帝远道而来,朕与你干了此杯吧。”皇上遥遥举起镶宝石金杯。

  “谢安兴皇美意,本王恭敬不如从命了。”月华皇帝也举杯相应。

  孤星只暗暗留意了半晌,席上只月华皇帝在应付着皇上,偶尔董贵妃插上一两句。月华皇后坐在一旁不置一词。除此之外,众人都只安分谨慎地坐在各自桌前,看着这两国之君你来我往,不敢置喙。

  孤星只觉得诧异,一国帝后亲自来访,皇上言辞间却丝毫不见提及月华皇后。孤星把疑惑的眼神投向承焱,承焱竟能了然,凑在她耳边,以只她一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语:“静观其变。”

  孤星脸上一红,不想二人竟然由此默契,当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心里生出几分欢喜来,看向他的眼神也柔和了几分。

  席上清净得过分,皇上与月华皇帝一番寒暄下来终于有所意识,笑着对众人道:“今日原本是太子设宴,朕倒是喧宾夺主了。”

  太子连忙站起来回答:“父皇哪里话,承蒙父皇厚爱,今日特意为皇长孙设宴。皇长孙方出生三日便享此殊荣,儿臣与芸梦感激不尽。”

  董芸梦附和着说:“是呀,能得父皇的宠爱,我们皇长孙好福气。”

  月华皇帝一拍脑门,说道:“我倒是忘了。听闻安兴国皇长孙出世,我与皇后有一礼相赠。”

  董芸梦端着合乎身份的矜持笑容,客套道:“承蒙月华皇帝惦记,妾身与太子感激不尽。”太子在一旁眉头轻皱,仿佛是不太满意董芸梦如此急于讨好月华皇帝。

  孤星用心留意,忽然看见月华皇后扯出一个极清淡的笑容。极浅极淡,再定眼看出,却恍惚是错觉一般。

  月华皇帝“啪啪”两声拍手示意,只见几个月华皇帝的随从扛了好大一只木箱进来。打开来看,只是平常的金银珠宝,并不怎么稀罕。

  董贵妃轻轻“哼”了一声,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嘲讽。

  那月华皇帝站起来拱手说道:“这些平常之物送给皇长孙把玩。借用贵国的一句话,叫做抛砖引玉。接下来的这件珍贵礼物,才是我与皇后的贺礼。”

  说完,月华皇帝又“啪啪”两声拍手示意,一宫女端着一个霁蓝釉荷叶形托盘走进殿来。月华皇帝起身走至宫女身旁,揭开红绒布,众人一见之下,皆发出惊叹赞美之声。

  那托盘之中呈的是一件以整块羊脂白玉雕成的玉枕。这玉枕有多珍贵?孤星所有的白玉一笔寿字簪,乃是以一小块羊脂白玉雕刻而成,便是前朝太后妆奁中最珍贵之物,曾引得董贵妃费尽心思在天下间搜罗。如今月华皇帝献上这以整块羊脂白玉雕刻的玉枕,怎能不引得众人侧目咂舌。别说是太子夫妇,便是皇上也是大为震惊,羡艳不已。

  “如此珍贵之物,月华皇帝竟舍得赠与皇长孙?”皇上尽管极力掩饰,语气间依旧带着惊叹。

  “与我月华和贵国的珍贵友谊相比,此物不值一提。”月华皇帝神色自若,言语间让人无可挑剔。

  皇上朗声大笑,说:“说得有理,说得有理。”说着自己举杯先干为敬,对月华皇帝更加热络。

  皇长孙得此大礼,董芸梦自然是欢喜异常。只是此刻她心中还在思量着另一件事。借着龙颜大悦,于是站起来,冲着月华皇帝的方向微微倾身,开口道:“皇长孙真是有福,能得月华皇帝如此厚待。妾身在此替皇长孙谢过月华皇帝。”

  月华皇帝极随和地摆摆手,说:“太子妃不必多礼。”

  董芸梦转过身,对着皇上微笑开口:“父皇难得今日高兴,儿臣有一事不知当不当提。”

  皇上正是好兴致,于是极有耐心地问道:“何事只管说来朕听。”

  董芸梦缓缓开口:“皇长孙有幸,降生三日便得众人宠爱。如今又得了这好大的荣耀。儿臣是既高兴又担忧。儿臣高兴皇长孙如此有福,却又担心皇长孙年幼,如此福气恐怕是折煞了他。儿臣已为人母,幼吾幼以及人之幼,难免比常人多思多虑。安宣王夫妇与儿臣同日成婚,如今儿臣与太子有了皇长孙,安宣王夫妇却无所出。儿臣每每想来,这心中很是替王爷王妃着急。”

  承焱与孤星对望一眼,两人只是默不作声,想看看这董芸梦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董芸梦顿了一顿,说:“儿臣年幼时,曾有一和尚来相府。据他所说,儿臣姐妹将来都是多子多福之人。儿臣原本也不信,如今诞下皇长孙,才知那云游和尚的话不假。若王爷王妃不弃,儿臣想做主,将妹妹说与王爷做侧妃。只求安宣王府早日喜得麟儿,王爷后继有人。”

  皇上脑中极快地思量了一番。朝中皆知自己对承焱有意扶持。董芸梦此举,极可能是受了董贵妃指使,有意拉拢承焱。董氏一党势力盘根错节,董贵妃在**几乎只手遮天,前朝董卓位高权重,两人内外呼应,已渐渐形成不可控制之势,多年来成为皇上的心腹之患。好在皇上深谙帝王之术,近些年来有意栽培承焱牵制其势力,才能让自己稳坐高位。只是在还不能将其连根拔起之前,切勿不可打草惊蛇。

  心里一番思量,口中已赞同地说道:“芸梦此言有理。欣儿过门只年余,还可另当别论。焱儿府中还有两侧妃,过门多年,一无所出。看来,是该再给焱儿物色一侧妃了。”

  皇上话里对自己的维护之意显而易见,孤星对董芸梦一番说辞不以为然。倒是那李妃与佟妃的父亲,作为朝中大臣,今日也在宴上。听到皇上一席话,唯恐皇上问罪下来,惊地冷汗涔涔。

  承焱不急不恼地站起来,对皇上说道:“太子妃一番好意,儿臣感激不尽。只是儿臣新婚不过一年,并不急于生子。儿臣与王妃两情相悦,喜结良缘。并不想再添侧妃,让王妃吃心。”

  安宣王此言一出,众人议论不已。想不到安宣王宠妻如此,竟不肯再纳侧妃。大臣们啧啧称奇,女眷们一片羡艳嫉妒的目光投向孤星。

  孤星低眉顺眼,一张脸直羞红到耳后根。心中因为承焱一席话不知所措。

  “想来王妃不是那等善妒女子。王妃与王爷真心相爱,自然也想王爷早日后继有人。”董芸梦因承焱一席话恨妒至极,不等皇上开口,便咄咄相逼。

  皇上眼眸深处一寒,倒也不动怒。只冷眼旁观着董芸梦一言一行。

  不等承焱作答,月华皇帝却突然插话:“安兴皇请听我一言。早年皇后也是无子,为了有所生育,曾在我国搜罗得一张生子秘方。照那秘方调养过后,皇后便先后诞下三位活波健康的皇子。那张秘方皇后一直视若珍宝、亲自收藏,不为外人所道。皇后方才私下会意我,她与这位王妃有缘,愿意改日到王府将秘方相赠。”

  皇上大感意外,感慨地说:“皇后国色天姿又兼宅心仁厚。想来上天一定是妒忌完人,才拿走了皇后的嗓音。月华皇帝与皇后一片美意,焱儿也无心纳妃,就依皇后之意吧。”

  孤星大感震惊,皇上言下之意,那月华皇后竟然是个哑巴。此事绝非如此,自己与承焱当初在月华皇宫里亲耳听见王后开口,且还能用安兴国语与承焱对话。那么她装哑又是为何?

  侧首看向承焱,只见他把探寻的目光投向月华皇后,想来也是不解。

  月华皇帝深情又怜惜地看了皇后一眼,对皇上说:“安兴皇无须觉得可惜。我对安宣王一片爱妻之心感同身受。皇后虽异于常人,与我却是恩爱无双。得妻如此,我此生也是无憾了。”

  皇上感慨地点点头,说:“是呀,正当如此。可惜朕没那个福分。”说着眼里蒙上了淡淡一层忧伤,似在追忆着什么。董贵妃既妒又怨地斜睨了他一眼,命令身边的太监宣歌舞,打断了皇上还欲就此说下去的欲望。

  皇上也不恼,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在月华皇帝面前的失仪。只端着酒杯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兴致缺缺。这番神态,倒是像极了铭佑。可惜孤星此时心思全在那月华皇后身上,丝毫没有察觉铭佑那留恋而痛苦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良久。倒是一旁的承焱留意到了,特意牵起孤星放在案上的手,与自己十指相扣。孤星挣脱不得,又想起方才在御前,他拒婚时对自己的一番真情和维护。也不再挣脱,只任由他牵着。心里腾起细细的喜悦来。
第65回 心意吐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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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会因月华皇帝夫妇的突然到访而显得严肃庄重许多。就连平时一向活跃的敏妃此时也安静了下来。皇上也看出了众人的拘谨,于是歌舞一过,便叫撤了席。叫上董贵妃与敏妃作陪,设宴玉琼阁,再次款待月华皇帝夫妇。其余的王公大臣们便各自散去了。

  承焱与孤星正准备登车回府。娴妃的贴身丫鬟却突然前来,说娴妃请承焱过去有要事相商。此处宫门距娴妃所在的翊秀宫一个来回便要半个时辰。听那丫鬟的口气,娴妃似乎真有重大的事情要请承焱商议。没有一个时辰恐怕回不来。

  看承焱眉头紧皱,孤星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听闻娴妃一向不问世事。除了妃嫔必须出席的重大宴会之外,几乎是闭门不出,专心礼佛。孤星在宫中那段日子,确实也没见过她几次。但是,不问世事不代表不知礼节。这样子单独撇下儿媳只邀儿子前往,倒有些故意难堪的样子。孤星面上若无其事,轻轻扯了扯承焱的衣袖,说:“王爷去吧,我先回去便是。”

  承焱握住了她扯着自己袖子的手,说:“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去便回。”今日宴会一事倒让两人的关系有了进展。难得两人相处有这般和谐,孤星也并不反对,只点点头,说:“王爷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承焱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又不放心地吩咐了侍卫要好好照看孤星,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孤星等了半个时辰便觉无聊,想到现在虽是夏末牡丹芍药枯的季节,锦绣苑却从未有花事了的时候,尤其是这时候的菊花开得最好。这般想着便吩咐侍卫不要跟着,自己提步便往锦绣苑去。

  侍卫不敢忤逆她的话,只是王爷走之前再三交代要护得王妃安全。轩宇不在,无人敢擅作主张,此时只有在原地干着急。

  锦绣苑的菊花果真开得很好。红的似火、粉的似霞、白的似雪,团团簇簇,五彩缤纷。艳丽妖冶的有、清秀淡雅的也不少,鲜艳夺目,如各色佳人林立在眼前,让人不知先看那一株的好。

  孤星一时贪看住了,竟未察觉到身后有人走近。等到反应过来,那人已到了身后几步之遥。

  熟悉的甘松气味隐隐传来,想起之前在王府里,承焱对铭佑一通抢白,让铭佑黯然离去。此时孤星都不知道要怎么再与他相处。只好装作不知,等着他先开口。

  谁料等了好久也不见响动。身后的呼吸声渐显渐隐,仿佛来人在刻意抑制自己的情绪。

  “好久不见,王爷也是来看花的吗?”孤星再也维持不下去,转身故作寻常开口。

  铭佑似比之前憔悴了很多。减了那股子洒脱之气,倒多了几分厚重。他也不答话,只望着自己出神。不知怎么孤星心里竟暗暗着急,生怕他又说出什么话来。

  铭佑扯起一个清淡的笑,似带着几分苦涩,平静道:“碰巧路过,不想你也在这里。”

  孤星心定了定,正欲再说点什么,铭佑却不再看她,低头赏起了菊。

  “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前人所作的菊花诗中,本王最爱元稹的这两句。”自顾自说着,铭佑摘了一朵白菊拿在手中玩赏。

  眼带笑意看着孤星,突然伸出手,把那朵白菊插在孤星鬓边。孤星对他没有防备,一时竟没推开他。

  铭佑快速地缩回手去,敛了笑意认真地说:“这白菊最配你。”

  他那样透着虔诚的神态,倒让人生不起气来。孤星只是一笑,说:“孤星无德无能,不堪配这白菊。孤星认为,白菊的美胜在那迎霜傲立、西风不落的傲骨上,若人人都采了去做鬓边花,那菊花就当不起素雅坚贞之名了。况且,这白菊不能胡乱簪戴。孤星倒希望此生都可以不戴。”

  说着轻轻摘下鬓上的那朵白菊,弯下腰拨开脚边的泥土把花葬了,说:“化作春泥更护花,也不枉它来世间走这一遭了。”

  铭佑笑得无奈,说:“你总是这样有理。”说着顿了顿,似欲言又止,却到底说了出来:“你于我而言,也恰如这两句诗。与你相识之后,这世间于我便再也无花了。”

  他的心意从未像这一刻说得这样露骨。带着一种壮士赴死般的心情,连唇边都是惨淡的笑。若说到这世间的相知,恐怕铭佑才是最懂自己的那个人。即便他带着那份心意,因为对对方的了然和懂得,仍能相处地舒适坦然。而自己对他,也是一样。

  他话一出口,孤星便知他此刻心中是绝望的。他并不是在寻求回答,只是最后的一点不甘心,让他必须要把对自己的心意全盘托出。否则凭他的性子,必定抱憾终身。

  “你我今后,还是朋友。”知道怎样的劝慰于他而言都无用,孤星只诚心实意地说出这句话。这是她心中能想到的、期望的最好的结果。

  “这样甚好,我应该知足了。”话虽如此,却免不了心中难过。再无法呆下去,铭佑转身便要走。

  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孤星心中无力地一声叹息。

  他离去的脚步顿了顿,带着倦败的嗓音再次响起:“他很护你,我很放心。”说完在不停留,大步离去。

  孤星醒悟过来,今日宴席上,承焱一举一动都落入他眼里。之前是不死心,如今是觉得自己再也没有机会了,才决定把一番心意倾情吐露。

  孤星久久站立在花丛中,心中百味参杂。他的维护照顾,他的尊重体贴,此时一件件、一桩桩全浮现在眼前。这样的心意自己早就知道,他也提过几次,只是自己从未给他说下去的机会。铭佑聪明,也从不愿给彼此难堪,给了彼此三尺转寰的余地,才会让自己可以自欺欺人,一直坦然与他相处下去。

  如今一切都揭穿,心中羞愧难当。不知道那些每每与自己相对的日子,他心中是怎样的复杂难言?才知道感情的事可以这般自私,自己竟从未给过他一丝一毫的机会。

  究竟还是自己负了他。
第66回 中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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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星只顾出神,没看到不远处的假山旁边,月华皇后不知什么时候便已伫立许久,一双幽深的眸子平静无波,似要把孤星望穿。

  “王妃好兴致,这锦绣苑里的菊花开得很好。可惜这只是夏菊。要论菊花,那经了霜的寒菊才真正是好颜色。。”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太子妃也来赏菊?那丘欣便不打扰了。”说着行了一礼,便准备退下去。

  董芸梦也不恼,发出一连串清脆的笑声倒让孤星犹疑不定,一时停住了脚步。

  “你可知承焱去了哪儿吗?”董芸梦问道。

  “听太子妃的意思,是知道王爷去了哪里?还请太子妃相告。”孤星不答反问。

  董芸梦带着些得意,说:“娴妃与承焱历来感情寡淡。今日着急让承焱过宫叙谈,且特意支开了王妃,难道王妃就不曾起疑?”

  孤星心里一惊,她所说的疑虑自己不是没有,只因不愿让承焱为难。孤星也不答,等着她说下去。

  “是因为娴妃受本宫所托,为本宫的妹妹芸珊与王爷做媒。”董芸梦挑衅地看着孤星,只等着孤星发怒。

  孤星却只是淡淡一笑,说:“太子妃对我们王爷的事情还真是上心。只是太子妃恐怕忘了,在皇上面前王爷尚敢拒婚。正如太子妃所言,王爷与娴妃母子感情寡淡,又怎么应承下娴妃所求?恐怕太子妃一番苦心要付之东流了。”

  董芸梦不以为然,抚摸着手上的玳瑁嵌珠宝花蝶指甲套,那神态像极了董贵妃。孤星心想:“不愧是姑侄。”

  “要是承焱不小心喝醉了,醒来时发现与芸珊躺在同一张床上,那可就由不得他了。”董芸梦幽幽开口,仿佛在漫不经心说着一件小事。

  孤星心里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说:“太子妃一口一个承焱叫着,不知道的人只当太子妃与王爷多亲密呢。我们王爷倒是不要紧,扫了太子妃清誉,那可是担当不起。”

  董芸梦脸色一变。随即又想:“丘欣如此顾左右而言他,反而证明她心中在意。”如此想着,脸上越发是得胜的笑容,说:”王爷很快就要成为本宫的妹夫了。本宫如此称呼又有何不可?况且,本宫为王爷的皇嫂,本就是自家人。倒是王妃,如此蓄意挑拨,用心何在?”

  孤星正欲反驳,不料月华皇后带着一众丫鬟侍卫自假山后转出。

  董芸梦有片刻的不安,随即又想,月华皇后如此大的阵仗,自己不可能听不到,想是刚来不久。于是放下心来与月华皇后周旋。

  “妾身董芸梦给皇后请安,皇后怎地不在玉琼阁里?”董芸梦深深行了一礼,笑着问道。

  月华皇后对着身边的丫鬟打了一连串的手势,那丫鬟笑着解释说:“皇后不胜酒力,所以出来走走。”

  说完转首对孤星说:“皇后方才出来的时候遇见王爷,王爷正在各处寻着王妃呢。皇后说让王妃快到各处去看看,免得王爷着急。”

  焦急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顾不得与董芸梦纠缠,孤星提起裙摆便快步离开。

  董芸梦脸色难看至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按照自己的计划,承焱此刻应该与芸珊躺在翊秀宫的床上,怎会在各处寻找丘欣?

  也顾不上与月华皇后寒暄,董芸梦便匆匆离开。

  孤星一路小跑,不想在某处宫殿的拐角与来人撞了个满怀。急急推开来人,抬起头一看,竟是承焱。顾不得矜持,孤星一把抓住他的袖子问道:“你,你没事吧?”

  承焱见到孤星如获至宝,说:“我们先回府。”说着一把抓紧她的手,牵着她急匆匆地往宫门走。

  孤星知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只是承焱看起来神色异常,一颗原本安定的心不由得又悬了起来。

  上了马车,承焱方舒了口气,疲惫地往后一躺。孤星却是焦急难安,追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承焱深深看了他一眼,眼睛里似乎有什么在动摇。声音因压抑而嘶哑,他有些尴尬地艰难开口:“我中了药。”

  孤星霎时满脸通红。自己行走江湖数年,看承焱此刻的神态,当然知道他中了什么药。想不到董芸梦竟然卑鄙如此,连自己昔日所爱之人也可以这般算计。当真是不择手段,心硬如铁。

  “那,那怎么办?”孤星还是第一次亲身碰到这种状况,惊慌无措地问。

  “原本想以内力抑制。只是此药极邪,竟然连内力都无法施展。回府后,陪我去一趟冰窖,不要让任何人知晓。”承焱缓缓吐出这几句话,额上已是汗如雨下,脸色异常地潮红。

  孤星醒悟地点点头,此刻只盼着马车快点回到王府里。

  皇宫回到王府半个时辰的路,此时却像度日如年。眼看着承焱的喘息声越来越重,整个人看起来难受之极。孤星心中如火烤油煎般焦急不安。

  好不容易到了王府,承焱特意吩咐了车夫把马车停在离王府几十米外的巷子里,让孤星扶了自己偷偷地从角门进了王府。

  两人特意捡人少的地方走,王府中拐进拐出,绕了好大的圈子才到冰窖里。承焱全身无力、脚步虚浮,大半个身子都靠在孤星身上。孤星一路搀扶着他过来,就算自己有武功在身,此刻也是大汗淋漓。承焱更是汗出如浆,连外衫都湿尽了。

  承焱欲扯开自己的衣衫往冰上躺,孤星“呀”地一身尖叫,转过头去。承焱此刻再无力顾及她,自顾自脱光了上衣,裸露着半个身子就往冰上贴去。

  身后瞬时不见半点响动。孤星尴尬地踌躇着,想回过头去看一眼,又碍于承焱此刻半裸着身子,不敢回头看。

  不一会儿,只听见承焱一声狂吼,身下躺着的那块冰被他的内力震得粉粹。孤星回过头去,只见承焱手脚乱舞,似发狂了一般。孤星冲上前去,手刚碰到承焱,便被他强悍的内力震开到几米之外。孤星醒悟过来,承焱一定是因为药力的冲击,致使经脉受损、内力乱窜。如此想着,聚起一股内力在掌心,挥掌就往承焱打过去。承焱的武功高出孤星许多,两股内力相撞,孤星只觉得胸口一滞,反应过来时人已摔在几米之外。

  顾不得身上的伤痛,站起来又迎上承焱。孤星明白,此刻只有消耗掉承焱的内力,才能让他停下来。

  承焱此刻已经丧失了理智,完全认不得孤星,招招杀机尽现。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孤星身上已受了好几处伤。在如此下去,自己非得死在承焱掌下不可。手上出招的速度渐渐迟缓了下来,趁着还有力气,此刻逃走还来得及。但是孤星担心自己走后,承焱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来,硬生生接下了承焱的招数。

  手上动作一个迟缓,只见承焱掌风也扑面而来。承焱此招使了十二分力气,只要打中孤星,便必死无疑。

  孤星心里暗道一声“糟糕”,想到今日自己的性命便要送到承焱手里了。孤星干脆不再还手,不躲不闪,闭上眼睛准备承受承焱这一掌。突然间承焱攻来的掌风变弱,孤星睁开眼一看,承焱已软绵绵倒在自己脚边。自己身前立着一窈窕纤细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月华皇后。

  忍不住心里的狐疑,孤星开口问道:“皇后为何会出现在此?”

  月华皇后开口道:“在宫中时,本宫无意发现娴妃与太子妃联手算计安宣王,便使了个计让安宣王脱身。想你一人应付不来,所以本宫出现在此。”

  孤星心里一惊,原来月华皇后在太子妃面前为自己解围是特意为之,她显然已知道承焱被下药,因此在太子妃面前为自己脱身。可是她为什么要如此偏帮自己?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皇后为何要如此相助我夫妇?”心里疑虑重重,孤星到底忍不住发问。

  “眼下不是说这事的时候。”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承焱,月华皇后并不答孤星所问。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塞进孤星手中,月华皇后吩咐道:“这瓶里的药丸,白色外服,红色内服。不出三个时辰,安宣王便可醒来。十日之内坚持服用此药,再配合内功调理便可痊愈。今日时间匆忙,来日登门,我再与你细说。”

  吩咐完,一道身影便瞬间移动到冰窖门口。身如鬼魅,来去无踪。孤星心里惊叹,想不到这月华皇后武功这样高,不知承焱需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能否与她一较高下?

  果然不出她所料,服下药丸后,不到三个时辰,承焱便悠悠转醒。孤星一直紧绷着的神经这才松懈下来。

  看着孤星嘴角的淤青,承焱眉头一皱,想抬起手触摸,全身的力气却像被抽走一般,丝毫动弹不得。好半天才有气无力地吐出一句:“是谁伤了你?”

  孤星沉浸在承焱醒来的喜悦当中,如今被他说起,才觉得嘴角撕裂般疼痛起来。

  “不小心撞伤的,不碍事。”孤星敷衍道。

  承焱凝神想了想,方才的一幕幕回到脑海中,眼中是越来越浓的愧疚和深情。他似责备似心疼地说:“你为何不走?”

  孤星低了头,本想几句遮掩过去,却奈何不过他诚挚的目光如影随形,终于鼓足勇气说:“我要走了,扔下你一个人,叫我如何放心得下?”

  时光仿佛打开一条隧道,一瞬间穿梭到乌蒙山上的那些时光。两人便是如此坦诚相待,不分彼此。

  兴奋地抓住她的手,这一个动作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承焱呼吸急促,胸口起伏不定。

  孤星扶着承焱枕在自己的怀里,帮他抚着胸口顺气。承焱闭目休养了一阵,才缓缓感叹道:“此药极是霸道,如今才缓缓使得上一些内力。”

  孤星想起是月华皇后给的药丸发挥了作用,于是说:“月华皇后来过,想是她给的药丸发挥了作用。”

  承焱点点头,说:“在翊秀宫时,便是她找人来帮我脱身。不知道她如此相助是为何。”

  “你伤还未好,此刻不宜多想。月华皇后临走前留下话,他日会再来王府。她是何居心到时便知。”孤星说道。

  承焱恩了一声,心有所感,说道:“真想就呆在这冰窖里不走了。我真怕一回到地上,你便变回了从前的样子。”

  孤星咬着粉唇,眼底盈盈有泪,说:“经此一事,我已知自己离不开你了。你若有事,我也不能独活。”

  “星儿。”承焱轻唤一声,眼中闪烁着激动和惊喜的光芒。

  孤星娇羞地垂下头去,避开承焱炽热的目光。“我先扶你出去。”说着把承焱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搀扶着承焱往外走。

  孤星面上虽冷,却极其容易害羞。承焱也不说破,只挂了春风般的笑容在脸上,仍由孤星搀扶着往外走。临了还不忘提醒一句:“去你的疏星阁。”

  孤星想着两人都已说开,自己此刻也放心不下承焱,于是便轻轻地嗯了一声。承焱听到后喜不自胜,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第67回 我心匪石
陌上花开伊人行全文阅读作者:棣棣加入书架
  出了冰窖才发现天色已晚。

  回到疏星阁。芳宜看着孤星搀扶着承焱回来,不免大吃一惊。孤星瞟了一眼呆若木鸡的芳宜,忍不住笑问道:“怎地才出去一天就不认识了?”

  芳宜这才回过神来,“奴婢给王爷小姐请安。”一句话几乎是不自禁从嘴里蹦出来。

  “快去吩咐打水,给王爷沐浴。”孤星顾忌着承焱,便不再与她玩笑,认真地吩咐道。

  芳宜领命下去。

  整间卧房顿时只剩下承焱与孤星。两人似有说不尽的话,温言软语,浓情蜜意。

  等到承焱沐浴过后,孤星便几次婉转暗示承焱到隔壁厢房去睡,可是承焱似高兴地浑然不觉一般。最后,孤星不得不挑明了说道:“王爷,夜深了,请回房休息。”

  承焱恋恋不舍地开口:“星儿,你让我睡在你外面的软榻上吧。我真怕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你让我守着你我才安心。好吗?”

  孤星又一次听他唤自己作“星儿”,禁不住面上一红。

  知道他贵为皇子,锦衣玉食,自小便用不着求人。如今在自己面前三番两次地软语相求,更是以你我相称,足见他对自己与待别人不同。承焱的诸般好滑过心头,孤星只觉得心里甜丝丝地,低了头轻轻地应了一句。承焱大喜,自往外面软榻上去。

  第二天一早,王爷宿在疏星阁的消息便在整个王府里传开了。李妃听到这个消息,气得在屋里砸东西。直吓得一屋子丫鬟奴才大气也不敢出。

  一番折腾下来,已是披头散发,面色憔悴。她站起来,理了理衣衫。对丫鬟春儿说:“春儿,帮我梳头。等会儿去库房里拿几件好的补品炖了带上,咱们去疏星阁瞧瞧王妃。”

  春儿不是第一次看自己主子发这么大火,以前这位王妃没来,为着王爷宿在佟妃那里,李妃便没少拿她们出气。春儿只作什么也没发生,从容镇定地上前来给李妃梳头。梳洗打扮妥当了。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向疏星阁进发。

  孤星在王府里住的日子不少,这后院女人的把戏,她早已深谙在心。对于李妃和佟妃之前的刁难折磨,她也铭记在心。

  那佟妃倒有几分城府。得了消息后不像董妃那样发火,而是早早地便带了礼物过来拜访孤星。

  孤星表面上淡淡地应付着,对这种趋炎附势、拜高踩低的人心里厌恶至极。偏偏对方跟个没事人一样,一直赖在自己的疏星阁不走。

  以前事不关己倒也不觉得什么,毕竟那佟妃与李妃跟了承焱这许多年。如今对承焱表白真心,对于这眼前的女人却不知怎地介意了起来。孤星虽从小在江湖行走,却对民间寻常百姓家的一夫一妻制羡慕之极。觉得夫妻之间应当如此。从前夜深人静时,也曾暗暗奢望过能得个琴瑟在御、与子偕老的人。可承焱贵为王爷,是注定一生蜂蝶围绕的人。想到心愿再难实现,孤星心里实在郁闷。

  好不容易将佟妃打发走,孤星才有了个喘息的机会,走至院中的贵妃椅中躺下,预备小憩片刻。

  承焱走出屋来,看到孤星一个人懒懒地躺在贵妃榻上,以为她睡熟了,便轻手轻脚地凑上前去。她柔软的小手不堪一握,被自己包裹在掌心。另一只手不安分地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脸。孤星睁开眼,对着他轻轻一笑。

  承焱半是责怪半是宠爱地说道:“怎么在这儿就睡上了,中午的日头虽大,到底已经入了秋,小心着凉了。”

  孤星又是嫣然一笑,偏头看了看墙角一隅的茶花,道:“这茶花好香,伴着正好入眠。”

  承焱看着她娇俏的脸,不由得心神一荡,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着说道:“你倒是会享受。”

  孤星不答,只是愣愣的看着承焱出神,承焱看着她呆呆地看着自己,笑着说:“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孤星也不答,自顾自地说道:“如果你不是王爷多好,如果你我只是平常百姓,过着平凡简单的生活多好。”

  承焱听着,明白了她为何大发感慨。把她的手握在手心里摩挲,说:“生在帝王家,虽然有许多的生不由己。可是你相信我,我定不负你。”

  孤星把自己的手从承焱手中抽出,望着广阔的天际出神,声音似乎自很远的地方飘来:“唯愿年年如此夜,人月双清。”

  听得见她语带感伤,承焱把她拥入怀中,轻轻在她耳边说道:“直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本王一直想与你过这样的生活。如今父皇年老,太子难当大任。邻国蠢蠢欲动,董贵妃、四王、五王皆是虎视眈眈。内忧外患,父皇的处境可谓群狼环饲。我安兴国的江山决不能落入异性之手,也不能葬送在庸碌之人手上。待到大局定下来,我一定陪你过想过的生活,你看这样可好?”

  孤星却只听见了“四王虎视眈眈”这一句,诧异地说:“四王富贵闲人,最是**洒脱。他不可能窥伺皇位。”

  承焱眉头一皱,对孤星语气里对铭佑明显的维护之意深感不满。但他知道孤星一向视铭佑为至交好友,也不发作,只说了一句:“不见得。”

  孤星还想再问,门口的一声娇唤声却打断了自己。

  李妃走到门口,正好撞见这一幕。孤星躺在承焱的怀中,两人琴瑟和鸣,如一对神仙眷侣。李妃心中嫉妒地发狂,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二人在一块简直是“珠联璧合”。心里这么想着,对孤星的敌意便更深了。自己进了王府这么久,,何曾得承焱这般宠爱过。思绪转换的片刻间,脸上已换了一副极委屈的神情,秋波盈盈,无比娇嗔哀怨地唤了一声:“王爷。”

  承焱此时与孤星柔情蜜意,恨极了旁人无端叨扰。眉头一皱,霎时周围都冷了好几度。偏偏李妃不识趣,硬是要来跟孤星斗一斗。

  李妃妩媚一笑,福了福身,说道:“妹妹特来看望姐姐,没想到王爷也在这儿,真是赶巧儿了。”

  承焱宿在疏星阁的消息早已府中皆知,况且承焱今早特意嘱咐过丁安,说未来几日将继续宿在疏星阁,让众人有事到疏星阁来禀报。李妃的开脱之辞,简直是天荒夜谈。

  承焱也不说破,只不耐烦地说道:“没事的话就退下吧。”

  李妃犹自不死心,上前几步说:“妾身今日特意炖了些补品给王妃姐姐,既然王爷也在这里,不如一道尝尝妾身的手艺吧。”

  李妃司马昭之心,孤星岂能不知。心中一味冷笑,只淡淡说:“有心了,妹妹还是留着自己喝吧,我瞧妹妹今日倒是憔悴了很多,正好补一补。”

  孤星一句话正戳中李妃的心事,李妃恨得牙痒痒,面上却笑着说:“妹妹一片心意,还请王妃姐姐笑纳。王爷脸色看着很不好,姐姐就算不为自己打算,也该为着王爷身体着想不是?”

  李妃打着承焱的幌子,孤星要再拒绝,便是不体贴夫君,善妒无德了。况且李妃句句伏低做小,看在旁人眼中,倒似自己这个当家主母容不下她这名侧妃。李妃虽性子冲动。到底是官宦人家出身,懂得适时的示弱可以博取夫君的爱怜。她立在那里,一双楚楚可怜的秋水明眸在承焱身上来回扫着。与她相比,孤星此时倒显得势强跋扈了。

  孤星不怒不辩,也不再搭。自己捧了一盅茶自在地喝着,干脆把她晾在了一边。李妃含冤带屈的目光纠缠在承焱身上,作无声的控诉。

  承焱体谅孤星自小生长在无忧宫,不受约束惯了,对于宫廷王府的那一套处事为人不甚了解,于是只挥挥手,对李妃说:“你的心意本王都知道了,先回去吧。”

  李妃忌惮承焱不好发作,欠了欠身,说:“那妾身先告退了。王爷,晚上还请来一趟怡景轩,妾身有事要禀明王爷。“说完,看了孤星一眼。看她脸上显出不悦,李妃更是挑衅一笑,面带得意地看着她。

  承焱看了孤星一眼,见她不悦,立即推道:“有事与管家说,先退下吧。“李妃讨了个没趣,怏怏走开。

  待李妃一走,孤星便挣扎着要从承焱怀里起来。

  无奈被承焱两条铁臂箍住,反而被他越抱越紧。孤星怒道:“放开。”

  承焱不怒反笑,说:“怎么,星儿吃醋了?”

  孤星一腔怒火,哪里管他插科打诨,只一味挣扎。难得见孤星动气,此时的她少了几分疏离倒多了几分生动,如此娇俏可爱,承焱心里一动,忍不住凑上去吻住她。

  孤星但觉一阵眩晕,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承焱吻住了唇逃离不得,只觉得自己两颊热辣辣地如火烧一般。

  好半天承焱才放开她,孤星只觉得整个人都化作了水,瘫软在承焱怀里。

  望着她那娇艳欲滴又不知所措的模样,承焱满足地搂紧了她。在她耳边低语:“星儿,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孤星瞿然动容,动情地说:“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初秋的阳光已带了凉意,却让人觉得宁静柔和,像一卷泛黄的诗卷徐徐展开,铺成着这一片温馨。听到孤星此言,承焱把怀中的人儿揽得更紧了。孤星了然,也紧紧地回抱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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