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师,你没事吧?”
上面有不少同学涌了下来。
“我没事。”徐嘉喜脸色苍白,手冰冷冰冷的,被杨桃溪扶起来后,又双腿一软跌坐了下去。
“徐老师,你都这样了还没事。”杨桃溪伸手摸徐嘉喜的腿,还好,没受伤。
“桃溪,帮我一把。”徐嘉喜试着站了两次都没能起来,只好抓着杨桃溪颤声说道。
“先不急,你有没有感觉哪痛?”杨桃溪按住徐嘉喜的肩。
“我没事,我没……我得去医院。”徐嘉喜紧攥着杨桃溪的手,说话都有些凌乱。
这可不是她一贯的作风。
杨桃溪皱起了眉头,想了想,蹲在了徐嘉喜面前:“徐老师,我背你。”
徐嘉喜撑着起来。
旁边有同学捡了徐嘉喜掉的鞋子过来给她穿上。
徐嘉喜明显还在慌神中,不客气的扒上了杨桃溪的背。
杨桃溪轻松的背起了徐嘉喜,快步往楼下跑。
校门口,汪晟竟已经启动了车子等着了,全主任和另两位老师站在车边,几人都一脸的严肃。
“徐老师,不要着急,医院情况还不知道,老秦不会有事的。”全主任见徐嘉喜这狼狈的样子,忙安抚。
杨桃溪听出了不对。
徐嘉喜的丈夫姓秦,是名军人。
“谢谢,谢谢。”徐嘉喜站到地上,全靠杨桃溪的支撑才没摔倒。
“汪晟,辛苦你了,务必安全送徐老师到达,助她处理好那边的事情。”全主任有些担心徐嘉喜的状况,忙对汪晟交待。
“放心,一定办到。”汪晟郑重点头,看了一眼杨桃溪,他问道,“桃溪,你应该不着急回家吧?”
“不着急。”杨桃溪摇头。
现在这情况很不对,徐嘉喜家里一定出大事了。
“那就陪徐老师一起吧,你照顾她也方便。”汪晟说道。
“行。”杨桃溪没有犹豫的点头。
“不行,桃溪得复习。”徐嘉喜到这时候还担心着杨桃溪的学业。
“徐老师,我在哪都能复习,你放心,下次测试我一定还能满分。”杨桃溪忙接话,“你刚刚肯定是摔着了,我力气大,你要是腿疼,我还能背你。”
很显然,徐嘉喜腿软并不是因为摔着,而是听到了不好的消息才摔的。
这些年,徐嘉喜对她也算是挺照顾的。
她不能在这种时候不管不问。
“快上车吧。”汪晟催道。
“就让桃溪一起去。”全主任帮着打开了后面的车门,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交给了汪晟,“不够的话给我打电话,我邮给你。”
“行。”汪晟接过。
杨桃溪半扶半架的把徐嘉喜弄上了车,自己跟着坐了上去。
她以为,他们要去的是市里的医院,却没想到,汪晟直接把车开到了井白市的部队驻地。
出示过证件,车子被指引着开到了一处停机坪,那儿,已经停着一辆直升机了。
情况比想的还严重!
杨桃溪心里“咯噔”了一下,抢先下了车,在徐嘉喜面前躬身:“徐老师,来。”
徐嘉喜的手都在颤抖,眼泪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
汪晟绕过车头,帮着把徐嘉喜扶到了杨桃溪背上。
直升机前,已经有人等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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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多小时后,直升机在滂沱大雨中落在了五元市军区医院。
“徐老师。”杨桃溪再次蹲在了徐嘉喜面前。
“桃溪。”徐嘉喜经过这一路,已经迫使自己镇定了下来,她抬手,按住了杨桃溪的肩,语气也镇定了不少,“不用背,你扶我一把,我自己走。”
“……”杨桃溪回头,看到徐嘉喜哀痛却坚定的眼神,她沉默的站了起来,伸出手用力的扶住了徐嘉喜的胳膊。
汪晟从另一边下了直升机,绕过来扶住了徐嘉喜的另一边。
雨,倾盆倒下。
“嫂子。”不远处,两个军人看到了这边,打开伞冲了过来。
“伍排长,李排长。”徐嘉喜冲着两人点了点头,尽量的让自己语气平静,“老秦怎么样了?”
“还在手术。”个子高一些的军人声音嘶哑,“周浑和刘陈守在那儿。”
“麻烦带我过去。”徐嘉喜听到这消息,略松了口气,“还在手术,说明人还活着。”
“嫂子跟我来。”两人一左一右,把两把大伞都撑到了徐嘉喜三人头上,自己却完全的曝露在大雨中。
徐嘉喜这会儿虽然不腿软了,可是,腿也不知道伤了哪儿,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杨桃溪忙伸手揽住了徐嘉喜的腰,一手用力托住她的手肘,几乎是架着她往抢救室那边走。
抢救室前,站了十来个泥猴一样的兵。
“嫂子。”看到徐嘉喜,这些兵全都转了过来,个个脸上都沾了泥,眼睛通红。
徐嘉喜没有询问事情的经过,冲着他们点了点头,站到了抢救室门前。
杨桃溪默默的陪着。
汪晟冲着杨桃溪使了个眼色,招呼了接他们的伍排长和李排长,走到走廊那头小声询问。
他们的对话很轻,杨桃溪却听得很清楚。
徐嘉喜的丈夫秦丰是这边某个驻军的三连连长,最近因为大雨不断,他们趁机拉练的同时,也肩负着排查附近山里可能出现地质灾害的任务。
昨天,他们在山里时接到了上面转来的电令,有一队进山采雨景的美院学生在山中失联三天,按照排查,应该就在附近。
秦丰立即带着人去寻找。
半夜,他们在深山找到了这些学生。
带队的老师高烧,有好几个学生伤了腿,加上指南针遗失,他们迷了路,才困在山里。
原本,秦丰带着人很顺利的把人带出了山。
可就在快出密林的时候,其中一个女学生突然发现自己戴的表不见了,死活要回去找,他们劝了没用,又低估了那女学生找东西的决心,竟让她偷跑了回去。
秦丰一边让人转移其他人,自己带着一个班返回找人,结果,就在回途路上,女学生不小心摔下了陷阱。
秦丰为了救她也跳了下去。
那是个抓野兽的陷阱,很深的坑底还有密密的倒木刺。
“我们连长本来没伤这么重的,他懂得怎么规避要害,可是……上来的时候,那女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害怕,快上来的时候不听指挥,拼命往上爬,把我们连长踩下去的。”
伍排长压抑的声音里带着愤怒。
“结果……连长的左颈侧、心口还有腿上都被扎透了……我们拼命的抬着跑回来,他……已经成了血人……”
“!”杨桃溪心里猛的一跳。
伍排长说的那几处可都是要害!
再说,这几处都有大动脉,他们从山里把人抬回来,速度再快,也没有血流得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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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晟转回来瞧了一眼,见徐嘉喜直直的站在那儿,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抢救室上方亮着的灯,再看其他十几个泥猴一样的兵也这么湿漉漉的直挺挺的站在两边,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拉着伍排长出去:
“再担心也得吃东西,徐老师一路过来也是一口水都没喝,你陪我一起去给兄弟们买点儿吃的。”
“好。”伍排长默了默,没有拒绝。
时间,似乎凝固。
“老师,先坐会儿吧。”杨桃溪明显感觉到手上越来越沉。
徐嘉喜的体力只怕透支的太厉害,再这么下去要不行。
“桃溪,你都看到了。”徐嘉喜似乎缓过神来,倒退着坐在了靠墙的长椅上,盯着那门上的灯,低低的开口。
“徐老师,不会有事的。”杨桃溪被这气氛染的心里不好受,也不知该说什么了,只能安慰。
“这就是我们军嫂要面对的。”
徐嘉喜幽幽的说道,她似乎也不需要别人的附和,径自说了下去。
“十五年前,也是这样的大雨天,我儿子还不到周岁,半夜里高烧不退,他回不来,我一个人背着儿子,在人生地不熟的山里走了几十里地,才找到车,求着人把儿子送到了医院……人救回来了,可是……他再也没能站起来……”
“徐老师。”杨桃溪担心的按住徐嘉喜的胳膊。
徐嘉喜的事,她知道不多,但她知道,老师的难。
做军嫂本来就难,像徐嘉喜这样,更难。
“从嫁给他,我就知道会很难。”
徐嘉喜望着那道门,幽幽叹气。
“我做好了一切准备,可是,当儿子跟我说,他想爸爸,他不能走路,要是爸爸在身边,就有力气背着他出去玩……我就忍不住恨……”
走廊上,一片寂静。
有几个兵哥哥已经忍不住掉了眼泪。
“老师,会好的。”杨桃溪抬手抚着徐嘉喜的背,低低的说道。
此时此刻,再多的安慰都是苍白的。
“我已经选择了这条路,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徐嘉喜侧头看向杨桃溪,“可你不同,你还小,你还有选择的余地和机会,桃溪,军嫂……真的很难。”
“我知道。”杨桃溪点头。
她是太知道了,军嫂难,军属同样难。
生病的时候,一个人。
困难的时候,一个人。
甚至很可能天塌下来时,依旧也是一个人。
“趁着还有机会,好好想想吧。”徐嘉喜拍了拍杨桃溪的肩膀,轻叹着说道,“你,真的要做军嫂吗?”
“……”汪晟提着一大袋东西进来,就听到了这么一句,顿时懵逼。
发生了什么?
他就出去这么一会儿工夫,怎么连徐老师都在挖他兄弟的墙角?!
就在这时,抢救室上方的灯子突然暗下。
众人立即紧张的踏上一步。
徐嘉喜反而没了反应,愣愣的坐着,看着那道门。
杨桃溪不敢放松,全神贯注留意着徐嘉喜的状况。
抢救室的门打开,有医生走了出来。
“医生,怎么样?”
那些兵哥哥们这会儿反而不敢上去了,一个个紧盯着医生,握紧了拳头。
最后,还是汪晟快步上前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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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还算顺利,但,能不能醒还得看他自己的意志。”
医生叹了口气,简单的说了一下秦丰的伤情。
颈动脉被扎,心口的木刺擦着心脏过去的,腿部也伤了动脉,又一路失血……他们已经尽了全力抢救,现在伤是处理完了,但能不能活着,还得看伤者自己。
另外,腿伤太重,尤其是左腿,为了保命,已经从膝上位置截掉了。
“徐老师!”
那边医生的话音刚落,徐嘉喜眼睛一翻,软软的倒了下去。
杨桃溪吓了一跳,第一时间按在了徐嘉喜的后背心,渡了一丝星力过去。
她这样做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心法运转得已经很熟练。
“嫂子。”伍排长等人大惊,纷纷聚了过来。
徐嘉喜已经醒转。
“老师,人活着,就是好消息。”杨桃溪轻声说道,手还是按在徐嘉喜的后背,没敢马上撤。
“你说的对。”徐嘉喜低喃着,泪如雨下,“这一次,好歹……一家人可以在一起了。”
一句话,把众人说得心酸。
秦丰很快就从抢救室推了出来,转进了重症监护室。
汪晟看到那些兵哥们还坚持守着,实在看不下去,把买回来的包子一个个的塞到他们手里,劝道:
“你们守着也没用,事情出了,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还是先回去收拾收拾,申请派一两个人过来协助一下徐老师,毕竟,等人醒了,也不少了要住一段时间的院了。”
人醒不过来,后续的事情也同样多。
兵哥们听到这话,皱眉争论了起来,谁也不愿离开。
“我也是当过兵的,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可是,你们全守在这儿有用吗?”汪晟温和劝道。
只有当过兵,才最懂这种战友情。
“我们几个轮流吧。”伍排长想了想,对着众人说道,“我们还得回去向政委复命。”
众人商量了一下,最后,留下了周浑,其他人先离开。
重症监护室外面是一道玻璃墙。
徐嘉喜就这么直直的坐在外面,盯着里面包得跟木乃伊一样的秦丰,连呼吸都不自觉的放轻,好像她深吸一口气,就会惊扰了秦丰般。
杨桃溪在旁边看着,更加心酸。
汪晟跑进跑出,负责起她俩的吃喝。
夜里,秦丰床头的监测仪器两次报警,医生护士急忙忙的抢救了两次。
徐嘉喜全程都坐在外面。
杨桃溪却是知道,徐嘉喜只怕也是撑到了极限。
别看嘴上说着恨,可在徐嘉喜的心里,对秦丰的爱早已渗进了骨髓里。
真的要当军嫂吗?
杨桃溪看着,耳边似乎响起了不同的声音,心里闪过杨海夏那双冷漠的眼睛,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的攥紧。
第二天,伍排长带着一个战友来接周浑的班。
好在,后来秦丰的情况也稳定了下来,没有再出现异常的警报。
徐嘉喜在汪晟和杨桃溪的劝说下,靠着杨桃溪的肩闭目养神。
谁知,徐嘉喜才睡一会儿,走廊那头就传来了嘈杂声,直向这边而来。
“那当兵呢!让他出来!”
“这位家属,你冷静一些,这儿是医院,不能这样喧哗。”有人出来阻止。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那些当兵的都干什么吃的!居然让我女儿伤成这样!”
“没错,让他们出来!”
听到这些,汪晟一下子站直了身体,黑着脸看向了那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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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志,医院不能喧哗。”
走廊那头,一个圆脸护士挡在了一男一女面前。
男的瘦如竹竿,穿着中山装,口袋上别了一支金笔。
女的胖如圆球,却穿着棉质的旗袍,穿金戴银,一扭动,身上的肉全都在抖。
“你让开!”女的蛮横的拨开了圆脸护士,冲向了这边。
杨桃溪立即起来,和汪晟两人并肩挡在了徐嘉喜面前。
周浑本来要走,见状,也收回了脚步,和伍排长一起警惕的看向了那两人。
“这两个应该是那女学生的家属。”伍排长小声的说道,“男的和那女学生长得像。”
“也就是说,他们是冲你们来的。”汪晟皱眉。
为了救人,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现在,被救的人不领情的找上门来了,怎么想,怎么像吞了苍蝇一样的恶心。
“同志,同志!”圆脸护士被拨了个踉跄,急得直跺脚,转身就去找人,“快,叫安保员,有人闹事。”
“在那儿!”那两人已经看到了穿军装的伍排长几人,直接撞了过来,尤其是那女人,气势汹汹的到了面前,胖胖的手指直接揪住了伍排长的衣领,“就是你们吧?啊!”
“同志,有话好好说。”伍排长隐忍的咬了咬牙,语气还算温和,“你们要找什么人?”
“找什么人?找的就是你们这些当兵的。”竹竿男也抢了上来,手指头直指伍排长的鼻子,唾沫横飞,“我问你们,你们是怎么办事的?”
“同志,你说的是什么事?”伍排长压着脾气,依旧温和的问。
“没本事,你们早说啊,早说我们就找有本事的进山救人了,你们倒好,接了命令,救出来的人病的病,伤的伤,可怜我那女儿,才20出头,一张脸就花了,全是你们的责任!”
圆球女人一手还揪着伍排长的衣襟,另一只手胡乱的向着伍排长的脸挠去。
伍排长皱眉,下意识的往后避去。
“还敢躲!你们毁了我女儿的脸,我毁了你的脸!”圆球女人被激怒,更是不管不顾的抓挠了起来。
伍排长又气又怒,却又不能对这些百姓动手,一张脸憋得通红通红,只能被动的退让。
“同志,你们冷静点儿。”周浑和另一个小战士也压住了怒意,一左一右的上前想拦下两人。
“快来人啊,当兵的打人了,打死人了啊。”圆球女人却高亢的叫了起来,一边叫,一边抓得更快,两只手整个一按了快进键的抓挠器般。
周浑和小战士都被气到,却只能忍着,护着伍排长连连后退。
“同志,有话好好说。”徐嘉喜含泪站了起来,想拉住那两人讲理。
“你又是什么人?”圆球女人盯住了徐嘉喜。
“受伤的是我爱人。”徐嘉喜表明身份,“同志,我爱人刚抢救过,他为了救人已经失去了一条腿,他……”
“失去一条腿怎么了?啊?我女儿,如花似玉一样的大姑娘,脸毁了!”圆球女人不等徐嘉喜说完,冲到了她面前大声吼道。
徐嘉喜是老师,哪里有机会面对这样的人,被逼得退了好几步。
“里面的就是那个人?”竹竿男人却看向了重症病房里的秦丰。
“原来在这儿!”圆球女人一听,立即放弃了徐嘉喜,转身就撞向了那病房的门,“把他弄出来!”
握草!
这都是哪里来的奇葩!
杨桃溪看得心头猛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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