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陆铭不明白这句死了的意思。
是,人,真的,死了?
还是?
“开玩笑呢小哥。”女人龇着满嘴参差不齐的黄牙,笑着补充道。
“死孩子不知道跑哪玩了,刚才还在这儿,对了,你找她干嘛啊?”
陆铭吸了一口气,突如其来的一句死了让他心里为之一震。不过还好,女人口里的“死了”指的是跑出去玩了,这么看来孩子应该没什么事情。
“噢噢,是这样啊。”陆铭这才反应过来好像刚刚听到她说死了的时候自己有些失态,发现是误会于是不好意思道。
“您好,我是平安小学新来的语文老师,带的班级正好是之前吴童的班级。”陆铭伸出手同女人握了握,自我介绍道。
女人眯缝着眼,满口黄牙在狭窄的脸上显得十分醒目,打招呼时陆铭极力克制自己不要被女人满口黄牙吸引住注意力,随后继续说道。
“我听校长说孩子父亲在开学前来学校说从今年起吴童不来学校念书了,孩子才这么小,我觉得……”
话还没说完,女人笑嘻嘻地打断道。
“唉,您不知道,吴童这孩子不是块学习的料。与其花这个钱去念书不如拿去干点别的呢,你说是吧?”
女人的话让陆铭如鲠在喉。
面对女人道出的理由,陆铭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样把话接下去。
从道理上来说这个理由让陆铭有点难以接受,是否念书从来都不是一件可以单纯用金钱衡量的事。但即便这样,这毕竟是人家家里的选择,况且从话语间也能看出来女人大概知道陆铭接下来准备要说的话。
陆铭没有办法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左右别人的家事。
那么关于村民所说殴打孩子的事……
说话间孩子父亲已经打着哈欠继续去旁边喝酒了,于是陆铭试探的向女人说道:
“嗯,这样一来那就得靠孩子在家的时候家长多多费心教育了。不过,孩子这么大的时候都比较皮,希望家长……”
女人仿佛又一次知道了陆铭接下来要说的话,还没等他说完女人马上换成另一副表情委屈道:
“哎呀,您这是听村里那帮人胡说八道了吧。这些人自己家的事管不好天天在背后编些胡话,是不是有人跟你说我们俩虐待吴童了?这孩子可怜,他妈在他还小的时候就丢下他跑了。他爹确实是不咋待见他,但是你说说,毕竟自己的孩子,犯了啥错误我们生气揍一顿倒不是没有过,传成虐待孩子就有点过分了。”
吴童继母一肚子的苦水好像这时终于找到人倾吐了。女人一边说,一边拉住了陆铭的手,陆铭不禁感到一丝恶寒。
挪开了女人的手,陆铭连忙道。
“唉,大姐您也是不容易。”
“您看,我这次来本来想和吴童谈一谈的,既然吴童不在这,不然改天再过来拜访您吧。”言语间陆铭稍作停顿,想要的信息他大概已经悉数有了了解,到这儿就可以结束这场对话了。
女人倒是也没多挽留,于是陆铭赶紧拉上可欣离开了吴童家的院子。
对于吴童的情况陆铭这时大概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
吴童继母所说的话陆铭基本能够全盘否定。根据陆铭的观察,对联上的痕迹分明是抓痕,从位置的高度上看正正好好是个小孩子的身高,加之痕迹周围的飞边已经磨平,这想必是很久以前被吴童抓挠过产生的痕迹。
之于女人所说只是犯错的时候打过孩子,并没有虐待他。试想如果事实确实如此的话当时陆铭问到吴童人在哪里,一个正常家长怎么会脱口而出“死了”这样的话?
虽然孩子十分可怜,但这毕竟是他自己的命运。
每个人生下来都没有办法去选择自己的父母,吴童也不例外,父母的行为她没有办法去轻易左右,只能祈求年纪稍微大一些的时候能够靠自己的力量摆脱这样的家庭。尽管身处这样的家庭环境对于孩子的心理发展绝对不利,但好在还有一个家。
现在看来吴童的安全应该是有所保障。村民说吴童父亲和继母把他锁在了屋子里,但事实上自己当时敲门的时候还特意留意了一下,然而门内一点动静都没有。如果吴童真被锁在屋子里,刚刚自己叫门不应该一点反应都不给。
可能真的是出去玩了吧。
陆铭这样想。
方才言语间片片乌云已经悄然遮挡住了太阳,陆铭和可欣在离开吴童家后找到了一块空地稍作休息。
“可欣啊,陪老师走了这么久是不是都累了。”与可欣对坐在两块石头间,陆铭微笑道。
“老师,我感觉挺不好的。”可欣噘着嘴,头微微低着,手中树枝不时拨弄着地上的蚂蚁。
“是指哪里不好呢?”陆铭没明白可欣的意思。
“老师,等会你要去吴盈家吗?”
原来可欣担心的是吴盈。
说起吴盈才是今天最反常的,从今天办公室的一幕幕到放学前教室门口的对话,吴盈前前后后变化确实太过强烈了。
“嗯,去。咱们现在就走吧。对了,你认识吴盈的家吗?”
可欣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道吴盈家到底在哪里。不过这不是什么困难事,村子一共就这么大,这种事情等会找户人家问问便是。
说啥来啥,抬眼望去两人所在空地的不远处就有一户人家,陆铭伸手把可欣拉了起来,两个人这就起身前往前面的人家去打听打听吴盈家位置在哪。
一切顺利的意外,当两人途径这户房子的鸡舍时正巧遇见了一名喂鸡的老人,而这名老人又正好是吴盈的奶奶。
这栋房子自然就是吴盈的家。
担心使然,陆铭跟老人打过招呼后并未做多寒暄便直接道出自己来到这的目的,今天吴盈在学校的状态让自己十分担心,之所以来这里也正是想知道吴盈回到家后状态是否有了好转。老人认出了眼前的男人就是近日大家口中传里的平安小学新来的城里老师。
老人笑盈盈请两人先在院里椅子坐上一会,接着又从旁边自家梨子树上摘了两颗青梨用衣服擦了擦递给了两人。
奶奶显得十分激动,看来她好像误以为陆铭来到吴村仅仅是为了探望吴盈。家中突然来了客人让老人家这会有些手忙脚乱,待陆铭请奶奶坐下时这才慢慢跟陆铭讲道原来吴盈原来在放学之后早早就回到了家,这一会应该在屋子里不知道做什么呢。
刚刚坐下的老人说到这马上起了身,奶奶笑盈盈让陆铭和可欣先吃着梨,自己这就回屋里叫她出来。
看着刚坐下又赶忙站起来回到屋子的老人家陆铭心理有些不好意思。
自己来吴村其实并不是单单因为担心吴盈,不过既然老人家这么以为,自己也不好特意跟人强调说明。
青梨子转眼只剩下光秃秃的一颗梨核,不得不说山里自家种的梨子确实甘甜可口。
不过……陆铭抬起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
老人家进屋子的时间似乎有些久了。
吴盈家的房子只有两层,就算吴盈住在二层阁楼上这会奶奶也该和她一块下来了吧。
可能年纪大了上下楼不太方便吧,陆铭这样想到。不过从刚刚老人的反应来看吴盈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不然说话的时候她也不能摆出这样一副轻松的表情。
正出神,旁边的小可欣轻轻拍了拍陆铭。陆铭抬起头看见奶奶已经从房里走了出来,只不过她的身边没有吴盈,而她好像也在找寻什么一样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着。
“怪了,刚刚还在屋子里,这会跑哪去了?”奶奶一脸疑惑喃喃自语道。
吴盈也不在家?
陆铭心里泛起了嘀咕。
真是怪了,怎么自己大老远来这一趟找谁谁就不在家呢?
正想着,陆铭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的尖叫。
“啊!老吴!你怎么了!”
这个声音!
是吴童的继母!
顾不上眼前刚要开口说话的吴盈奶奶,陆铭一把拉起可欣三步并两步朝吴童家位置冲了过去。
不对!
听这声音一定是出事了!
还没等两人跑到地方,紧接着一声更加撕心裂肺的叫声响彻全村。
“快来人啊!死人了!”
陆铭大脑嗡地一声,转头跟可欣说了声让她自己小心点便加快脚步冲向了吴童家。
可欣扶着腰,大口喘着粗气。
终于追上了陆老师。而眼前的陆铭此时却如同一尊雕像怔在了原地。
一位披头散发的女人抱着躺在地上的男人放声大哭,男人躺在地上,耷拉着的手边陈着一罐打翻的啤酒。
可欣来到了陆铭边上,怯怯牵住了陆铭的手。
陆铭颤巍巍的转过了头,声音略带颤抖的说:
“可欣,最近的派出所多久能来山上?”
可欣从陆老师声音中听出了颤抖,低声问道。
“吴叔叔怎么了?”
“死了。”
“真的死了。”
陆铭补充道。
阴翳遮盖住天际,把中午炽热的晴朗清洗得全无踪迹。
刚刚还好端端站在面前跟自己说话的男人转眼间成为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这不是陆铭第一次见到尸体,但像是这种鲜活的一个人徒然在自己眼前死去的感受确是给他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刚刚陆铭赶到的时候已经确认了眼前的男人失去了心跳和鼻息,尽管有一定医疗知识的他知道失去生命迹象并不意味完全死亡,脑死亡才宣告一条生命的结束。
可是,就凭大山里的医疗条件根本没法完成这样程度的抢救,要是等附近医院的救护车上山至少也得3、4个小时。
那时候什么都晚了。
“没救了。”陆铭沉声道。
天空渐渐落起了雨点,方才的喊叫聚来了很多村民,聚在四周的村民眼看大雨将至同陆铭一起把吴童父亲从院子抬到了房檐下面。
最终陆铭放弃了报警。
村长跟陆铭说大山里面的人命贱犯不着让警察跑这一趟,再加上村里每过几年就会有那么一两个喝大酒给自己喝死的,也是不足为奇。吴童父亲年纪不算大,不过天天也不干什么活,酒不离身从起床喝到睡着,给自己命喝没了倒也没什么奇怪。
村民们不知从哪找到张竹席蒙住了死者,大家站在房檐下面躲着雨,这边一向是急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事已至此,四周的气氛十分压抑,村民们默默等着雨停,吴童继母瘫坐在死去的丈夫旁边,这时的她已经停住了哭泣,眼睛呆滞地望着前边发出一阵咯咯笑声。
陆铭听着笑声不寒而栗,一直待在身旁的可欣握住陆铭的手更用力了一些,陆铭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想想眼前苦命的女人失去丈夫后得一个人撑起这个家陆铭不禁感到有些心酸,想来两人好像并没有属于自己的孩子,而……
好像大家都忘记了吴童。
吴童是跑到很远的地方玩了吗,不然发生这么大的事不可能到现在都没见到他的影子。
这对母女以后的日子就得相依为命了,希望两人的关系从这之后能好转一些吧。
就算是为了这个家庭也得这样。
陆铭叹了一口气。
是人改变了生活吗?从来都是生活推着人走,而不是人去改变生活吧。
雨没过一会果然停下来了。
天色渐晚,原本留下的村民起初想着帮女人把丈夫尸体抬到房子里面,根据传统今天入葬是不可能了,但就这样暴露在外面总是不太好。
女人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拒绝了大家。毕竟这是家属的要求,大家也便没有继续坚持。
陆铭本想着多留一会等吴童到家了再回程,遇到这种事情身边多一个人总会更好过一些。不过这会天已经渐渐有黑起来的迹象,自己还带着可欣,小可欣跟着自己走了一下午,尽管出门前跟家人打了招呼,天黑之前还没回到家家人难免会有些担心。况且可欣还这么小,陆铭也不想让可欣在这种氛围下呆太久。
算了,先回去吧。
陆铭跟女人打了声招呼告了别,接着便带上可欣跟着村民们一同离开了这里。
“可欣,咱们不怕。”两人走在回学校的路上,陆铭撇过头看着一言不发的可欣低声道。
可欣依然没有应声。
路程走完了大半,平安小学的轮廓已经依稀出现在视野之中。
教师节,画,吴盈,吴童,家访,死人。
陆铭脑子里回映着发生过的一幕幕,今天一天发生了太多事情,一切又都很自然的串在了一起。
很奇怪,连续几件非正常事件接连自然而然发生如今回想起来却是十分不自然。
单单在这一天出现了一副奇怪的画,认识那副画的人正好是吴盈,吴盈的反应十分奇怪,画的作者是班里从未出现过的吴童,家访的时候吴童吴盈两人陆铭又都没有见到,而恰恰就在同一天下午吴童的父亲又在大家眼前突然死去了。
好像一切事情都由一只无形的手在秘密推动着,轨迹上需要齿轮,而用于串联一切的齿轮就是陆铭。
一切发生的确实太自然了。
陆铭冥冥之中感觉到这一切远远不会到此为止,如果这一切都不是偶然的话,吴童父亲的死因就绝对不是简简单单的饮酒过度了!
察觉到这点,陆铭决定等明天天色一亮就打电话报警,而自己明天放学之后也必须得再亲自去吴村一趟。
经历这一切的其实不止自己,还有小可欣。
陆铭转头看向陪着自己的可欣,小孩子一直乖乖的跟着自己,故此陆铭有时候甚至真的会忘记其实自己身边还有个人陪着。
可欣在同龄人中真的算是特别懂事的了,也许真像人们说的“穷人孩子早当家”,山里孩子懂事得早吧,陆铭不觉感叹到。
“咦?”
由于可欣一直用左手牵着陆铭,因为可欣个子太矮的缘故,陆铭的视角里并不能够看见完整的她。
不过陆铭这会转过头看向可欣的时候,陆铭发现她的右手好像拿着什么东西。
“可欣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啊?”陆铭疑惑地问道。
“吴童爸爸喝过的啤酒罐。”
什么?
陆铭一懵,可欣无缘无故拿一个吴童爸爸喝完剩下的啤酒罐做什么?
可欣仿佛看出了陆铭的疑问,接着说道。
“喏,老师,给你吧。”可欣把啤酒罐递给了陆铭。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把它拿上了。”可欣嘟着小嘴,委屈道。
陆铭拍了拍可欣的头,接过了啤酒罐。不一会两个人便路过了一个垃圾箱,陆铭想了想,最终没有把罐子扔掉。
毕竟是死者的东西,还是先留着吧。
赶在了天黑之前给可欣平安送到家里,陆铭跟可欣奶奶寒暄几句便作告别了。
陆铭送别可欣后独自回学校里,这时候学校早已经空无一人。
回到宿舍换了双舒服点的鞋,把啤酒罐随手放在了桌子上。
尽管到了吃饭的时间,这会陆铭却没有多少食欲,于是索性接着回顾白天发生的事情,陆铭总觉得自己好像有些事情没注意到。
一切都是那幅画引起的,可那副画除了被像是牢笼般的东西锁住的一团人形外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了。
难道是自己遗漏了什么?
夹着画的本子被自己放在了办公室。反正这会也是闲着,陆铭所幸趁着这会再好好看看那幅画,或许还能找到什么线索。
起身前往办公室,本子一动不动放在他的办公桌上。陆铭把本子翻开却发现原本夹在里面的那幅画现在却不见了踪影。
“怪了,画哪去了?”
夹在本子里的画竟然不见了。
画绝对不会无缘无故丢失。察觉到事情有些蹊跷,陆铭马上拿起电话报了警。
在电话里陆铭说得并不是那幅画丢失一事,而是讲述了吴童继父的死讯。他知道,画丢了是小事,如果吴童继父死亡背后另有隐讯的话事态就严重得多了。
通话很快结束,挂掉电话,陆铭叹了口气,忙碌一天的教师节到这儿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了。拿起本子,锁上办公室大门,接下来陆铭准备睡上一觉,想来明天还有更重的任务等着他去完成。
光和影是从来都不会分离,每当你察觉到影子的存在,那么你的身边就一定有光。
彻夜未眠。
天色刚浮出一点光亮陆铭便从床上爬了起来,那幅画到最后还是让陆铭十分在意。
如果换做平常,某个人从自己放在办公桌的本子中抽出一幅与他毫不相干的画陆铭会感到十分费解,但如果这幅画并不是与那个人全不相干,而那幅画中又藏着某些骇人信息的话就能够解释的通了。
根据奥卡姆剃刀原理所言:如无必要,勿增实体。
这句话说的是当进行科学假设时,我们无需做出过多自己没法感知检测的假设,像剃刀一样将无从感知检测的条件一层层剃去,最终留下层级最少的假设便是最有可能符合实际的。
依据直觉,陆铭将发生的一切假设成一场预谋,那这一切所发生的只需找出预谋的源头便可一目了然。
陆铭一向相信直觉。
所谓直觉不过是潜意识所处理出的信息所输出的结论情绪;一切行为都有其动机,陆铭也并不自认为自己是一个习惯用善意遮蔽自己判断的人。
善良也好,恶意也罢,一切都是有需的。你所想要得到的东西需要善良的手段获得,行为所呈现出来的便是善良;你所想要得到的东西需要付诸大量恶意,行为所呈现的样子便是恶意。
审度善恶的不过是是否对他人造成了伤害。善良多数时需要自己多走些弯路,所以陆铭对自己的评判与其说善良,不如说更加勤勉吧。
从床上起来的陆铭瞥了眼桌面上满布的虫尸不禁犯起一阵恶心。
拉开窗帘,地上有着零星雨迹。
昨天半夜下了一场急雨,来得急倒是去得也快,雨总共约莫下了20分钟,这会刚刚清晨地上的积水却已经干得差不多了。
来到这里的一切他都没有觉得难以接受,除了虫子。
看见人的尸体陆铭不会感到异样,毕竟是同类,只是死后换了种生命形态继续存在罢了。之于虫子,尽管生物课上老师曾剖析过各种其它动物的生命特质,也分解过它们的生命形式。但终归不是同类,陆铭对昆虫的生命做不到丝毫感同身受,从心里异化它们也并非难以解释。
用硬纸壳把虫尸收到一块连着纸壳一并扔进垃圾桶陆铭便起身朝办公室走去,今天还有两节课要上,自己彻夜不眠总归不能让孩子买单。
一上午时间很快过去。
吴村发生的一切似乎没曾影响到其它孩子们,孩子们整个上午一切如旧,嘻嘻哈哈的课间没有沉寂,作业也都如期完成了。唯一值得陆铭在意的是今天吴盈没有来学校上学,早会的时候陆铭发现吴盈空空的座位曾询问过班上吴村的同学,同学们都对此表示毫不知情。学校规定每个班级的通讯录都登记过学生家长的通讯方式,陆铭依照通讯录上吴盈姥姥的电话打了过去却发现是个空号。
可能是登记的时候记错了吧。
反正原本就计划着下午再去吴村探一探,警察那会应该也到了,到时先去吴盈家看一看这孩子到底出了什么事招呼不打一声就没来上学。并且明天过后也得重新登录一遍通讯录了,要是还有别的同学联系方式也是错的等到紧急的时候还真是件麻烦事。
陆铭在班级放学前跟大家布置了回家记录家人联系方式的任务,随后便换身轻便的衣服,午饭也没顾得上吃就踏上了通往吴村的路。
经过昨天一行加之今天不再需要随行照顾可欣,陆铭这次抵达吴村总共只花了1小时多一点。
抵达吴村范围后陆铭先奔向了吴盈家中,无论如何得先确定她的安全。
学生无故没来上学老师最担心的并不是其它方面,而是千万别在路上发生了些安全意外。无关归责,每一名老师固然都希望自己的学生学习成绩优异,日后成才,但最重要的则是平平安安的长大。
刚来到吴盈家院子陆铭便看见了吴盈奶奶正行色匆匆拿着些东西样子像是要外出一般。
“哎,奶奶,您这是要去哪啊。”陆铭提高音量问道,要知道他这次来这是带着问题的。
“陆老师啊。”一脸焦急的奶奶听见叫喊停住了脚步,看见站在院子口的人是陆老师赶紧走了过来,焦急道。
“昨天盈盈回家就生病了,发了高烧一晚上没退。今天早上我就赶紧找了辆下山的车先给她送县里医院了,当时太急,我就留下来收拾收拾东西再下山给她送过去。唉。”
吴盈奶奶满脸焦急。看来吴盈这是忽然生病了才没来上学,陆铭悬着的心也便放下了。
“奶奶那您快去吧。一个人下山要小心点啊,用不用找个邻居陪着您啊。”
“不用不用,唉,这条路走了好几十年了没啥事的。陆老师是不是因为吴盈没去学校特地跑过来的啊,唉,真是给您添麻烦了。当时太急……”
陆铭没让老人家继续说下去,小孩子生了急病老人本来心里就着急,再说,只要孩子安全没出什么事便也没什么关系了,发烧只要等烧退了也就没什么大碍。跟老人道几句希望早日康复,等身体好些了再回学校上学之类的问候。
进入吴村后这里一片平静,村民们也没见什么异样,丝毫不像警察来过的样子。
作别老人后陆铭来到了吴童家,吴童父亲的尸体依然躺在昨天门口的位置上,村民拿来的草席也一动未动盖在尸体上面。
这让陆铭感到有些奇怪,昨天大家都走了之后吴童继母不应该把尸体抬回家里或者找一个其它合适的地方安置吗?他眼前的尸体仿佛昨天大家走后从来没有人理睬过,就这么孤独的躺在门口,不论哪里都不会有类似这样的风俗吧,陆铭这样想。
女人此时也不在院子里。可能是阴天或者旁边有具尸体的缘故,尽管是白天整个院子却没来由地透出一份阴冷。陆铭不由打了个寒颤。还是先找到吴童继母吧,可能光凭母女两人将这么一具沉甸甸的尸体移动位置有些困难,悲拗之际的母女俩不想再去麻烦邻居也在情理之中。
于是陆铭敲响了房间大门。
今天的大门尽管是闭着的却一触即开,陆铭察觉后也便没顾太多,轻轻地将它推开。
打开房门,映入眼前的一幕让陆铭原本平静的心境瞬间炸裂。
眼前是怎样一副场景?
一位蓬头垢面的女人,不,一具蓬头垢面的女尸像只蜘蛛般被丢在客厅中央地面上。之所以会像一只蜘蛛是因为尸体手脚已经被尽数折断,断裂的关节呈现出一个活人完全没法摆出的角度瘫在不知何时已经干涸的血泊中。女人的颈椎也同样被折断了,一张狰狞却却被血迹模糊的脸上赫然看见两只筷子死死插在她眼睛的位置上。
这张耸人的脸像是诅咒般径直望着着大屋门口和陆铭四目相对。
仿佛死前所受的一切凌虐与折磨此时透过这张扭曲的脸全部涌向站在门口的陆铭,她的灵魂永远不会安息,怨恨凝入周遭每滴空气,所有目视过她尸体的一生将遭到永恒不止的诅咒。
“啊!!!”
陆铭一声大叫,随之迅速转身跑到墙角大口呕吐了起来,胃里残留的食物倾泻而出。
如果昨天吴童父亲的死是场意外,那眼前的女人绝对死于谋杀。
县公安局警队接到报警电话很快来到了犯罪现场。为数不多的警车在这次行动中看上去应该已经倾巢而出,吴村原本就不算宽敞的道路此时已然被挤得水泄不通。
作为第一个发现凶案的证人陆铭此时已经先后经历两次问话了。
凶案发生后警方人员最初率先到达的是刑警队队长,之后又是县公安局的局长。
陆铭听说这起红起市管辖范围内算得上数年罕见一次的凶案现在已经上报到了市局,市刑警大队的人员目前也在赶来平安镇山顶这个小村子的路上。由于红起市市区距离案发地点吴村确实有着一段不远的路程,市局人员究竟何时才能到达目前看来暂且还是个未知数。
凶案现场这会儿已经被几位警察完全封锁。由于情况太过恶劣,吴童继母尸体将交由哪方处理目前仍在定夺。
刑警队队长和县局局长商量过后认为应该将尸体交由市局警力处理,因此这具血淋淋的女尸还在房间正中央静静摆着。
尸体境况确实过于惨烈。
刚来的几波警察刚刚见到尸体后无不跑到外面剧烈呕吐起来,大家在吴童家院子里极有默契于此前陆铭呕吐过的地方开辟一块呕吐角。毕竟这个偏僻平静的县城平时邻里因为家里牲畜打个架已经算是大事了,这种凶案平常警察在任职期间根本没有机会经历过。
队长刚刚看到现场时强忍住不适没表现出过激的反应,安排队员看护好现场后便找到了站在院子边的陆铭,安抚安抚他,随后问起发现现场时的细节。
陆铭把从昨天到现在的经历一并讲了一遍,也道出了他冷静下来后内心深处的疑问:
吴童不见了。
没错,陆铭昨天到这儿的时候因为吴童出去玩的缘故就没见到他的人,而在今天发生这么大事情最先报警的人竟然还不是吴童,而是几公里外的平安小学老师陆铭。
并且直到现在吴童也没有在现场出现过。
吴童究竟哪去了?
警察队长对这一信息十分重视,经过几番打听,警察队长确定这一信息真实有效之后并没耽搁,即刻汇报给了局长。局长稍加思索,很快跟手下下发了命令:
除现场必要人员外,其余警察一律于吴村周边直至附属山区加强搜索,寻找吴童。
陆铭当时仅仅说了吴童不见了这件事,却没把自己除此疑问之外另一层不解讲明出来。
尽管理由并非无懈可击,但在他心里却是怀疑吴童与这件凶案相关。如果真是这样,另一个问题也会随之摆在他的面前:仅凭吴童一人,一名仅仅10多岁的孩子如何将地上的那名女人制服并以如此残忍的方式杀害了呢?
这令陆铭十分不解。
但无论凶手是不是吴童,眼前首要的事是先把她的人给找到。
之于剩下的事情就交由警察定夺了。
眼看天就要黑下来,围在案发现场的村民始终不见减少。村子很少出一件这么大的事大家难以抑制住好奇的心,大多村民在这一下午也相继被到这的警察问过话,由于警戒的缘故除去开始被陆铭叫声引来的村民外,剩余村民也都只是远远听说尸体有多么多么惨烈,却没机会近距离一看究竟。就连陆铭也是在刚刚发现尸体时才匆匆一瞥扫到了女尸的全貌,之于细节到底是怎样他还真没细致看上一遍。
一直在现场跑前跑后的队长这会又一次的找到了陆铭。
队长的名字叫宋泽,岁数刚过30,算是警队里年轻有为的潜力股。几次谈话后队长跟陆铭礼貌地做了一次自我介绍,面对一直安分呆在一边的陆铭他始终都是客客气气的。宋泽了解到陆铭是一名刚从城里来的老师,对于这样有心的年轻人宋泽心里有一种肃然起敬的感觉,加之陆铭在办案过程中一直耐心配合他的工作,也是给忙得焦头烂额的他减轻了不少压力。
“陆老师,市局的人马上就要到了,您还得再等一会。市局领导他们还有一些想要了解的问题得您跟他们去说,要不等您回学校了到时候再把您叫过来确实不太方便。真是麻烦您了。”
“不用这么客气,这都是应该做的。”陆铭微笑道。
“唉,在我们这片出这么大的事,现在阵仗闹得这么大,我们可是有苦日子过了。”队长点上一支烟,看他的表情这会肚子里估计装着满满的牢骚。
陆铭也能理解宋泽,自己面前站着领导,领导的上头还有领导,别看他是队长,要是具体办起事情来还得靠他们这些基层人员。
宋泽将自己的烟点燃后也顺手给陆铭递上一支,陆铭没有客气,问宋泽借了打火机,点上香烟深吸了一口。
其实陆铭此时内心也是纷乱难解,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莫名陷入这样一场案件中,并且从现在的情况看这场案件也不像是能一两天轻松侦破的。
“队长,市里的人到了,带头领导说要找发现现场的人问话。”小警察一路小跑来到了宋泽面前跟他说道。
闻讯宋泽把刚刚点着还没抽上三口的烟赶紧一脚踩灭,理了理警帽颇有无奈的看向了陆铭。陆铭也顺势把烟熄灭,将灭掉的烟蒂放进口袋,用“请带路”的眼神看向了队长宋泽。
根据传达领导说要在吴童家中跟陆铭进行对话,于是宋陆两人并着肩一同走向案发现场。
来到案发现场,一位气场明显盖过这里任何一个人的中年男人盯着尸体沉声道:
“吴童没有找到,你怎么想的?”
陆铭马上感受到了男人这句话是在问他,他稍加沉思,接着冷静道:
“一个10多岁小孩做不到这种程度吧。”
中年男人把头转了过来,看向了陆铭。转过头的男人眉头先是一皱,目光不离陆铭,几秒后嘴角微微一挑,指了指尸体跟陆铭说道:
“再仔细看看尸体,还能看出来什么?”
无需多言,陆铭对人的表情及其微表情素来都十分敏感,面前男人所传达的信息此时已经悉数被陆铭接收。陆铭没有回应,一步步越过身边的人来到了尸体面前再次查看起眼前这具血淋淋的尸体。
尽管不是第一次看,再一次换成近距离仔细查看时陆铭的眉头还是控制不住紧紧一皱,眼前的这具女尸死相着实是太过惨烈了。
“嗯?”
原本站着的陆铭忽然一下蹲了下去凑近了尸体。第二次查看尸体的陆铭情绪很快平复了下来,仔细看去,这具尸体奇怪的地方好像不止是四肢被尽数折断摆成一副蜘蛛的样子,眼睛被插了两根筷子。
这具尸身表面好像……
陆铭进来之后已经按警方人员吩咐戴上了胶皮手套,他刚伸出手准备触碰尸体时,一句浑厚的男声打断了他。
“是外伤,死者生前遭受过虐待。”一旁的中年男人应声道。
没错,死者身上有很多外伤,大多集中在后背和躯干的其它部位。从血液凝结程度看这些伤口很多都是在死者生前造成的,而根据伤口的形状,致以这些伤口的工具应该是……
“是鞭子。”男人又说道。
陆铭没有抬头,对,确实是鞭子,而这里的话…..能形成这种伤口并且能够轻易找到的凶器应该是放牛用的鞭子!
鞭打。
陆铭恍然大悟,虐待,虐杀,死者所经历的这些暴虐不恰恰和吴童所经历过的虐待完美对应吗?
陆铭站了起来,看向房间里从市里来的这名中年男人。
男人这时也看着陆铭点了点头沉声道:
“那个不见了的孩子是关键。”
没错。陆铭不仅从死者身上发现了生前所遭受过的鞭伤,伤口血液凝结程度充分表示尸体上的部分伤口明显是在死者死后才形成的。
死者不仅生前遭受虐待,死后还被人鞭过尸。
这不是一起普通的凶杀案,一般冲动杀人或者蓄谋杀人顶多因为犯人心理诉求为求仪式感将死者尸体摆成某种形状,而不至于在受害人生前死后都对其进行一番毫无人性的虐待。
只有对死者有着深深的怨恨,憎恶,不满,诅咒,并且在这一场谋杀中全部迸放才能够形成陆铭眼前的一幕。
凶手像是要将所有恶毒加倍奉还,单单将死者杀掉还远远不够,只有眼睁睁看着她哀嚎,挣扎,求饶,享受着她所散发的一切痛苦才能在内心中达到一丝满足。
而这又仅仅是一丝满足。
在将她杀死之后还要对她的尸体继续施暴。不求财物,不求肉欲,一鞭一鞭狠狠抽向她的尸体,随同她的灵魂一并折磨与诅咒才得以痛快。
不对。
如此一般的施暴过程中不可能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如果发出声音的话邻里们应该早早就有所察觉了啊。
陆铭五官再次揪在了一起,中年男人仿佛读懂了陆铭的不解,轻轻咳嗽一声接着指了指房间角落的空地。
陆铭转头看去,一块染着鲜血团成一团的破布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这就没错了,凶犯施暴的时候一定是用这团破布堵住了死者的嘴,让她没办法叫喊求救。
一切都能对的上了。
只是光凭一名10多岁的孩子真的可以做到这些吗?
陆铭到现在依旧怀疑着吴童。
男人皮鞋踏在地面上的声音拉回了陆铭的思绪。
陆铭复杂地看向眼前这名男人。从队长和局长的反应来看这些结论并不是由他们得出来的。而眼前这个中年男人不过到这儿才没一会,竟然很轻易地就把一系列结论这么准确又这么有条理的一一道出。
而之所以让陆铭眼神如此复杂最重要的原因是,自从陆铭进到这个房间,他的一切思绪,想法仿佛全然尽在这个男人的掌握之中。
一股岿然又厚重的气息从眼前男人身上浑然散发着,男人向陆铭伸出了右手,沉声道:
“我叫王刚,全权负责这件案子。陆老师,之后可能还会有问题需要问到你,今天先谢谢你的配合了。”
陆铭呆呆的伸出手与王刚握在一起,男人的手掌十分有力,而陆铭从他的手掌中感受到的不仅是力量,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
没等陆铭反应,男人继续说道。
“今天就到这里吧,出去之后外面的警车会送你回学校。”王刚说完这些顿了顿,补充道。
“这两具尸体今晚都会被连夜送给法医进行尸检。”
没错,是两具。
进行尸检的尸体确实该是两具。
如果单单死得只有吴童父亲一人还姑且有可能是场意外,可接连两天夫妻二人相继身亡,况且吴童继母又是以这样一副惨状遭到杀人鞭尸。
把两者联系到一起,这样一看吴童继父死于意外的概率就变得低上很多了。
并不是小概率事件永远不会发生,可是眼前我们既然能看见更大的可能性,自然要先将这一可能作为首要假设。
再次握手之后陆铭告别了王刚。
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位王刚具体身份应该并不仅是简简单单市公安局领导这么简单。
在这小小一间屋子里王刚展现出来了一股由内而发密度极大的压迫力。就像是一种将周围领域挤压成为掌心一块魔方的能力,小小的魔方在他手上显得十分听话,无论多乱都能三两下复原成它本来的样子。这种感觉对陆铭而言可以说远远超过他迄今为止经历过的任何一人。
尽管如此,陆铭却感受到这种领域感仿佛还有些似曾相识。
就好像……蒲老师一样。
说起蒲老师,想来自己起初与蒲老师相识是因为蒲老师是自己专业课上的任课老师,同时也是自己的指导老师,这两层师生关系为陆铭与蒲老师之间架起了第一座桥梁。在后来那件事发生后蒲老师与自己接触变得越来越多,关系也逐渐亲密了起来。这时候陆铭开始感受到这位和自己朝夕相处的老师尽管言行举止上十分平和,细细品味后却又发现其实蒲老师这个人远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在他和自己交往过程中自己仿佛始终行走一某条恒定却又看似漫不经意的轨迹上,这条轨迹的每处所经都建立在一道像是大气层般的空气墙范围里,而这道空气墙的主人就是他的老师,蒲老师。
两者带给他陆铭的感觉相似却又不同。王刚的领域力量感更显压抑,色泽更过深沉;而蒲老师的领域则是无色无臭,却又无处不在。
陆铭在那段日子与蒲老师一次聊天间偶然知道原来面前这位跟自己昼夜相处的和蔼老人竟然是他所学专业国家级学会的泰斗人物,同时也是一位学术带头人。
后来他也知道了,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领域感用专业术语阐述应该叫做“场域”。
好比催眠治疗中通过“引导”“深化”“暗示”“唤醒”四个完整步骤将来访者脑波停留在α波至β波这一特定波段中,在过程中经由催眠治疗师的指引释放潜意识,让潜意识浮出水面继而在可控道路上逐步前进从而完成治愈。较强的场域能够构建出与催眠相仿的心理场,与催眠的效果大致相同,将你的潜意识调动得积极活泛,却又有所轨迹,与弗洛伊德“自由联想治疗”中的杂乱无章大相径庭。
“场域”比“气质”与“气场”更深一层,因此能够形成强场域的人自然也一定不可能平凡。
“陆哥,你从尸体上发现了这么多怎么之前一点都没跟我说啊。”宋泽转动着方向盘,看陆铭一言不发自己偷偷埋怨道。
负责开车给陆铭送回学校的人是此前就已经认识的警察队长宋泽。这会儿宋泽好像对于陆铭闷了一天对案件的判断,等市里领导来了这才和盘托出的行为心里有些不满。
不是说知道了这些线索就能让自己即刻破案,但至少能在领导到了询问案情时作为先一步到达的县局能多讲些重要东西,显得自己有用一些。
陆铭苦笑了一下,等着宋泽过会送完自己回去之后估计得挨上王刚他们一顿狠训了。
小宋人确实挺好,勤勤勉勉忙上忙下了一下午,仔细想想之前自己什么都没说确实有些不太地道。
宋泽这声陆哥也明显是在挖苦自己。
“宋哥,我这一下午光瞎寻思了,也不知道自己分析的对不对。王局问了我这才想到啥就说了啥。”陆铭跟宋泽打着哈哈,宋泽在院子里给自己发烟抽,言语间也把自个当作是自己人,现在陆铭被他这么一说心里发虚的很。
宋泽好像也没多在意,没继续接茬地叹声道。
“唉,一会回去估计是有的忙喽,听山下的兄弟报告说他们一下午也没找到吴童。你说说这一个10来岁的孩子能跑哪去了?”
吴童是案子的关键,这点陆铭深知。可事实上自己却是自始至终都没曾见到过她一次。
说到吴童,这时陆铭脑海里不知不觉又浮出了一个关于她的问号:
如果吴童是两起案件的凶手,那么在第一天自己离开她家房子到她父亲死亡之间的短短间隙她一定就在房子周围,而她也一定会出现在她继母的视野之中。
这样的话为何从求救到发现尸体院子里自始至终就只有吴童继母一个人呢?
起初陆铭以为找到吴童这起案子便可以就此终了,如此一看其中四散的迷雾也许不仅仅只有吴童的去向。
陆铭摇了摇头,原本点着大腿的右手转而将车窗缓缓摇下,他想让新鲜空气从窗外透进来一些,密集的思考让自己的脑子有些沉甸甸的,这种感觉很不舒服。
宋泽从陆铭的表情中察觉到他可能是这会儿又想到了什么信息,赶紧追问道。
“怎么了陆老师,是不是又想到什么了?”
陆铭转过头瞥着嘴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
“还是先找到吴童吧,案件应该比我们想得还要复杂。”
宋泽听得云里雾里,但是从陆铭的反应来看他刚刚不像是分析到了什么关键线索,于是也便没追问下去。
陆铭看着窗外匆匆闪过的树影,车子一路疾行,现在这会儿他们已然开到了平安小学附近。沿路上陆铭没曾见过除自己车辆外任何一辆车,也没在路上瞧见任何一个人。就这样一座与世无争的村子怎么就发生了这般惨烈的凶案呢?
周遭的祥和与看似平静下的暗流汹涌全然不符。
试想就在如眼前一般寂静的昨夜吴村某间屋子里正有一名女人被人一鞭一鞭凌虐着清清楚楚感受着身体上的痛苦,眼泪汩汩流下,没法求救,没法呼喊。过了一会儿鞭子终于停了下来,女人以为她得救了。不,这还远远没有结束,下一秒她的四肢被刚刚向她挥鞭的人极度暴力的全部折断。这时的她可能已经放弃了求救,剧痛之下她只希望自己能够死得快一点,少撑一会,不要再继续留在这残忍的世间饱经折磨了。女人的四肢已被尽数折断,她像一只死去的蜘蛛一般瘫在脏兮兮的水泥地上,凶手走到了她的面前,她用她被诅咒填满的双眼死死盯着眼前的人。啪,啪,两根筷子毫无预兆的插进了她的眼睛里,她疯了一样叫出来,可是她的口中满满塞着一块破布,在这个受难的夜里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听见她的叫声。
血伴着泪在她的脸庞形成两道宽宽的印记。她当时究竟有多疼,她当时究竟有多多恨,这是任何一个形容词都无法描述出的限度,伴着颈椎被粗鲁地折断,一切终于结束了。
鞭尸?无所谓了,尽管她的灵魂不得安宁,但从这之后,她至少不用再去经历源自身体上撕心裂肺的痛苦了。
两行眼泪从陆铭眼角缓缓落下。
不论出于任何原因吴童继母都不应该遭受这般惨无人道的虐杀。
无论基于任何苦衷他都不会对那名犯人感到认同,这是行走在人间的魔鬼,这是将人生命视为玩物的屠夫。
警车已经驶到学校门口。宋泽瞧见陆铭这般状态没有提醒他下车,换做是谁亲身经历都没办法稳住自己的情绪吧,陆铭能够坚持一天也真的很不容易了。
作为警察他很能理解这些。
副驾驶上低头落泪的陆铭忽然猛地抬起了头。
“不对!为什么我会认定凶案是发生在昨夜而不是今早!”陆铭的眼睛死死盯着宋泽。
宋泽被陆铭毫无征兆的反应吓了一跳,这会与陆铭对视让宋泽整个人十分不舒服,好像陆铭的眼睛此刻正在对他进行着拷问,宋泽抿了抿嘴,刚准备说点什么,陆铭双手啪地一声拍在他的肩膀上兴奋道。
“没错了。昨晚下了场暴雨,到了今天上午地才干透。可凶案现场地上一个脚印都没有,没错,凶案就是发生在昨晚。”
“而昨晚。”
“下山的路上是有着目击者的!”
今晚对吴村来说是个不眠夜。
村子周边的山林里相隔几十米便能看见一只正在频频发亮的光源。县里来的警察这时候已经尽数被派遣到了山区去进行吴童的搜寻工作,凶案现场只留下了王刚带过来的队伍,以及负责沟通的宋泽,县公安局局长两人。
临走前王刚曾悄悄把他叫过来了嘱咐他送陆铭回去时必须要记下陆铭沿途说过得每一句话。尽管不明原因,但是作为机关内下属人员不折不扣完成上级指派的任务是他的本职。
好在陆铭这一路上不是在发呆就是低头想着事情,说过的话寥寥无几,对于宋泽而言并不是很困难就把它全部记下。
宋泽把陆铭车里所说的话按要求悉数重述给了王刚。
“昨天晚上吗?有点意思。”王刚听完宋泽的陈述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喃喃自语道。
“他还说当时应该有目击者?”
“是的,首长。”宋泽一本正经答道。
听完宋泽的回答王刚说了句知道了便开始一个人在现场来回踱步。他并没有急着核实目击者一事,像是在考虑着什么,几步过后王刚接着从兜里掏出了一部老式电话,思考了一会继而按下拨号键。
“孙医生,你现在在路上了吗?”
“嗯,好的,工具带着呢?”
“好,条件是简陋了一点,但具体情况应该不是很复杂。山路车不太好开,让司机小心一点。”
通话很快结束。
看见宋泽还在自己眼前等着听候下一步指示,王刚微微露出点笑容。
“小宋你去忙吧,替我跟同事们说句辛苦了,让大家再加把劲。”
“好。”宋泽点过头示意后随即退出了房间。
宋泽离开后王刚再次恢复了自己一直以来面无表情的神态,重新打量起那具瘫在地上的女尸。
关于案件的前前后后此时的王刚已经有了大致的推测。
尽管作案手段十分残忍,但个中关系却不是如作案手段这般复杂难辨的。
只要将一项项关键的线索逐一拼凑整起案件的轮廓便可呼之欲出。
吴童固然关键。
但最最关键的人物却是那位来自平安小学的语文老师——陆铭。
案件也好,人性也罢,想了解到其原本最真实的面貌就如同剥茧抽丝,将不必要冗杂的信息暂且搁置,不沿袭由外至内的推测,而是从内至外,沿着中心线索向外逐渐理顺便可清楚的多。
在这起案件中两具尸体的发现人都是远在吴村几公里外的小学教师陆铭,其发现尸体的过程与其说是偶然,不如说有些过于巧合了。加之根据小宋描述陆铭在第一具尸体出现当天上午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事,也正是这些事将整起案件串联了起来。陆铭不见得与此案有关,但这起案件的真相一定与他已然建立了联系。
因此在陆铭离开案发现场后王刚特意嘱托了宋泽记下陆铭过程中所说过的每句话,每起案子里一些开始根本不会被人刻意去在意的细枝末节很有可能就是最终侦破案件的关键之匙。
可以说是另辟蹊径,这是王刚入职三十多年总结出来属于他自己的破案思路。另外,关于陆铭这个人,他的出现却是让王刚生出一丝与这起案件无关的考量。
当然,现在说这些还早得很。
眼前最迫切的事还是侦破这起变态杀人案。等会孙医生来了一定能从第一名死者尸体上发现到什么线索,这些线索应该跟吴童父亲的死因有关,如此一来便能够判断这到底是一起普通杀人案还是连环杀人案。
但无论最终是两者间哪一种情况,吴童都必须要找到。
至于陆铭所说的目击者,如果真的有目击者如今吴童人早就应该被找到了。
再者说如果这条线索真的十分重要,那个陆铭也一定会再次联系自己。
平安小学内。
忙碌了一整天加上之前一夜彻夜未眠,当时没多少感觉,等真正回到学校空闲下来时陆铭整个人忽然感到一阵积压许久的困意顷刻席卷了全身,摊到床上的他这会儿甚至连洗脸的力气都没有了。
真的太累了。
他需要休息,此刻的他仿佛眼睛一闭就能够进入深睡,关于案件种种他已经没有办法再去费心思考。
陆铭选择来到这里仅仅是为了一份远离纷扰的宁静,可即便这样,一切还是没能放过自己。
慢慢闭上了眼睛。
梦里大概会有祥和吧。只有梦里的自己才会永远安全,永远只属于他自己,这是陆铭此刻的唯一想法。
此时在浓厚夜色下黔贵省某个山顶上的一处亮光显得格外扎眼,可那个亮光屋子里的人却早已悄然进入梦乡。
这个夜晚会有多久呢?
夜晚对于很大一部分人来说只是时针划过钟表二分之一形成的一道弧线;可对于有些人来说,夜晚的降临等同于生命的帷幕,他们在将夜之时闭上双眼,可此后的白昼却再也没有机会亲眼看到了。
陆铭从来都没有睡觉开着灯的习惯,但今晚尽管宿舍里灯火通明,他却是睡得十分安稳。茫茫深夜中的这一束光此刻给他带来了无上的安全感,这道光束将几公里外另一个山顶上一张张焦灼的脸隔绝在外,从吴童继母眼里飞溅出的血花碰触这道光束时也会即刻枯萎。
入睡了的陆铭蜷缩成一团,像是襁褓里的婴儿。
无论睡醒之后的他是否还要继续面临世间血淋淋的罪恶,眼前这个夜晚都与他无关。
第一具尸体的尸检结果很快就有了结果,孙医生脱掉被血染红的白手套,尸检的过程中王刚始终站在他旁边。
“死于中毒。蛇毒。”孙医生说道。
“果然是中毒吗?”王刚喃喃自语道。
和王刚预想的一样,能够轻易将人瞬间致死并且不留下作案痕迹的手段首当其冲就是下毒,而在这种深山老林中最有效并且最容易获得的毒药毫无争议便是农药及蛇毒。
况且王刚之前检查尸体时并没有在死者口中闻见大蒜味,这样一来蛇毒的可能就会更大一些了。
王刚点了点头。死因已经被找到,下一步就该寻找凶器了。
“死者是通过什么中了蛇毒的?”王刚接着问道。
早在孙医生到达之前王刚就已经先一步把尸体大致检查了一遍。
吴童父亲尸体上没有出现任何伤痕,被毒蛇咬到的可能因此可以率先排除,这样的话,极大可能是死者接触到了一些携带毒液的介质并摄入体内才得以致死的。
孙医生无奈的摊开了手,死者已经死亡时间已经超过了24小时,这里条件也实在是简陋。确立死因通过初步的尸检可以完成,再进一步的话孙医生也表示暂时没有什么办法了。
“那我让小王把两具尸体都拉回去了?不过我怎么看都觉得女尸身上的信息会比这具男尸要多一点。”孙医生指了指屋里面,他说的是吴童继母的尸体。
王刚点了点头。
这具女尸身上的信息不出意外会有很多,超出常规的杀人方法通常情况下由于杀人过程过于复杂凶手一定能遗留下什么重要信息。
眼前这个屋子确实不是一个进行尸检的好地方。
王刚本以为确认死因后通过凶器能判断出凶手与死者间的关系信息。第二起杀人案手段比起第一件看上去明显更加自信娴熟,是一场经过策划并且十分专注投入的谋杀。加之两起案件间隔时间很短,如此比较来看从第一具尸体中能够获得到的信息可能会更重要一点。
结果到现在仅仅是知道了“死于蛇毒”。
第一起凶案发生那天晚上县里警察在干嘛?
那个陆老师不是当晚就报警了吗?
想到这王刚有些恼火,县里警察没有及时出动这一失职耽误了最佳尸检时机的同时也延长了凶手逃脱的时间。
王刚满脸不悦地把局长招呼过来,上来就劈头盖脸把这位失职的局长臭骂一顿。
应声而来的局长低着头,一言不发,任凭这个王刚一顿痛批。
几句过后王刚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失职已成必然,眼前追究责任并不是最关键的事情。
“到底是怎么回事?接到杀人案报案这种大事难道你们不该第一时间就来到现场核实情况吗?”王刚问到了正题。
眼前的局长终于抬起了头,犹豫了一下自责道:“其实接到报警电话我们第一时间就派兄弟过来了,只不过……后来又接到了一个电话说刚刚的电话是自己孙子调皮乱拨的。她听到孩子打电话报警之后给孩子教育了一顿就赶紧又打了电话过来。听电话那边一阵一阵的呜呜声接线同志就相信了她说的话,估计刚刚孩子也没轻挨揍。接线员告诉电话那边别打孩子,以后好好看着孩子别瞎调皮就行。然后就挂掉了电话,把兄弟又叫了回来……”
“你说接线员听见了呜呜声?”王刚忽然问道。
“是的,接线员是这么说的。”局长回答道。
“后来打电话来的人声音是男是女?”王刚满脸严肃,低声道。
“应该是个老太太,接线员当时也有些慌忘记问她的名字了,当时大家知道是恶作剧的时候都松了一口气。”
王刚深呼了一口气,看来有必要跟昨天那位接线员聊一聊了。
因为结合所有情况来看,当时电话里的哭声很有可能不是老太太的孙子,而是……第二天被发现的遇害人吴童继母。
这一夜不会因为办案时间紧凑变得比以往漫长,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陆铭从睡梦中叫回到了现实。
阳光不偏不倚地在陆铭的脸上。
陆铭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躺在床上的他右手软绵绵抬了起来试图挡住刺眼的阳光。
昨晚好像衣服都没脱,刚回宿舍就瘫在床上睡着了。
陆铭看见挂在胳膊上的衬衫袖子这样想到。
不过刚刚好像有敲门声?
陆铭刚反应过来敲门声,这阵声音便再次响了起来。伴着咚咚敲门声的还有着一阵听上去很熟悉的男人声音。
“陆老师,开门啊。”
“宋队长吗,这就过来了。”陆铭听出来叫门的人是宋泽,宋泽一早就大老远跑来学校找自己,估计是吴村的案子又出了什么问题。
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陆铭不敢拖沓,赶紧从床上翻下来打开门锁。眼前的宋泽顶着一对厚厚的黑眼圈,看样子他这一晚上也是没抽出来空闲睡上一觉。
“宋警官快请进,我这屋里有点乱别介意啊。”陆铭赶紧将宋泽请进房间,可陆铭说完话眼前的宋泽并没有迈步,正当陆铭疑惑时房间外又传来了一段其它男人的声音。
“看来陆老师昨晚睡得不错啊。”
王刚也来了?
如果宋队长一个人过来找自己还有一丝可能是因为其它事情,要是王刚也跟着过来了这次清早造访一定是与吴村案子有关。
陆铭回头看了眼房间,转头道:“领导,我这太乱了昨天回来也没顾得上收拾,咱们去办公室聊吧。”说着陆铭就转身准备回屋披件衣服,这儿的早上太冷了,况且卧室也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
“没事,在这说吧。”王刚没理会陆铭的建议,自顾自走了进来。
王刚和宋队长坐在床边,陆铭独自坐在一旁的写字椅上,刚刚坐下王刚直奔主题跟陆铭讲述了昨晚的发现及进程:吴童依旧没有找到,先一天死亡的吴童父亲是中毒身亡,目前两起案件已经进行了并案处理。而他们清晨到访是因为昨天陆铭路上所提到的目击者,眼前一筹莫展情况下这位目击者很有可能成为侦破案件的突破口。
尽管目前案件侦破陷入了停滞,可陆铭没有从王刚脸上看见丝毫的着急。不过谈话中王刚提到了吴童父亲死于中毒,这让陆铭想到了一些自己起初并没有多在意到的细节。
“桌上的啤酒罐是从吴童父亲尸体边捡到的,死亡之前他手里一直拿着这罐啤酒,你刚刚说没有找到的藏匿蛇毒容器应该就是那罐啤酒了。”想到自己次日在啤酒罐周围发现的许多虫尸陆铭一下子得到了答案,想必那些虫子都是误饮了罐内带着蛇毒的饮品致死的。
想到这陆铭后背忽然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不对!罐子是可欣拿回来的,如果这是盛毒容器的话,路上一直拿着它的可欣……
“领导,宋队,我先失陪一下!”话音刚落陆铭抄起衣服径直向外跑去。
王刚一把将他手腕抓住,沉声道。
“别急,来这之前我们已经去过可欣家里了,她没事。”
呼……陆铭松了一口气。
一想到可欣会出事陆铭莫名一阵心慌,关心则乱,其实昨天上课可欣已经安然来到学校上课了。
陆铭干笑了一声,才刚刚起床,脑子这会看来还没完全清醒过来。而方才自己的举动确实有点失态。
“小宋,把啤酒罐收起来。”王刚对宋泽的命令让陆铭化解了些许尴尬,宋泽戴上白手套,罐子上面的指纹太多了,陆铭估计警方很难从上面提取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但毕竟是证物,基本操作不能怠慢。
陆铭的情绪已经平复完毕,思绪再次回到案子。收集证物期间王刚始终饶有兴趣地看着陆铭,等待陆铭说一说目击者的事。
陆铭润了润嗓子,接着问道。
“说是目击者,其实我也不能确定到底那个人当时有没有看见吴童。目击者是我们班上的学生吴盈,就是认出画是吴童的那个孩子,昨天晚上吴盈发了高烧被送下了山。从吴村下山应该就一条路,况且时间也大概能对得上。”
陆铭稍作犹豫,补充道。
“估计情况急急忙忙的,当时她们也顾不上注意沿途有没有遇见吴童吧。”
王刚点了点头,继而吩咐宋泽联系县里医院核实情况。
宋队长按照吩咐行动了起来,王刚接着跟陆铭询问道。
“你第一天报警的时候发没发现周围有什么异常?”
“什么异常?”陆铭有些不明所以。
“当天警察接到你的报警后第一时间就派人前往吴村去了,不过你电话刚挂掉不一会局里又接到一通电话,说之前那通电话是自己孙子的恶作剧,警察这才没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王刚说完这些,看向陆铭的眼神更加玩味了。
什么?
听完这段话陆铭内心瞬间陷入了冰窟。这样的话也就是说明自己当天报警的时候被人监视了?可自己为什么当时毫无察觉呢?
回想当时场景,茫茫夜色下原本只有着自己的空旷旷的学校里却有一双眼睛透着黑暗冰冷冷地注视着自己一举一动,想到这陆铭有些不寒而栗。
可是……
“后来报警的人是男是女?”
看着陆铭很快发现了关键问题,王刚不由笑了笑,回答道。
“是个老太太,当时报警接线员还听见了不远处孩子的呜呜哭声。”
“你确定这个声音是孩子发出来的吗?”陆铭眼睛此时发着精光,如果这通电话目的是为了制止自己报警,那么拥有这个动机的人只会是凶手了。如此一来,当时报警的人打电话时很有可能正在对吴童继母行凶,当时那位老太太极有可能正在凶案现场!
“呜呜声距离电话还有一段距离,不过据接线员回忆,好像在电话里他还隐隐约约听见了鞭打声。”
如果此前陆铭还对吴童和这件案子的关系心存疑惑的话,如今这个疑惑可能已经解开了。
陆铭之前在想这起案件的行凶方式远远不是一个10多岁的孩子能够独立完成的,但确定她有一个老太太做帮凶的话一切就都能够解释的通。
看着陆铭的状态,王刚打趣说道。
“陆老师,你看上去很兴奋啊。”
回过神来,当疑惑被一一解开时,陆铭不知不觉进入了兴奋状态。
这时王刚看向自己的眼神却让陆铭感到了一丝不自在,陆铭没对这句话做出回应,就着案件继续问道。
“后来打那通电话的人身份核实了吗?”陆铭问道。
“核实什么?”王刚扶着床慢慢站了起来,冷笑问道。
陆铭满脸不解的看着他,核实什么?当然是后来那个报警人的身份啊。很明显那个人就是凶手之一,这时候你问我核实什么是什么意思?
对视几秒,王刚出乎意料地厉声道。
“小宋!把陆铭铐住!陆老师啊,你自己报的警还在这故布疑阵,老太太的手机我们定位了就在你的房间里!人赃俱获,毒死吴童继父的啤酒和电话都在你这!至于那个老太太是谁等你进去了再慢慢交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