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所有人都离开屋子，老萨满冲张恒招了招手。
后者走到了她的身前，库娜犹望向张恒的目光显得格外复杂，片刻后她伸出了一只手来，示意张恒将手掌放在她的的手上。
两人的手掌贴合在一起，库娜犹的手只有张恒的一半大小，而且很是枯瘦，握起来就像一节木头，但是意外的却很温暖。
张恒握住老萨满的手，下一刻视野就发生了变化，他还身处在库娜犹的屋子里，只是左手侧靠近卫星电视的方向多出了一个庞大的身影。
那是一头浑身雪白的北极熊，坐在地板上，脑袋快要顶上天花板。
张恒知道，这应该就是库娜犹的守护灵古莫克了，只是后者现在的神色看起来有些萎靡，腹部上还有一个碗口大的伤口，不但在往外渗着血，而且伤口表面已经腐烂。
北极熊的神色显得很是痛苦，它的身体也在瑟瑟发抖，而且看到张恒向它望来，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恐惧之色，往库娜犹的身边缩了缩。
“抱歉，它刚受到了一些惊吓，还没缓过劲儿来。”库娜犹的声音从张恒耳边传来，这一次张恒却是无需翻译小姐翻译就能听懂老萨满的话。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老萨满又解释道，“我们现在是通灵状态，直接通过心灵来交流，就像我平时和古莫克的沟通，跨过了语言的障碍。”
“我之前见过一件游戏道具，倒是也有这方面的作用。”
“游戏道具？”库娜犹的神色显得有些疑惑。
“没什么。”
张恒试探了下，发现老萨满似乎并不知道这场诸神的游戏，也不知道玩家的存在，而碍于相关规定，张恒也没法解释给她听，好在库娜犹没有再追问下去。
她将话题直接引入了正题，“刚才阿蕾希雅他们问我在那个梦境里究竟看到了什么，我并没有实话实说，因为我所看到的东西实在太过惊悚和让人难以置信。”
“您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你毁灭了我们的祖祖辈辈所居住的格陵兰岛，之后又毁灭了整个世界，将恐怖散播到人类文明的各个角落，我所见到的一切都在燃烧，人们彼此追逐杀戮，同时满心欢喜。”
“这也是为什么您放在沙发下的那只手之前握着枪的原因吗？”张恒问道。
老萨满怔了怔，“你的观察力一直这么出色的吗？”
“我还以为我们握手的时候您就会抽出那把枪来的。”
“我的确这么想过，”老萨满坦然道，“必须的承认，这是个很有诱惑力的念头，如果杀掉一个人就可以阻止这一切，很多人都会选择赌上一把的，尽管我知道我得手的希望并不大。”
“那为什么又中途放弃了？您并不像是一个会惜身的人，能做到部落的萨满，应该也会将部落的利益放在第一位才对。”
“我被吓到了，如果你也在那里，就会明白我的恐惧从何而来，”库娜犹望着张恒的眼睛，“我并不怕死，也不怕变疯掉，活到我这个岁数，很多年轻时看起来很可怕的事情都不再困扰我，更何况我知道我死后灵魂会去哪里，古莫克会来接我回家，那意味着永远的宁静，我能接受这样的结局，但是……但是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在我的面前，那些我一直在守护的东西全都化为乌有，每个我人认识的人都化身恶魔，这些的确超出了我能承受的极限。”
“我能理解您的担忧。”张恒道，“换我处在你的位置上也会选择赌一把。”
“不，我不应该这么做，”库娜犹摇了摇头，“从我遇到你的第一刻起，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
“恕我直言，萨满，您并不了解我，我或许不是坏人，但也绝对算不上什么好人，我的手上也沾满了鲜血，这些鲜血中绝大多数来自恶徒，但也有一些人……即便他们也曾犯有恶行，但罪不至死，更别说这其中或许还有一些无辜的人，当一伙人一拥而上的时候我是不会一个个去翻他们的人生履历的，子弹不长眼，邪恶或善良，到头来他们的心脏被子弹穿过后都会停止呼吸，人人平等，”张恒平静道。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对于好人的定义都不相同，我的确不了解你的过往，但却能感受到你心里对于这个世界的善意，即便这份善意你自己都不曾察觉到，但你是你母亲的儿子，尽管我到现在都没有明白，你母亲怎么创造了你，但是你的身体中有她的血液，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否则我的祝福也不可能生效。”
库娜犹顿了顿，“我告诉我的学生，要顺其自然，凡事不可强求，但这些都是胡扯，如果杀掉一个人就能拯救这个世界，保护我的族人，我不介意化身魔鬼，但是如果我错了呢，如果……我不是在消灭魔鬼，而是在亲手塑造一个魔鬼呢？你帮助了我，就在几分钟之前，将我从那恐怖的噩梦中唤醒，再早一些时间，你从那些狂信徒的手中救出了我的学生，结果转过头来我就用枪指着你，对你扣下扳机……我忽然醒悟到，或许这才是那个恶灵希望我或者这个世界上其他人做的事情，一点点杀死你的身体中属于人的那部分。”
“我能理解这并不是个人恩怨。”
“不，不要低估这个世界对你的影响，孩子，不管你有多么的铁石心肠，我们是世界的一部分，你的所作所为在改变着这个世界，而这个世界也无时无刻不再反馈着你，善良，就像是一株柔弱的花朵，它并不是无缘无故出现在那里的，也不能独自生长，需要人来小心呵护，如果一个好人对世界报以善良，但收获到的却全都是恶意，那他心中的花朵也会渐渐枯萎。与其去赌你的刀快还是我的子弹快，我更愿意去赌无论发生什么你心底的那朵花并不会凋谢，而我要做的就是先为它浇上第一勺水。”
张恒闻言也陷入到了沉默中，片刻后他抬起头来，“谢谢您，萨满。”
“你有一条无比艰难的路要走，我试着去看向你的未来，但是那里一片混乱，我什么也看不到，而且很多人不知道未来也并不是固定不变的，否则我们现在的努力也将毫无意义，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我的力量相较于冰原上的那个恶灵是在是太弱小了，它甚至都没有针对过我，只是在无意中释放的气息，就让我和古莫克难以抵挡。
“所以我能为你做的也有限，但我希望你知道，你从那个恶灵的手上拯救了我和阿蕾希雅，你就是因纽特人永远的朋友，无论未来发生了什么，如果你需要帮助，你可以来这里找我们，而我也祝福你心中的花朵永不凋零。”库娜犹说完最后一句话，放开了张恒的手掌。
而张恒也起身向老萨满行了一礼，他和松佳在阿蕾希雅的部落里住了一晚，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热情款待。
第二天一早张恒借了一辆雪地摩托，带着松佳又回到了努克，库娜犹已经通过入梦确认了艾力的背叛，接下来她会亲自去通知艾力的老师和他的部落，同时阿蕾希雅和奥莱等人也会联系其他因纽特人开始寻找艾力和圣物的下落。
而这些是因纽特人内部的事情了，张恒并没有再插手。
“你说你打算离开了？”松佳显得很是意外，就在她准备跟张恒辞掉翻译工作的时候，没想到对方却是先一步开口了。
“嗯，我订了晚上的机票。”
“等等，你不去找那座冰下城市了吗？我以为你对它很在意呢，你说过来这里就是为了调查和它有关的事情。”
“我已经得到了我想知道的东西，甚至比我原本预计的还要多。”张恒道，“我的确对那座冰下城市很感兴趣，但这次就先不去了。”
“这是个好主意，”松佳闻言高兴道，“我也听了萨楚斯的故事，就算他说的并非全部可信，但那地方的确也很邪门，而且那个恶灵那么厉害，就连库娜犹都不是它的对手，我们都应该尽可能的远离它不是吗。”
“嗯。”张恒抽出了一个信封放在桌子上，“这是你这段时间来的报酬。”
“哈，你直接转账给我就好了，没必要还专门用信封装起来，搞得这么神秘。”松佳一边说着一边接过了那个信封，然而入手后却是一愣。
因为重量比她想象中要轻，而且形状上也不像是钞票，松佳撕开了信封，结果从里面倒出来了一把车钥匙。
“什么？”
张恒指了指她的背后，两人相约的这家小咖啡馆旁边正好有两个车位，其中一个车位上停着一辆货车，结果把里面的那辆车给挡住了，而进入咖啡馆后松佳透过玻璃窗终于看到了另一个车位上停着的车。
那是一辆沃尔沃，并不是完全崭新，但看得出它的前任车主对它保养的不错，车漆光亮，车身上也没有什么划痕。
“这怎么可能，你怎么知道我之前一直在看的是这辆车。”松佳看清那辆车的样子后就再也移不开目光了，她直接冲出了咖啡店，来到那辆车前，而张恒结了账以后也跟了上去。
“你提到过不少次，虽然没说卖家的名字，但是其他的侧面信息已经很多了，再加上对车的描述，很容易就找到了正主，而且幸运的是他也能说一些英语，我们就把这单给敲定了。”张恒道。
“奥莱说的没错，你该不会真的是福尔摩斯的舍友吧。”松佳道，她抚摸着已经之前已经摸了很多次的车身，眼神中满是藏不住的喜悦，但是之后她却将钥匙又还给了张恒，“这份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这是你应得的。”张恒道，“这趟格陵兰之行，你给了我很多帮助。”
“但也没有这么多，这些事情，你找个其他的翻译八成也能做到的。”松佳耸了耸肩。
“因为我的原因导致你陷入到危险之中，虽然最终结果还不算太糟糕，但是多余的部分就当做是对你的补偿吧。”
“呃，也没有那么危险了，就是看到和听到的一些东西的确是吓了我一跳。”松佳显然误会了张恒，以为后者是在说艺术博物馆和之前在医生家看到的那些事情，但实际上张恒说的却是她被奈亚拉托提普盯上，换了身份的事情。
如果不是奈亚拉托提普想把所有人都瞒在鼓里，翻译小姐现在很可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但是这事儿既然已经过去了，张恒也没有进一步的解释。
对于松佳这样的普通人，即便提前知道除了惊慌外也没什么其他的作用。
“买下这辆车我花了九万克朗，按我们之前谈论的报酬，我应该付你两万克朗，再加上我们第一次微信聊天，我说不管这次行动的时间有多长，只要不到一个月我都会支付你一个月的酬劳。”
“那也到不了九万克朗了。”松佳摇头道，“更何况半路我就跟你主动请辞，我们之前的协议当然也不能算数了。”
她见张恒没有收回钥匙的意思，于是又道，“我的确很喜欢这辆车，而且你既然已经买了，让你再退回去过估计也不大现实，所以就当你把这辆车再卖给我好了，剩下的七万克朗我会打进你的账户里，我之前已经攒了一笔钱了，加上这次的薪水，正好能付清。”
“也行。”张恒闻言也没有再坚持，和翻译小姐又拥抱了一下。
“欢迎你日后再来格陵兰玩，当然，最好不要像这次这么危险了，你晚上几点的飞机，我开新车送你去机场。”松佳已经迫不及待要驾驶自己的爱车了。
“10点20分，那就辛苦你了。”
…………
晚上10点整，张恒已经坐在了机场候机室里，这也意味着他的这次格陵兰之行接近了尾声，张恒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过程中手指还触到了一颗小石子，于是之后张恒将那颗小石子也从口袋里拿了出来。
这颗小石子上刻着一只五角星，在五角星的中央还有一只眼睛。
这是被萨楚斯称呼为旧印的东西，被阿蕾希雅在艺术博物馆的垃圾箱里找到，临行前送给了他，而让张恒没想到的是，这个东西在属于贝克医生和萨楚斯之前的上一任主人，居然是他的父母。
张恒看了眼手中的旧印，并没有能从上面发现任何特殊的地方。
它就是一颗再普通不过的石子，材质和路上随处可见的其他石子没有区别，上面的刻印雕刻水平也很拙劣，而且看得出被制作出来的时间并不长。
张恒第一眼看到的时候还以为是什么人恶作剧刻上去的，又或者是一个雕刻学徒拿来练手的新作，很难想象就是这样一件不起眼的东西帮萨楚斯和贝克医生在一段时间里免受那些噩梦的困扰，另外还帮他们避开了怪物的袭击。
虽然它的作用也就仅此而已了，并无法为萨楚斯等人挡住冰下城市里那些怪物的围攻，对方最终停下手，只是因为担心杀了那些人类后还是婴儿的他也会立刻死去，影响冰下城市的主人脱困，也无法真的阻止他们坠入疯狂。
但不管怎样，这是少数被证明过对那只怪物和他的那些眷族有效的东西，张恒还是挺希望能弄清楚它的作用机理的，他准备回国后把这东西拿到游戏点鉴定一下，不过考虑到调酒师小姐在这件事情中所扮演的角色，这次鉴定显然并不适合再交给她，张恒打算之后把这颗石子带到家乡的游戏点。
候机厅里很快就响起了广播，通知张恒所在班次的乘客准备登机，于是张恒又将那颗石子重新收好，提着行李箱走上了摆渡车。
格兰陵航空一共拥有十架客机和二十架直升飞机，数量虽然不多，但也足以满足日常出行需要，张恒这次所乘坐的是一架冲锋8-300，这是由加拿大德·哈维兰飞机公司在八十年代所研发出的一款客机。
距今有一定的年头了，好在还算可靠，这架冲锋8-300上一共有56个座位，但是大部分时候都不会坐满，因为这座位于北极圈的岛屿平时的人流量并不多，虽然红色极光的出现，让不少游客现在正在赶往格陵兰，但是这会儿离开的人也没多少。
张恒按照登机牌上的座位号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之后帮一个邻座的怀孕少妇将她的行李放上了行李架，得到后者的感谢，还拿出了一包薯片作为谢礼。
张恒接过薯片，顺便看了一眼机舱，这时候大部分乘客都已经上来了，各自寻找座位落座，有一家人集体出来旅行的，有热恋中的小情侣，还有一个老年姐妹团……每个人的神色看起来都很正常，张恒也没在其中发现疑似狂信徒的存在。
其实那些狂信徒还是很好辨认的，因为他们的精神状态大都不太好，脸色苍白，眼神病态，这也是为什么他们需要艺术博物馆来藏身和掩盖身份的原因。
而在打量完乘客后，张恒也看了眼机组人员，几个为乘客服务的空乘的精神都很饱满，张恒还挥手叫来了乘务长，询问了下关于飞行员的事情。
乘务长告诉张恒，这趟航班的机长和副驾驶都拥有着超过十年的飞行经验，并且保持着零事故记录，完全无需担心，之后祝张恒拥有一个愉快的旅途。
张恒也点头道谢，很快飞机就在飞行员的操纵下离开了跑道，飞向天空，就像乘务长所说，整个过程都非常平稳，而之后的半个小时，除了遭遇气流时颠簸过半分钟外，也再没有遇到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
等到飞机上升到指定高度，空乘们就开始工作起来，发放饮料和食物，还给那位怀孕的少妇一条毯子。
张恒吃了面包和香肠后将座椅稍微调低了一些，随后也闭上了眼睛，准备小憩一会儿，但就在下一刻，他感觉到机身忽然颤动了一下。
张恒睁开眼睛，透过窗户看到自己左手侧机翼下方的引擎似乎停止了转动。
紧接着他听到右侧也传来了一阵惊呼，有人高喊着什么，还按下了呼叫空乘的按钮，再然后所有氧气面罩都脱落了下来，同时机身开始向下坠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迅速，以至于飞机上绝大多数乘客甚至都还没能反应过来，下一秒尖叫和哭泣声就已经充斥满整座机舱。
驾驶室里原本在轻松聊天的机长和副驾驶员这时候已经都重新在座椅上坐稳了，五十二岁的机长脑门上布满了汗水，此刻的他同他的乘客一样困惑，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明明上一刻仪表盘上的数字还一切正常，下一刻就遭遇了空中停车，而且是两个发动机都莫名其妙的失去动力。
空中停车在飞行之中非常罕见，绝大多数飞行员一辈子都不可能遇上，而且即便遇上了也并不是必死无疑，虽然飞机在高空中失去动力很危险，但是如果及时调整机身姿态，让飞机受到的阻力和速度相协调，机翼产生的上升力和重力相协调，最终是有可能成功迫降的，当然，这也会非常考验驾驶员的操作。
在这其中最出名的案例是全美航空1549号航班在飞行途中遭遇鸟击，最终成功迫降纽约哈德逊河面，堪称飞行史上的奇迹，后来还被拍成了电影《萨利机长》，除此之外还有加拿大航空143号航班事故等等。
驾驶这架冲锋8-300的机长虽然没有萨利出名，但同样经验丰富，在遭遇空中停车后他虽然一阵手脚冰凉，但是很快就重新恢复了精神，有信心可以将飞机迫降在海面。
于是他按照飞行手册的规定在第一时间打开APU辅助动力装置，准备转入手动操作，但是下一刻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因为他发现打开APU后居然没有任何反应，他又试了试其他的按键，发现其他的按键也都毫无响应，仪表盘倒是都还亮着，只是上面的数字也不再变化，就像被某种神秘的力量定格在了那里。
“为什么！为什么！！！”机长在数次尝试无果后，用拳头愤怒的砸着仪表盘，将上面砸出了一道道裂痕，他绝望的咆哮着，因为现在的他除了咆哮外什么也干不了。
而伴随着他的咆哮冲锋8-300也像一只断了翅膀的鸟儿，一头扎向了身下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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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恒右手边那个怀孕的少妇从下坠开始的第一秒就开始尖叫。
看得出她很在意自己的肚子里那个正在孕育的那个小生命，之前不管做什么动作都显得很小心，吃饭也严格按照食谱，希望自己的小宝宝可以顺利的降生，跟她一起看看这个美丽的世界，然而她没想到这一天却是可能再也不会到来了。
本来乘务长还在努力按捺着心中的恐惧，出言安抚着一众乘客，但是在听到了驾驶室中传来的咆哮后她也忍不住哭泣了起来，而这股绝望的情绪就像是会传染一样，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客舱。
实际上就算是乘务长这时候还能保持冷静也没什么用了，因为飞机下坠的速度让所有人都清楚自己这一次是必死无疑了。
张恒是最早注意到发动机失去动力的几个人之一，而且因为他的座位本来就比较靠近发动机，甚至比机长都看的清楚，并没有诸如鸟类之类的东西被卷入发动机中，换句话说这次空中停车毫无征兆，就像是机长的误操作一样。
但是之后张恒看了眼手机，不知道什么原因，手机屏幕被锁定在了之前熄屏的画面上，根本无法解锁打开，张恒立刻就意识到飞机很可能也遭遇了同样的事情。
这种莫名其妙的暂停……针对的是所有的机械设备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显然并不是什么意外，而是一场有预谋的袭击，袭击目标不出意外的话就是他了！
虽然在第一时间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但是想要解决却并不容易，不，应该说根本没有可能，张恒不知道对他出手的人是谁，也不知道对方用的什么手段将所有机械设备都暂停运转。
如果给他时间，或许能找出问题所在，但是从飞机失控到坠毁，这中间的过程非常短暂，别说是他了，就算有十个福尔摩斯在这里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解决问题。
因此张恒在第一时间解开了腰间的安全带，现在的走道上根本站不稳，就在不久前一辆餐车才刚飞出去，撞在了机尾，上面的食物饮料洒了一地，随着急速下坠又都漂浮在了空中，张恒用手臂扒着附近的座椅先打开了行李架，取出自己的旅行袋，之后又来到了紧急出口前。
飞机在空中的时候紧急出口是很难被打开的，因为随着航线越来越拥挤，民航客机的飞行高度也在不断增加，但是高空飞行会导致气压降低，乘客也会感到不适，为了解决这个问题，飞机就会对客舱增压。
换句话说飞机内和飞机外是有气压差的，而且内部的气压大，而紧急出口的大门一般被设计的都是需要先往内拉才能打开，同时门本身的重量也很沉，也就是说在飞行途中，以普通人的力量几乎是没有可能打开机舱门的。
而张恒也没有着急，他在心中默算着飞机此刻的高度，在距离地面大概三千米左右的位置，这时候的气压差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同时张恒还动用了位于胸口的【尘世之鳞】，给自己的力量进行了增幅。
接下来他只用了一只手就成功拉开了紧急出口的大门，他身边一位大概四十岁出头的中年乘客，大概是因为太过恐惧了，已经丧失了思考能力，只一门心思的想要逃离这家即将坠毁的飞机，看到张恒打开了一扇门，根本就没有细想，一头冲了出去。
只是他似乎忘记了自己现在的下落速度一点不比飞机慢，以这样的速度落水只有血肉模糊一个下场。
众乘客亲眼看到那个中年男人的身体飞出了客舱，而在他之后张恒却像是也忘了外面死路一条，迈出脚来，但是迈到一半的时候他的身体却是又顿了顿。
之后回身抓起了距离自己大概三个身位的怀孕少妇，在对方凄厉绝望的叫声中一起跳出了飞机。
怀孕的少妇感觉吹在自己脸上的风就好像是刀割一样。
她明白这是因为自己在急速下坠的缘故，这让她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她没想到自己没死在坠机事故中，但是却死在了一个疯子的手中，虽然就结果来说这两者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之后过了没多久，她却感觉吹在自己脸上的风似乎变得温柔了一些，没有那么刺痛了，与此同时她下坠的速度也在减慢。
怀孕的少妇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直到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下落的速度的确在变慢，因为那架冲锋8-300现在已经在她的脚下了，而且一头扎进了海水中，随即发生了爆炸，热浪与浓烟很快就冲天而起。
不用想，在这么巨大的冲击力之下飞机里的人都不可能生还了。
怀孕的少妇只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现在还活着，难道她已经赶在其他人之前先一步在去往天堂的路上了吗，她下意识的抬头，结果看到了之前帮她放行李，又把她拽出舱的那个男人正抓着她的双手，而那个男人的身后不知何时居然多出了一对儿翅膀。
只是那翅膀和电影小说中天使的洁白羽翼不同，他的翅膀是由阴影构成的，看起来有些阴森黑暗。
怀孕的少妇见状一惊，随后战战兢兢的问道，“你……你这是要带我下地狱吗？”
张恒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抓着她继续下落，不过速度却也来越慢，最终将她扔在了一片飞机残骸上，而下一刻他背后那对儿由阴影构成的翅膀也消失不见，整个人坠入到了海水里。
怀孕的少妇趴在漂浮的残骸上，向水下望去，但是那里已经没有了那个男人的身影。
茫茫大海中只剩下了一个人，茫然的望着四周，之前发生的一切对她来说就好像是一个梦一样，实际上就算她将自己经历的事情告诉其他人，八成也不会有人相信她，只会觉得这个在坠机中奇迹生还下来的女人因为受到的刺激太大，精神已经出现了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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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面平静的海水之下实际上却是暗流涌动。
鱼群似乎感知到了什么，纷纷向四周逃去！下一刻，一道汹涌的水流从远处席卷而过，那些没来得及跑掉的鱼儿不幸被卷入其中，立刻就体会到了滚筒洗衣机的快乐。
直到快要接近海岸线那道水流的速度才渐渐变慢了下来，片刻后，水流散去，一个男人的身影出现在了一片海滩之上。
这时候已经是丹麦时间凌晨四点了，海边没有什么人。
张恒提着旅行袋，从海水中走了出来，他的身上都已经湿透了，头发贴在额头上，旅行袋也在滴着水。
放在六个小时前，刚登机的时候张恒也不会想到，自己这趟航空之旅居然会变成了海底观光。
飞机在半路上莫名其妙的失去了所有动力，所有机械零件都不再工作，张恒也立刻判断出就算自己冲进驾驶室，接管飞行也没法避免这次坠落，于是他当机立断打开了紧急出口，直接从飞机上跳了下去，利用自己的阴影之翼减缓下坠的速度，最终安全落入海中。
中途还顺手救了个孕妇，可惜这也是他的极限了，考虑到当时他们的下坠速度以及与海面的距离，张恒也没法再带第二个人。
将那个怀孕的少妇扔在一块儿飞机残骸上后张恒自己就落入到了海水中，之后他用自己的控水能力，游过了丹麦海峡，来到了距离坠机地点最近的一块儿陆地——冰岛。
张恒从海里出来后并没有停留太久，而是直接走到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家24小时便利店。
那里值夜班的店员正趴在收银台上昏昏欲睡，结果在迷迷糊糊间听到了门铃声，自动门向两侧开启，他揉了揉眼睛，抬起头来，下一刻瞌睡一下就没有了。
要知道现在可是凌晨四点钟，整条街道上都看不到什么人，忽然看到一个浑身都是水的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将同样湿漉漉的旅行袋放在收银台上，而且一言不发，只是盯着自己看，任谁都会被吓到两腿发软。
“你会说英语吗？”张恒用英文问道。
然而对面的那个便利店店员听到这句话后却是一动也不动。
后者这会儿正在考虑现在信仰上帝还算不算晚，能不能先上车再买票，张恒见状皱了皱眉头，也不再废话，直接抓起了那个店员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另一只手伸进了他的口袋里摸了摸。
店员想要反抗，毕竟店里有摄像头，就算最后还是被抢劫反抗两下至少报警的时候也能好看点，但是他的手刚举起来，就见张恒抬头看了他一眼，于是店员好不容易积攒起的勇气又一下消失不见了，他的手僵在半空中，片刻后去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张恒却是不再理他，从他的口袋里将他的手机拿了出来，点开屏幕，发现需要解锁，于是将屏幕凑到了店员眼前，进行了面孔识别。
之后他拨打了112，这是冰岛的紧急救援电话，张恒用英文报出了航班号，并且告知了对方还有一名生还者的信息，因为飞机坠毁的非常突然，并没有脱离航线，只要冰岛这边联系格陵兰航空公司，并且及时排出救援飞机或船只，就能救下现在在海上漂着的那名孕妇。
实际上格陵兰航空公司应该在中断与航班的联系后也已经联系了距离最近的冰岛，请求对方提供支援和搜索，而有这条信息，冰岛这边的动作应该也会更快。
做完这件事情后，张恒将手机还给了店员，又买了瓶矿泉水和两包饼干，放下一张湿漉漉的丹麦克朗，转身离开了便利店。
张恒并没有马上去找住的地方，而是又回到了海边，之后他将自己的旅行袋打开，把里面和口袋中的东西都掏了出来。
毫无疑问，架冲锋8-300坠机是因为有人在冲他而来，飞机上那三十多名乘客和机组人员这次纯粹是被他牵连，只是现在暂时还不知道动手的人是谁，另外，张恒最在意的一点是对方究竟是怎么知道他所在的航班的。
他这趟格陵兰之行并没有通知其他人，最后的机票也是自己订的，只是告诉了松佳让她送自己去机场，而对方赶在他之前，对飞机动了手脚，也就意味着提前掌握了他的航班信息。
张恒最先想到的就是奈亚拉托提普，因为后者是少数知道他在格陵兰岛的人，而且也有能力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但是仔细思考后张恒又觉得奈亚拉托提普的可能性并不大。
奈亚拉托提普虽然一直对他不怀好意，但是从一开始就没想要杀掉他，无论是化身奈亚子通过早濑飞鸟接近他，还是趁他醉酒将他引诱到松佳那几个朋友的秘密基地里，显然都对他有所企图，但是这个企图的前提需要他活着。
就连两人交手奈亚拉托提普最后离开还在警告他远离那座冰下城市，没道理转头就送他一次坠机，不过这样一来，张恒也不清楚动手的人是谁了。
他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将背包里的东西一件一件都检查了一遍，也没有找到什么窃听或跟踪装置，张恒的目光最终转向了自己的手机。
众所周知，手机本身是具有定位功能的，而且张恒订机票用的也是自己的手机，还收到了订票成功的短信，如果松佳那边没有问题的话那唯一有可能泄露他行程的就是他的手机了，然而张恒本身也是黑客高手，他并没有发现自己的手机有被人入侵的迹象。
不过要知道他所在的世界可以充满了超自然力量的，再联系到之前突发的大规模泄密事情，他的手机号的确已经被泄露了出去，如果真的有什么人……或东西通过他的手机号定位到他，并且在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完成了入侵，也并非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张恒没有犹豫，将自己进水的手机用石头砸烂，破坏了里面的芯片和sim卡，随后扔进了大海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