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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卷北海雾 第23章 告诉你1个真正的监察院
庆余年全文阅读作者:猫腻加入书架
  检察院的会议室里不免陷入了一阵有些尴尬的沉默之中,谁也没有想到范提司大人在监察院的头一次露面,竟然是如此的一个情形,与监察院向来的肃杀气氛完全不合,半晌之后,终于有人忍不住笑了一声。

  范闲微笑着,双手抱拳,往里面走去,这里的七位厉害人物,他只认识言若海一个人。其余的人都很面生,幸亏费介老师今天一直跟在自己身边,不然自己还真有些害怕独自面对这整个庆国,或者说整今天下最阴森恐怖的密探头子们。

  在长桌的尽头,有一位老人正坐在轮椅之上,双眼清寒,却十分温柔地望着自己。范闲无来由地在心底叹息一声,缓步走向前去。他早就认出了对方,毕竟十六年都自己初次来到这个世界时,就曾经见过他,这十六年里,老跛子的面容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陈萍萍看着这个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年轻男生,脸上浮现出一种很奇怪,很满足的神色。范闲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陈萍萍张开自己的双臂,轻声说道:“孩子,到这里来。”

  范闲缓缓低下身子,将自己的头轻轻搁在老人的肩膀上,将自己的身体投入对方并不宽广的胸怀,轻轻一抱。

  陈萍萍很瘦,两人的身体接触有些轻柔,但范闲感觉很温暖。

  一老一小二人就这样拥抱着,似乎身边那些庆国的密探头子们都不存在一般,且容放肆这一时吧。许久之后,二人才缓缓分开,范闲很恭敬地行了一礼:“终于见着您了。”

  陈萍萍忽然发出极尖锐的两声笑,笑声中显得极其快意。

  除了费介之外,不知道内情的七位密探头子都保持着礼貌地沉默,但内心深处却是一片震惊,谁也不知道这位提司大人与向来离群索居的院长大人究竟有怎样的关系。

  今天是范闲以提司身份正式进入监察院的第一天。所以八大处的成员都在这里等着。一番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后,范闲安静地坐到了陈萍萍左手边的椅子,而费介坐在了陈萍萍的右边。

  “他就是范闲。”陈萍萍看着自己的下属们,轻声说道:“日后监察院的提司,诸位的同事,请大家多多支持。”

  陈院长介绍新晋人员时,从来没有向今天这般郑重其事过。也从来没有说这么多的话。七位头领都知道这些话的分量,站起身来,向范闲正式地行礼,没有多说什么。

  从五岁时费介开始教导范闲开始,范闲就知道,自己与那今天下畏惧,百姓避之不迭的特务机构一定会发生些故事,尤其是知道母亲与这个院子的关系后,他更是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也会与这个院子发生一些很奇妙的关系。

  小时候他从费介的口中。就已经知道了许多监察院的机构设置与工作流程。入京后连番多事,与监察院多有配合,自己更是在院外独立组了启年小组。今日又正式地听了这番讲解,对于监察院的了解自然更深了一层。

  监察院是直属皇帝陛下的特务机构,权在六部之外,不受庆律所限,只依圣旨办事。下面一共分成了八大处,一处专门负责监察京中百官。在各要害部门安插着许多探子,是监察院最要害的部门,前任头目就是暗中倒向长公主,刚死数月的朱格。二处负责各处情报的归拢分析以及进策,以供陛下及军方做出计划。

  三处是范闲感觉最亲切的部门,因为他的老师费介在没有退休之前,一直是三处的头目,三处专门负责研制药物与各类偏门武器,范闲如今身上带着迷药毒药春药,基本上都是三处的研制成果。

  四处就是言若海的部门,专门负责除了京都之外各郡各路官员的监察,以及相关情报的侦缉工作,权力范围远至国境之外,还包括了北齐东夷城的部分,如果单以权限来论,是除了一处之外权力最大的部门。

  监察院五处是一直驻在京外,由皇帝陛下亲旨成立,专门负责保护陈萍萍安全的黑骑,在必要时也可以进行骑兵的千里突袭,当年深入北魏擒获敌国密谍大头目肖恩,便是五处最光彩的一次战绩,可以说,这个部门是监察院中武力最强大的一属。

  六处是最不出名,也最恐怖的一个部门,就连范闲入京这么久,也没有怎么与对方打过交道,因为六处是专门负责处理暗杀的事宜,当然,从方面来说,六处也要保护陛下指定的人选。

  七处则是专门负责刑讯囚敌之事,这是比刑部十三衙门更专业的存在,范闲当初在监察院大牢里曾经看见的那位不起眼的牢头,就是七外前任头目。

  八处啊八处,范闲看见那位中年官员就想笑,这是监察院里自己打交道最多的一个部门了吧?澹泊书局可没少给八处上贡,虽然有关系可用,但是七叶掌柜还是很小意地按月给八处上贡,这个部门,在范闲的感觉中就有些像前世的那个老爷衙门,只是比那个老爷衙门的权力更大,更独立些。

  简单地介绍完毕之后,这七位监察院大头目不需要范闲的自我介绍,因为范闲履历实在是太清楚,太明白,太光彩,整个庆国的人都知道,更何况这七位奸如狐,狠如狼,猛如虎的密探头目。

  在这七位头目中,范闲只认识言若海一个人,却对六处和三处的头目比较感兴趣,因为在介绍的时候,负责暗杀的六处头目自我介绍前加了一个代字,范闲有些好奇,庆国最厉害的刺客究竟在哪里?

  至于他对三处的头目之所以好奇,则是因为费介在旁边无聊夹括,这位姓冷的头目居然是费介师弟的首徒,算来范闲应该叫对方一声大师兄才是。

  见面会结束之后,三处的冷头目与四处的言若海留了下来,范闲与冷师兄凑到一处嘀咕了好一阵子,说到毒药暗器什么的,不免有些眉飞色舞,言若海在一旁看着,有些毛骨悚然,才想起来这位提司大人是费老的关门弟子,也是和毒物一道长大的小怪物,自己以后还是不要太过亲近的好。

  见二人说的高兴。费介皱着眉头说道:“肖恩是何筹样的人物,他早就已经算好了这些事情,我估计使团入北齐之后,他会要求在雾渡河那里停一个月,在北庆方面的保护下,确认自己身体内没有余毒,才会往京都去换人质。我都配不出来这种能绵延一个月,定时发作的毒药,你们两个嘀咕再久又有什么用?”

  范闲与这位初次见面的大师兄互视黯然叹气丧败颓息拱手告别,知道费介说的是对的。

  陈萍萍轻轻拍了拍手,将还留在屋子里的几个人的注意力收拢了过来,轻声说道:“此去北齐,有四项任务。”

  范闲坐了下来,很认真地聆听着。

  “第一,确保言冰云平安回国,接任一处职务。第二,在挨俘结束,确保两国协议成功之后,马上杀死肖恩。”陈萍萍像在说一件很家常的事情,“第三,执行红袖招计划,这个计划的详细内容,呆会儿有案卷给你。第四,在完成前三项任务的基础之上,整合北齐方面的谍网,确保不会因为言冰云的离开,而导致情报工作的滞后。”

  四个任务,一个比一个难,范闲脸色比较平静,内心却有些隐隐的兴奋与不安,陈萍萍面无表情地转向言若海说道:“相关的赁料你去准备好,然后范闲离开之前,你对他做个交待。”

  言若海点点头,起身离开房间。

  此时屋中就只“剩下”范闲陈萍萍与费介这三个人。一阵长时间的沉默之后,陈萍萍的双手轻轻抚平膝上毛毯上的皱褐,脸上浮出一丝微笑,望着范闲说道:“我相信,当你看见院外那个名字之后,就应该知道很多事情。”

  “五竹叔说过一些。”范闲微笑望着面前这位跛子老人,心里面涌起十分复杂的感觉,虽说自己的人生有很大的一部分都是他安排着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范闲生不起那种一般人的抵触情绪,反而有一种很古怪的信任,似乎面前这个庆国最恐怖的官员,是值得自己信任的。

  这是直觉,范闲一向相信并尊重自己的直觉。

  “老五?”陈萍萍闭着眼睛,皱着眉头,似乎陷入某种回忆之中,忽然说道:“他的记性到底好点儿了没有?

  范闲轻声说道:“也许该记得的都记得,不想记得的都忘记了。”

  费介咳了两声,瞪了学生一眼、心想面对着院长大人,尽说这种玄之又玄的话,实在是很没有什么必要,很犯嫌。
第4卷北海雾 第24章 人世间的影子
庆余年全文阅读作者:猫腻加入书架
  陈萍萍尖声一笑,搓了搓自己有些粗糙的手指头,说道:“五大人现在在京都吗?”这个问题,费介在范闲的大婚之夜也曾经问过,范闲摇摇头,像上次那般回答道:“听说去南边找叶流云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范闲似乎隐约听见这房间某个阴暗的角落里,有一个人发出了一声很遗憾的叹息,他皱了皱眉头,袖中的手指驱住了暗弩――三人此时谈的内容太可怕,不论是谁听到了,对于范闲和陈萍萍来说,都是难以承受的后果。

  “出来吧。”陈萍萍似乎看见他袖中的反应,轻声说道:“我想你一定很好奇,六处真正的头目是谁。”

  随着这句铬,一个人,准确来说,是一道黑影从房间阴暗处飘了出来,飘渺渺地浑不似凡人。这道黑影飘至陈萍萍的身后,才渐渐显出了身形,是一位浑身上下笼罩在黑布里的……强者。

  范闲感受到对方此时刻意散发出来的气势,瞳孔微缩,整个人的身体都紧张了起来,然后缓缓放松,他见过对方,在遥远的十六年前,这个黑影一般的刺客站在陈萍萍的马车上,像鹰隼一般掠过,秒杀了一位神秘的法师。

  “他就是监察院六处头目,从来不见外人。”费介微笑解释道:“当然,你不是外人。”

  那位庆国的刺客头目没有说话,沉默地站在陈萍萍身后,似乎对于范闲没有什么兴趣。陈萍萍的声音有些嘶哑,接着费介的话说道:“除了五大人之外,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刺客。当然,也是最好的保护者,所以我才能够活到今天。”

  黑影微微欠身,向这位轮椅上老者的称赞表示感谢。

  陈萍萍看着范闲的双眼,微笑说道:“影子是五大人的崇拜者。追随看,甚至他的很多技巧,都是许多年前他年纪还小的时候,看见五大人的手段,逐步模仿而来,所以刚才听你说五大人不在京中,他有些失望。”

  此时范闲再看那个影子刺客的眼神就有些不一样了。单单只是模仿五竹叔,就能有如此强大的实力,这位庆国第一刺客果然天份惊人!

  当然,这说明瞎子五竹更加可怕。

  ……

  费介推着陈院长的轮椅入了监察院后方的大院落,而那位影子又消失在了光天化日之下,不知去了何处。范闲亦步亦趋地跟在轮椅后面。心里有些怪怪的感觉、那个庆国最厉害的刺客,和五竹叔的风格还真是有些相像――他已经有许多天没有看见五竹了,虽然不会担心什么。但马上出行在即,总想与最亲的人见上一面。

  这是范闲第一次进入监察院戒备森严的后院,这院落极其宽大,院墙外数十丈内都没有高大的建筑。所以没有人能够从外面看到院中的情况。与世人的想像完全不同,监察院后面竟是这样美丽的一个所在,四处可见青青草坪,数株参天大树往地面散播着阴影,青石板路旁小野花偶露清颜。

  监察院的职员在不同的建筑之间沉默来往。远远看着那架黑色的轮椅,便会恭敬无比佝身行礼。

  而每行一段距离。范闲都会皱皱眉,因为在那些美丽的假山下。清嫩的矮林之中,似乎随处都隐藏着暗梢,竟是比皇宫里的防卫还要严密许多。

  “熟悉一下,以后这院子是你的。”陈萍萍很随意,很突然地说了一句话,那感觉就像是扔块馒头给范闲吃一般轻松。

  范闲却是心里咯噔一声,虽然早就知道了这个安排,但还是没有料到这老跛子会这么简单地说了出来。

  陈萍萍回头皱眉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范闲不知道他为什么叹息,微笑着说道:“有几个问题。”

  “说来听听。”轮椅停在一方浅池的旁边,池水透亮,可见水中金色鱼儿自在游动,陈萍萍双眼望着池水。

  “科场案我得罪了很多人,但是为什么郭御史和韩尚书敢对我下手?难道他们不怕家父与宰相的愤怒?”范闲看着陈萍萍那一头潦乱的花发,静静说道:“东宫方面,不是太子的旨意,皇后为什么要对付我?”

  陈萍萍没有回头,挥了挥手,费介笑着拍了拍自己学生的肩膀,对于他的勇气表示赞赏,然后离开了水池边。

  范闲上前接过老师的位置,推着轮椅沿着小池走了起来。陈萍萍沉默半晌之后,说道:“你是逼我摊牌吗?”

  “您至少得让我知道,对方知道多少我们的牌面。”

  陈萍萍尖声笑了起来:“还真是一个谨慎的年轻人啊,看来你猜到了一些事情,又害怕皇后是因为那些事情在对付你。”

  范闲微笑道:“是啊,如果皇后真知道了我猜到的那些事情,那她对付我就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我也只能想到这一个理由。问题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现在的力量,完全不足以抗衡东宫。”

  “敌人都是纸老虎。”陈萍萍忽然说道。

  范闲没想到会从对方嘴里听到这句话,不由大惊,紧接着却听着陈萍萍淡淡说道:“这是你母亲当年说过的话,她当年还说过,我们要在战略上藐观敌人,在战术上重视敌人。”

  范闲有些想笑的感觉,想来这位跛子一定不知道这些话的原创者,并不是母亲大人。

  陈萍萍微笑说道:“而你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你在战略上过于重视敌人,甚至害怕敌人,所以做起事都是束手束脚,想那日在刑部大堂之上,你就算打将出去,难道还有谁敢对你如何?而在战术层面上,你又思忖的太少,如果不是有院子给你抹屁股,你进京后做的这些事情,早就足够你死几百次。”

  范闲哑然,陈萍萍双手温柔地交叉在大腿上,轻声说道:“不要把东宫看得太过强大,在这整个庆国中,没有真正强大的势力,包括宰相大人,包括你父亲范建在内。”

  范闲若有所悟,轻声说道:“暴力才是真正的力量,所以只有军方和监察院才是真正强大的势力。”

  陈萍萍抬起一只手,用修长却苍老的手指头摇了摇:“不对,在整个庆国,只有一个人是真正强大的人。”

  范闲低下头去,轻声说道:“是皇帝陛下。”

  陈萍萍微笑说道:“不错,陛下可以什么都不管,只要他的手上还掌握着天下的军权,随便百官后宫如何折腾,他根本都懒得抬一下眼皮子。”

  范闲略带一丝嘲讽讥笑道:“还真是位很清闲的皇帝。”

  陈萍萍搓了搓有些发干的双手,缓缓说道:“监察院是陛下的,我只是代管而已,将来你也只是代管而已,牢记这一点。”

  范闲满脸平静地望着这位庆国特务机构的大头目,不知道传说中他对皇帝的忠心,自己究竟应该不应该去怀疑一下。

  ……

  黑色的轮椅已经绕着那方浅池走了许久,水中那些金色的鱼儿都看得有些晕,缓援地沉到了水底,不再理会池边的一老一小无趣二人,开始用鱼嘴拔弄着细砂玩耍。

  监察院的官员们远远看见院长大人与新近才揭开身份的范提司密谈,自然不敢前去打扰。陈萍萍忽然叹息了一声说道:“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一晃眼,你母亲的儿子也这么大了。”

  范闲一怔,心想这种说法其是怪异,什么叫做你母亲的儿子?为什么不直接说我就结了?他苦笑着说道:“我只是很遗憾,不知道母亲究竟长得什么样子。”

  陈萍萍微笑说道:“全天下只有你母亲的一幅画像,是当初的国手偷偷画的,最后那位大画师险些被五大人杀了。”

  范闲微笑应道:“那幅画不会存在皇宫里吧?”

  陈萍萍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幽幽说道:“东宫方面不需要太过担心,先前就说过了,皇后的势力早在十二年有就被陛下除得差不多了。”

  范闲知道那个京都流血夜的故事,眉头微皱说道:“为什么陛下没有废后?

  “毕竟她是太子的生母,而且一向得太后喜欢。最关键的是……”陈萍萍似笑非笑说道:“咱们的皇帝陛下,再到哪儿去找一个身后没有一丝势力,而且如此愚蠢的皇后去?”

  范闲内心深处一片阴寒,那个皇帝果然不是什么善茬儿,幸亏陈萍萍不知道他在心里如此形容陛下,犹自温柔说道:“不要担心会被人发现你的身份。十六年前那个婴儿的死亡,在宫中君来是不可改变的事实,愚蠢的皇后之所以此次会让韩尚书动你,只是站在太子的角度上考虑问题,她那个时候并不知道你是监察院的提司,只是愤怒于你在花舫上与二皇子的见面。”

  陈萍萍皱眉微怒道:“我想司南伯大人应孩和你说过,不要与这些皇子走的太近,你难道以为你们在花舫上的见面,这京里的贵人们能不知道?”

  范闲窘迫一笑,在刑部大堂上的时候,他是真没有想到皇后是因为忌惮二皇子的缘故,才要用刑部的烧火辊来警告自己,当时还以为对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第4卷北海雾 第25章 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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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萍萍轻轻折下一朵粉红的小花,小心翼翼地别在自己的发梢,看着那花颤巍巍地随时会落下。范闲赶紧用手指头把老人的发鬓抿了抿,让花插得更稳一些。

  陈萍萍十分开心地笑了起来,轻轻拍拍范闲的手,说道:“折腾了十六七年,你终于入了京,终于长大成人,我也算对你的母亲有个交待了。”

  范闲一直很好奇当年的故事,忍不住问道,“当年你们一共有几个人?”这问的自然是早跟随母亲,想改变这个世界的那些厉害人物。

  “你自己数一数。”

  范闲屈指一数。微笑道:“六个人。”

  “嗯,你母亲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物。”陈萍萍微微一笑,“看来你也还算聪明。”

  “关于前一句,我很小的时候,费介老师就已经说过了。”

  “估计他没有说过,我们其实都很想念你的母亲,从某些角度上说,她是我的领路人。”

  “有些意外。”范闲微笑道:“不过也能猜到一点。”

  “对司南伯尊敬一些,对范家好一些。”陈萍萍忽然很严肃地说道:“他们为你付出了很多。”

  范闲微微垂下眼帘,当年能在那般诡厉的情形下,保住自己一个小小婴孩儿的性命,能让宫里的人相信自己已经死了,不问而知……父亲,一定付出了许多。他说道:“我真正需要防范的敌人究竟是谁?不可能是长公主那个疯子,当年她的年纪还很小。”

  “长公主只是一个可怜女子。对于皇室的人来说,小姐的光彩太过夺目,她一辈子都生活在你母亲的阴影之下,她自诩聪慧能干,为庆国谋取了不小利益,却始终在陛下心中及不上你母亲的地位,所以有些因嫉生狂。至于敌人……没有敌人,没有敌人。”陈萍萍轻声反复着,似乎是想说服自己。

  “先执监察院,后掌内库,我想总会有些人会查觉到不对劲。”范闲微笑说道:“您究竟想让我做些什么呢?”

  陈萍萍轻声说道:“你不是想做一位权臣吗?”

  范闲宁静看着陈萍萍的双眼,忽然开口说道:“我想,我知道您要做些什么。”

  陈萍萍表情不变,微笑说道:“我希望你要一直装作不知道我要做什么。”

  范闲皱了皱眉头:“虽然我对他们没有什么血脉之情,但我仍然不希望看见太多人流血。”

  “还早着。”陈萍萍轻声说道:“而且流血这种事情,往往是愚蠢的人们首先拔出刀子来,想划破别人的脖子,却不小心划到了自己脖子上。”

  范闲微涩一笑,他虽然尊敬并且信任这位老人,但饭总得自己吃,路总得自己走,虽说入京之后一直与这位监察院院长保持着不见面却默契的配合,对方为自己做了许多事情。但如果将来真有什么事情,导致二人产生了不一样的想法,范闲会选择首先尊重自己的意愿。

  陈萍萍挥挥手,皱眉说道:“你以后要学会把眼光放开一些,不要总是盯着一部一司,区区官员,这区区京都。你要学会站的位置高些……”

  范闲笑看应道:“难道要将眼光放在天下?”

  陈萍萍微笑道:“也许更高一些。”

  范闲默然不解。

  “你去吧,此去北齐,小心一些。”陈萍萍咳了两声,将鬓上的小粉花取了下来,用手指轻轻搓揉,轻声说道:“肖恩要死,当然,你首先要保证自己的安全。除此之外,那三项任务你自己斟酌着办,如果情况允许的话,你可以尝试着打探一下神庙究竟在哪里,毕竟这个世间,目前只有北齐的国师苦荷曾经与神庙接触过。”

  范闲皱眉道:“神庙……太突然了,我好像没有什么信心,虽然我骨子里还挺喜欢冒险这种事情。”

  陈萍萍点点头:“你母亲当年也很喜欢冒险。不过我倒真的极少担心你的生死,如果五大人教了你这么多年,你还不能活着从北齐爬回来,那我会在你的葬礼上表达对你的失望。”

  老人微笑着,将手指间的花瓣碎末洒在地上,粉艳一片,心想真正的那个敌人又岂是你这个年轻人所能应付的?

  ――――――

  告别了母亲最亲密的老战友后,范闲回到楼中,与言若海碰了个头,拿了一些卷宗准备回府好生研究一下。北齐方面又是一个异常复杂的局面,本来就算是陈萍萍想借此事让范闲真正掌控监察院,但如果范闲不愿意,想来也没有谁能逼着他去那个陌生的国度……

  但范闲真想去。

  前世被囚禁在病弱的身体中,不得自主。今世被囚禁在离奇的身世中,不得自主,难得此次出使北齐,可以天高任鸡飞,海阔凭虾爬,范闲哪肯放过这种放肆一回的机会。所以他认真地向言若海请教此次出使应该注意的事项,打听北齐方面自己需要注意的人。

  言若海摇摇头,看看这位年轻的提司,似乎不知道为什么范闲会如此热衷此事,说道:“北齐一向不稳,太后太年轻,皇帝太小,不过去年那场战争之后,似乎他们的京城稳定了许多。提司大人需要注意的应该是三个方面,一位是何道人,一位是上杉虎,还有一位,自然就是极少见人的苦荷国师。”

  “何道人?”范闲皱看眉,这个世界上前没有道教,为什么会叫何道人?

  言若海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所以并没有解释,继续说道:“何道人是后党高手,范提司去年杀死的程巨树就是他的徒弟。上杉虎是北齐难得一见的虎将,一直在北边雪地里对抗蛮人,听说去年北齐战败之后,被年青的皇帝调回了京都,提司大人此行北齐,一定要注意一下他,因为院里一直在怀疑他的师门。至于苦荷大师身为天下四大宗师,应该不会涉入这些世俗之事,但是……

  他皱紧了眉头,说道:“苦荷收了一位关门弟子,今年正式入世修行。提司大人名满天下,还是要小心一下对方前来生事。”

  范闲一怔,无来由想起前世小说里常见的那些妓女门派,苦笑问道:“不会是女人吧?”

  言若海面无表情说道:“不知男女,只知道三个月来,这位大宗师的关门弟子周游北齐全境,生挑了无数上品高手。甚至有传闻。对方便是传说中的天脉者。”他看了范闲一眼,轻声问道:“提司大人知道天脉者吧?”

  范闲感觉这个词儿似乎有些熟悉。忽然间脑中灵光一闪。想到小时候费介老师曾经提过一次,后来在长公主的广信宫上,偷听她与庄墨韩大家对话时,也曾经听过一次。

  听完言若海的解释,范闲皱紧了眉头:“五百年才出一位的天才人物,上天的血脉,又不是地里种的韭菜,砍完一茬又来一茬儿,我不相信。”

  言若海点点头,说道:“院里分析,估计是北齐方面因为连年战败,所以需要塑造出一位绝世年轻强者的形象,来增强国民信心。”

  范闲微笑道:“这比较可能。就像是院里这段时间塑造我这个提司形象一般……那人叫什么名字?”

  “海棠。”

  范闲有些头痛:“我希望是个娘娘腔,但千万不要真是个娘们儿。”

  二人又随意说了几句,最后言若海平静望看范闲,眼角的鱼尾纹皱得极无力,轻声说道:“小儿的事情,就劳烦提司大人了。”

  “刑部大门口我就说过。”范闲很认真地回答道:“我会平安把言公子带回庆国。”

  出了四处的房间,一直在外面候着的王启年赶紧过来,将范闲手上那堆案宗接了过去。范闲眼睛望着前面,嘴里却对自己的“心腹”轻声说道:“去北齐,我是一定会带着你的。”

  “谢大人信任。”王启年笑着应道。此行北齐,如果没有别的安排,倒真是一趟镀金之旅,逍遥之游,这世上没有哪个国家敢对使团下手。

  范闲摇了摇头道:“带你去,是因为你是监察院里跑得最快的一个人,当然,除了宗追之外。”

  王启年苦笑着,没有说什么话,他先前还跑到宗追那里去叙了半天旧。他与宗追二人当年并称监察院双翼,只是后来王启年安于文事,所以职位渐趋平凡,宗追一直大感郁闷,如今王启年成了范闲范提司的心腹,宗追复又觉着当年老友如今总算回复了些光彩,大感高兴。

  那位三处头目,冷师兄早已等候在密室门边,看见范闲来了,也不多打招呼,感觉十分冷淡。推开密室门进去,扑面而来是一道清风,风速却不迅疾,范闲眉头一挑,马上知道这种空气流通的地方,一定和炼毒的地方没有关系。

  冷头目看了小师弟一眼,忽然咧开嘴笑了笑,说道:“身材不错。”

  范闲看了一眼自己这位刚刚相认的师兄,打了个寒颤,心想……不会吧?马上又听着师兄的下一句话,冷头目朝着里间大声喊道:“标准!”

  范闲一怔,过不一时,便看见里间有五六个人推出一张大桌,桌上放着几个盒子和一件材质有些古怪的衣裳。那五六个人看了范闲一眼,面无表情,也许是在三处这种诡异的部门呆久了,所以都显得有些木讷。但是仔细端详过后,几个人还是忍不住露出了赞赏之色,对范提司连连说道:“身材果然不错。”
第4卷北海雾 第26章 阴寒的装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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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监察院三处这些古怪官吏说范闲身材不错的意思是:范闲的身材很标准,刚好和三处研制出来的配件能够契合,而不需要重新改过大小,意思就这么简单。

  范闲穿上那件衣服,皱了皱眉,想起来了自己五岁时候的那个夜晚,费介老师摸进卧室时,穿的好像也是这种衣服,这衣服特别耐撕。

  冷头目解释道:“防火效能有,但不强,能有效减轻锐锋兵器的杀伤力,但如果对手拿的是开山斧,小师弟你还是躲一躲。”

  范闲苦笑,将双手摊开,发现式样倒是京中时新模样,只是后面多了个隐着的连衣帽。

  “将暗弩取了。”冷头目一眼就瞧出了他左手小臂上的那把暗弩。

  范闲叹口气,有些依依不舍地将陪伴自己四五年,极少离身的暗弩放到了桌上。

  冷头目看了看他手臂的粗细,打开桌上的一个盒子,取出一把式样小巧,浑身涂成黑色的暗弩,仔细地安放在他的袖子里,调试了一下,又看了一眼范闲刚刚取下的暗弩,皱眉道:“什么破烂东西,七年前的型号你居然也一直在用。”

  范闲苦笑道:“够用就好,我很知足。”

  冷头目向自己的师弟认真解释暗弩的构造和发射原理:“……这是连弩,不过体积太小,所以只能容纳三枝,这三枝上面用的是甲四号毒,师弟应该了解。”

  范闲了解,三处甲四号毒是金瓜葛的毒液,见血封喉,小指微动试了一下板机的手感。皱眉问道:“我需要三丈的距离。”

  “只能保证一丈,三丈的距离,不能保证射中眼晴咽喉或者是阴囊。”冷头目很平静的说道:“至于你的匕首,是费师伯最心爱的短武器,锋利无比。所以那件就不用换了。这里有些偏门武器,还有些辅助工具,由于不知道你此次需要进行那些方面的任务,所以你自己挑一挑。”

  范闲知道这次挑选对于自己在北齐的行动会有很大的影响,所以很认真地看了许久,最后挑了几样东西,却没有选择一种可以弹射出十丈高的攀墙爪。

  一位三处官员有些好奇。说道:“提司大人,虽然下官不知道具体任务。但想来总是不免要进北齐皇宫去逛逛,看有些什么好东西顺手捞回来,那北齐上京皇宫的城墙,可不比咱们京都皇城矮。”

  这话说得很天真,很单纯,很有王启年的捧哏风。惹得范闲笑了起来,他看看那个设计精巧的铁爪,摇摇头,没有解释什么――这个世界上能比他还会爬的人,还没有出现。

  “毒药这种事情,费师伯说过,你的天赋远在三处人员之上,所以我们没有准备。”冷头目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范闲身上的装备。有些满意意地点点头。

  范闲流着口水说道:“可是我差材料。”

  冷头目来了兴趣:“差哪些?”

  “猫扣子,砷石,马钱子,南海樟。”

  “猫扣子苦味太重,而且和你这次的计划不相配。”冷头目好奇说道:“砷石马钱子都很常见。”

  范闲苦笑道:“我现在身份,还真不方便托人代买这种物事,很容易引人注目。”

  “那再整点儿哥罗芳吧。老师前年才试验出来,很有效的迷药。”冷头目兴奋说道:“比马钱子好。”

  范闲更加兴奋,连连点头:“但是砷石一定要,我在澹州的时候曾经试过,这东西好用,比箭毒的反应更快。

  师兄弟二人一说到毒药这种东西,就开始变得职业性亢奋起来。二人身边的三处官员也都是同类中人,于是围上都去,展开了热热烈烈的讨论,争论哪种毒药能让人死的最慢,死的最痛苦,哪种迷药能让牌坊下住着的寡妇马上变成流晶河上最凶猛的动物。

  总之,监察院三处是一个变态的部门,这里住着一群变态的人。

  ――――――

  从三处出来之后,王启年发现今天的范提司大人远不如平日那般沉稳,清秀的面容上带着一丝亢奋的淡红,倒似是做了某些……事情。

  范闲眉飞色舞说道:“天天扮才子,真是太辛苦,还是在这种地方讨论一下生活实用技术比较幸福。”

  变态三处的变态老祖宗费介先生,此时正端着一杯茶,在长廊尽头似笑非笑,略带一丝满足看着自己的年轻学生。

  “要不然你就留在三处吧。”费介与学生一道往前走着,轻声说道:“北齐不要去了,朝官也不用当了,内库也不要理了,安安静静地过完这辈子倒也不错。”

  范闲沉默着,知道老师是在担心自己。

  “你小时候很安静,但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费介的双眼有些浑浊,淡淡褐色显得有些沉积。“入京之后,你的心防更加牢固,但是权力这种东西,是很容易让你迷失的,你到底请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范闲略沉吟一阵后,恭敬说道:“学生清楚。”

  费介忽然嘎嘎笑了起来:“如果你想走那条路,就要学会杀人,舍得杀人,享受杀人。”

  范闲苦着脸说道:“学生又不是小变态。”

  费介眨眨有些疲惫的双眼,咳了两声后说道:“这个世道很变态,你若不变态,又怎么玩转过来?”

  范闲在费介的面前,总觉得自己还是当初那个拿着瓷枕的小孩子,甜甜笑道:“玩也分很多种的嘛……对了老师,为什么先前院长大人看见我后会叹一口气。”

  “嗯,也许是有些失望,你不像小姐当年那么……嚣张?”

  范闲愁苦着说道:“好男不和女比。”

  说完这话,他就拉着老师的手往一石居去了,今日定要大醉一场,反正整个京都都已经知道了他与监察院的关系,何必再避着什么。只是苦了后面的王启年,气喘吁吁地捧着一大堆卷宗,知道这些卷宗是绝密情报,哪敢怠慢,更不敢跟着去一石居饮酒作乐,只得赶紧喊了自己属下的那些密探前来小心戒备,满心不安地坐着马车开往范府。

  ――――――

  太子殿下满脸阴郁地坐在东宫之中,手里握着酒杯不停用力,手指微微颤抖着,半晌之后,才从牙齿缝里吐出一句话来:“为什么宫里的这些女人们,从来都没有学会安份?”

  太常寺辛少卿不敢夹话,他知道太子殿下今天的心情特别不好,这段日子里发生的事情,实在令整个东宫都感到异常愤怒与恼火,就连一向温和的太傅大人都发了几次脾气。

  先是春闱弊案之事,其实东宫方面是此次弊案之中受损失最小的一方,十几位被捕官员中,真正属于东宫方面的,廖廖可数。虽然说礼部尚书郭攸之的倒台,在官员们的眼中,是太子方面一次不可承受的损失,但上次夜宴之后,太子发现郭保坤竟然隐约听的是别人的话,逐步也就发现了原来郭家竟是长公主那边的蚂蚱。

  所以此次范闲将郭攸之扳倒,太子非但不怒,反而有些隐隐欣慰。

  “谁也没有料到,小范大人竟然是监察院的提司。”辛其物微微皱眉,他与范闲喝了很多次酒,怎么也没有想到一脸温柔的范闲,竟是那个特务机构里的高级人员。

  太子李承乾摇了摇头,脸上的阴寒依然未去:“范闲是个懂事的人,他揭弊案主要是职司所限,事先未与本宫沟通,也属应当。只需看事中,范闲给足了本宫面子,我也不会太过怪他,更何况那日婉儿妹妹专程入宫,将范闲的亲笔信递了过来,我相信他不是有意针对本宫。”

  辛少卿与范闲交好,当然更希望东宫能够在监察院里拥有范闲这样一个强助,连连点头表示同意:“不错,范提司事前虽未言语,但事后做足了补救功夫……可惜,他马上要出使北齐,不然下官应能出面安排他来拜见太子。”

  太子吟哼一声,重重地将酒杯搁在了桌上,怒道:“如今就算要见,难道范闲还敢对本宫推心置腹?刑部那件事情闹得满城风雨,虽然宰相与范尚书如今都没有什么动作,但他们难道不知道韩志维与本宫的关系?只怕范家恨本宫都来不及,更何况投靠。”

  辛少卿黯然无语,知道太子在此事的处理上真可称得上的持重英明,怎奈何,这东宫的主人却是有两位。

  一主一臣正不甘心的时候,忽听得外间太监高声宣道:“皇后驾到!”

  辛少卿看了太子一眼,用眼神示意殿下一定要控制住情绪,然后抢先跪到一边,对推门而入的皇后殿下行了大礼,告退出宫。

  生着一双丹凤眼的皇后静静注视着自己的儿子,沉默不语。

  太子满脸微笑坐在一旁,却不肯看先说些什么。

  皇后咬咬了下唇,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与悲伤,忽然一抬手,便是一个耳光扇了过去!
第4卷北海雾 第27章 亵渎
庆余年全文阅读作者:猫腻加入书架
  太子一侧头,躲过了母亲的这记耳光,反手握住了她冰凉的手腕,静静看着自己的母亲。

  皇后没有想向一向怯懦的太了子眼色里竟然如此锐利,下意识里身子微颤一下,将手从儿子的手中抽了回来,缓缓说道:“难道你真认为母亲做错了?”

  太子皱了皱眉头,轻声道:“孩儿不敢。”

  皇后忽然提高声音说道:“难道你不知道范闲与老二在花舫里见面?”

  太子突然抬起脸来,直视皇后的双眼,静静说道:“这些事情,母后能不能容孩儿自己处理?范闲身为一代诗家,与二哥见面也属寻常。”

  皇后又急又气,却不知孩如何向这怯懦中带着一丝狠厉的儿子说话。

  太子看了她一眼,轻声说道:“母后,我时常在想,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敏感,你这样只会将有可能成为孩儿助力的臣子,都赶到其他几个兄弟那里。”

  皇后咬牙说道:“本宫乃一国之母,稍加惩治一个小臣,难道他还敢如何记恨。”

  太子淡淡讥讽说道:“母亲,那日你不该让韩尚书动手,你又不可能真的将范闲打死,何必去得罪范家和宰相?我想再过些日子,韩尚书在朝中就站不住了,朝中愿意亲近东宫的实权大臣本就不多,你却偏偏要自断一指,真不知道您是怎样想的。”

  皇后皱眉道:“韩志维毕竟是当朝尚书,当日又是奉旨依律审案,难道宰相和范建能够如何?有东宫保他,想来陛下总要给你这储君留些面子。”

  “不要忘了,范闲是监察院的提司,而且父皇一向很欣赏他。”太子吐出一口浊气,摇头叹息道:“韩志维这次得罪的人太多太厉害,要知道整治科场之风是父皇的意思。本宫根本不可能出面保他。”

  皇后冷笑道:“不要忘记范闲也得罪了多少京官,更何况此次还有都察院牵涉其中,你姑母虽然远在信阳,但她在朝中的势力想来也不会袖手旁观。”

  “不要提姑母。”太子似乎有些厌恶长公主:“这两年她太古怪了,居然和北齐方面勾结。胆子未免太大,将庆国的脸面放到了哪里?至于都察院姓郭的御史,只是她当年玩弄的小白脸而已,就算被监察院暗杀了,她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太子毕竟是一国储君,虽说这些年里,长公主与东宫一向走得极近。但当范闲的言纸像雪花一样撒遍京都之后,太子也对那位长公主有些忌惮。当然还有别的原因。

  皇后心痛说道:“我们没有别的助力,只要依靠长公主。”

  “本宫会依靠父皇。”太子平静应道,直到此一刻,一向显得有些儒弱的太子终于表现出来了皇室子弟天生的政治嗅觉和判断。

  皇后缓缓闭上双眼,说道:“总之我不喜欢范闲,想办法让他死。”

  太子气的一拍桌子。怒道:“死?您难道忘了范闲是晨儿的相公!您不要事事都听姑母劝唆,那个女人是个疯子,是个疯子,您知道吗?难道您也想变成疯子,被赶出皇宫去?”

  皇后大怒,气得浑身颤抖,指着太子的鼻子,抖着声音说道:“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你……你知道什么?”也许是太子的话触动了皇后的经年之伤。气愤之下,竟是连说了四句“你知道什么。”

  ……

  太监宫女们早就已经远远地躲开,东宫之中,只有这母子二人。一阵极长久的沉默之后,皇后才站起身来,只是身体似乎有些虚弱,晃了一晃。太子赶紧起身扶住了她。有些无奈地请罪。

  皇后看着自己的儿子,凄苦无比,那双美丽的丹凤眼旁已经有了皱纹,幽幽说道:“历朝历代,太子都是最难坐的一个位子,你要防着身前,防着身后,母后家中又没有人,十二年前那场动乱,你大概没有什么记忆了,但母亲记得清楚,如果你自己不去争夺,那么本来属于你的东西,都会被人夺走。”

  太子将声音尽量放柔和一些,轻声说道:“孩儿明白了,母后先回宫休息吧。”

  皇后摇了摇头:“你不明白,你不明白……这些天里,我始终有些不祥的预感,这种感觉很强烈……就像很多年前,那个女人进入京都时一般。”

  “哪个女人?”太子好奇说道。

  正在此时,东宫沉重的木门忽然被人推开了。

  “谁?!”太子皱眉怒斥道。

  一位老太监佝着身子走了进来,极恭敬地说道:“老奴洪四痒,奉太后令,请皇后往合光殿闲叙。”

  皇后的脸上一丝惊恐一闪即逝,旋即堆上满脸微笑,仪态端庄地在宫女的搀扶下,跟着那个佝着身子的洪老太监,往皇宫真正的女主人宫殿行去。

  太子微微皱眉,虽然极为不喜这条老狗的无礼,但知道对方是祖母最亲近的宦官,连母后都不大愿意得罪,自己自然不会多做什么事来。

  宫中烛火渐暗,太子李承乾想着那日刑部之上的荒唐闹剧,心头更是郁闷,实在是不明白,为何母后就这般听长公主的话,一想到那位年轻妩媚的姑母,太子心头一热,面上一惭,微现惶恐,但眼神中却渐渐流露出情欲之意来。

  他拂袖往后殿行去,片刻之后,传来阵阵隐不可闻的春意呻吟,一位宫女正在他的身下辗转求欢,太子瘵那女子的宫衫全数掀至脖颈脸上,遮住她的容颜,只露出那片白晃晃的丰满胸脯来。他一面用力侵伐着,一面沉重的喘息,心想这天下的柔媚女子,为什么都不甘心老实躺在床上,非要卖弄自己那些愚蠢的手段呢?

  ――――――

  春天来了。花儿开了,小鸟叫了,杨万里四位新晋官员再往范府去,想沐一沐小范大人的春风,不料今日小范大人依然不在府中。而更令侯季常有些头痛的是,得到的消息是,小范大人正在执行某项任务,而明日就会出使北齐。

  二甲进士不入翰林,依往年规矩都会放至地方任一方官员,眼看着吏部派遣马上就要开始,除了史阐立之外。其余的三人自然都要来听听范闲的意见,毕竟此次春闱,三人全靠范闲的力量,才能够走到这一步,他们理所当然的以为,范闲肯定需要他们在地方上做些什么。

  哪里料到范闲竟是不与他们见面,只是给他们留了两封信,一封是留给马上要离京的三位新官。一封是留给准备回乡再比的史阐立。

  四人坐在范府的书房里,有些不知滋味地喝了一口下人端上来的好茶,也顾不得避嫌,就将门师留给自己的两封信拆开了。

  其中给侯季常三人的信里是一张白纸,上面只写着很简单的两句话。

  “好好做人,好好做官。”

  末了还有单一句是留给侯季常的,范闲在信里写道:“季常莫要太过惧内。”

  这是范闲才明白的冷笑话,这三位举人自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只将注意力凝在头前两句当中。好好做人,好好做官,三人越品越觉着这简单话语里蕴着极实在的道理,要学做官,自然要先学做人。

  但这话还有另一层意思,不知道他们中的哪位品出来了――好好做人,不是做好人。好好做官,也不见得就是做好官。

  ……

  看完这封信后,杨万里自然对史阐立手中的信大感兴趣,不知道小范大人专门给史阐立留的信中又写了什么,毕竟四人之中,就只有史阐立似乎前途有些黯淡。

  史阐立有些惴惴不安的三位友人目光中拆开信,细细一看却是几句破落句子,却险些笑出声来。

  “至老方知事不协,三分在人七在天,莫愁伞下无知己,好生耍着只等闲。”

  最后三字只等闲,自然是等范闲回来的意思。

  ――――――

  此时的范闲正坐在当初自己买的那处宅院里,微微皱眉。他的手指抚过中空的腰带,摸到那粒小时候费介给自己的丸药,当时老师说,如果自己体内的霸道真气出什么问题,就要靠这粒药丸保命,只是入京以后,体内的霸道真气一向极听话,他倒有些忘记了这椿事,今日白天整理装备的时候,才想了起来,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费介配的这药究竟失效了没有。

  王启年坐在他的对面,恭谨回道:“人已经找好了。”他有些犹疑地抬起头来:“像固然是有些像,提司大人精通化妆易容之术,稍加琢饰,想来一般人远远看着,应该看不出破绽。不过总有些不妥之处。”

  “什么不妥?”范闲微微一怔道:“你不是说挺像吗?养了一个月,肤色也近了。”

  王启年轻声回答道:“要在这些浊男儿中,找到一个如大人般丰姿英朗的人来,本就是难事,就算形似了,但要扮出提司大人这等天生风流气质,书香诗华,实在是很难做到的事情。”

  范闲愣了愣,马上明白过来,笑骂道:“你这捧哏,如今拍马屁是愈发的不堪,愈发的不羁,愈发的美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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