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换作一个看起来是身经百战的成年人到来,再加上一向稳重的雷奥这么推荐了对方,布朗尼还有几分可能会相信这件事情。
但是,来者是感受不到任何强者气息的年轻少女——年轻会让事情的真伪添加疑点是正常的。
“会长……我说的是事实。这位姑娘是真的具有‘秘银’以上的实力。”
当雷奥神色凝重地重复了自己的话语之后,布朗尼会长发出沉吟,过了几秒,才抬起头来,嘴里说的还是那句话。
“我会调查清楚这件事,现在请回吧。”
“会长。那个三头食人魔——‘杰克’手中有着附魔武器,而且还拥有统帅不同种类魔物的能力,就可以判断整件事情真的不简单,没有这位姑娘……般若帮助的话,我们现在已经死了。您也见不到我了,所以……请您好好的考虑这件事吧。”
但雷奥意图继续说服这位冒险者公会会长,再次被对方制止说下去的手势给打断。
“雷奥,我看你刚从任务回来也是累了,所以我当作看不到把你拿队伍的功劳推给一个与任务互不相干的小女孩了。我还有事,你们可以回去了。”
“会长!”
“……请出去。”
“……”
打从一开始就保持着沉默的般若在看见两者中有一方不想继续话题,冒险者内部的对话已经结束之后,判断这她身为无关人员开口的时机到来,便不再犹豫地开口说道。
“您有一点错了。布朗尼会长。”
冷不丁地开口发言,般若的举止言语就震慑住了会长本人,但是,他那带着锐意的眼神很快就投向插嘴说话的人,仿佛要刺穿人似的望向般若。
“……”
但她无所畏惧地回视了那道视线。一般而言的话,在这种情况下一旦开口发言,就有很大可能人们心中留下坏印象,但那只是一般而言,般若认为那是从来不是竭尽所能后的自己管得着的事。并且,假如在这方做出誊清之后,连打从底层地做起的机会也被封死,说明眼前会长的气度也不过如此罢了,就没必要强求成为这里的冒险者。
也就是说,没那个胆量,担心会惹恼对方的话,还不如不开口——般若向来具备着这种心理素质,决定把话说下去。
“我是依靠这位雷奥.扎维埃勒德先生好意才来到这里。并不想因为误会而让这位的资历出现了污点,我唯独无法忍受这点才开口誊清。所以还请您谅解我的失礼之处。”
“姑、姑娘?”
重战士似乎因心态已经被切换到企业上班族模式的般若而瞪目结舌。
会长依然沉默不语。
让雷奥与自己尽量划清界限后,注意不让自己犯下“暄宾夺主”大忌中的大忌,般若长话短说。
“关于刚才所提到的,这件事情的真伪您尽可去进行查证,我就先告辞了。”
般若不卑不亢地微微弯下身子,从椅子上站起,转身离开。
而结果是在一个星期后,在公会调查了半毁的塔树与不计其数的魔物尸首后的当天,般若就获得了“秘银”金属牌,与登记成为那个阶别冒险者。
“……”
“在这个时候,连携对方进攻,彼此配合的默契非常关键了。配合同伴的攻击,万万不让自己成为障碍,果断出手的时候就要出手才是最重要的……喂,后辈,后辈~~~~!咕姆……般若,我在跟妳说话呀!不要无视前辈我啊!”
突然间,贝拉抓过正在回忆这两个月来所发生的事的般若一只耳朵,朝那里大喊着。
“喂!”
随着嗡的一阵耳鸣,般若才回过神来,假意地咳了一声,然后看向那位戴着歪了一边的女巫帽的娇小魔法师。
“请妳别在我耳朵旁大声喊,我有听着。”
“有听才怪呢。妳要认真听我说啊,一名冒险者绝对不能让受伤的强大敌人逃跑。特别是有智慧的敌人,这会引来后患的。”
“明白。”
“冒险者就该携带地图,应急食、药品,罗盘,还有准备最后拿来保命的手牌——”
与对待阳的态度不同。
般若静静地看着比现下的自己还矮了半个头、喋喋不休的贝拉。
对方是正经八百的魔法师,在这两个月期间,获益良多的般若也认真地听着对方的传授,与贝利是良师益友关系,般若从年纪轻轻就能跟冒险者们长途跋涉,并且毫无怨言地发挥力量的优秀女孩身上学到了许多。对方也热情相授,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如此。
举例来说,般若得知了身为魔法师——就算是更为强大的魔导师也是一样,在许多情况下,并不能说优先治疗同伴或者自己才是上策,反而说当只有魔法使用者一人无伤的情况下,基本上只有两条路可走。
逃跑,或者与敌人拼个同归于尽。
毕竟,能让同伴都受到不可动弹的重伤,情况大多数都不是一对一这种可喜的情况。比起白白送命,任何冒险者就算背负抛弃同伴的恶名也好,在一些情况是无论如何都必须活下去,将情报带给公会类似的存在。
在之后,想报仇也好,内疚得想死就去死好了。
当贝拉这么说时,她周围的人也点了点头赞同。
般若发现,这些冒险者们意外有着类似于军人的使命感,也有着自己的荣耀,特别是级别越高,这种趋向就越明显。
“虽然以般若妳的性格不说也罢。但要知道,冒险者最先的课程是不背叛同伴,爬到最高的时候,就要懂得均衡死在那里的后果是什么。这也是为什么当初给予般若妳“秘银”,而不是“紫金”的原因。”
贝拉说着,一行人已经抵达了徒坡的尽头,来到一处平原。
显然对这里的地形万分熟悉的贝拉边讲着话,边闭上眼走路也不怕摔到。
“在遇见其人遇难,没有直接到头就跑,而是挑战。是秘银阶别强大冒险者的必备要素——妳到底有没有听我讲话啦!有听着的话,起码要应一声啊。”
“……唔?”
受不了般若一言不发的样子,贝拉睁开一边眼睛,瞥了过来。
“是是,前辈。虽然还有许多需要进步的地方,但我很高兴自己能在您的指导下有所长进,我会继续努力的——这样行了吗?”
“行了行了。呼呼,好高兴啊。”
对于般若随口的应答,让银发女孩撇着嘴,小声笑笑。
*
“那我就再说多点吧。后辈妳可知道魔法师的三九定律?”
“定律?”
“嗯,三九定律。”
听到学术性质的词汇,般若本能的打起精神来。
“集团战斗时,魔法师必须以自身为中心,半径三米内,九米外的任何动向都要注意。一流的战士则会守住自己的同伴来进行防御,同时将五米内的危机全部给予排除。所以我们魔法师尽量不离他们两米以外,不然的话彼此的防守会变得薄弱,只会让我们被一击必杀的几率徒增几倍而已……这可是前辈我的宝贵经验噢,向来不肯轻易的传授出去的,但我这次心情很好,是便宜后辈妳了。”
见般若点头如捣蒜,还拿出记事本来记录的认真态度,让贝拉脚底下的步伐更为雀跃。
“虽然说有队伍会利用这个方法来引诱敌人上当出手,但后辈妳还是冒险者新手,反应力不足的人就只会自取灭亡的作战我就不说明了。但弓箭手就别去管了。那种专门钻人或魔物空子的狡猾职业,就算受伤了也懂得自己爬回来给我们医治。”
“啊咧?我好像听到了某位平胸魔法师的歧视性发言?”
“!”
不算上马匹,走在最后第二列的塔米扬了扬头,而即将引发贝拉怒火的挑衅,却被般若一手捂着他的嘴巴给打断。
“贝拉前辈别管他,请继续说下去。我很好学。”
“嗯,很好很好,勤勉的后辈我最喜欢了。”
“我也最敬佩知识渊博的前辈。”
“呀~~~~~~”
被夸得不要不要的,贝拉连走路的姿势都东倒西歪。
“首先,我是看见妳是拿魔法误轰同伴这种糟糕的事情总算是杜绝了。接下来是熟悉怪物的习性,磨练随即应变的能力,还有时刻保持严谨谨慎的心态,解毒剂、药水等,保命的东西常备在身。再以冒险者的心态完成任务,就足于应对大多数状况了哦……”
“魔法师都是这么过分的吗?”
指着两名交谈着的魔法师,把视线投向因地势平稳而不再推车,不知什么时候走到自己身旁来的雷奥,塔米这么问道。
“……最少和弓箭手不分上下吧。”
有些啼笑皆非,雷奥大大咧咧地耸肩如此表示。
“不过,好羡慕后辈妳有‘那个’啊。不,其实也不怎么羡慕啦。”
仿佛在自言自语,却发现自己说漏了心声的贝拉急忙摆手。
“?”
接受到般若的目光,与她并肩走着的贝拉把头探出,直直盯着她的脸庞。
“不过,那个项链型的附魔器具,不要太过依靠它比较好噢。充满尖刺的造型也好,还是感觉上……它给我的印象就不太好。况且,自古以来,每个借用外来的力量的人,到了最后都是需要付出高昂的代价的。”
当初,在众人面前不用道具就发动众多强力的魔法,毕竟不合这世界的常理。而般若觉得自己之所以能快速融入队伍,归于一次意外地让他们看到了她垂下身子时,诡异项链滑出来的一次意外。
“那……难道是附魔器具吗?这种程度的性能?”
当即,在场的莉莉娜就这么惊呼了。
毫不吝啬魔力的战斗方式,强过头的攻击力。所有超越常识的力量获得人们一厢情愿的猜测进行补正,似乎令紫金阶冒险者接受了事实。
“……”
而在加入冒险者行列的这段时间里,她对直觉向来敏锐的贝拉有着充分的认知。
而魔法师的劝诫,让般若重新思考了项链存在的意义。
虽然知道这件事的周围人们似乎对自己戴着的项链有着误解,但当时用笑容带过这件事的般若不可能进行解释。
她不可能告知他人,自己和项链是一体的,但性质不同……至于哪里不同,般若也说不清楚。
但肯定的是,这东西并未能给予自己任何的力量,而是一种无尽的思念。
在被杰克受到重创之后,在死亡边缘将自己来回来的力量,与随着复活、仿佛体内在发射的火花是脑海中被雾气笼罩的模糊身影造成的……虽然说,般若也没有确凿的证据,显示自己不是从那时候火热得发烫的项链获得重新站起来的力量。
但是,她也只能确定。
那时痛苦根源是打从自己灵魂的最深处给释放出来,不全是因为项链的关系。
而在那天之后,每次取出来擦拭,她都下意识地温柔对待,一点也不马虎地清理这件物品。
如今,般若才突然发现,假如没有贝拉的提醒,自己竟然从来没浮现过抛弃项链的想法,仿佛那是被自己下意识的忽视掉了这个想法。
自己是有点神经质的人。般若有着这样自觉。
平时会怀疑周围,却无条件的任一个来历不明物品的自己好像有了变化,就像不只是身体,就连性格也变了一个人一样——
“……后辈,怎么了?”
随着对方小声的呼唤,惊讶得松开抿着的嘴唇,般若怔怔地看向朝她投以忧虑目光的贝拉。
那银白的瞳孔流露出来的,无疑是真挚的担忧。
“怎么最近都在发呆啊?妳这样不行噢,请记住‘回到家前都是冒险’的冒险者格言,别疏忽大意,会要命的。”
“不好意思。谢谢妳提醒,贝拉。走神确实是我不对。”
为了不让对方意识自己的动摇,般若扶着头摇了摇,暂且搁置项链的谜团,赶紧说出让人放心的东西。
——而在她本人也察觉不到的情况下,之前的疑虑也如烟丝般消融开来。
“然后,我常会注意项链有没有出现异状,一旦发现它有什么不妥就会拿去丢掉了。我保证。”
“丢掉倒未必……不过有那样的想法也好。”
贝拉点点头。也没再提及项链的话题,充分展现不拘小节的个性。
而草地的大平原已经是属于人类的地盘,不必再担心魔物的袭击,因为也有不少农户在此放牧,可以看见牛羊聚集在一大片翠绿的草地上。边说边走了大约二十分钟后,脚底下渐渐出现了铺设石板的道路,也已经可以听闻到眼前城镇的热闹气息。
离目的地越来越近的般若,中途越来越多人加入她们的行列,有素未谋面的商人载货马车,也有与“英之链”有交情的人们与他们交谈,从这里可以看到队伍中个人所具有的人缘。
地平线的尽头,出现一道沿着它展开的石质长墙。
牵着放置着讨伐魔物的马车,“英之链”在都市的守卫兵敬畏的视线下,与自发让出一些距离的人们一起通过城门。而这座两个月前避免了遭魔物大军血洗危机,每一处洋溢着活力的卡耶罗都市,摆在城门附近的摊贩早已开摊营业。
远方,车轮因非凡的负重而吱吱嘎嘎作响的声音早就传到城门附近的人们耳朵,来到路边,望着由四只雄壮的黑马拖拉、被撤掉顶棚的车子上,半鳄半龟魔物的庞大遗体而感到震撼万分。路边聚集着非常多的人们、围观起来,但谁也没挡住完成这等壮举的“英之链”去路。进城的队伍与马车经过时,获得了市民雀跃的欢呼,徐徐往公会前进。
“般若小姐,般若小姐。”
而“英之链”人们右侧突然出现了一位负责跑腿的公会职员,在人群中向般若招手,呼喊自己的名字。
般若四处张望一会后,发现了那人的踪影。好不容易挤出人群的那个人也慢步跑到她身旁,小声说明来意。
“布郎尼会长请您过去。但没说是什么事。”
“好,我知道了……大家,我先行一步了。”
大概明白是什么事情,般若立刻转头,向同伴们打个自己要离队的招呼。
“嗯。”
“我们随后就来。”
“如果那老头为难后辈妳,记得要跟我说噢!我来替妳出头。”
头也不回地向背后的同伴招了手,般若抛下被马车拖慢脚步的他们,在人们自动让出的位置上大步走去。
***
冒险公会是一个三层楼挑高的灰石建筑,位于城市中央地带、建立在市厅会的不远处,所以就算是对人生地不熟的外地人来说也很好找。
公会的玄关并不设有门扉,大有那种冒险者任君来去、行踪不定,又放浪不羁的风格。而其悬挂在六米高的门厅上的是公会旗帜,金色线条勾勒出一把贯穿云与地的双手剑红面大旗,头上与大门同等宽度形成了一幅雄伟的画面。
虽然如此,对于服务大众向的冒险公会对内部装潢并不过于讲究,里面桌椅的摆放方式还是倾向于普通民众的喜好。正面是公会办事柜台,而两侧各放置着张贴着各色委托与任务的布告栏目,离玄门附近则放着木质桌椅,主要是让冒险者和有事上门的委托人休憩的地方。
【珈西亚王国】
上头雕刻着国家的名字,接下来是贴满公告的冒险公会委托板,板拦则有着一个名句。
“冒险者乃能战斗之人。
而我等冒险者宣言,
将为了身旁的所有而行动,
然不为拥有而厮杀。”
般若大步走进了初来乍到的人都会战战兢兢经过的六米高玄关,越过了人来人往的大厅。
她直直的前往第一层的尽头,敲了敲门后,不等里头的人物答应就打开那里的木门。
一把推开写着会长室的木门,大步走进略为杂乱的大室间。
“会长!我让您去探查的东西,有消息了?”
顺手把门关上,般若劈头就问。
而坐在黑皮椅上,正在办公的布郎尼微微抬起头来,向来者示意。
“……先坐下来再说吧。”
浑身肌肉散发着威望的旬老人收拾好桌面上的堆叠的纸张后,低声拿起抽屉里的文件,明确地向她说道。
“放心吧,妳的委托已经完成了。因为调查的是奉行神秘主义的那些贵族群体,所以花费了一些时间,但等了两个月的时间总算没有浪费……这就是报告。”
“谢了。”
般若平复有些紧张的心情接下报告,然后细细阅读起来。
而深深靠进背椅的会长帮忙补充一些要点。
“最近消失的贵族有两位,那就是驮思瓦伯爵和博格男爵。他们两个都并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人物。要说的话,那就是平民佣兵出身的博格家男爵,明明不是魔法师,却罕见地能在剑中附带火属性的力量,在佣兵中有着别称‘灼剑的拥有者’,而引起了一些话题性。”
“是吗。但这并不稀奇吧。”
般若低声应着。
“这个世界上无奇不有,而那位男爵所拥有的力量跟村子的关联性很低。”
纵然报告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文字,般若的读速也很快。
转眼间,她差不多快翻到了最后几张的纸面。
在那样的情景中,会长他继续作出简报。
“唔,他的事情就略过不说了。不过,两者的背景有着一致性,那就是两者都属于珈西亚王国的宰相大人,吉尔伯特.格尔巴乔公爵的派系。”
“……宰相?我听说过,那可是染指于许多不光明一面的勾当的贵族派系?”
对于这种乡下贵族,竟然和国家权力顶端的男人有瓜葛,般若感到吃惊,微微抬起头来。
“妳说的没错。那一派确实不怎么干净。”
对于般若的反应很理所当然地点头,布朗尼会长接着说道:
“销售具有上瘾成分的粉药、娼寮、赌业、人口贩卖,并且鼓吹领主间的战争,从中受益的人就是那位宰相。而且他低下还经营着运输奴隶的活动,有迹象显示他不够货时会让贵族的手下假扮土匪抓偏僻村子的男女充当人数……话说回来,背地里干这种勾当的混账贵族真的不怕报应啊。”
相较于话不多,平静地读着文件的委托人。当初越是让人调查下去,越是心惊的布朗尼会长忍不住边骂边讲,而读完了报告的般若将之放下。
“我知道了,调查得相当完善。”
发现展示上来的证据与记录一概齐全的般若,因其高度的可信度而低声夸了一句。
“这种一经查证就会露馅的细节根本伪造不来。请替我感谢那些冒险者。辛苦了。”
“会向他们传达的。”
不用布朗尼会长说些什么,既然委托已经完成,就理当付出报酬。她的面上露出让人读不出情感,般若取出了十枚银币放到桌上。
这里有一个重点。
即使她是冒险者公会成员的冒险者,布郎尼也从来没有问过般若作为委托方调查的意图,这就是从业这一行的信用。
而理所当然,般若也没自作多情地去解释资料的用途。
付了钱,坐在原位上的般若沉默好一阵子后,突然开口。
“对了,我上次让您看的东西,您说是魔导木对吧?”
“嗯,怎么了。”
会长不知道那个东西的意义,但般若明白。那当初是布么村长拿出来,交给她的奇异木头。
她满怀一丝希望地问道。
“除了人口贩卖,魔导木……会不会是造成一个村子被贵族盯上什么的原因?”
当时,那些贵族确实是想赶尽杀绝,连绳子,马车,牢笼等都没准备,般若很难将事件联接到拐卖人口上面。这样的猜想略为牵强。
布郎尼显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但回答。
“魔导木是能制造魔法道具和固定式魔法阵而具有一定的价值。但王国里魔导木的产地很多,其他国家也有着稳定的出产量。要成为您口中说的原因应该没有关联。”
线索又断了。般若在心中哀叹。
(该来的还是来了……)
感觉到事情比想象中还来得复杂,她静静地吐了一口气,继续发问。
“——”
而虽公会已完成自己的委托,但还没结束,心想着说不定能向被委托方咨询一些东西,般若没有急着离开会长的办公室。敬业的布郎尼会长也服务精神良好,丝毫没有催足意思,而是以肘部放在栎棕色的桌面上,再以粗大的拳头按着自己的脸颊等待。
般若仰头坐在椅子上,合握着手指,理清自己的思路,与这两个月一天来自己所做的事。
首先,自己从未忘记来到村子外头的目的。
她答应的是将和平的生活带回给恩格村的人们。
而在成为冒险者的如今,花费了时间,精力与财力后,她终于得到了一些关于恩格村悲剧的线索。
之所以般若没有立刻找上当地贵族的门上进行谈判,是因为那样的风险做太过高昂。
即使耗费了相当多的时间,但她肯定自己的一步步地增加能打出的好牌是最为明智的决定。这也是为什么要从毫无话语权的一介村民,在短时间内升级到紫金阶冒险者的原因,即使觉得有点对不住那些被、插队的冒险者前辈们,但要她等到猴年马月才能解决恩格村的问题的话,还是免了吧。
即使在自己那个宣称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原本的法制社会,没有社会地位的平民要与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进行交涉会遇到的困难,般若很容易想象出来,何况是贵族为尊的异世界。
然而,即便查到了袭击恩格村幕后黑手的嫌疑犯,或知道了些什么,般若对接下来该怎么做还是觉得无从下手。
她是想在这里先打探消息,顺利的话,便找出幕后黑手后交给相关人士判处就行。但环环相扣的贵族体系显然没有这么简单,而且最有力的嫌疑人是这个国家的宰相?执行起来的困难度就不言而喻了,她也就不忠于原计划,只要寻求足于压制宰相的善心人物庇护那座村子就好。
毕竟打从一开始,般若就没自己解决所有事情的打算。
然后,她缓缓地开口。
“我的疑问就这样了。还有,先向会长您禀报一下,最近我不打算再接任何任务与委托了。也会脱离‘英之链’一阵子。”
“噢,你有什么安排吗?”
等待的期间,抽起烟来的布郎尼事务性地淡淡的问道。而般若回答。
“现在没,但很快就会有了。”
“……暧昧不清吗?那样的话,我实在不能当作不知道啊。虽然我是不想理会接下来妳做的事情是否与这个委托有关,但毕竟妳的冒险者的阶别是‘紫金’。”
看着般若身上装备那散发着贵重金属的暗紫色光芒,布朗尼平淡地说道。
“而我是卡耶罗冒险者公会的会长,不能对此视若无睹。如果是在如今帝国要攻来,在每个老鼠洞都谣言四起的时候,妳去参军、投奔帝国等做出不得了的大事的话——要在干出那种事前,这边要撤销妳的冒险者之位啊。”
会长郑重其事地说明后,原本想起身转向门口的般若面向了他。
“我明白。冒险者必须保持中立的立场,那么就由我解释一两句吧。”
而放下烟斗,吐出缕缕烟丝的会长紧盯着般若,等待解释。
“我听到了谣言。”
般若脸上出现了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微笑。
“?”
“我也是听到了各种传闻,想着说不定会对以后的任务有所帮助,所以才好奇地委托您调查得比较详细罢了。这有什么不对吗?”
巧妙地以听来的谣言来对抗未证实的传闻后,将对方的疑问挡住。姑且,在这里试探对方的想法一下吧。般若想着,就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
“起码我还珍惜‘紫金’这个称号……您是要取消我的冒险者资格,踢我出公会了?”
摇了摇头,布郎尼会长小声笑了一下,竟然有些紧张地摊手。
“如果妳是在一开始的‘秘银’的话,为了保险起见,我也许会这么做吧。但在妳解决了多单的S级任务的今时今日……如果不公布足以让人信服的理由就取消有功人士的资格,重视个人功绩的冒险者们肯定会向公会提出严正抗议的吧。”
这世界上,冒险任务有由这片大陆的基本字母代表的五级。
从上到下级,分别是S、A、B、C、D。
然后是冒险者阶别的颜色,从上到下阶,紫金、秘银、黑刚、乌铁、绯铜。
在黑钢以上,便可以称呼自己为超一流的冒险者。论单打独斗,普通人和一般魔物根本不是对手。
般若的冒险者级别是如今升到了紫金色的阶别,也就是在交出了让人无法忽视的实绩,以及同伴们向公会保证她确实能掌握魔法,不会拖后腿的不久之前。
面对臭着一张脸孔,并且连连摆手的会长,般若对此苦笑了一下。
“真是各位承蒙厚爱。”
说来窝囊,在成为起初成为“秘银”级别冒险者的时间里头,般若明察暗访了许多大街小巷。虽然不排除自己是急功近利了点,但任何蛛丝马迹都没找到的状况让般若感到有些力不从心。因积极在卡耶罗探查消息的结果,叫住的人却不是连地点都不知道,就是在胡说。唯一的和村子有交易的商人也对袭击一事说不知情,一副不想管的脸色。所以,般若才会委托了公会,并且为了让其重视自己的委托,也是她在短时间内升到了最高阶冒险者的原因之一。
定下能让会长亲自向自己报告的委托,这也是“紫金”阶的分量。
(然而,在国家体制的面前,前途却依旧坎坷啊。)
挺直站立的般若在心里面如此感叹时,殊不知自己刚才的对应让造成了眼前人多大的压力。
接获危险魔物出没的通知,也能心不跳气不喘地处理的布郎尼会长,背后和手心在少女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来后,已经不知道流了多少次的冷汗。
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在原本的世界里头,般若原本就显得有些怪异的处事方式与思维,加上拥有的社会经验,让般若时常显露出与外表年龄格格不入的部分。
咳。
发出咳声的布郎尼强行镇住自己大幅动摇的精神。
“不过,对国家的情形如此在意,又拜托这边搜集贵族的情报。国籍也好,出身也好,妳真的不打算交代一下吗?”
“据我所知。冒险者都是在天涯海角的各处趴趴走的人们吧,对出身也不太追究……会长打破不成文规矩,这么打探我的事真的好吗?”
“……确实有些不妥。但那是冒险者之间的事,要身为会长的我对异常强大的妳一无所知的状态下放任走动,虽然不能说不可以,但心里也不太愿意呢。”
会长叹气,述说着自己的难处时,语气上却有着退让的意思。
来路不明的自己让人怀疑是不可避免的。
般若保持者这样的心态。然而,她却不知道布郎尼会会如此警惕自己的缘由。
是因会长在有一次接触到了她骇人的一面。
布郎尼自己也记不清是哪天的傍晚,他管理的公会来了一个大摇大摆地踏入里头的客人。
准确来说,那人是属于高高在上的一群的“秘银”阶冒险者,而之所以称那位绿发马尾的少女为“客人”,是因为她至今还未受到大多数冒险者的认同。万分出色的容貌立即吸引了冒险工会里所有人的目光。现场单纯看外貌的人也有,打量着她实力的人也不少,但那当中确实有包含着妒意的视线。
而被行注目礼的少女并未在意周围的视线,步伐不带一丁点的犹豫就往公会的深处走去,然后在垫着脚,盯着布告栏猛看,让人们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观察她接下来的举动。
就在这时,某人启动楼上的机关。
咔一声。
飒爽地走进来,站在任务布告栏前的少女就被淋了一桶水。
“喂喂,一下子升到秘银级别的明日之星连这点东西也躲不开吗?”
这时候,“黑钢”和“秘银”阶的冒险者停留第二层的传出了调侃声。
“什么啊,靠着雷奥他们撑腰才有‘秘银’称号阶别的人,要闪躲老老实实提升到黑刚阶的你设下的机关,怎么可能办到啊?”
就因品行不良,即使有实力也历经了十年,刚从乌铁升到黑刚阶的冒险者和同伙大肆嘲笑。
那些人名声不是很好,据说是在其他城镇呆不下去,才跑来卡耶罗都市的冒险者公会来,如今却又搞事了。
但来者为日尚短,与其他冒险者没有交情,所以没人插手。
刚巧拿着名为“阿姆啦”的甜饮,步出办公室的布郎尼会长就目睹了这一幕。
“啊,会长。我这就去——”
其他的职员发现了他的行为,急忙地想去帮忙协调时,布郎尼会长摇了摇头,让他们待着。
“这种小坎早晚都会有,自己必须去过。”
布郎尼低声说道。
情况会让当事者多么愤怒可想而知。知道这点的布郎尼靠着墙,吮饮着充满独特香气的甜饮,想看看被雷奥赞不绝口的人会如何对应。
(实力是有了,但性情怎么样呢?)
假如来路不明的少女,连这种小事都处理不好,从今往后她就会失去在这座都市里身为冒险者最基本的信用。许多攸关人命的任务都无法交托给她。
边拿着装着热饮的铁杯子,边单手抱胸的会长放亮了眼睛看着。
少女举起了一只手臂,达到胸前的位置。
当即,以为对方要发动魔法的他就轻轻摇了摇头。
在公会里头斗殴是重责,如果是揪起衣领等动作还能说是下意识的行为,但使用需要精密控制的魔法,那么打斗的意图就无可狡辩了,罪责更是重之又重,恐怕连紫金阶都保不了她。视情况还有可能会撤消“秘银”的冒险者阶级。
然而。
般若没使用魔法的迹象。
而是用手扫掉了脸上多余的水分,背脊仿佛比进来时更加的正直挺立。
被越来越响亮的恶意笑声所包围,连看不过去的人拿起毛巾对她的关照也无视。
突然间,她抬起头,凝视着那些人吐露了一句。
“笑完了吗?”
“啊?”
“笑完了就出来让我看看是谁做的。”
做出这种事的那人站起来,基于敢做敢当的性格,冒险者还是很认可的。
身穿灰色铠甲的那个冒险者从二楼探出上身。
“……怎么,不爽吗?”
“这是你做的?”
少女的口气依旧淡然,连周围的冒险着连她是否生气了也猜不到。
而灰色铠甲的男人大方地承认,笑着说。
“啊啊,是我做的。这是教育新人的一环,所以呢?感觉怎么样?”
“……不坏。”
——没骨气。
——没骨气啊。
——无趣。
听到般若的回答。虽然没有说出口,但冒险者的想法似乎重合了,他们更加的笃定少女是借着关系拿到什么也证明不了的“秘银”阶别。而理所当然的,他们之中谁也不想把背后与性命托付给这种人。
可是,又有谁能责怪她呢?
现场的气氛对她来讲就是如此的不利,要打要闹,惩处也一定会降临在自己的身上,与其让充满争议的“秘银”阶飞走,不如息事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