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选结束了,之后就是从这取胜的一百人中,再取九对,最后九队之人和方云与许自蒿,共同争夺一个第一。
这一日的早上,天气有些阴沉,不过却不影响热闹,甚至比寻常时候人更多了一点。
获胜的一百人再次汇聚到了这片擂台,擂台在两仪洞天外围,洞天内各种声音不绝于耳,讨论不修。
洞天外则是锣鼓喧天,人山人海,
许久没见到的赵殊再度来到了最高的露事台上,看样子挺高兴的,手里拿着圣旨,等时辰到了,就开始洋洋洒洒的宣念起来。
大体上就是说,各位都是人才,朕很欣慰,希望大家加油,今天给大家发点奖励,多多衷心朝廷之类的话。
山呼海啸起,下面的民众很吃这一套,即使这一百人,也面色潮红,激动不已,源自赵皇的亲口称赞,让他们很激动。
皇权强到一定程度,修炼不修炼,其实没啥太大差别了,在这个时代,他们也会因此激动,因此感到荣幸之至。
这种会事,收获最大的,其实还是承办者,就比如这次赵庭,一下子收获的声望难以估量。
赵皇夸他们这一百人是赵国“百位英豪”,这些人一旦再度回归各处,本身的荣誉,就是对皇权一种无声的宣传。
方云余光扫着曲飞,顺着他的视线又转移到了最高露台上赵殊的身上,确切的说,是他腰间不断闪着光毫的巴掌大的印信,这位年轻的太子很是激动,一直以来胸有城府,不露喜怒的样子也破了,很明显能看出来激动,开心等情绪。
方云明白他为何如此,这些天虽然很累,但他会想尽办法抽空了解一点事情,包括让媳妇去买点书,打听打听情报,亦或者从许二胖口中套话。
皇位一般来说,是既定的,除了确立太子地位,还要依靠灵宝的选择,
灵宝跟人相差无几,有自己的意识,它如果不同意,这个太子即使被皇帝立下,也很难成为皇帝,朝臣都不会满意的。
而灵宝是有倾向的,谁身上的念力多,就比较倾向谁,虽说赵殊太子早早被立,几乎没人能比他还多,可裕王就跟他差不多,
皇室总会有一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上一代赵皇不知怎么想的,让现任赵皇当皇帝后,给裕王也当一当,裕王理论上比赵殊的顺位继承权还高,从柳狂刀口中得知,裕王都要快要造反。
当然,裕王表面上看起来,依旧是那个对皇帝尊敬的大哥,对太子关爱的叔伯,没一丝反意。
皇帝估计也没抓到他的证据,从表现来看,依旧是把他当一个王爷,待遇给的很足,
不过从许自蒿口中的言论,方云感觉,现在赵国皇帝父子俩一直很警惕裕王。
露台上的赵殊也很快压下了情绪,宣讲完毕后,直接将一个画卷投放到半空,画中百兵齐出,光毫映满半空。
无数人眼热,羡慕,更是惊叹皇帝手笔之大。
各种下品宝兵直接飞到下方人群之中,每个人都有一把,一般来说,参赛的时候用什么兵器,就会给什么样式的,什么兵器都不用的,一般用刀剑代替。
百兵自行过去,每个人都有,很多人激动的直擦手,小心翼翼的摸着到手的宝器,一副珍视若重的样子。
奖励发放,方云看着那太子赵殊的大印再度亮了一次,他看起来很满意,也很开心。
了解到裕王的事情还有念力相关的问题,方云心里明白,这个群英会的举办,不说全部都是为了赵殊,但他至少占据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下方一百人中,散修占比高达六十,阳城本地的权贵世家公子,也分去二十个名额,宗门修士竟然只有二十个,方云看完了整场比赛,隐约明白这是因为什么。
相比于散修,宗门弟子更有选择,尤其是核心弟子,不愿搏命的很多,与之相对的散修,则是各个拼命竞争,没有意外,他们一辈子都弄不到一个下品武器。
特权的舒服在于方云不用下场,和一百人站在一起,赵殊随意说了两句勉励的话,令方云意外的是,他和许自蒿一场比赛都没打,空中也有两把武器飞了过来,一个是乌黑的简朴锤子,一把是银光闪烁刀身的长刀。
许自蒿毫不意外的收了下去,方云也有样学样,看到许自蒿对那太子遥遥拱手,他竟也拱手回应了一下。
“天机阁比我想象的还要强啊……”
方云心里闪过一句,有的时候,一个动作就能表现出来许多东西。
观席上议论纷纭,擂台上百宝齐放光芒,方云也不得不感慨赵国手笔之大,富到流油。
手中长刀制式简朴,品质却极好,几乎达到了下品的极致,要不是没有灵性,完全可以作中品宝器,比他包里的那把血祭长刀还要好上一点。
只能再度感慨一下赵庭的大气,就收回了这把没有任何烙印的长刀,准备回去再祭炼。
下面百人虽多,但泾渭分明,就地盘坐炼化的多是散修,面带喜色,
神情倨傲,面带不屑的大都是世家弟子,有些不屑的看着这群没见过世面的穷鬼。
略有把玩,虽喜不惊的大都是一些宗门弟子,他们大都是宗门核心,有下品宝器了,再得一把,可以用来换更多东西。
宗门和世家是两种情况,世家以同族为主,地位资源取决于血脉嫡系,迎娶世家女,走上人生巅峰的不在少数。
宗门大都是以师徒为主,不讲血脉,只看资质能力,师徒关系等。
宗门讲究门派归属,竞争激烈,世家讲究亲情血缘,较为温情,各有各的活法,很难区分优劣。
奖励发放完毕,有个不认识的官员宣讲了一下明天的比赛,就让众人散场了,
今天可以休息一天,百人选九组的比赛明天才会开始,而且只比赛一天,看样子是要混战了。
方云默默立于高台,首先看的是哪个随着太子离开,也悄然离去的三品高手曲飞,确认了长生会的目标就是太子,或者说是太子腰间挂着的那个四四方方的印信。
其次看着的,是下方百人中,几个印象深刻的人,一对散修,名曰陈志,邓永,都是中年相貌,实力几乎是所有散修中最强的了,打败了地榜排名第五的纪良和他同门。
纪良原本地榜第九,现在则是排在第五纪良,号称风行天下,虽被打败了,只不过他依旧还是地榜第五,上榜是他天资年龄优势,两个散修年岁颇大,等纪良到了那个年纪,还不知道会达到几品。
另外两人是田音儿,姜奇,这两个地榜之人带着自己的同门参赛,他们的同门比他们二人看起来大的多,因为经年积累修炼,跟他们实力却也相配。
二人虽然年轻,但实力是实打实的恐怖,尤其是姜奇,没有经过韩且和高欣二人的对练,一开始就单对单的比试,方云觉得必输无疑。
姜奇是个喜欢咪咪笑着的年轻人,双颊有些肉嘟嘟的,笑起来很和气,
他来自赵国顶级宗门混元宗,外号乾坤掌,在刚发布的地榜排名中,因前几位都晋升五品出榜了,一下子成了地榜第一。
之前比试之时,他的同门都没来的及出手,就被姜奇一巴掌拍晕了两个人,那天地之力形成的元气大手,很有自家媳妇拍杜绍义的风范。
不加任何限制的比赛让地榜排名也不太行,经年老修才是主力,他们的经验更加丰富,手段更多,像楚方舟等人皆是被淘汰了。
方云也逐渐明白了天机阁的压力,他们要夺得魁首,还真不是那么容易。
不过天机阁已经准备根据这百人进行针对性培训了,孙天喜要亲自下场,专门指导,整个天机阁的重心都在这件事上面,方云现在就是想跳车,也跳不了。
除了那几个人,方云目光还着重看了两个女子,一个叫温采行,一个叫丰琳琳,她们出场的身份是个二流宗门,名为伏波宗。
没听说过这个宗门名头,她们却不是得胜晋级,以前也不出名。
但方云见过那封密信,知道她们其实是二五仔,白莲教的人。
两个女的仪容不错,温采行看着稍微大了一点,但一颦一笑都很有风韵,丰琳琳则年轻许多,有些青涩。
两人站在一起很惹人注目,不仅实力强悍,出身不高,容貌且佳,又有实力,很多人都想招揽她们。
赵殊离开了,众人也逐步散场,许自蒿这些时日已经跟方云很熟了,略一打量下方百人,就开口言道:
“方兄,今日我们也休息一番吧,我需要去李师叔那边办点事,你可有什么打算?”
“没有,我准备和妙玉她一起逛逛,晚上就回去了。”
方云老实微笑,并没有想要依靠天机阁的力量,人要有自知之明,人家现在全力在准备比赛事情,自己跟长生会有仇,又不是他们跟长生会有仇,劳烦人家太多,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就是一场交易,自己出人出力,对方出钱出东西,天机阁给够善意了,自己毕竟只是外人,犯不着为自己惹上长生会这个大敌。
源自于自小的穷苦经历,方云很能摆清楚自己的位置。
许自蒿点头,掏出来一张符篆,递给了方云:
“上次孙师叔忘记说了,若是你们遇到危险,可先用这个东西挡一下,此物能挡三品一击,在这阳城,只要不进洞天之内,孙师叔会在符篆力量耗尽之前赶到。师叔还嘱托,两位还是莫要节外生枝,一切等比试结束再说。”
“我明白的。”
方云老实微笑,知道这都算是一种警告了,不过对方很委婉,而且送来这样一张大符,好意远多于告诫。
符篆是用秘银勾勒的,其中蕴含着恐怖的力量,天机阁看重比试,却没限制自己二人自由,反而送来了一个拿钱都买不到的防身符,已经够意思了。
自己想法再多,也得给人家面子,尊重是相互的,自己要是真的搞事情,影响到比赛,他们有太多的办法可以胁迫自己了,甚至都不用威胁自己两个人,远在安县的便宜老子,他们连吹口灰,都能灭了好几次。
天机阁对自己一直表现善意不假,但一直以为他们良善,那就太天真了,这可是从周朝传下来的,唯一一个还存在的神宗,从媳妇从外面买的书看来,他们的地位不是捧出来的,是当年乱世打出来的。
许自蒿交给方云这个符篆后就离开了,方云收起来这个珍贵至极,看一眼都感觉头晕眼花的符篆,想了一下,还是把它塞到了媳妇的小手里,示意她收起来。
林妙玉也不客气,她心里早就当成两人一体了,自己人都是他的,放自己这和放他那一样。
不过,自家夫君小小的关爱心思,她还是能感受到的,收起这个符篆之后,就挽着他的胳膊,一起离开这个两仪洞天。
两人要跟踪温采行二人。
一出广场,街面热闹的如烹油鼎沸,这次得宝的百人直接被外界传为赵国百强,名动四方。
最直接的变化就是,一些原本有些籍籍无名的散修,各个势力都抛去了橄榄枝,酒肆茶楼爆火,许多表现好的人一出来就被认了出来,会被好多人拉着问有没有媳妇,没有的话,人家要送一个过去。
方云二人,从未出过手,此刻只被当作观赛路人,无人问津,方云也乐的如此,不动声色的拉着媳妇,悄然跟上了温采行二女。
那些信息里,只有这两个白莲教的女子,才适合自己找到突破口,别的信息看似有用,实际上自己也操作不了。
天机阁也不好劳烦,人家都警告自己了,虽然从那些密信来看,白莲教跟天机阁也有矛盾,
但相处这么多天,方云不论怎么从侧面试探,都看不出天机阁对白莲教有什么想法,劳烦他们,他们帮不帮还不一定呢。
方云还有一点小心思,他不想自己所有的事情都告知天机阁,这种把人底细摸个干净的势力,真的一点秘密都没有,只会让人寝食难安。
一旦委托他们,首先就要解释消息来源,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两个区区五品,怎么混进去大官书房的?
方云看出来,他们似乎把媳妇当成了得了某个神宗传承之人的意思,却不知自家媳妇真正的秘密,
哪怕自己操作干预不了这次风波,方云也不想引起天机阁对媳妇再起任何别样的怀疑。
重宝引人心动,何况自家媳妇比任何宝物都宝贵,她本身就是个大宝贝,不说天赋了,就是丹阵道术,各个都价值无穷。
在这种心思下,方云很“老实”的听从天机阁的任何安排,没有透露过一点自己所看密信的内容,只准备自己行动。
从孙天喜的表现来看,他天机阁肯定知道自己想找长生会的茬,但并没有什么帮忙的意思,
给了个护身符也是因为他们把此事看的太重了,又不想限制自己,免得心生间隙,影响比赛,给了护身符,但也给了警告。
但自己真的要是惹到曲飞下下手,用掉了这个符篆,先不说孙天喜能不能救下自己二人,真救下了,自己也是不识抬举,和天机阁估计就回不到现在这种合作的状态了。
不过方云很很清楚自己的实力,并没有不自量力的去调查三品高手,之前毫无头绪,没有进展,现在,则是有了温采行这个突破口。
迈步跟着她们,二人很注意遮掩行踪,跟到一家酒肆,看到她们俩跟一帮人进到里面,看样子像是有意对几个贵公子纠缠的不清,
这些贵公子,各个穿金戴玉,气度不凡,下人护卫都被甩在后面,远远看着一伙人,倒也有些声势。
两女一柔一冷,在他们身边长袖善舞,各个都保持距离,又各个都勾搭两句,方云听的直摇头,觉得这几个公子哥,说不定就是她们俩的目标。
一行人坐倒,在这酒肆想定个雅间,奈何早都没有位置了,他们只得坐了一个雅座,此番机会正好,方云就不动声色的拉着媳妇,坐到了他们后面的位置,隔着屏风就听到了议论。
“温姑娘,丰姑娘,你们伏波宗才评为二流宗门,此番来这阳城,有没有想过换个环境呀?我们闻人家族对姑娘这样的人,可是求贤如渴啊……”
“闻人公子,掌门待我们恩重如山,我们不会离开的,除非是以后嫁人了,不过就算嫁人了,也要常回去看看。”
“想不到温姑娘也未婚配?此番来此阳城,可有见到心仪之人?不说整个天下,单论我们赵国,可没有地方比阳城才俊还多了……”
“哎呀,郑公子,我此前一心修炼,当误了年岁,如今都快三十了……哎,我以后就看妹妹嫁人,对方愿不愿意把我也收了,当个妾室了……”
“姐姐,莫说此事了,回头定让你做大,不然我就不嫁人了。”
“温姑娘哪里话,迈入修行了,岂还能用寻常规矩,我看姑娘正值芳华,俗话说,姐儿更疼人,哈哈哈,温姑娘莫要担心,凭你六品修为,还未满三十,资质跟地榜天才相比,也相差无几了。”
“是极是极,迈入六品后,容颜难逝,温姑娘和丰姑娘正是一对佳人,在下一见两位,就忍不住心生亲近,王某反倒担心自己配不上佳人呢。”
“王公子……你这话当真吗?”
“呔,王应声,你莫要糊弄人家姑娘,你不是和左侍郎家的小姐要订婚吗?纠缠她们是何用意,温姑娘,在下家里很是清白,你们……”
……
方云听的无语,白莲女就这样玩人的?虽然没看到他们那桌的场景,方云猜测这几个公子哥估计眼都直了。
好家伙,买一送一,还是姐妹花,不心动才怪,这些公子哥可能女人不缺,但这种实力强的女人,感觉肯定不一样。
就是权贵家,六品也足够嫁过去了,这种修为在外面都能当个宗门长老,世家客卿了,两个人看着年纪不大,娶回家都等于捡到宝了。
方云猜测没错,温采行那桌上的气氛突然暧昧了起来,
两个女的一说自己出身不好,人穷到来阳城都住不了客舍,天天流落街头,那边几个人争相表示自家有钱有地,愿请二人回府,或者帮她们找个院子住。
整顿饭都在争谁帮她们这些没营养的东西,还有几个心思急的,都要谈婚论嫁了。
方云听着乏味,觉得她们肯定别有用心,吃完饭后,她们巧妙的表示,自己女儿家害怕,这些公子哥各个想好事,又相互拆台,最终便决定一同出个院子,让温姑娘表示放心芸芸。
随后,方云跟着她们来到了内城边角的一处小院,一路上经过他们相互拆台,也听明白了许多。
这几个公子都是赵国几个官员的嫡子,他们有一个统一的特点,老子都是太子的辅臣。
“所有的目标,都是在赵殊身上啊……”
方云一下子明白了。
长生会谋取的,是这个赵太子身上的大印,
白莲教想把温采行和丰琳琳送到朝廷,趁着此事,
她们很可能是想混到太子身边,给白莲教高层提供信息,好让他们依此事来推动崔浩和赵殊产生冲突,
至于裕王,他的目的更简单了,只要这个太子死了,或者印信丢了,他就是皇位第一顺位的继承人。
因为上次夜探的收获,加上媳妇看透本质的洞明,方云梳理清楚了整个事件的脉络,明白目标汇聚所在。
没有趁机从她们身上再拷问什么,那样只会打草惊蛇,毫无用处。
让媳妇记清楚这里的位置,就拉着媳妇默默离开了。
长生会,白莲教,都是敌人,白莲教那个圣子王寒,让方云杀心四起。
无缘无故偷袭自己二人,被媳妇认了出来,再加上许二胖说这个人最好女色,很明显,他就是在觊觎自己老婆。
不弄死他,方云忍不了。
至于白烟儿,方云很早就没把她和白莲教化成同一个势力,这女人猜不透心思,自家媳妇跟她似乎有了什么默契,
最重要的是,方云明白她跟媳妇一样,是个仙境之人,这种人只有一样追求,那就是超脱这个囚笼,离开这个人妖繁杂,修凡混乱,体系扭曲的世界。
不然,只会困死在这里,
一百载,五百载,光阴珍贵,跟三千界同境界相比的寿元,在这里直接腰斩一般还多。
真正迈入六品,才知道修炼有多慢,自己资质一直被媳妇夸赞,修为丹药一直磕着,都寸寸进尺,没有机缘,看样子十几年都突破不了了,
怪不得媳妇总说,三品的放到三千界,各个都有成仙之姿,而且她那一次走火入魔,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看的太清楚,太明白,修行太艰难了。
难到以她当初的想法,都害怕活不到突破到得寿的境界。
大道遁隐,天地囚笼远不是自己现在能探索的,此刻白莲教和长生会端倪已经显露,赵国太子就是二人的目标,
一个要挑动崔浩杀太子,一个要趁机抢他的印信,两者不谋而合,方云有预感,群英会结束之日,就是他们动手之时。
吹着有点湿润起来的风,越思索,越是明白,重点还是在崔浩身上。
这个走到哪,洞天开到哪,自带主角光环的男人,连玄阳子都亲自送他渡江,犹如天地之间的主角。
除了媳妇看出来了他的特别,白烟儿估计也能,所以白莲教应该是在她的谋划下,要推动崔浩去灭杀赵殊,目的不知为何,但跟长生会的目标是相同的了。
联想到那些信息,方云莫名的替崔浩有些难过,崔浩从经历来看,一路成长,一路杀伐斗争,看似光环璀璨,此刻看来,他是不是早就被安排好了的呢?
这人每次面临的敌人都恰到好处,也总能顺势逃脱,但观看了那些信息后,方云就有些明悟了。
走到哪,洞天开到哪,气运无双,机缘绝顶,这确实是他最大的不同,天之骄子,气运无双的证明。
但真正的世界哪有那么巧合,自己两个杀了杜绍义,紫雷阁的两个长老直接开狂暴,要不是媳妇,直接就会当场团灭。
后来杀个江别情,白苍,惹了一身缠怨,那个自己见都没见过的三品,在刀剑冢里,见了面直接出刀,一句废话都没有。
真正的世界,冰冷且残酷,一个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崔浩好像仍然在被晋国通缉,一个皇朝的追杀,他现在还好好的,本身就不合理,
长生会,白莲教必定是实力不如各国皇朝的,不然也不会天天偷偷摸摸的,晋国再乱,皇室也不会有多弱。
以他排名地榜第一的资质,只要晋国不傻,怎么会一直派人给他送经验,随便派两个三品过去,他根本没有活路。
崔浩跟自己一样,一介散修,自己还有个无敌宝贝媳妇呢,他可是什么都没有的。
得罪了晋国皇势力,现在还能活的好的的,只能说明,崔浩身后有力量在博弈,但也绝不可能是玄阳子,玄阳子要是真护着他,晋国的通缉令早就撤销了。
机缘气运是他的特点,但显然不止自家媳妇一人发现了,以他为点,博弈激烈,从这次白莲教的密信来看,他早都被安排了,晋国估计不是没派三品杀他,而是被白莲教,亦或者其他势力阻碍了。
他的命运显然是被推着走的。
自己,
会不会也有手推着呢?
方云抬头望天,天机阁自孙天喜表达的善意,总让他有些不安。
甩甩头,方云抛开了脑中纷乱的想法,没到媳妇那个境界,任何谈论命运的行为都是二百五,自己要好好修炼,争取早日上三品才对。
如今,自己有两个事情,一是必须全力配合天机阁夺魁,帮他们赢得进入赵国宝库的机会。
再怎么说,天机阁已经给足了东西,如果是许自蒿不给力,那怪不到自己头上,可要是因为自己,只会反目成仇,再得罪一个势力。
除了这件事,第二重要的就是一定要利用好这次机会,给长生会,白莲教来顿狠的,
好不容易因为各种巧合,洞悉了他们的谋划,岂能放过?
二五仔派的越多,越说明他们不敢明着来,朝廷能强势到压灭一切不服,自己最好的方法,就是借助赵庭,弄死那个三五老,弄死几个白莲教的人。
自今天进入两仪洞天的时候,天气就阴沉着,此刻,离开雷州后二人,见到了第一场落雨。
林妙玉慢慢撑开了一把白色油纸伞,是她前些时候出去买书的时候随手买的,纤臂半举的撑着,方云听到落雨声滴到伞上,才收回思绪。
想的再多,都要保持冷静。耐心,是猎人必不可少的。
以自己二人这么修为,无权无势的地位,想要干涉这场风波,唯一的破局之道,还在崔浩身上。
只要崔浩不跟太子起冲突,白莲教的脚步自然而然就会大乱,
此刻自己要找一找崔浩,这个名动天下的男人已经来到了阳城,找到他,才能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尽管知道了长生会和白莲教的目标关键是赵殊这个人,但方云并不打算现在就去告诉太子赵殊。
做事情要讲究证据的,自己诸多巧合之下,才得知冯庆林的消息,冒然告密,以朝廷对修炼者的态度,他是会相信这个大官,还是会相信自己?
即使自己披了一层天机阁的外衣也不行,孙天喜传言莫要生事,告密太子,对群英会肯定影响很大,毕竟赵殊就是这次大会的主持者。
到时候,群英会若是因此取消了,方云很相信,天机阁绝对会查出来是自己搞得,以他们这种重视程度,反目成仇都是轻的,恐怕要把自己给扬了。
自己还是要依着天机阁的,人在屋檐下,得先以他们为主。
方云不急,自己已经明白个大概了,只要找到崔浩,就能实施下一步行为。
“去哪呀?要不,我们回去修炼吧。”
修炼狂人林妙玉,走了一会,就不由跟自家夫君说道。
方云想了一下,正要同意,突然听到一阵琴音,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院子的二层小楼上,一个女子背对着绵绵细雨,正在弹琴。
虽着衣衫,但其是一件低背裙,尽管离得远,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不是那晚多瞟两眼的红楼花魁吗?怎么在这住着?
方云方向感一向不好,从温采行那个暂住的院子离开后,胡乱一走,就从内城一个角落,走到了另一个角落。
林妙玉也认出来了,甚至知道她叫颜奴儿,很有名,有名到自己之前在方府看杂书的时候,书上都写过她。
“我也会弹琴,我还会吹笛子,长箫,埙……”
林妙玉带着一点小情绪的说道,嘴上挂了个油瓶,任谁家郎君看风尘女子,视线还直勾勾的,心里都不会乐意的,
林妙玉虽然不在乎对方的身份,但也不喜欢方云多瞅人家,这种女人最会勾搭男人了,把方云勾跑了怎么办,她也有媚骨!
“妙玉你最厉害了,她怎么能跟你比,不过我不是在看她,你看她对面是不是有个人?”
方云对媳妇夸奖毫不吝啬,知道自家媳妇不是这些女人能比的,不过他隔着雨幕窗户,隐约看到这妞对面有个男人。
窗户大开,也是有原因的,方云记得她们这些外住的女子要是有“恩客”拜访,得展示“清白”,不然名声会一落千丈。
“还真是的……”
林妙玉心里道了一句,刚才光吃醋去了,都没注意看,只扫了一下,这次她再凝神看去,只见到密密麻麻的劫数,凝聚在一个身影上面。
“崔浩。”
小媳妇开口,不会认错人,即使隔着远,又加上雨幕,她以望气术施展的视线,绝对不会认错。
“我们去看看吧。”
方云面色如常,道了一句,林妙玉这次反而没有说什么了,默默的点头,看了一下这处院落的正门,跟着方云一起迈步走去。
迎门的是一个丫鬟,看着林妙玉一愣,很多男人找到这里不稀奇,女人还是第一次见。
来捉奸的?不对呀,她还牵着一个男人的手,两人态度也不像来找事的啊?
方云看着这个愣住的丫鬟,不知道她心里有那么多活动,见她愣着半天也不说话,不由开口:
“我是来找一位朋友的,他现在正在你们这做客。”
小丫鬟立即反应过来了,伸手询问:
“可有我家小姐信物,亦或者拜贴,再或者恩客令?”
“这些都是啥啊……”
方云摇头,心里不明所以,听到这丫鬟赶人般的说道:
“啥都没有,我看你就是那些登徒子吧,天天想混进来找我家小姐,哼!”
说着,就要把门关了,方云无奈,我连你家小姐是谁都不知道,啥时候天天来了,不就是要钱吗,咱掏钱还不行吗?
想着,方云大手抓住了门框,这丫鬟关了一下门,没关动,横眉冷眼的说道:
“你干什么!想强闯吗?我可警告你,我家小姐可是颜奴儿,红楼第一花魁,你敢闯的话……”
她没说完,方云就把一块紫金递到了她面前,叫嚷声立停。
红楼是青楼,也是个势力,听说她们跟官府都有些不清不楚的,强闯确实不行。
不过,小钱钱是万能的,如果不是,那就是不够多。
显然,此刻足够了,她收下了紫金,扫了方云两眼,第一次见带女人来这里的。
别看这里是外院,可一样属于红楼的产业啊。
也就是说,这里同样是勾栏,不过相当于颜奴儿自己的专场。
“我家小姐,她正在见朋友,两位,你们要稍等一会。”
这丫鬟把方云二人迎了进来,看着林妙玉施施然的样子,还是有些不适应,不过没再多说什么,领着他们进了前厅。
四周莺莺燕燕的都是侍女,一个男的都没有,颜奴儿现在是休息时间,这丫鬟本来不打算让他们进来的,可方云给的实在太多了。
“你们小姐的朋友就是我要找的人。”
方云进来后,看到整个前厅都呈着一副暧昧的暖色,坐塌毛绒绒的,扶手茶盏摸着却有一种羊脂白玉般的光滑,明明是白天,四周却有些昏暗,点了灯烛,又用了灯罩笼住光,昏明却又暧昧。
“你们认识那位公子?”
这丫鬟惊讶,本以为他是找个借口而已,没想到真是来找人的。
“不认识,不过很快就认识了,麻烦你去告诉他一声吧。”
出乎她的意料,方云并不认识崔浩,只能说曾经见过一面,这丫鬟闻言仔仔细细的看了方云好久,看他的样子实在不像找茬的,便揉着后脑勺,疑惑的上去禀告了。
不一会,她便又下来了,对着方云和林妙玉开口:
“两位,那位公子请你们上去。”
第一次见到崔浩,是在一片大江上,他瘫坐在一叶扁舟上,像个颓废的青年人,喝着酒,从二人身边路过,还让方云见识了一把人族第一猛男,玄阳子的恐怖。
第二次见到他,他依旧在喝酒,依旧随意的瘫坐着,依旧一袭黑衣,看样子像是在做梦般半睡半醒,眼睛微阖。
“是你?不对,是你……”
崔浩第一眼看到的是林妙玉,或者说,他和颜奴儿看的都是林妙玉,但崔浩很快就移开了目光,转而看向方云。
林妙玉给他的感觉危险到极致,这种冥冥中的感觉一向是他保命的手段,但他更有感觉,来找自己的不是林妙玉,而是她手拉着的这个男人。
略一回想,他就想起来在哪见过他们,方云普通,但经过玄阳子的几番话,他虽然不在意,对林妙玉印象还是深刻的,略一回想,就认出来了二人是谁,在哪见过。
崔浩的感觉很灵敏,林妙玉确实不太愿意接触此人,但上次遭遇白烟儿之后,她又转变了心态。
这个人是避不开的,他气候已成,注定是这方天地的主角,早晚要遇到,不如依此结个善缘。
白烟儿都懂,林妙玉更懂借势。
借的不是现在,而是未来。
“是我,我叫方云。”
方云拱手,自我介绍了一下,崔浩也正式的起身,抱拳回礼,只有两个简短的音节:
“崔浩。”
随后,两人又不知该说什么似的,就这样默默站着。
崔浩有一种特别的能力,就像是一种预测一般,这种预测一般会对事情化成三种感觉:
危险,重要,良好。
现在,他就感觉出来了接下来发生的事,很重要。
这种感觉他只经历过一次,就是从晋国诏狱出来的那天,遇到了一个名叫白烟儿的女子。
随后他再也没有经历过这种感觉,只剩下危险和良好,一度让他以为,那种重要的感觉消失了。
“崔大哥,方公子,你们别站着呀,快快坐下吧,柳儿,你快去倒两杯茶,这位姑娘,你也坐下吧……”
颜奴儿的声音有一种奶味,很甜腻,此刻看着他们相互介绍之后,就像是愣着一样,直直盯着对方,感觉气氛有些紧张,不由开口想缓和一下。
称呼上远近分明,方云闻言一笑,觉得崔浩真是天地之子,气运无双就罢了,红颜知己都有了。
闻言顺势找个位置坐下,却在思量怎么开口。
崔浩也随意找了个对边坐下,喝了一口酒,似乎看到了方云眼中的意思,又似乎维护颜奴儿,主动解释了一句:
“我去年救过颜儿,她一直叫我大哥。”
“我懂,我懂,浪荡侠客红颜女,恩怨纠缠两心许,很正常。”
方云心里暗道一句,没再动声色。
“奴家……奴家给各位弹首琴曲吧。”
颜奴儿正坐于中,很想说些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口,琴声悠悠,心如窗外绵绵春雨痴缠,却不敢表现出来。
大家都是修士,琴声抒情,谁听不懂呢,徒增烦恼罢了。
一首乏味干燥的琴曲弹完,根本不像出自这个花魁之手,方云和崔浩依旧沉默着,崔浩知道他找自己有事,事对自己来说很重要,可也不知是何事。
方云则在想怎么沟通,自己完全不了解这人的脾气性格,最后看了一眼自家安静喝茶的媳妇,决定学她一把,咱来给崔先生算把命,当个算命的:
“崔浩,你此番来阳城,所为何事?”
“随性而来,想去哪就去哪。”
崔浩语气不满,但面色如常,不过方云下一句话就让他破防了,正喝着的酒都呛了一口:
“你是感觉阳城有你的机缘,亦或者因为一些事,才过来的吧?”
这句话还是方云根据自家媳妇问许自的时候,自己推测出来的,崔浩这种天地大运之子,他行踪不定,却总是能到一个地方恰好开一个洞天,说明他隐隐有预感,指引着他,或者有些事推动着他前进。
“呵!每个人来阳城都有事。”
崔浩不动声色,江湖上都传言自己行踪不定,可真正知道自己在一步步调查念力之事的人,一个都没有。
方云此刻言说,让他虽然讶异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真正让他感觉震惊的,是方云说他有机缘机遇的感觉。
“崔浩,你就没感觉太巧了吗,你每次遇到的人都是你刚好能碰到的,晋国皇室可是在全力追杀你,你真以为跑出来,他们就没办法了吗,三品之人很少吗?”
方云直接点明,崔浩不喝酒了,身为晋国石氏自小培养的暗子,他很早就明白了皇朝力量的恐怖。
原本以为自己六品杀五品,逃出来以后,遇到的都是六品五品追杀,
突破到五品后,最近探查的消息,来追杀自己的是一个四品,几个五品,
原以为是晋国觉得自己不值一提,轻视自己,但他心理也有矛盾,矛盾被方云此刻揭开,不由沉默下来。
晋国皇室,一般被称为石氏,皇帝姓石,与别的两国不同的是,晋国其他宗门世家太强了,强到可以联合起来对抗皇朝,自己都能招兵,有印信治理,表面上那边还是一个国家,实际上只是联合起来罢了。
面对梁赵,还能一致对外,外面压力一松,立即就会内斗起来。
崔浩就是从小被石氏培养的暗子,可惜他一个过命交情的兄弟被上司害死,调查之后才发现上司就是别人的奸细,怒而杀之,石氏却因对方势大,更大的上司觉得他无关痛痒,不值得惹怒对方,就准备把他交出去,
随后崔浩忍无可忍,叛国叛逆,直接杀出了诏狱,从一个暗子奸细,变成了流落江湖的人。
但他名头太大了,大到天下闻名。
正因为曾经做过石氏的暗子,他才知道这种矛盾。
皇朝三大支柱,军甲,修士,念力,军甲动静太大,念力不出地界,可单单一个修士,就让崔浩明白,自己早应该死了,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每次遇到的敌人都恰好能杀,
但那不符合崔浩接受的训练,自小的培训让崔浩明白,如果第一次派人过去没杀死重要目标,第二次一定会有三品出手,没有人会给敌手成长发育的,那样做的人都是蠢货。
正因为经历过这样的事,崔浩始终感觉矛盾,一直心里希冀着,觉得自己太小,不值一提,所以石氏派的追杀者都不强,心里的矛盾一直压着。
但此刻随着方云的揭露,他不得不面对自己最真实的矛盾。
要是自己是对方,会放任一个地榜第一的人慢慢成长吗?派一个三品自己都会觉得不放心,得派三五个才行!
地榜中人,很少有人没有护道者,就是因为这个道理,没有人会给你机会,一旦确立死敌,必定会派三品彻底杀灭对方。
至于玄阳子,海妖王正在追杀他,不可能是他帮自己挡住三品的,晋国通缉令已经是最高的黑杀令了,玄阳子要是真护着自己,追令早就撤除了。
不过也不可能,自己此生立誓,必将推灭石氏,他们绝对不可能因为玄阳子放过自己,只会派更多的人才对。
神思片刻,崔浩默然,他知道矛盾之处,却不知道到底为何。
不是每个人,都像方云,有个能直接看透本质的媳妇的,依仗媳妇的方云见崔浩沉默,学着媳妇神神叨叨的样子,淡淡开口:
“崔浩,你没有感觉,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着你的命运吗?”
“命运?”
崔浩疑惑出声,随后猛然喝了几口酒,沉默许久。
沉默过后,他反而哈哈一笑:
“命运?哈哈哈……,我不信命。”
林妙玉上次询问许自蒿关于崔浩的事情,方云从没有见过媳妇对别的男人那么关注,回去后醋意经久不散,
后来林妙玉无奈,只得跟他大致的说了几句,崔浩就是那种气运怀身,大道震声,劫数启端。
简单来说,他就是天命之子。
不过,天命最强的人,此刻言说着自己不信命运,方云第一次装神棍失败,闻言开口:
“你不信命运就算,不过,你没感受出来,你运气太好了吗?”
却惹恼了崔浩:
“运气好就是命运吗!”
“命运?”
“命运就是让我和康逐相依为命十五年,然后看着他死在我面前吗?”
“命运就是让杨修文那个杂碎,下令让康逐装作暴露,主动将心口,迎向我刀尖吗?”
“命运就是我都不愿再做了,他们将暗稚堂的孩子,一个一个杀死在我面前,让我重新当他们的狗吗?”
崔浩眼睛都红了,无边的杀意倾泻而出,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似乎是今天酒喝多了,又似乎是自己那种特殊的感觉太强烈了,让他下意识的把心中最痛苦的事情,都低吼了出来。
方云没想到他这么大反应,跟自己想场景,一装高人,崔浩纳头便拜,一点都不一样。
不过也不算多畏惧,区区五品而已,自己打不过还能跑,而且方云对林妙玉还自信,比她自己还自信,
别人是坚信有我无敌,方云是坚信有媳妇则无敌。
崔浩对命运这两个字很反感,情绪剧烈的波动下,他的意自动浮现。
一片苍茫的天地,天空是灰色的,大敌是斑驳的,一个孤独的人在天地之间行走,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意显露出来之后,不同于其他人的意,不仅不是什么具体的意向,那个人反而就是他自己。
崔浩的意还有第二个特殊之处,它太大了,不像是一小团画面,刚显露出来的时候是整个屋子,紧接着这处小院似乎都被笼罩进去,最显著的特征就是,外面的雨停了。
方云瞬间卧槽一声,明白了他的意的本质,自己的意是涉及时间,他是涉及空间的。
媳妇跟自己说过,这方世界的人,强就强在意,三千界那边,境界就等同于理解,不到一定程度,给你空间时间道法,你也领会不了。
但在这里,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大道遁隐反震也好,囚笼扭曲了规则也好,
这里的意很强,理论上只要你对触道足够深,没有寿元,实力也能抵得上道法道术。
方云虽惊,但还不算惧怕,林妙玉也没啥反应,依旧安静的喝茶,给足了自家夫君的信心,不过颜奴儿就有些花容失色了,她不是害怕崔浩,而是担心他:
“崔大哥,不要,你会被发现的!”
“天地苍茫催浩浩,哈哈哈……天机阁给我的评语,我一直没明白,原来还是催字啊……”
崔浩默默收起来了意像,周围雨声骤然恢复,四周也动了起来,苍茫的天地一下被崔浩收回去。
只是方云在他收起来的瞬间,看到了那个独行天地的身影,侧卧在一个斑驳的枯树下,一边喝酒,一边悲鸣。
身边,是一把平平无奇的长剑,偶尔其会用手指轻弹。
弹剑悲歌,人间大梦。
意像消失很快,一切都好像是错觉。
方云不得不承认,崔浩即使跟自己同境界,也至少比自己至少强十倍,弹的何止是剑,
那是回忆,是痛苦,是涉及对逝去那段时光的悔恨。
在他的意里,有空间的力量,占据大部分,也有时间的力量,虽然只是一丝,但这种意何等恐怖。
“要不是我有两种意,都给我整不自信了,这就是地榜第一吗?
不,更恐怖的是天机阁,他们精准的排出来了崔浩的实力,潜力,媳妇和白烟儿他们估计是猜不到转世重修这种情况,不然也能排出来。”
方云心里暗暗思索,崔浩则是在颜奴儿喊了那声之后,又变成了一个颓废的青年,看着有一股忧郁倾颓的气质,默默喝酒。
唯一可惜的是,他太年轻了,正是青年时,上唇的胡子被刮的有点青,若是个中年雅士,更符合这种气质。
“你还有要说的吗?”
崔浩咕嘟咕嘟灌了几口酒,开口问了一句。
方云知道他要走了,不躲,马上就得被包围追杀:
“有人在故意误导你,额……这位姑娘,你还去封闭一下五识比较好。”
方云到现在还没记清楚颜奴儿的名字。
崔浩会意,他当奸细多年,是精英中的精英,知道有些事不知道反而更安全,闻言后喊了一声:
“颜儿!”
“哦……姓颜,我想起来了。”
方云心里说了一句,见识到了崔浩一种秘术,瞪谁谁怀孕。
不是,瞪谁谁会晕。
颜奴儿听到崔浩喊她,刚望过去,就被崔浩眼中的一层亮光迷晕了。
颜奴儿穿的是真的少,而且很松垮,也不嫌弃倒春冷,
不过松垮是相对的,对比自家媳妇那是挺松的,方云可不愿意媳妇穿这样出去,但对比下面的一些女子,她这也算严实了,晕倒在琴上都没有什么隐约。
崔浩速度很快的把她交给下面的人,毕竟他马上就要走了,有点不放心,重新回来后站到窗前,气质一下子就变了,从一个颓废忧郁的青年,变成了坚毅冷俊的帅哥。
“误导我什么?”
崔浩冷漠的开口,静静望着天边,雨水似乎暂时要停歇了。
方云虽然自知装高人失败,但依旧保持神秘不动摇,淡淡一笑:
“有人要诱导你杀赵殊,对了,他是赵国太子。”
崔浩点头,他不像方云,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而是很有高人风范,什么也没说就走了,似乎已经理解。
身形淡如烟尘,方云都没注意到,他就跑了。
“……,我真是服了,第一次见到,比媳妇改造过的惊鸿步还快的身法,如果他其他方面也没有短板,这人比我还无敌,或可接妙玉两招吧。”
方云心里淡淡吐槽,随之而来的是压力转化为动力,没有交手都明白其中的差距,所幸还有机会补上。
崔浩其实信的不是方云,而是林妙玉,他自小被顶级奸细培养,方云虽然没有骗他,但神棍装的还是不太像的。
不过林妙玉一直安静的喝喝茶,看看琴,又或者直接闭目养神,那种自然而然的感觉,很难形容,让崔浩那种其特的感觉很强烈:
危险!
重要!
加上良好……
三种感觉齐出的玄奇感,让崔浩没再多问,他也必须离开了,危险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也很熟悉,晋国的杀手,要来了。
随着崔浩离开,方云感觉一股强大的气息堂而皇之的从这里经过,继而转向他离开的方向。
气息虽强,远没到三品,看着应该是四品修为。
“这是个最强的二五仔,哎……”
方云起身,今天花了一块紫金,就为了给崔浩说说话,很亏,但也不亏,
拉着媳妇正要离开,没想到林妙玉还在看那把琴,方云一愣,忍不住抱抱媳妇:
“妙玉,我真没在意那个颜姑娘,媳妇,不过要是手痒了,我们回去买一把?”
“不是,这把琴有东西,它有灵了。”
林妙玉石破天惊的说了一句,无人抚动的琴弦自鸣了一声,似乎在回应。
琴声自鸣,有些突兀,也有些吓人。
窗外的春雨只停了一会,又绵绵下了起来,方云走上前去,认真的看了两眼它。
一尾七弦琴,有些时间的质旧感,琴弦下的长板上,刻有几朵花瓣。
看着就是普通的长琴,尽管经历的时间可能不短了,但看得出是个被精爱之物。
在这个世界,不应该有灵诞生的才对,人为锻造的东西,下品就是极致,灵性不是炼器能炼出来。
这几乎是铁律。
有灵,是中品宝器的标志,有智慧,是上品宝器的特点。
中品以上,灵性只有洞天才能孕育出来,媳妇手上的金阳灵花,就是如此,孙天喜虽然加了不然东西,可主体的灵性跟孙天喜没有任何关系,是那朵太阳真金一出世,自带的灵性。
此刻不论怎么看这把琴,都觉得它是普通的桐木琴啊,一拍就碎的那种,怎么也不像什么洞天核心。
“它是自己诞生灵智的,现在还很模糊,你别吓它。”
林妙玉说了一句,坐下来抚摸了它一下,方云这才看出来,这把琴刚才琴弦都紧了一点,此刻媳妇顺着抚摸的时候,又很轻微的松了一点。
自家媳妇微微温敛的笑意,大眼睛都不眨的看着这把琴,满眼都表示一个情绪:
想要。
“买!”
媳妇第一次清楚的表达出来想要什么东西的意思。不管怎么说,方云都决定把它买下来。
至于它为什么会有灵性诞生,违反了整个修行界的普识,都可以回头再说。
不经过主人同意,那就是偷,当面拿就是抢,不是方云能干出来的事,
媳妇满眼欢喜,端坐在琴前,抚摸着这把琴,比颜奴儿还优雅,眼睛一眨一眨的,好似在观察什么。
方云就蹭蹭蹭的往下走了,决定跟这个花魁商量一下,把琴给买了。
颜奴儿刚被崔浩弄晕了,不过她自己很快又醒了过来,毕竟崔浩没有恶意,颜奴儿也是修行之人。
再醒来的颜奴儿有些怅然若失,望着外面渐停的雨幕有些神不思属,裕王他是个王,自己一个青楼女姬,花魁又怎么样,何能反抗他。
崔浩身负血海深仇,心里没半点男女之情,虽然自己早已暗许心思,可自己真的配不上他,配不上这个有史以来最强的天才,苍茫天地间唯一的崔浩。
自己只是个风尘女子罢了,他整整一年,才来自己这里一次,为了他,自己多次申请去传出他消息的地方巡艺,可每每到了一个地方,他都已经离去很久很久了。
颜奴儿心里百结愁肠,
她不知道,如果被裕王收入府中,以后还会有机会见到他吗?
虽然相隔一年,他来自己的这处小院只有这一次,但就这一次,让颜奴儿觉得本来对他深藏的心思,又控制不住的流溢出来。
哪怕,他只是累了,来听听琴,喝一杯酒,
哪怕,他只是赶巧来了一次,并不是来特意看望自己的,
自己也愿意啊。
“回头求求红姐,让她帮我周转一下,我不去裕王府了,可裕王如果威胁楼里怎么办,姐儿们都要生活,我该怎么办呢……”
愁肠百结的颜奴儿有些神痴,世间多少事,皆是不由人,她有无奈,有痛苦,也有期待和渴望,愣神许久,方云被侍女领着到她面前,她都没发现。
“颜姑娘,你怎么了?我想问你个事,你那把琴卖不卖?”
方云看她愣神的样子,感觉还怪好看的,好看的女孩子怎么看都好看,不过天天被自家媳妇养着眼,方云抵抗力很高,直接表明来意。
“啊?哦……不好意思,我刚才听说崔公子走了,在想他会去哪呢?不好意思。”
颜奴儿回过来神,为刚才走神道歉,有些歉意的言说:
“那琴也不是我的,是红楼的,听说有好几个花魁都用过这把琴,公子要的话,恐怕不会便宜……”
她声音本就有些软糯,又低声细语,听她讲话很舒服,尤其是自己说话的时候,她会注视着你,认真倾听,她说话的时候,又音甜嗓柔,微笑的看着,很“专业”。
“很贵,大概是多贵?”
方云沉吟了一下,有些怕买不起。
“寻常一尾好琴大概需要白银上百,这把琴可能要上百金子。”
颜奴儿并没有闲着,回过神来的她一边回复,一边烹茶煮水,给方云倒茶,这处小院都是她的专场,方云给了钱,就相当于“客人”了。
对待客人,颜奴儿还是很专业的。
方云还以为是啥大价钱呢,不过就是普通琴翻了十倍罢了,爷有钱,就让她赶紧喊人过来,自己要买琴。
最重要的是,方云感觉颜奴儿也没发觉这把琴的特殊,她作为使用之人,都没察觉,何况别的人?金银之物,绝对是捡漏。
颜奴儿很快就联系了管事之人,红楼能负责这个的人名叫三娘子,来到后也是啧啧称奇,
头一次见带女人逛青楼的,也头一次见从青楼不买春宵,不赎姑娘,反而买琴的。
“五千两!”
这是默认黄金,按照比例来说,相当于五十两紫金了,简直就是狮子大开口。
三娘子年岁不小了,也未涂脂抹粉,虽然看着简朴,钗裙布衣,一身修为却是实打实的五品,人很是干练。
“你当我在赎姑娘呢?一把破琴,你这成本最多也就几两金子,五十两黄金。”
方云直接压价,开什么玩笑,五千两,都能赎个不错的,没有修为的小娘子了,一把破琴还卖这个价?
方云明白,她们不知道这琴有灵性,不然开口五千两,要的就是紫金价格了,甚至紫金都不对,得要黑金,中品宝器,向来有价无市!
“呦!
公子,你说这话可就不对了,什么叫破琴,这可是百年前,琴行督丞亲自打造出来的一批,一百年过去了,就剩这一把!
这可是我们红楼花魁专用的琴,远的不说,就说现在,奴儿可是天天抱着它,琴身之上,可是有美人香啊!”
这三娘子开始胡扯,方云撇开了她伸过来推搡的手,一旦心里有底,反正自己怎么买都是赚的,不过多年来喜欢钱的习惯,让他继续试探价格:
“得了吧,你当你这琴是下品法器呢?六十两黄金,多一个子都不行。”
“不可能,我家姑娘贴身物件,拿出去少于几块紫,买都买不到,五十两黄金打发谁呢?”
这次她倒是说的是实话,方云也知道红楼小娘子有名就胜在金贵,不过对于钱能省则省,自己累死累活给天机阁参赛,才赚了三百紫金,闻言直说:
“那就一块紫金,多了不行!”
“十块!我这琴可是经历至少三界花魁!”
“呵呵,要是哪位姑娘单独用的琴,倒也还值,你这好几个人用过的,说出去不嫌没人要吗?最多两块。”
“五块!”
“三块!”
“成交……”
最终,方云掏了三块紫金,买下了这把算是捡货的琴,得知了那把琴第一任主人给它取的名字:
折花。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方云幽幽一叹,下意识的念了两句,突然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四周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跟自己斤斤计较的三娘子,此刻目光呆滞,看着跟丢了魂似的。
颜奴儿口中喃呢重复,比三娘子更甚,念着念着,感觉眼角都湿润了一点,难道这诗触动了她什么心思?,
三娘子很快恢复了正常,确切的说,是变得有些亢奋,目光从呆滞变得热烈,眼睛冒着有神采的光,跟要吃了自己似的。
方云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三娘子却一把又抓了上来:
“公子!”
这个五品修为的三娘子,很快啊,一把就抓着方云的胳膊,还很职业性的摇了两下,速度快到方云都来不及挣脱胳膊,满脸热情:
“这诗,好文采啊!奴家要是再年轻几岁,恨不得与公子秉烛夜谈,亲自给公子你伺候笔墨呢!”
只伺候笔墨吗,肯定还要干点别的的吧…方云不动声色的把这只手拿来,三娘子风韵犹存,加之突破六品后,容貌衰慢,此刻摇的自己胳膊有点软。
再不抽出来,她就要把自己拉到怀里了,职业素养很强。
“呵呵呵,公子,别那么害羞嘛,人家想跟你商量个事,这诗公子若答应送给奴儿姐,琴就送你了,钱也不要了!”
“过去诗人果然能去青楼白嫖啊,好羡慕……”方云心里想着,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她,钱也没要,毕竟捡漏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思绪很快,都不当误方云赶紧跑路,
再不跑,抱着琴已经下来的媳妇,眼神很可怕,后果很严重,除了屁股还有腰,都传来了强烈的预警讯号。
“公子!此诗……”
三娘子从没见过身法还有这么快的!还没来得及阻止,人就没影了,这诗才半句,应该有整篇才对,你写篇完整的,咱们楼里的姐儿任你挑啊!没几个不愿意的啊!
可惜,方云已经为了暂避自家媳妇的锋芒,已经跑出去了。
“奴儿,他是什么来路?”
三娘子跟着跑了出去,没跟上,有些无奈的回来问了一句。
“我也不知道,他今天突然来的,给了一块紫当开门费,听闻他叫方云。”
“方云?我只听说过一个,以前人榜是不是有个排名老尾的梁国人,就叫方云?”
三娘子疑惑出声:
“不对啊,这人是六品,可能是重名吧。”
“我也不知道……”
颜奴儿实话实说,情绪有些低落,又有些压不住的想法,莫待无花空折枝,无花空折枝,还能等待多久。
自己反正就是一个风尘女子,下次再见到崔大哥,求他折了自己吧……
三娘子有些无奈的叹气:
“兰琴小娘子多好的人,天资好,人也心善,可惜非要自赎嫁给什么贾秀才,她从来都没有想过一点,她是我们红楼的花魁啊,贾秀才能守住她吗?”
“好诗啊,好诗!兰州把那把琴取名折花,说不定她当年就是这样想的,可惜要是再等几年,遇到这样懂她的公子,说不定宁愿给他为奴为婢,也不会嫁给那个忘恩负义的秀才,真把自己折了!”
“兰琴姐姐命苦,她就是遇到了方公子,也年岁太大了,唉……”
颜奴儿默默一叹,被引动的心思久久无法平静。
最怕红颜薄幸,更怕时光流逝。
各中心酸,岂为人知。
良久,女三娘子大吼一声:
“来人呀!去找裱匠,给老娘把这两句诗裱上,记上方公子的名头,让那些天天吟诗作对的公子哥们看看,他们写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奴儿,你赶快睡会,今晚有人要砸钱了!”
颜奴儿点头称是,完全可以想象到,当这两句诗被挂在门口,那些想要折花的人,会花多少钱了。不过,花岂是那么好折的?
她笑了一下,觉得这个月再努力一点,下个月可能就会多发下来一颗魂核了。
“领悟不到,就自己磨出来。”
颜奴儿给自己打气。
一样诗有百样情绪,她已经下定决心,要突破六品,只有到了六品,才能有些许勇气,有时间等待他再来找自己。
不然,自己就老了。
……
重新出来的方云并没有走远,自崔浩走后,雨又下了起来,
他只是暂避锋芒而已,而且自己离开了媳妇,路都记不清,能往哪里跑,奇怪的是,自家媳妇来到后,并没有想象中的生气,也没拧自己,没有不开心的样子,很出乎意料。
不过,他跑出来也不全是暂避林妙玉锋芒,方云没泡过妞,更没去过青楼,尤其是那种要把自己吃了的目光,太热烈了,他有些受不了三娘子的热情。
还是自家媳妇好。
好媳妇虽然没有拧腰,也没有揣屁股,但方云万万没想到,媳妇换目标了,她一手抱着琴,一手揪着自己的耳朵娇声娇气的:
“好呀!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说说,哪朵花堪折?又想折哪朵花?”
林妙玉虽然凶巴巴的,但一点没用劲,手指不像是揪着,反倒更像是附耳抚摸着,方云猜测媳妇心里应该还是挺开心的,没有生气,心想最想折的就是你这朵花王,不过自家媳妇,得宠着她的小性子,便装作认错的样子:
“妙玉,我是听到折花这两个字,下意识想到的,其实这是下半句,上半句是,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更惜少年时。”
“……”
如此一来,暧昧情谊顿减,只听下半句,极易在那种氛围下联想到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但是这两句一出,劝人惜时之意,更胜所有。
流年似水,时光如梭,
谁人能不惧时光伟力?
林妙玉修道之心坚不可摧,她刻苦,努力,最是珍惜时间,此刻也感触颇深,本就没有太生气的小性子也平复了下来,松开了自家夫君的耳朵,却把琴收了回去,伸着双手要抱抱。
方云开心,没想到一首诗两部分引来了两种效果,赶紧搂进怀中。
每次抱着媳妇,都有一种娇柔满怀的满足感。
“我们一定能走出去的,夫君。”
林妙玉开口说了一句。
方云坚定点头,修行艰难,进度缓慢,媳妇现在全心全意的修行内家,一个月下来,竟然只提升了微毫。
自己,也差不多,体内万千经脉,目前正架桥贯通的一条之中,才完成了短短的一段。
时间不够,得不了寿就要死,惜时之情触动了媳妇,她在鼓励自己,也在坚定着她自己的信心。
珍惜光阴,努力,再努力,自己一定会陪她走出去的,陪她回三千界看一看,陪她把真仙再证一证!
良久,林妙玉长出一口气,主动撑起来一把伞,离开了这处躲雨的屋檐,拉着自家夫君准备回去。
女孩子细腻的心思,方云还是不能全懂的。
媳妇伸手要抱抱,触诗生情,生的不是对修炼艰难的感慨,而是对和他一起相处的时间珍视。
枯燥的修炼,她很早就明白,她珍惜的不是寻常消耗的时光,而是自己和夫君在一起的每一天。
上午到中午一直在跟踪白莲教二女,下午又跟崔浩碰了个面,天色看样子已经快到傍晚了。
雨水落得有些淅沥,跟媳妇一起雨中漫步,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林妙玉顺着天机阁的方向行走,快要到那处坊市的时候,二人同时停住了脚步,看向远方房屋错视的远方。
那处半空,波动明显,一个洞天就这样突兀的,毫无征兆的,开在了内城某处。
不用想,那就是崔浩,随身自带洞天的男人。
毫无规律的洞天,都会跟着他开启,这次看来倒是个小洞天,不过阳城之中,各方反应极快,整个阳城有禁制禁空,没有人能飞,不过肉眼可见的许多人闪过身法,快速朝那边过去。
洞天虽开,两人却都没什么心思,这种小洞天估计没什么好东西,说不定还是那种会消散的类型,核心之物都不咋样。
阳城此刻修士正多,人一多,原本能喝口汤,现在汤被稀释了,更不值得过去。
况且,玄甲兵士已经开始朝那边赶了,这个洞天,注定只能属于皇室。
“人越多,越混乱,崔浩应该能逃掉。”
方云心道了一句,跟媳妇重新回到了天机阁,刚进来不久,就听到问灵带着疑惑不解的语调:
“洞天怎么可能开在内城?不是有大阵会压住吗?”
妹妹问心很老成的开口:
“只是个小洞天罢了,一会就会被锁到门里,不过,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啥好吃的……”
“是啊,我想吃红果果了,方哥哥怎么还没回来,我想去拿点,可他没回来,马长老肯定不会给我的……”
“这种小洞天,不会有好东西的,姐姐,要是师傅发现,给方哥哥的东西,都被我们吃了大半,会不会罚我们啊?”
“放心好了,他们不会知道的。”
“……”
两个小姑娘排排坐在雨轩的一个栏杆上,两双腿一荡一荡的,望着雨幕远处的光亮,正在闲聊,方云闻言莞尔,慢慢来到这俩小姑娘身后,两只手一起伸出,摸了摸她们的后脑勺。
“啊!……”
“啊……”
两个小姑娘吓了一跳,回头见到是方云,紧张变成了惊喜,一个叫嚷着去拿瓜果,一个腼腆的笑了笑,要给自己打水洗漱。
这近一个月,她们一直都这样做的,任劳任怨,还聪明伶俐。
方云笑着看着她们跑出去,心里明白,天机阁给自己的待遇很好,来到这里后,不仅灵谷瓜果从来没断过,还让这俩正式弟子天天来服侍,即使王公贵族,也没几个能享受到这种待遇了。
他也跟这俩小姑娘相处的也极好,最主要是因为,她们端过来的东西,大家都一起分享,日子一长,两个小姑娘都很喜欢方云,喜欢这个笑起来很温和,没有一点架子的大哥哥。
彻底入夜,那边洞天的动静就消失了,光华消散,看样子已经被装到门里,形成门户了。
整个阳城内城似乎从没发生过这件事,天机阁院落外面的坊市依旧喧嚣,整个内城依旧灯盏点缀,热闹非凡,
即使下雨,也不影响喧嚣。
房内,林妙玉重新取出来了这把琴,对着自家夫君讲解:
“它的灵性很特别,材质本不应该诞生灵性,这处囚笼,大道遁隐,若非有洞天在此,灵物根本不可能孕育而生,
不过,正是因为如此,才显得这把琴灵性珍贵,它的灵性是由人而生,可以成长,日后用各种天才地板增锻,或许可以成长为灵宝。”
“灵宝……”
方云心里火热,天下间只有三个灵宝,天子剑,天子冕,四极印,它们强大到直接稳定了三个皇朝,甚至是人族对抗妖族的依仗之一,这么一看,即使这尾长琴只是有潜力,也极为珍贵了。
“因人而生,那它的灵性,是不是跟它以前的主人有关系?”
方云开口,见自家宝贝媳妇摇头:
“我也不知道,它灵性太弱了,日后成长起来再看。不过,我先把它温养一阵吧。”
林妙玉说着,就排琴端坐了起来,双手结过玄妙的手印,看着只是凡物的长琴骤然浮空,然后一下子变小变淡,倏然一下,就没入了她的眉心。
方云下意识的摸了摸媳妇的眉间,依旧光光的一片,不知道被她收到哪里去了。
林妙玉也没睁开眼,盘坐的样子松了下来,面色隐有困倦,看样子就要入睡了。
第二天一早,这场春雨还没停歇,空气湿漉漉的,许久没见的孙天喜再次出现,依旧是一副随和的样子,身后跟着许自蒿,来叫方云去观赛了。
洞天外,是第二批被处斩的修士,一大早就被押解到那处广场上,刽子手默默站着,雨水不断滴落。
打湿了囚犯,也打湿了他们。
随着时辰已到,有执行官员一声令下,人头齐齐落地,血腥味铺天盖地,血晕染了地上积落的雨滩,顺着高台不断滑落。
昨日百把下品,展示了财富和实力,今日落头近百,展示的是震慑和不容挑衅的态度。
洞天开放,人群渐入,震慑的效果良好,在这广场上,步入洞天以前,没几个人敢大声说话。
一行人步入洞天,外面雨水骤然消失,双仪洞天依旧灰蒙蒙的。
重新来到高台之后,下方擂台百人齐齐站定,各个面色严肃。
今天,就要从这一百人中,取出十八人作为胜者,共分九组。
晋级之后,每个人都会给一把中品宝器。
虽然下雨,观赛的人比以往还要多,在媳妇特别的感应之下,方云看到了混在人群的崔浩,他也来观赛了,不过,视线更多的,却是看向两仪珠。
“一个小小的洞天根本不足以引动他,此人身负天地大运,此番来阳城,大胆一点想,两仪珠会不会对他情有独钟?”
方云眯着眼,不再看他,继而在原来熟悉的位置,看到了曲飞。
视线没敢多瞅,即使如此,也发现了曲飞,注目赵殊次数良多。
下场比赛规则很简单,就两个字:
混战。
宗门修士和世家弟子如同有默契一般,同时攻向散修阵营,一百个六品对打的场面不说生品仅见,也算是极为难得了。
有威逼,有利诱,也有劝说联合。
势力本身也是一种实力,真给一个无权无势的散修一把中品宝器,他也守不住。
但经过二十多天较量,每个人都至少经历过好几场比赛,岂会轻易加入别人?拿到中品宝器,自己哪怕守不住,也能换的更大的筹码。
有没有拿到手,差别还是很大的。
混战的规则似乎早就被透露了出去,此刻阵营泾渭分明,散修同时应对宗门修士和世家弟子,非但没有一触即溃,甚至能强压双方。
可惜,有二五仔,早就被许诺了好处,会临阵反攻。
不过,被收买的还是少数,散修依旧强势,毕竟他们人数最多。
这一百人中,大多人原本是没有下品宝器的,但经过昨日发放,自己祭炼之后,今天的比试一下子就亮眼了起来,各种刀气剑气纵横,各色内力闪的光泽很绚烂。
百人之中,都是好手,打了半个上午,受伤的不少,真正失去战力出局的,反倒一个没有。
为了中品宝器,各个都拼了命,比试又没有限制,各种丹药符篆,不要钱的撒着,只要能晋级,都能赚回来。
方云此前着重看到的几个人,此刻都表现抢眼,姜奇隐约成为了宗门一方的领袖,和他的同门,同时面对三组散修进攻,还怡然有度,甚至还能抽空出手,攻向其他人。
田音儿跟田乐儿很像,看起来更成熟一点,用的也是一把下品长笛,不过品质看起来比田乐儿那个要好一点。
她和同门的战斗方式很特别,其同门是个用刀的老头子,砍人像是砍柴,实力高的可怕,田乐儿则是一次手也没出过,不停的闪避进攻,偶尔吹个音节,就会给老头套个白色光圈,老头几乎没有低手,所有接他一招的人,都倒飞吐血,赶紧避开。
这样比赛一旦开始,就不会停下,最终只会取十八位选手,人数没达到,就会一直比试着。
坚持不住的,也算是出局。
一个上午都没人淘汰,到了下午,就逐渐有人被打的失去战力了。
内力消耗的控制,耐力忍受,毅力坚持,都很考验心智,尤其是散修,还要防范同一阵营的人,难度更高。
散修之人也不是傻子,仗着人多,支援互救,一步步排除二五仔,还能压向对方一头。
优先淘汰的,还是那些散修中,暗自投靠宗门或者世家的人。
宗门世家彼此也在竞争,他们同阵营的人不愿彼此地做大,剪除他们的帮手也很正常。
怒骂,呼喝,兵铁相互碰撞的叮铃。
场中杂乱无章,却又有一种规律,渐渐宗门跟世家也联合起来,接下来就是真正的对决了。
率先被淘汰的人并没有死,那个三品的老太监任劳任怨,一旦有人失去战斗力,立即就会把他转移出去。
这些人都是人才,既能让他们试试靠近两仪珠,还能收添补充到朝中手下,最不济,放其回去,也是一种对皇权宣传,不会让他们轻易死的。
场中自比试开始,内力波动就没有停止过,零星的几个武夫,偶尔会穿插进战局,但武夫实在是排不上眼,太少了。
几乎全是内家。
人数,在不断的减少着。
这种混乱的战斗,使得所有人都不得不发挥出全部的实力,许多比试的时候留手之人,比如姜奇,田音儿等人,此刻意像也全都显露出来。
前者是一片苍穹,云雾缭绕,高穹空寂,看不出什么东西,后者则是九道环形模样,前四道环状繁秘花纹蒙着青光,后面的都有些黯淡。
温采行这两个方云特别关注的女子,也发挥出来了惊爆所有人的实力,两者的意都是一片潋滟的湖光山色,而且她们俩似乎心意相通,配合无隙,实力比之前的时候还要强上许多。
“方小友,你看了这么多场比试,可有所获?”
孙天喜站在最前面,有些突兀的开口,方云知道他要开始指点自己二人了,便想了一下,将自己的感受说了出来:
“前辈,有太多人都是在六品境界修炼多年,虽然境界相同,但是他们的技法,嗯……术法,比我们要厉害一点。”
“不错。”孙天喜赞许的点了点头:
“六品之前,以技为先,招式,练的就是技法,六品之后,以法术为主,一般来说,到了更后面的三品,就要看道术了,”
“不过,”他又停顿了一下,略显无奈的说了句:
“六品以后,是刚刚蜕变的开始,内家以后会越来越往法术的方向偏离,武夫则是技法招式越发精进,
但在六品这个境界,技法招式娴熟,也能远胜法术,攻伐之间,甚至用武学招式,威力反而更大一点,这也是我们最担心的地方。”
方云点头,别的不多说,就看那个跟田音儿搭伙的那老头就知道了,一把柴刀所向披靡,招式已经淬至炉火纯青,攻击力比许自蒿的摘星移月,更强数分。
内家,武夫,是两个体系,武夫不是不能用法术,而是用出来的东西不伦不类,威力远不如内家施展,
武夫的体系更侧重于武学招式,武学招式也能更好的发挥出武夫的体质力量。
至于意,可以理解为对修为的增幅,贴合意像的招式法术,往往威力更大,反之则更小。
“所以,你看他们比斗的过程,术法往往只是干扰,真正的攻击隐藏在后面的武招之上,你们二人下场的时候,一定要注意此事。”
方云的许自蒿严肃点头,尤其是方云,明白天机阁对此事重视到了极点,许二胖虽然没说,但方云都感觉,他哪怕拼了命,都要得到魁首。
“天音阁的二人,核心关键在于田音儿,你们别看她同门拿的那把柴刀打的凛冽,田音儿实际在藏拙,她有一招凌风九音,直到现在还没用过,如果面对,需要封闭双耳,双耳封闭之后,要小心她的无音步,”
“姜奇的同门不足为虑,他但也在藏拙,乾元掌后面,还有裂天三式,虽然不知道他掌握了几式,但至少会有一式,师侄,到时候你以蚀月对接,别用别的,接不住的。”
“陈志此人,疑似在某个洞天得到过一式秘招,阁中没有查到,只了解到他十二年前曾杀过一人,疑似用了此式,你们二人一定要小心他的左手,至于邓永,此人查不到消息,小心为上。”
“温采行二女跟脚未知,必有强招,不过她们修为未到六品巅峰,小心便是。”
“阳城这个索家索行山,他的队友血枫是暗花卫座首的亲传弟子,薛枫是他的伪名,阁中最近才探到他的身份,此人尤擅匕首,他的……”
“申宇,散修,来自寒州,曾有机缘得到过一本枪法,好像是霸王枪法的第一式……”
“那个兰依命要注意,她手上的是傀蛛丝,缠上就动不了……”
“……”
天机阁火力全开,又加上特权,把下方的人,能查到的都查清楚了,孙天喜提到的每一个人,都成功出线,在这百人混战中成功取胜。
他们各个脸色苍白,当比赛进行到深夜,被喊停的时候,还都在下意识的进攻对方。
整个擂台上血迹斑斑,没死人,因受伤吐的血,都染红了整个场地。
一共十八个人,温采行那组被算宗门的话,正好是散修四组,宗门三组,世家两组。
皆被孙天喜言中,十八个人下场的时候大部分浑身都在颤抖,疲惫至极,却各个神情亢奋。
他们都将能过得中品宝器,自己用不到,给宗门也行,凭借此事,相当于完成了阶级跨越,名望,好处,回报颇丰。
“诸位,夜色已深,三日之后,将进行决赛,地点在两仪宗遗址之内,请诸位做好准备,届时一同入内。”
一个主事官员朗声宣布,中品宝器此刻倒是没发,而是定在两日之后的一场盛宴之上,才会发放。
观赛的人走的不多,虽然已经是深夜了,这群人还是亢奋至极,顺着人群出去,外面空气潮湿,雨幕早停,天空之上夜色深沉,
正街上却灯火璀璨,到处都在讨论这场赛事,丝毫不受深夜影响。
决赛规则也已经发布,朝廷会秘法将二十人送到两仪珠附近,谁能在它身边坚持的久,谁就是魁首,若是能带出来,直接确定。
这并不简单,听说秘法是给每人一个珠子,珠子可以被夺走,延长待在其身边的时间,多与两仪珠进行沟通,而一旦失去那个,很可能就会被两仪珠给弹出来。
一行人默默回到天机阁,孙天喜让方云几个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将会进行特训,随后就离开了这里。
孙天喜走后,许自蒿也默默的离去了,他随着比赛临近,越发沉默寡言,看得出来压力很大。
天机阁是远远强过寻常宗门,但六品这个境界,确实有太多不可预料的变数了。
方云和林妙玉回到小院,除了这次比赛的事,二人都明白,随着决赛越发临近,各种谋划将要浮出水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