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坐了一会儿,气氛越发冷清下来,偏偏隔湖而来的笛声虽好听,也依旧是有些凄凉了些。李觅不肯叫黛玉多熬夜,黛玉便缠着老太太回去,“外祖母要不回去,我一个人回去害怕!”
不到三更天,老太太却是不得不跟着黛玉回去了,一时将老太太安顿好了,见老太太心绪不是很好,她便并没有回去,而是在老太太屋里睡下了,老人有些睡不好,黛玉便陪着她说话,“如今年岁大了,先操心自己,我娘也是万分惦记您,才叫我回来陪着。”
她说话声音轻缓,又寻了本佛经,慢慢给老太太念,慢慢地,老太太便沉入了梦乡。反倒是她自己,有些睡不着,也不敢翻动,待天光亮了,这才睡去,连老太太起身,她都不知道,直到日上三竿,湘云来闹她,她才醒来。
老太太还在外头道,“云丫头别闹嫀丫头,叫她好好睡,她不比我们年纪大了,觉少,她现在正是睡觉的年纪。”
黛玉已经醒了,有些精神不济,李觅便坐在床边为她揉头,细声哄着,“姑娘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去想,奴帮您揉着,您再睡一会儿,养养神!”
边说,李觅嘴里也不知哼着什么曲儿,黛玉恍恍惚惚间,就好似进到了一个特别舒服,叫人放松的地方,昏昏沉沉地睡去。可偏在这时候,湘云又要进来,被轻絮拦住了,“云姑娘,我家姑娘睡着,您先别处玩一会儿,待姑娘睡好了,再起来和您玩!”
“昨日晚谁没有熬个三更两鼓的,偏你姑娘就这般娇气,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起来?我偏不信,将来她出阁了还是这般?”
轻絮有些失礼地将她推了出去,毫不客气地道,“云姑娘如今大了,可不要再把出不出阁的这种话往外说,叫人听了笑话。”
恰好宝钗来了,问起黛玉,掩着嘴笑道,“云妹妹是没人说话吧?还不快和我们一块儿玩儿去,在这里吵得林妹妹睡不成觉!”
宝玉进来,听了半截话,“谁在睡觉呢?谁还在睡呢?”
黛玉眯了一会儿,觉着精神好了一点,叫轻絮过来给她穿戴,出来,喝了一碗燕窝粥,依旧是歪在老太太身边听人说话。一会儿,王夫人来了,说起熙凤的病,“减了许多了,能下地行走了,依旧是养着,开了调经养荣丸,说是要二两上等人参,谁知用不着的时候偏有,用得着的时候,又寻不见了。”
老太太便叫鸳鸯寻了一大包出来,都是平日所余的,一大包,手指头粗细,称了二两与王夫人。黛玉心知,这人参怕是天长日久的,已经失了药性,原想着把自己的拿一些出来给她,但一想到,横竖宝钗会出面解了这个围,便没说这事。
过了晌午,怡红院那边果然就出了大事,总共撵出去了三四个丫鬟。紫鹃过来,哭得什么似的,“原来在老太太屋里,奴婢们总共这么多人,袭人、琥珀、素云、彩霞、玉钏儿、麝月、翠墨,晴雯,跟了史姑娘去的翠缕,死了的可人,如今跟了姑娘的金钏,茜雪和奴婢,当初什么话不说,谁知如今,竟都成这样了。”
“晴雯纵然有千般不好,她不过比别的人生的好了些。若说那屋里,就她没有妖妖娆娆地勾人,偏生,她怎么就成了狐狸精了?可见姑娘平日说的总没错,喊捉贼的总是那些贼。”
黛玉正在看书,被她吵得不行,有些无奈,放下了书,“你去取二两银子来,去瞧瞧她,若她能好起来,我想个法儿去,去讨了她来,将来在我屋里专做个针线,若她不能好,便是她没这造化了。”
紫鹃抹了眼泪,起身要去,茜雪过来求,也要与她一块儿去,黛玉自然没有不答应的。待晚些时候,二人便去了,天黑沉了才回来,一进来,紫鹃便跟发现了惊天大秘密一样道,“姑娘猜奴婢过去,遇到了谁?”
黛玉歪在床头看书,头也不抬,眼皮也不抬,道,“宝二爷,还能有谁?”
李觅众人均觉得惊,谁知,紫鹃道,“可不是!谁能想到,奴婢们过去,宝二爷竟是在那儿的,听他们说些话,又换了贴身的衣物,晴雯把个葱管一般的指甲齐根折断下来给了宝二爷做念想,奴婢和茜雪觉着怪臊的。”
黛玉噗嗤一下笑了,“有什么好臊的?他们说话的人,交换贴身衣物的人都不臊,你们臊什么?”
茜雪胆子也大了,道,“晴雯也是怪可怜的,如今在那土窑一样的地儿,她嫂子又是那样的人。她本来心存死志的,说她是冤枉的,她并没有做那些事。奴婢们说,叫她好生养着,若是肯来侍奉姑娘,姑娘跟前也有她一点儿地方,她说愿意的,还在炕上给姑娘磕了头。”
次日,宝玉跟政老爷出门,王夫人过来老太太这边来晨省,因黛玉一直在跟前,她不好说晴雯的事,谁知黛玉却开口了,只说有事要求二舅母一个恩典。
王夫人笑道,“姑娘这话说得就奇了,我们娘儿两之间,有什么事要说得这么客气的?这是姑娘见外了!”
黛玉便道,“宝二哥哥屋里一个叫晴雯的,生得水蛇腰削肩膀,眉眼有些像我的,因如今不在宝二哥哥屋里伺候了,我想着不取她别的好处,只取她手还巧,如今我屋里正缺个能做针线活的,还求舅母给了我。只当我娘不在跟前,我手里没个得力的,老太太和太太调理一番的丫鬟,比起外面买的,再好不过了,不如给了我!”
老太太想起晴雯来,问道,“这孩子可是犯了什么错处?”
王夫忙道,“那丫头也大了,一年两年的,总是病不离身,我常见他比别人份外淘气,也懒;前日又病倒了十几天,叫大夫瞧,说是女儿痨,所以我就赶着叫他下去了。”
老太太便对黛玉道,“那孩子得的是女儿痨,你要有个针线好的,我把鸳鸯给你,又稳妥,岂不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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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道,“外祖母要离得开鸳鸯姐姐,娇娇早开口要了,还等到这会子?舅母既说她得了女儿痨,是我不知道的,那就看看她的命了,若好了,舅母把她赐给我,若不好,那就算了。”
王夫人便叫人把晴雯的卖身契拿来给黛玉,“原说要给她的,既是如此,那就给你,那孩子如今已经不在你二哥哥的屋里了,你怎么处置都行。”
黛玉收下,递给轻絮,笑道,“前儿得的好墨给宝二哥哥送一点去,还有宫里赐下的松涛纸也送一半到怡红院去,宝二哥哥回来,叫他来我这里喝茶!”
顿时,王夫人便欢喜起来,摩挲着黛玉,“好孩子,瞧你们兄妹如此亲热,我就高兴了。可怜你宝二哥哥也没个嫡亲的兄弟姐妹,你原该与他多亲近些才是!”
王夫人便趁此机会说了袭人的话,“那孩子行事大方,心地这几年来,从未逢迎着宝玉淘气。凡宝玉十分胡闹的事,他只有死劝的。因此品择了二年,一点不错了,我就悄悄的把他丫头的月分钱止住,我的月分银子里批出二两银子来给他。”
黛玉假装起身与老太太太太倒茶,走开了,并不听这些话。
黄芦这边,找了大夫给晴雯看,金钏儿因惦记从前的情分,又自己也是死里逃生的,把晴雯接了过去,细心调养了一阵子,便慢慢地好转过来。晴雯的脾气也趁此改了许多,只一心一意想着将来如何服侍黛玉,从前的那点心高气傲已是熬得半点不剩了。
谁知,晴雯的嫂子多浑虫灯姑娘成日家只想着如何和人好,半点不将晴雯放在心上,她从家里没了,只以为晴雯死了。怡红院这边又遣了人过来看,这灯姑娘只得了袭人送过来的几吊钱,着三不着两地道,“死了,早拖出去埋了。”
宝玉知道了,已是大悲,晚间在大观园里写了《芙蓉女儿诔》,前序后歌。又备了四样晴雯所喜之物,于是夜月下,命那小丫头捧至芙蓉花前。先行礼毕,将那诔文即挂于芙蓉枝上,乃泣涕念这诔。
黛玉领了紫鹃和茜雪,偷偷躲在旁边听着,见宝玉悲戚得不得了,紫鹃和茜雪在一旁又是好笑,又是好恨,悄声道,“若不是姑娘,金钏儿姐姐也死了,晴雯姐姐也死了。如今那芳官蕊官和四儿还不知道在哪儿谋生去呢。”
原本,紫鹃和茜雪还想求黛玉救一救茜雪的,李觅却是拦住了,“姑娘与她也不熟,再姑娘跟前的人也有限。这晴雯姑娘是一来针线活确实好,二来姑娘若不伸手,她便是真死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姑娘到底不是观世音菩萨,哪能面面俱到的?你们若是还这般撺掇,仔细我回头跟八爷说,连你们也早早儿配个小子出去了清净!”
吓得紫鹃和茜雪哪里还敢张口?
待宝玉念诵完了,那小丫鬟催着她走,黛玉却突然从那芙蓉花里走了出来,唬得那小丫头喊道,“不好,晴雯显魂了!”宝玉也惊慌不已,一跤几乎跌在地上,再细细一看,不是黛玉又是谁?便笑道,“是林妹妹,怎地这会子你来了?”
“自是来瞧瞧宝二哥哥的,才听见中间两句,什么‘红绡帐里,公子多情,黄土垄中,女儿薄命。’总觉着,宝二哥哥如此,岂不是亵渎了晴雯,她毕竟与宝二哥哥并没有什么,她清清白白的女儿身,那经得起这样的话?倒是将来,袭人姐姐跟前,宝二哥哥如此,倒也不唐突了她!”
宝玉听了,跌足道,“是极,是极。”又问道,“只不知林妹妹可有甚好的,改了这两句?”
黛玉摇头,拿起那祭文烧了,道,“晴雯如此,宝二哥哥写多少华章美词都没有用。从前是金钏儿,今日是晴雯,还不知将来会是谁?宝二哥哥,你瞧着她们这些女孩儿一个个命丧至此,你心里不痛吗?花骨朵儿一般,就这么风吹雨打去,她们上辈子造了什么孽,遇上了你?你若护不住她们,留不住她们的性命,便该远离了她们才是,一个个死了,你假惺惺祭奠一番,活像是故意杀了人,再说一声对不起一般,真是叫人瞧着碍眼!”
黛玉说了这番话便走了,她哪里知道,宝玉这般大,除了政老爷,何曾有人对他说过一句重话?那政老爷喊打喊杀为的也不过是宝玉的学业,并非他着心着力的地方。而黛玉的话,不啻于在他心头刺了一刀。
宝玉心中痛得好似有人拿了刀在砍,他盯着那芙蓉花,发了一会儿呆。那小丫鬟见祭奠完了,在收拾东西,他便在旁边的山石上坐了下来,心里千思万想,出神了一盏茶的功夫,不知不觉落下泪来。
那小丫鬟收拾妥当,凑过来看,以为他还是为晴雯的事伤心,便拉了他,“宝二爷,天交二鼓了,咱们回去吧!”便拉了他的手,朝怡红院去,恰好麝月出来找,急急地把宝玉拉了回去,进了门,迎着光儿一看,见他呆呆的,一头热汗,满脸紫胀,不由得吓了一跳。
袭人过来,以为他是时气所感,在夜里树丛中吹了凉风。只是,看宝玉,两眼直呆呆的,唇角边垂下了涎来,给他洗洗叫他睡了,他也就睡了。
初时,只说睡一觉就好了,谁知第二天起来,见他依旧毫无还转,反而眼中无神,叫他吃茶便吃茶,连话也不会说,赶着麝月喊晴雯,一屋子人急了起来,也不敢去喊老太太,只叫去喊了李奶奶来,掐他的人中,唤他的名字,竟毫无知觉,李奶奶顿时哭起来了,说“不中用了”,袭人一见如此,也跟着哭了起来。
麝月去喊了那小丫鬟来,把昨日夜里的事说了,袭人便匆匆跑到了老太太这边,找到东厢房,进来见紫鹃在给黛玉梳头,也顾不得什么,拉了紫鹃哭道,“你们姑娘和我们爷说了什么?你瞧瞧他去,我也不管了,我们回老太太去!”
轻絮过来,换了紫鹃的活,将一对金嵌翠花碧玺佛手簪簪入黛玉的发髻,笑着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把姑娘吓成这样了?横竖什么事,好歹也要让我们姑娘梳妆好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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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人在黛玉跟前跪下,哭道,“好姑娘,饶了我们吧,昨日姑娘到底与我们爷说了什么,把他吓得吃也不知道吃了,话也不知道说了,李奶奶掐他人中,那么深的印子,他连疼都不知道了。”
黛玉淡淡地道,“昨日宝二哥哥祭奠晴雯,大约是被什么冲撞了,袭人姐姐真是好笑,你不去送神去,反倒寻我的不是来,若如此,袭人姐姐且去回老太太去,从今往后我就再也不敢与宝二爷说半句话了。”
袭人闹了个没脸,她因是宝玉跟前第一得力的人,一向又是如王夫人所说温良敦厚得很,与两府之中,谁都合得来,谁又不念她个好字?哪里被人如此没脸过?顿时,两滴泪挂在脸上,讪讪地起身,慢慢地退了出去。
才走到门口,便听到李觅在问,“才谁在门口守着?连姑娘跟前都不通报,就把人放进来,既是如此,这差事也不用做了,自己领罚去!”便看到一个小丫头子哭哭啼啼地出去了。
这边袭人回去,老太太和太太已经在怡红院了,见了袭人,顿时两眼冒火,“你这小蹄子,又到哪里去逛去了?宝玉都成这样了,不在跟前守着,也不去回去,就四处野!”袭人满心委屈,哪里还敢说半个字?只哭着跪下,无可分辨。
谁知,宝玉见袭人过来,一把拉住了袭人,“要死连我也一块儿带去死,你们都死了,徒留了我一个,又有什么意思?”一时,众人不解,麝月便说昨日晚,宝玉去祭奠晴雯的事,又见宝玉抱着袭人一顿哭,嘴里道,“我还是回老太太把你们都打发出去吧,趁着我还活着,我既护不住你们,我留你们作什么?”
老太太流泪道,“这又是谁教他的话?你们不知道他是个实心眼的?你们这不是在要他的命吗?”边哭,边捶着床。
王夫人在一旁垂泪,此时也是有些心灰,又听到宝玉在喊晴雯的名字,“我去跟太太说,你并没有做什么,我求太太要你进来”,王夫人便又有些后悔,谁知这会子袭人道,“二爷,您醒醒,晴雯她是个没福的,她已经不在了,您醒醒!”
宝玉“啊”了一声,一脚踹在她身上,身子往后一倒,两眼一翻,竟晕过去了。
老太太和王夫人顿时如被人踹中了心窝子,大哭大嚎起来,恰好黛玉过来,李觅忙过去,给宝玉把了一会儿脉,道,“老太太太太别急,二爷这症乃是急痛迷心,并不妨碍的。”
说着,便取出了身上常备的银针,在宝玉的几处穴位上扎上,片刻功夫,宝玉方悠悠转醒,看到黛玉在旁边,眼里流下泪来,“林妹妹,我该怎么办才好?”
黛玉淡淡的,道,“你日常说你半点不得做主,盖因你身上既无功名,说话行事也并不沉稳,舅舅舅母和外祖母又如何敢让你做主?从今往后,你还是好生读书,早早进学,将来方可行事自如,再无人干涉!”
王夫人听了难免落泪,拉着黛玉的手,“好孩子,不怪都说你懂事,看在老太太和我的份上,你还该时时教导他才好!”
黛玉拍拍王夫人的手,不动声色地抽了出来,“舅母言重了,宝二哥哥虽不通世理,不计较人情,全因他一颗赤子之心,这着实难得,未尝不好,只这样的人一向为世俗所不容,舅舅才多有鞭挞,为的是他能改。”
“好孩子,难为你明白,我又何尝不知,如今你珠大哥哥为庶务所累,他要是再不长进,我还有什么盼头?”
一时,宝玉稍安,老太太和王夫人自己回房去,偏王夫人非要把黛玉留下,叫她好生劝着宝玉,黛玉便稍微留一留,只等片刻后自己也走。也是因宝玉素来也是疯一阵魔一阵,少有正常的时候,黛玉也就不放在心上。
偏偏,薛姨妈知道了,与宝钗前来探病,见黛玉在,薛姨妈不由得拉着黛玉的手,“我的儿,你宝二哥哥多亏了你劝着,才清醒些,难为都说你懂事。”
黛玉笑着让座,“我也是舅母千般叮嘱才留在这儿的。宝二哥哥也不是我说了什么他才这样,要说清醒,也是他自己清醒,他要不醒,谁又喊的醒他呢?倒是宝姐姐,你来了,也好换我回去歇会子!”
说到这里,她又笑道,“对了,听说姨妈家薛大哥哥要娶媳妇了,不知说的是哪家的?”
薛姨妈忙笑道,“说起来,林丫头也不知有没有听说过,与我们家也是颇有渊源的,原是老亲,且又和我们是同在户部挂名行商,门第也相当。他们家如今太爷也没了,只有老奶奶带着一个亲生的姑娘过活,你薛大哥哥上次出门贸易,顺路到了他家,他们家老奶奶瞧着欢喜得不得了,这门亲事就这么准了。”
黛玉皱了皱眉头,问道,“可是‘桂花夏家’?听说有几十顷地独种桂花,凡这长安城里城外桂花局俱是他家的,连宫里一应陈设盆景亦是他家贡奉,不知是也不是?”
宝钗素是个会察言观色的,忙过来,牵了黛玉的手,问道,“好妹妹,正是这家呢,连你也听说过的么?”
黛玉笑了一下,端起茶盏来,抿了一口,“说起这家,我还真是略有耳闻,不过也都是道听途说,不当一回事的。姨妈家里做成这样的亲事,哪有不着人打听一番的?俗话说,娶妻娶德,若是买个不好的妾回来,横竖转手就可卖了,这正妻之位,是马虎不得的,姨妈岂有不谨慎的道理呢?”
她又笑着对宝钗道,“宝姐姐,你说,我才多大的岁数,才见了几个人?哪里就知道好歹了?”
黛玉走后,宝钗便与薛姨妈道,“妈,这门亲事,不如还是找妥当人去寻访寻访才好。”薛姨妈也说是。
谁知薛蟠自见了夏家姑娘后,一颗心已是落在了人身上,说又是长得好,还会作诗,务必要叫薛姨妈去求了来。薛姨妈与这边王夫人熙凤一商议,只说婚姻之事实在是难说准的,贵在是两人看对眼,这婚事,即便黛玉提醒过,也依旧是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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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还催得急,年底前就娶进了门。正日子上,黛玉随了老太太去那边喝喜酒,偏薛家也是个不讲究的人家,竟把尤氏姐妹也请了过去吃酒。黛玉正与珍大奶奶一块儿说话,尤二姐与尤三姐过来了,与自家长姐见面,一双眼睛也不知怎地往黛玉身上瞟。
黛玉斜睨了一眼,与尤氏道,“珍大嫂子,回头你来老太太这边来,我再与你说话。”尤氏起身送了她走,只听得那尤二姐在身后问道,“想必这就是你们家那要嫁进皇家的那个?”
尤氏与这两个也不是嫡亲的,不好在她面前说什么,只打了个照面,便走了。尤二姐则一直追随着黛玉的背影,看她头上戴的金碧玺穿珠点翠面簪,两边各簪着金嵌珠宝凤簪,云风暗花缎窄褃袄,底下是四合如意云凤织金缎面裙子,一双满绣百鸟朝凤绣鞋上,两颗拇指般大小的珍珠,随着她走动颤巍巍地摆着。
尤三姐见姐姐看呆了,问道,“姐姐在瞧什么?”
尤二姐朝正面席上陪在老太太跟前的黛玉指了指,“在看那位呢,且看她,便知人与人果真是同人不同命,想你我姐妹,再看看她,便觉人一生实在是没什么想头。”
尤三姐却没想这么多,“我今日又看见他了……”
正说着,便看到薛蟠领着一人进来,尤三姐一眼望去,可不是酥了,只觉着心里无数滋味一齐涌上来,但见薛姨妈迎了过去,将柳湘莲领到了老太太跟前,“老太太,常日家说蟠儿这次多亏了柳家哥儿搭救性命,如今二人结了生死兄弟,特领来老太太瞧瞧!”
柳湘莲便朝老太太行了礼过去,老太太叫人领到跟前好生看,见着实是个俊俏后生,虽生的略有些腼腆,可气质风度实在不差,便道,“是个好孩子。”又听说柳湘莲原是世家后人,只因父母双亡,如今浪迹天涯,虽薛家与他在京中也备了房舍家产,却没有个贤内助,老太太忙问熙凤道,“可有合适的女孩儿,叫聘了去,以后也好安生过日子!”
熙凤还在可劲儿想,尤氏姐妹已是凑上前来,眼见尤二姐拼命在拉尤氏,往尤三姐身上指着,黛玉便笑道,“若论起一人,我身边倒是有个合适的,就怕柳大爷瞧不上呢!”
柳湘莲朝黛玉看过来,见她风流婉转,已是脸一红,垂下眼帘,行礼道,“若姑娘果真有好的,将来成夫妻,当感恩不尽!”
尤三姐愤愤地朝黛玉瞧过来,熙凤已是笑着拉黛玉道,“哎呦,好妹妹,你才多大,就跟人做起了冰人来,你也不怕人笑话!”
黛玉笑道,“凤姐姐真是好笑,难道这种事我还会主动去说不成?想当初我要把我跟前的五榴嫁了,还是找的宝二哥哥帮的忙呢,如今你们这么多人在跟前,难道还要我亲自开口不成?说起来,还是老太太给我的人,外祖母,您就亲自帮我指了这事如何?”
贾母已是乐呵呵的,薛姨妈也在跟前凑趣儿,问黛玉,“想是姑娘身边的紫鹃姑娘?人品儿,容貌儿,都是没的话说的,若果真如此,也是柳家哥儿的好福气!”
黛玉摇摇头,道,“不是紫鹃,她将来出阁,连我也做不到主的。是另一个。”便问柳湘莲,“我跟前的虽是丫鬟,寻常我也都舍不得的,她们跟了我一场,将来都要放出去,也会陪一笔嫁妆,不比寻常人家的少了,也不知柳大爷会不会嫌弃?”
柳湘莲如何肯嫌弃?他忙拱手道,“姑娘身边的自然是兰心蕙质的,若能得青睐实是三生之幸,还请姑娘务必理会,万分恩赐!”说着,解下了身上的鸳鸯剑奉上,“此乃鄙家中传代之宝,万不敢擅用,还请收留,做文定之物!”
见此,尤三姐恨不得上前去抽出那剑,一把抹向自己的脖子。偏,黛玉还不亲自收,她身边闪出一个婆子来,取了那剑去,握在手里。
不过三天,薛家便传来丑事,这夏金桂年方十七,虽也识文断字,却着实不是个识理守德的,薛蟠跟前也有两个屋里人,进门便磋磨了一顿,偏那薛蟠是个没气性的,因图她新鲜,处处言听计从,把两个屋里人每日里非打即骂,家里鸡飞狗跳,气得薛姨妈后悔不跌。
贾府这边,一连几日都有官媒拿了庚帖来求亲,原是孙家来求迎春的,之前也来过,因政老爷才回了家,骨肉才完聚,怕一时说了亲后伤了心,才婉拒了去。这一次,邢夫人派人过来说,要把迎春接回家去住几天,好备那边来人相看。
迎春过来辞,黛玉才知道,忙问道,“可是大同孙家?是叫孙绍祖的那个?”老太太觉着疑,又薛姨妈过来说过好几次,后悔当日没去打听打听,老太太更是上心了,王夫人问黛玉,“姑娘怎地知道的?”
“自然是知道的!”她也不避忌,当着迎春的面,“听说过好多次了,是个人品极败坏的,再想不到大舅舅会想到结这样的一门亲事,只恐二姐姐这一去,便是落狼窟虎穴,丢了性命也未可知!”
见黛玉说得这般厉害,迎春已是吓得魂儿都快丢了。只黛玉素来是个极为稳重知礼的,人断无不信,王夫人便问,“姑娘可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或是舍不得你二姐姐出阁才编出的这番话吧?”
黛玉犹豫不决,李觅便在跟前说了,“舅太太,姑娘至不济也不会耽误了姐妹的婚事,实在是听说一味好色,好赌酗酒,家中所有的媳妇丫头没有躲过他手的。且又听说那边大老爷欠了孙家五千两银子,才做成了这桩婚事,若果真如此,二姑娘过去还有活路的?”
老太太和王夫人已是惊愣得说不出话来,迎春更是哭倒在了老太太跟前,求老太太千万不要让她过去,便是这辈子留在家里也不肯去了。老太太忧心不已,只好叫人去跟邢夫人说,“相看也不急着这一两日,且叫她先陪陪我,再放她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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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春方留在了老太太屋里,既不叫回那边去,也不叫回园子里去,她虽是个木头一样的人儿,却也不是个傻子,一心陪着老太太,竟寸步不离。
才过了两日,谁知,到了第三日上,五更天里,黛玉还没有起身,就听到外头不太平起来,她惊醒了过来,李觅生怕她又跟从前那般受了惊吓,连衣服都没披着过来,将她搂在了怀里,“姑娘,无事,别惊慌,紫鹃已出去瞧去了。”
黛玉怕李觅冻着了,叫人把她的衣服拿过来穿上。幸而黛玉一向不爱盖很厚的被子,屋里的地龙烧得旺,屋里暖和。李觅才把衣服穿好,紫鹃一阵风地进来,惊慌失措道,“姑娘,昨日一晚,宁国府和赦老爷那边被抄了,如今全部都下了大狱了,可怜咱们这边竟半点都不知道,还是今日打扫的婆子觉着不妙过去一看,才报到这边来的。”
黛玉也是呆了,好半天才问出声来,“说了是为什么事?”
“黄芦过来了,说是有话要回姑娘,姑娘可叫他进来?”紫鹃担心自己说不清楚,忙道。
黄芦进来,在屏风外头跪下,也不敢抬头,“回姑娘,奴也是才钟顺过来递话,宁国府那边是因昨日夜里薛蟠与仇都尉的儿子,因了一个打起来,薛蟠把仇都尉的儿子给打瘸了,仇都尉告到了御前,说宁国府日夜聚赌,纵容亲戚行凶,引得世家子弟堕落,陛下这才着锦衣卫来把宁国府抄了。”
他顿了顿,又说起这边,“偏咱们老爷之前给陛下上了密奏,告贾雨村在应天府那边贪赃枉法,谁知不知怎地牵扯到了赦老爷买石呆子的扇子,是贾雨村设了个法子,讹他拖欠了官银,拿他到衙门里去,说所欠官银,变卖家产赔补,把这扇子抄了来,作了官价送了来。皇上一时震怒,说既是这般喜欢抄人的家,那就叫他也尝尝被人抄家的滋味。”
黄芦伏在地上,听屋里半天没有声音,斟酌着道,“八爷的意思,咱们老爷弹劾贾雨村牵连到赦老爷那边的事,一时是包不住的,恐这边府上为难姑娘,便说请娘娘下旨,将姑娘接进宫里去住些日子。”
黛玉想了想,摇摇头,“不怕,你回去跟八爷说,这边人且为难不得我,只请他务必周全,让他无论如何帮忙保住荣国府的爵位,不叫把爵位蠲了,旁的事,暂且不怕!”
黄芦回去,把黛玉的话说了,云臻本准备奔走一番,宫里皇帝给贾府这边定罪时,在朝堂上道,“林爱卿也算是大义灭亲了,朕也不能叫他不好和他岳母交代,贾赦一等将军的爵位如今就着落在他儿子贾琏头上,叫他务必谨慎行事,遵章守法,不得步他父亲的后尘!”
“只……”黄芦迟疑了一会儿道,“栊翠庵里的妙玉,昨日晚也一并不见了!”
黛玉歪在了床上,有些傻了。李觅担忧不已,摆手叫黄芦下去,过来,坐在床沿,安慰道,“姑娘瞧这事,也绝不是一件两件能成这样的,必定是堆起来的。俗话说的话,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姑娘一向是个懂理的,怎地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黛玉抓住李觅的手,难免有些害怕,“嬷嬷,可我如今该怎么办才好?虽说爹爹只是弹劾贾雨村,可如今到底大舅舅一家是因爹爹而落得这般下场,他们若是不讲理的,我又怎么办?我也不能一走了之,如今我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了!”
李觅道,“姑娘怕什么?宁国府那边还撕扯不清呢,那爵位还不是因为薛家弄没了的。这边,皇上没有虢夺了爵位,谁还瞧不出看在姑娘的份上?”
宫里,散朝后,文武百官们鱼贯而入。皇子们出去得最晚,云臻退到了一边,如从前一样,待太子和皇兄们离开后,他才走在最后。太子却在他跟前停了下来,“恭喜八皇弟了!”
众皇子不解,云臻也同样不解,疑惑地抬起头来,太子笑了一下,“林大人不愧是探花出身,一身书生清贵,便是身为粮道,也不忘为朝廷稽查百官,忠尽职守!”
云臻连忙低下头去,“太子殿下说恭喜臣弟,实在是言重了,林大人虽是臣弟岳丈,然在朝中做事为的是国与民,恭喜二字,实在是不敢当!”
太子道,“前儿,太子妃还说请八弟妹到东宫赏花,可偏偏说八弟妹身子骨不好,没来成。也不知如今好了没有?”
那也不知是多久前的事儿了,若黛玉现在还不好,那还了得?
云臻恭敬道,“她打小儿身子骨生得弱些,幸而调养得还好。先前是染了些风寒,虽好了,只因赐了婚如今反不便出门,也就母妃偶尔召见她才出门子。”
太子抬脚欲走,想起一事来,又转过身来,“弟妹是住在荣国府的吧?如今那边抄了,她可便于住在哪里?若不方便,依我说,不如住到永昌公主府上去,还能不细心帮你照看着?”
太子出生皇后便薨了,打小儿他被养在永昌公主的母妃膝下过,与永昌公主感情深厚,彼此来往密切。
云臻忙道,“多谢太子殿下好意,只林家两边都有长辈可依侍,怎好没有过门,便住到这边来?”
皇帝进了东配殿,夏守忠奉上茶来,皇帝问起,“才太子和小八在殿里说了些什么?朕看小八一向守礼,太子又因何咄咄逼人?”
夏守忠把话说了,皇帝沉吟片刻,“林如海在南边多少年了?”
“快十二个年头了!”
“是该回来了!他打小儿与朕一起长大,陪着朕读了好些年书。从小儿读书,他就数我们几个中最强的,那会儿不管是我还是皇弟都不喜他,因他每每总被父皇拿来训斥我们。如今,他是朕的儿女亲家,那边的事也料理得差不多了,也该回来了。”
又问,“小八的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夏守忠道,“回陛下的话,定在来年八月二十三呢,钦天监定的日子,陛下还说,过了中秋又可一乐!”
才过了两日,谁知,到了第三日上,五更天里,黛玉还没有起身,就听到外头不太平起来,她惊醒了过来,李觅生怕她又跟从前那般受了惊吓,连衣服都没披着过来,将她搂在了怀里,“姑娘,无事,别惊慌,紫鹃已出去瞧去了。”
黛玉怕李觅冻着了,叫人把她的衣服拿过来穿上。幸而黛玉一向不爱盖很厚的被子,屋里的地龙烧得旺,屋里暖和。李觅才把衣服穿好,紫鹃一阵风地进来,惊慌失措道,“姑娘,昨日一晚,宁国府和赦老爷那边被抄了,如今全部都下了大狱了,可怜咱们这边竟半点都不知道,还是今日打扫的婆子觉着不妙过去一看,才报到这边来的。”
黛玉也是呆了,好半天才问出声来,“说了是为什么事?”
“黄芦过来了,说是有话要回姑娘,姑娘可叫他进来?”紫鹃担心自己说不清楚,忙道。
黄芦进来,在屏风外头跪下,也不敢抬头,“回姑娘,奴也是才钟顺过来递话,宁国府那边是因昨日夜里薛蟠与仇都尉的儿子,因了一个打起来,薛蟠把仇都尉的儿子给打瘸了,仇都尉告到了御前,说宁国府日夜聚赌,纵容亲戚行凶,引得世家子弟堕落,陛下这才着锦衣卫来把宁国府抄了。”
他顿了顿,又说起这边,“偏咱们老爷之前给陛下上了密奏,告贾雨村在应天府那边贪赃枉法,谁知不知怎地牵扯到了赦老爷买石呆子的扇子,是贾雨村设了个法子,讹他拖欠了官银,拿他到衙门里去,说所欠官银,变卖家产赔补,把这扇子抄了来,作了官价送了来。皇上一时震怒,说既是这般喜欢抄人的家,那就叫他也尝尝被人抄家的滋味。”
黄芦伏在地上,听屋里半天没有声音,斟酌着道,“八爷的意思,咱们老爷弹劾贾雨村牵连到赦老爷那边的事,一时是包不住的,恐这边府上为难姑娘,便说请娘娘下旨,将姑娘接进宫里去住些日子。”
黛玉想了想,摇摇头,“不怕,你回去跟八爷说,这边人且为难不得我,只请他务必周全,让他无论如何帮忙保住荣国府的爵位,不叫把爵位蠲了,旁的事,暂且不怕!”
黄芦回去,把黛玉的话说了,云臻本准备奔走一番,宫里皇帝给贾府这边定罪时,在朝堂上道,“林爱卿也算是大义灭亲了,朕也不能叫他不好和他岳母交代,贾赦一等将军的爵位如今就着落在他儿子贾琏头上,叫他务必谨慎行事,遵章守法,不得步他父亲的后尘!”
“只……”黄芦迟疑了一会儿道,“栊翠庵里的妙玉,昨日晚也一并不见了!”
黛玉歪在了床上,有些傻了。李觅担忧不已,摆手叫黄芦下去,过来,坐在床沿,安慰道,“姑娘瞧这事,也绝不是一件两件能成这样的,必定是堆起来的。俗话说的话,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姑娘一向是个懂理的,怎地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黛玉抓住李觅的手,难免有些害怕,“嬷嬷,可我如今该怎么办才好?虽说爹爹只是弹劾贾雨村,可如今到底大舅舅一家是因爹爹而落得这般下场,他们若是不讲理的,我又怎么办?我也不能一走了之,如今我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了!”
李觅道,“姑娘怕什么?宁国府那边还撕扯不清呢,那爵位还不是因为薛家弄没了的。这边,皇上没有虢夺了爵位,谁还瞧不出看在姑娘的份上?”
宫里,散朝后,文武百官们鱼贯而入。皇子们出去得最晚,云臻退到了一边,如从前一样,待太子和皇兄们离开后,他才走在最后。太子却在他跟前停了下来,“恭喜八皇弟了!”
众皇子不解,云臻也同样不解,疑惑地抬起头来,太子笑了一下,“林大人不愧是探花出身,一身书生清贵,便是身为粮道,也不忘为朝廷稽查百官,忠尽职守!”
云臻连忙低下头去,“太子殿下说恭喜臣弟,实在是言重了,林大人虽是臣弟岳丈,然在朝中做事为的是国与民,恭喜二字,实在是不敢当!”
太子道,“前儿,太子妃还说请八弟妹到东宫赏花,可偏偏说八弟妹身子骨不好,没来成。也不知如今好了没有?”
那也不知是多久前的事儿了,若黛玉现在还不好,那还了得?
云臻恭敬道,“她打小儿身子骨生得弱些,幸而调养得还好。先前是染了些风寒,虽好了,只因赐了婚如今反不便出门,也就母妃偶尔召见她才出门子。”
太子抬脚欲走,想起一事来,又转过身来,“弟妹是住在荣国府的吧?如今那边抄了,她可便于住在哪里?若不方便,依我说,不如住到永昌公主府上去,还能不细心帮你照看着?”
太子出生皇后便薨了,打小儿他被养在永昌公主的母妃膝下过,与永昌公主感情深厚,彼此来往密切。
云臻忙道,“多谢太子殿下好意,只林家两边都有长辈可依侍,怎好没有过门,便住到这边来?”
皇帝进了东配殿,夏守忠奉上茶来,皇帝问起,“才太子和小八在殿里说了些什么?朕看小八一向守礼,太子又因何咄咄逼人?”
夏守忠把话说了,皇帝沉吟片刻,“林如海在南边多少年了?”
“快十二个年头了!”
“是该回来了!他打小儿与朕一起长大,陪着朕读了好些年书。从小儿读书,他就数我们几个中最强的,那会儿不管是我还是皇弟都不喜他,因他每每总被父皇拿来训斥我们。如今,他是朕的儿女亲家,那边的事也料理得差不多了,也该回来了。”
又问,“小八的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夏守忠道,“回陛下的话,定在来年八月二十三呢,钦天监定的日子,陛下还说,过了中秋又可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