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城驻地军方大院。
一辆挂着军牌的黑皮汽车驶入,停在行政楼的大门前。
北平城正规军第十八师的主力团团长张龙揉了揉越来越雄伟的肚子,然后推门走了下来,仰头看着行政楼顶端的国徽,微微眯了眯眼睛,觉得有些刺眼。
带着警卫员走进行政楼,张龙低头掏出一根烟点上,然后瞥了一眼向他行军礼的门卫,摆了摆手,说道:“邹师长、徐参谋长他们都到了么?”
门卫军姿挺直,目视前方,朗声道:“报告团长,邹师长很早就到了,徐参谋长还没到。”
张龙摸了摸肚子,哈哈一笑,说道:“老徐一直都说我懒惰成性,没想到我今天起个大早到了,他却还在温柔乡当中,舍不得出来。”
门卫顿时头冒虚汗,不敢接这个话茬,只能装作没听见的样子。
说曹操曹操就到,张龙的话音刚刚落下,一道浑厚的声音就在他背后响起:“张团长,背地里说人闲话,不好吧!”
张龙转头望去,便看见穿着一身笔挺军装的徐天踏步走来,停在他的身边。
张龙微微一笑,说道:“老徐,今天你可是起晚了,比我晚到一步。”
徐天神色平静,说道:“张团长若是愿意早到,不妨以后天天早到,顺便激发一下主力团懒散的军律。”
张龙直接被怼了一句,也没有在意,笑着说道:“老徐,你可是说笑了,我们第十八师主力团一直都是勤奋训练,刻苦操劳的楷模,何时懒散过。”
“希望如此。”
徐天瞥了他一眼,然后视线转向他的肚子,说道:“你们主力团是受师长的直接管辖,我一个参谋自然管不到你们的头上,不过我还是想问一句,张团长,你现在还能再上战场了么?”
张龙摸了摸肚子,笑眯眯的说道:“当然能,老徐可不要小看老兄弟我。”
话不投机半句多,徐天没有再说话,扭身沿着楼梯走上。
张龙依旧一副笑眯眯的模样,看起来非常和善,看了一眼徐天的背影,等了一会儿,才带着警卫员走上去。
到了办公室,张龙环顾过在场的属下,忽然发现好像少了一个人,不由得微微皱眉,说道:“李锐跑哪去了,怎么不在这?”
一名穿着军装的少尉军官报告,说道:“报告团长,李少尉今天还没来,应该是起晚了吧!”
“起晚了?”
张龙自言自语了一声,随即对众人说道:“行了,都回去工作吧!”
回到上校级别的独属办公室,张龙坐在柔软的座椅上,神色有些忧虑,自言自语:“江口平川的生活作息一直都很规律,平时也没出现过迟到的先例,今天怎么......”
军方少尉李锐,自然就是日本间谍江口平川在中国的明面身份。
如今李锐首次没有在工作时间之前出现,顿时让张龙遐想颇多,心有忧虑,生怕自己刚刚转换不久的身份被暴露。
可转而一想,张龙又觉得自己的神经过于敏感多虑了,江口平川在国军的直属长官就是自己,只要自己不说出江口平川的间谍身份,别人谈何而知。
一念至此,张龙的神经慢慢放松了下来,随便交代给门外的警卫员一句话。
“李锐到了之后,让他来见我。”
“是,团长。”
......
......
与此同时,在北平城一处非常偏僻的地方。
这里有一个暗无天日的地下室,在地下室潮湿的环境里,散发着难闻的恶心气味,令人作呕。
地下室的铁门忽然打开,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落在一个四肢被绑在铁架上的散发男人身上。
秦修文在门口看了一眼,然后沿着楼梯走了下来,随便搬过来一个木凳,坐在江口平川的面前,看着他满身狼藉的伤痕,笑着说道:“明朝时期,这里是一位三品国务大臣私自建立的一处地牢,专门用以惩罚仆人和仇人,后来府邸被封,这个地牢也就被遗忘了,沉寂了大约有五百年的历史,如今再度重开,不知道江口君对这里还满意么?”
前世在得知自己肺癌晚期之后的旅行当中,秦修文曾游历过这处古迹,在导游绘声绘色的描述当中,对这里的记忆颇为深刻。
如今恰逢回到民国时期,他就自行将这处隐藏了近五百年的地牢重新开启了,充作审讯室来用。
经历过一夜审讯的江口平川颤了颤睫毛,缓缓张开青肿的双眼,透过那丝轮廓看清秦修文的脸,顿时溢出仇恨的光芒,嘴角一咧,鲜血直接溢出,说不出的凄惨。
江口平川上气不接下气的吐声说道:“呼,高乔......上清,你......放弃吧,你想要......的消息,我一定不会......告诉你,一定......不会......”
秦修文的笑容微冷,说道:“这不是我想要的正确答案。”
江口平川凄惨至极的哈哈一笑,索性闭上眼睛,一言不发,任由天命。
秦修文冷哼一声:“冥顽不灵。”
江口平川只是笑了笑,一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样子。
秦修文自然知道对付这种间谍特工,只是通过逼问、恐吓是突破不了他的心理防线的,所以在这个基础上还要加上严刑拷打。
秦修文没有一丝一毫的手软,神色冷漠的从地上拿起一桶已经发臭的脏水泼在江口平川伤痕累累的身躯上。
“啊~”江口平川顿时间面容扭曲,仰头痛吼一声,随即又是瞪着泛红的眼睛盯着秦修文,大口喘息着粗气,强行忍耐着身躯上的痛苦。
秦修文眼睛都不曾多眨一下,仿若是一个冷血的刽子手,依旧笑着说道:“水里我加了少量的盐,江口君感受如何?”
“呵......”
江口平川忍耐着不断传递到大脑的痛痒之感,轻蔑一笑,费力说道:“高乔上清,你也是经历过军事训练的特工,应该知道严刑逼供对我们来说,是不会起作用的,你何必做无用功呢......”
“无用功......”
秦修文冷漠的笑了笑,看着他明显透露出痛苦的双眼,说道:“我从来都不相信有人能够抗住肉体上的折磨,你能坚持到现在,只能说明你的意志力很强,但以你强大的意志力,你又能坚持多久呢?”
江口平川眉毛跳了跳,肿成一条缝隙的眼睛用力的睁大,怒声说道:“高乔上清,你真是疯了,你究竟要干什么?”
秦修文摇了摇头,笑道:“疯了么?还没有!”
话落,扭身拿起一根长长的铁钳子,走到江口平川的面前,控制住他不断挣扎的手掌,按住他的一根手指,缓缓地在指甲下扎了进去。
十指连心,那种强烈的痛苦顿时让江口平川的脸色一块青一块白,双眼上翻,不断的发出哀嚎。
折磨还没有结束,一根,两根,三根......,直到第十根插在江口平川的指甲里。
江口平川近乎痛得昏厥过去,身躯不断的颤抖,哀嚎不断,气息愈加衰弱。
无视掉他的表现,秦修文神色冷漠的看着他,平静的审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江口平川费力的睁开眼睛,任冷汗侵入了双眼,嘴角的弧度上升,充满了讥讽。
秦修文像是没看见,继续说道:“你潜入北平城驻地军队的目地是什么?”
“......”
“你的上线是谁?”
“.......”
“你的下线有几人,分别是谁?”
“......”
“你对张龙的策反任务,进展到了哪一步?”
“......”
从昨夜开始,反复无数次过的问题再度响起,与之前一般,没有任何回应。
秦修文微微皱眉,感觉非常不耐烦的站了起来,低头俯瞰着江口平川的脸,抬手勾起他的下巴,双眼紧紧地盯着他的双眼,缓缓说道:“江口君,你如果给了我准确的回应,我就会放你一条生路,这个买卖,如何?”
江口平川咧嘴一笑,说道:“高乔上清,你当我是傻子么,我要是说了,还能有命在?”
秦修文低头敲了敲插在江口平川手指里的十根铁钳,给他带来难以承受的痛苦,一脸的狰狞:“不说,就是死,为什么不赌一赌自己的性命呢?”
江口平川痛的身躯不断痉挛,大口的喘息着,精光发散的双眼看着秦修文,已经濒临昏迷的状态了:“高乔......上清,你......究竟......要干什么?”
秦修文歪着头,说道:“干什么?我现在做的还不是很明显么?”
“呼,你.......如果想要.......功劳,何必冒着.......被特高课责罚的风险.......到我这里抢夺,咳咳.......以你的能力,这种功劳.......对你来说......不是唾手可得......的么?”
秦修文微笑说道:“看来江口君是猜测错了我的目的,重申一下,我对你的功劳不感兴趣,我只对你的上线、下线、任务感兴趣,江口君若想免收皮肉之苦,不妨开口说说。”
江口平川怒火中烧,不断的在铁架上挣扎,即便是承受着痛苦,吐出一口血沫,面目狰狞的怒吼道:“高乔上清,你要背叛大日本帝国不成,违反军律,私自对同伴动刑,罪大恶极,即便你的贵族身份也保不住你!”
“别喊。”
秦修文不耐烦的抠了抠耳朵,对着手指吐出一口气,视线瞥着江口平川狰狞的面孔,说道:“背叛?是谁和你说过,我会服从日本人的管理。”
江口平川怔了一下,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秦修文拍了拍手,露出人畜无害般的微笑,说道:“重新认识一下,我叫秦修文,来自中国。”
此言一出,江口平川彻底愣住,只觉得浑身坠入九天寒域,寒风刺骨,冰冷恐怖。
北平城军方驻地,行政楼。
上校级别的直属办公室,一整天无所事事的张龙坐在座椅上,瞥了眼原封未动的军方文件,然后起身来到窗边,看着下方在训练场挥舞汗水的士兵,神情有些恍惚,仿佛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多少年前,自己也是在战场上抛洒热血的战士,骁勇好战,是众多战友敬佩的对象。可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肩上的军衔升了,胸前也挂着军勋,但胸腔里的热血却好像是变冷了。
摸了摸膘肥的肚子,张龙心里突然出现一丝悔意,或许在当时得知李锐身份的时候,他应该立刻禀告给师长,杀敌以证自己的军心,而不是受利益驱动,成为一个卖国贼。
神色复杂的叹了一口气,张龙动摇的心境渐渐稳定了下来,他知道如今已经踏在日本的船上,注定是回不过头了。
况且,日本人那边源源不断送过来的惊人利益,也让他不想回头。
张龙低头看着训练场里面的军人,说不出什么意味的笑了笑,扭身回到座椅上,闭眼坐了一会儿,拿起桌上的通讯电话,拨通过去:“我是张龙,李锐少尉还没有到么?”
“报告团长,李锐少尉今天还没有到军部。”
张龙微微皱眉,说道:“今天李锐可曾给军部打过电话,申请请假了么?”
“没有,不过这段时间李锐少尉的心情似乎不错,可能是突然有事,脱不了身吧!”
这种案例在国军里面还是很常见的,一般在第二天写个书面报告交上来就行了,也没有多少人当一回事。
“行了,那就等李锐少尉到了之后,让他来见我。”
“是,团长。”
挂了电话之后,张龙抬起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时钟,心境有些不安,现在都已经是接近工作结束的时间了,李锐还没有出现,也没有给军部这边一个消息,不知道是不是真出了什么意外。
随着时间的推移,张龙的内心愈加惶恐不安,后背渗出一层冷汗,甚至已经做好了撤逃的想法,就怕李锐一旦暴露,把自己给牵连进去。
一旦东窗事发,他将四面楚歌,没有任何活路。
在紧张、煎熬的情绪下,张龙不一会儿就抽了一盒烟,烟头将面前的烟灰缸堆满,无不诉说他此刻的心情。
“去江口平川的住所看看,如果他不在,不,如果他明天还不出现,也没有消息传来,我就立刻离开北平城。”
张龙的内心迫切,但同时也有一种侥幸心理,如果江口平川真的是被事情拖住了呢?一旦自己冒然消失,军部这边一定会严查,到时候自己的身份也就暴露了。
想到就做,他此刻的心情拖延不得,整理了一番军装,就打算离开军部,前往江口平川下落的住所。
当然,他一定不能穿着军装去,必须隐蔽行踪,万一江口平川真的暴露了呢?自己岂不是送货上门?
未等他出门,办公桌上的电话忽然响了,把张龙吓了一跳。
此时此刻,他的内心正处于敏感阶段,看见突然响起的电话,遐想颇多,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接了起来,保持正常的腔调:“你好,这里是正规军第十八师主力团团长办公室,我是张龙。”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不卑不亢的声音:“张团长,您好,我是师座办公室的通讯员,冒然打扰,还请见谅。”
“师座办公室。”
一听是来自师长办公室,张龙内心的紧张立刻提到极致,耳边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跳声的回响,头冒虚汗,嗓子都变得干涩起来:“师座是有事找我?”
“是的,师座让我通知各位校级军官,上级在北平城的战略部署正式发布,需要召集主要负责军官展开会议,事关党国重要部署,张团长务必到位。”
听到是工作事宜,张龙顿时松了一口气,转而又是注意到北平城的最新战略部署,心中一动,有些贪婪的想着,这个战略部署如果交给日本人,自己会得到多大的利益。
张龙摸了摸肚子,笑道:“好的,劳烦禀告师座,张某稍后就到。”
“好的,张团长。”
挂断了电话之后,张龙神色难掩兴奋,甚至将江口平川的事情都抛到了脑后,迫不及待的出门前往师长办公室。
他刚刚被策反,只提供了一个小情报就获得了两根金条,而今战略部署这么大的情报,日本人说什么也得给他二十根以上的金条吧!
......
......
明朝遗留下来的地牢旧址。
四肢被绑在铁架上的江口平川就像是一堆烂肉,散发着难闻的腥臭味道,严格来说都已经没有了个人样,甚至都没有力气再发出哀嚎。
秦修文就坐在他的面前,俊秀脸蛋上的神色很难看,没有丝毫的怜悯,死盯着他看不出形状的脸,不耐烦的问道:“江口君,你还不肯说么?”
“说什么?”
此时此刻,江口平川的意志已经模糊了,耷拉着脑袋,虚弱至极的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要我说什么?”
秦修文嘴角上扬,眼中冷芒涌动,声音在江口平川的脑海中循环,阴森而又恐怖:“真是一根顽固不化的烂骨头。”
江口平川无力的笑了笑,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和他狡辩。
秦修文从一旁燃烧的木炭堆里拿出一根很长的铁烙,烧得通红的铁片就那么印在他的胸前,顿时传出滋啦滋啦的声音,一股烧焦的腥臭味弥漫在这处暗无天日的地牢当中。
“啊......”江口平川的身躯不断地痉挛,强烈的痛楚令他传出很低的哀嚎,随之而起的就是费力的咳嗽声。
“还不说么?”
秦修文对此视若无睹,目光异常的冷漠,动作没有迟缓的将一杯盐水泼在他的身上。
江口平川一阵哀嚎,然后发出一道极低的声音:“你想问什么?”
秦修文微微眯着眼睛,笑了:“终于肯说了么?”
江口平川大口喘息着,没有说话。
秦修文重新坐在椅子上,看着没有了人样的江口平川,惋惜的摇了摇头,说道:“江口君,早说不就好了么?何苦遭这个皮肉之苦。”
江口平川扯了扯嘴角:“呵呵......”
秦修文神色一正,漠然问道:“姓名。”
“你知道的......,江口平川。”
“隐藏在中国的姓名。”
“假的。”
秦修文又是一杯盐水泼在江口平川的身上,俯身看着他,冷漠说道:“老老实实的配合我,知道么?”
“嘶......”
江口平川抽着冷气,勉强的笑了笑,然后点了点头。
秦修文再度问道:“中国姓名。”
“刘永志。”
“上线是谁?”
“松井广田。”
秦修文眼睛眯了一下,说道:“下线是谁?”
江口平川费力的抬起头,咧嘴笑了笑,露出残缺不堪的牙齿,说道:“同伴不问么?”
秦修文神情冷漠,说道:“说。”
“小野三太、流枫准良、藤原千代......”
秦修文神色微动,更显冷漠,猛地抬起手一只手。
“啪。”一记响亮的巴掌落在江口平川的脸上。
秦修文微微俯身,眼神里充满了阴鹭,淡淡说道:“耍我?”
“不想听么?”
江口平川吐出一颗沾着血的牙齿,对秦修文虚弱的笑了笑,说道:“还有一个叫高乔上清,他可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的贵族子弟......”
“啪!”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他的脸上。
秦修文冷漠说道:“江口君,你知道么,你是在拿你的生命冒险。”
江口平川勉强的笑了笑,无力的低下头。
“或者说,你现在本身就是在求死,想让我杀了你。”
在蜡烛昏暗的火花下,秦修文低头擦拭着右手上的血渍,淡漠无情的说道:“可是,你的方法注定是无用的,在我没有从你嘴里得到足够的情报之前,死亡对你来说,只是一种不该有的奢望。”
“咳咳......”
江口平川仍然能笑出来,说道:“没用的,你不如直接杀了我,你我都是接受过训练的特工,清楚的知道想通过肉体的折磨来审讯一名怀揣着信仰的特工,只是一种妄想。”
“信仰?”
秦修文嗤笑一声,说道:“不论在什么时候,信仰都只是一种慰藉,你想靠着一种追不到根源的信仰来扛过刑讯,那才是妄想。”
江口平川摇了摇头,缓缓吐出两个字:“无知。”
“阶下之囚而已。”
秦修文没有动怒,而是当着他的面拿出一个药盒,顿时令江口平川为之瞳孔收缩,浑身发冷,看着秦修文的眼神,仿佛在看着一个魔鬼。
秦修文说道:“在这个时代里,多息磺胺是最好的消炎药,而且真正的乱世还没彻底到来,这种消炎药在市场上还是颇为常见的,所以你不用担心我用刑过量,让你感染去世,当然,身体躯干上的一些损伤,我就没有办法了。”
江口平川用力的挣扎,绝望的发出咆哮:“暴君......”
“谢谢,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秦修文露出笑容,无视掉江口平川的挣扎,注射进入一支多息磺胺,然后看着他绝望的眼神,笑道:“很多逼供的手段你都尝试过了,我还有一种手段,相信你会很感兴趣,并且会因此喜欢上它。”
江口平川挣扎无果,最终服从了命运,看着秦修文,也不知道是对他说,还是对自己说:“没用的......”
秦修文起身介绍道:“这种逼供手段对刀功的水准要求极高,不过我的刀功你放心,我会从你的脸部开刀,渐渐剥下你的皮肤,再向里面灌溉盐水......”
江口平川打了个寒颤。
秦修文没有迟疑,直接拿着一把很薄的刀子站在江口平川的面前,在他的脸上缓缓玩转着刀花,带来冰冷的触感。
秦修文森然笑道:“逼供、疗伤,这是一个循环不息的过程,我有的是耐心。哦,对了,江口君,在未来的几天,你可有什么爱吃的食物想吃呢?”
江口平川闭上眼睛,整个人瘫了下来,仿佛失去了精气神,以极低的声音说道:“我......说......”
秦修文微微一怔,然后收起即将落下去的刀子,看着仿佛失去了信仰一般失魂落魄的江口平川,满意的笑了笑,语气变得柔和下来:“江口君,你终于想通了。”
江口平川闭上了眼睛,失魂落魄的说道:“你问吧!”
秦修文点了点头,坐回木椅上,正色问道:“姓名。”
“日本名字:江口平川,中国名字:李锐。”
“代号。”
“黄狼。”
“潜伏在中国的身份地位。”
“国军正规军第十八师主力团干事,少尉军衔。”
“任务。”
“策反任务,主要目标为第十八师师长邹子涛、第十八师主力团团长张龙、第十八师参谋长林立群等人,策反成功张龙。”
秦修文皱了皱眉,神色变得严肃,居然已经策反成功了么?虽说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他还是有几分恼怒,问道:“策反之后的情报传输几次,以及各自内容。”
“一次,正规军第三十二师团部加强连的长官名单,以及各自习惯和善于分布作战的地点。”
秦修文神色微凝,说道:“这道消息在多久之前传递出去的。”
江口平川始终不曾睁开眼睛,说道:“昨天凌晨三点。”
“上线是谁?”
“特高课情报处直属。”
“下线是谁?”
“两名,代号鼹鼠,身份具体不详,其中一人和我一样都在中国军部,另外一人是日本宪兵部队派来辅佐我行动的,不过这个应该已经被你解决了吧!”
江口平川始终未曾怀疑过秦修文的身手,以他的能力若是潜伏在目标身边的三米以内,完全可以保证一击必杀,就算目标是训练基地的老师松井广田,他也不认为松井广田能活下去。
秦修文点了点头,没有否认,继续问道:“张龙的形象。”
“身高一米七左右,短发,圆脸,单眼皮,小眼睛,爱笑,肥胖,有一个摸肚子的习惯......”
“你现在就将毕业之后的大半年里,你的所有生活都复述一遍。”
“一九三三年毕业之后,我就来到了北平城附近,恰好碰上军队招收青壮,我就顺势加入了第十八师主力团,主力团在一次行动当中遭遇偷袭,我奋力搏杀六人,被张龙看重,军衔便一路提升到了少尉......”
江口平川平淡讲述了从训练基地离开之后的军事生涯,非常枯燥无趣而又危险,但秦修文都在认真倾听,分析着其中的细节和逻辑性,来推断他的话究竟是真是假,一点也没有松懈,最终得出结论,他说的是真的。
获取了足够的情报之后,秦修文将这些情报牢记在心,然后看着不成人样的江口平川,微微沉默。
一连说了很久,江口平川的嗓子变得非常沙哑,抬起头看着秦修文,说道:“我说完了,还有问题么?”
秦修文摊了摊手,说道:“没了。”
江口平川笑了一下,说道:“你需要我潜伏在特高课为你窃取情报么?”
秦修文也笑了,摇了摇头,说道:“需要,但不敢。”
事实果然如他猜想的那样,高乔上清这个日本贵族的身份在日本人那边还是有很大作用的,将来可能作为他对付日本人的一个凭借。
如今他在江口平川面前的身份已经暴露,即便他很需要特高课的情报,也不可能冒这个风险。
江口平川瞳孔收缩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才声音沙哑的开口说道:“可是你之前说过,我如果说了,你会让我活着。”
秦修文说道:“你也说了,那是之前。”
江口平川想要挣扎,眼中燃起面对生的希望,说道:“我想活着,高乔君,你给我一个机会,我回到特高课,一定能拿到让你满意的情报,相信我。”
“相信你?一个日本人?”
秦修文摇了摇头,说道:“看在你提供情报的完整成分,我会给你一个没有痛苦的结束方式。”
“不,不,不......”
“还有,我叫秦修文。”
秦修文说完最后一句话,抬手挥起一道极薄的刀刃,恍如一道极光在江口平川的喉咙之前划过,看着他充满了求饶、仇恨、不甘的双眼,没有做声,扭身离开。
在他身后,江口平川的尸体渐渐冰凉,失去了生机。
地牢的铁门重新关上,这个腥臭的地牢重新恢复为暗无天日的模样,不知再度开启会是何时。
从明朝遗留下来的地牢离开,秦修文看了看坠向西方的红日,没想到这场审讯居然进行了这么久,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低头嗅了嗅身上的腥臭味,秦修文想了想,没有回到家里换身衣服,而是直接来到了北平城的军方驻地,仰头看着庄严气派的军部大院。
江口平川已经失踪了一天的时间,张龙这边不知道有没有察觉,所以秦修文不敢耽搁,直接来到军部进行监督。
可,军部的戒备森严,较比之和顺商会的等级高出不知一级。
和顺商会是外松内紧,而中国军部则是外紧内也紧,管理制度非常严格,秦修文根本没有潜入进去的机会。
此时,秦修文看着戒备森严的军部,有些头痛的扶住额头,他潜入不进去就只能等,等张龙自己出来,可这样一来,自己未免太过被动,中途极有可能出现差错。
江口平川一天不出现,也没有消息,张龙肯定有所怀疑,找不到他的话,极有可能就在今晚出逃。
秦修文也只有这一次可乘之机,错过这次机会,再想要找到张龙,不知道有多困难。
想了想,秦修文也没有办法能够冒然进去,转身走到军部驻地街道对面的一处酒楼,坐在靠近窗边的位置,观察着下方的军部大门。
军部的制度虽是全天制的,但那是针对普通的士兵而言,像是少尉级别以上的军官只要没有公务在身,都可以回到北平城下脚的住处。
从秦修文这个角度看去,可以看见一些少尉级别以上的军官都走出军部大门,但却没有穿着校级军装以上的军官,更没有符合江口平川对张龙形象描述的人,就连肥胖的人都很少见。
在这个贫困潦倒的时代,能找出一个肥胖的人,相当不容易。
等了很久也不见张龙出现,秦修文不禁对自己的推测产生了怀疑,是不是张龙得到江口平川没到军部的消息之后就察觉到了,直接跑了。
可想了想,从北平城老百姓口中了解的张龙应该是一个爱慕虚荣、贪图富贵的人,这样的一个人让他就因为一个很简单的怀疑,而放弃自己现在的身份地位,几乎不可能,除非是得到了什么决定性的消息。
江口平川说过,在军方还潜伏着一个日本间谍,代号鼹鼠,地位没有他高,但身份不明,是否是这个人有什么渠道得到江口平川的消息,从而透露给张龙,让他提前逃脱呢?
还是说,张龙作为军方上校,需要处理军务,没有准时回家?
沉默中,秦修文将各方面因素全部想到,同时也在盯着军部大院,默默等待张龙的出现。
这个时候,秦修文充分体会到了独来独往带来的弊处,那就是力量太过单一,情报不够全面。
其实江口平川下落的住处他应该也去一趟的,毕竟电台和密码本都在那里,同时也可以从那里的痕迹推测一下张龙究竟有没有去过。
但他一走,在军部这边他就监视不到,根本无从得知张龙有没有在这个空余时间溜走,完成逃脱。
思考片刻,秦修文不知道张龙目前究竟在军部还是已经完成逃脱了,在这里监视有一半的几率是在做无用功,于是他果断离开了酒楼,前往江口平川下落的住处。
在江口平川的住处,秦修文发现江口平川留下来的那些小痕迹并没有变动,这是在训练基地特工课程中的一种小手段,如果外人进入特工布置过的房间,就会留下痕迹,让特工察觉有人来过。
例如门把手上绑着一根头发、门后铺上一层浅灰,或者在进入房间必然经过的地方放上一种不易察觉的小物件等等,方法有很多种,但都是细节。
张龙或许曾经在战场上是一名出色的战士,但术业有专攻,间谍特工方面并不是他擅长的领域,如果他来过,以秦修文的能力定然能发现他来过的痕迹。
确定张龙没有来过,秦修文也随之确定张龙应该还没有察觉到江口平川已经失踪,那么就不至于出逃。
这么一想,秦修文放下心来,在房间的暗格里将江口平川的电台和密码本找出,仔细检查过之后,发现没有问题,才带着电台和密码本离开了江口平川生前落脚的住处。
离开之后,秦修文掂量掂量了电台,将密码本藏在内衣的最深处,忽然在这时想到,临毕业的时候,松井广田曾经嘱咐过他,属于他的那份电台和密码本保存在特高课,等他确定他的身份在中国稳定下来之后,再去取出。
如今时间过了大半年,不知道现在仍就保存着电台和密码本的特高课会不会认为自己已经死了呢?
这么一想,秦修文的脸上不由得升起几分趣色,暗暗想着当一个认为死去的人再度站在你们的面前时,你们的表情会有怎样的变化呢?
拎着承载着电台的小型行李箱,秦修文轻若无物的来到张龙家附近,听着院子里面的聊天声音,确定张龙现在还没有回家。
江口平川失踪了一天,张龙应该已经有所察觉了,但又不确定是不是身份暴露被军部逮捕,为了避嫌,他即便心中担忧,也一定不会在刚出军部之后就去江口平川的家里,尤其此时身上还穿着军装。所以,张龙现在有很大的可能性还在军部处理军务。
想到这,秦修文拎起行李箱,再度回到了酒楼,继续监视。
傍晚降临,繁星闪烁。
北平城军部大院,会议室。
召开完北平城最新战略部署的会议,身为上校军衔却拥有着将军级别职务的第十八师师长邹子涛坐在首位,双眼环视过下方勤勤恳恳的一众校级军官,神色一丝不苟,肃穆说道:“北平城是南京政府看重之地,校长亲自颁词,让我等竭尽全力的整理城中事务,北平城的安全系于我等手中,各位同僚,任重而道远,千万不要忘记初心啊!”
会议室里的众多校级军官立刻起身,挺正军姿,众口齐声的说道:“请师座放心,我等誓死效忠党国,绝不辜负校长的看重。”
“很好。”
邹子涛微微点头,随即目光转向自己右手位置的张龙,神色微有几分复杂,又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无力。
当年,他名声未起的时候,张龙还是一名骁勇善战的猛将,手刃过数多乱臣贼子,被众多兵士所敬佩。
如今,他已经成为一方军队的师长,而张龙却已经丧失了本心,在酒色当中沉沦,成为国党军队的一个蛀虫。
邹子涛敲了敲桌子,没有宣布会议结束,而是非常严肃的看着张龙,说道:“张上校,第十八师主力团的重要性,你作为团长应该非常清楚吧!”
会议上,张龙一直都是笑眯眯的,此时听到邹子涛点名自己,顿时一怔,随即连忙说道:“报告师座,属下清楚。”
邹子涛面无表情,说道:“可是我最近听闻主力团的训练态度懒散,甚至有老兵顶撞长官,以曾经的荣誉说事,你可知道?”
张龙脸上的笑容绷不住了,神色极为严肃,态度端正:“报告师座,发生这种事情,属下有错,最近在工作上疏忽管理,愿承担错误,请师座责罚。”
邹子涛瞥了他一眼,说道:“这么说,张团长是知情的了?”
张龙心中一凛,忙说道:“报告师座,属下先前并不知道,今天听师座提起,才得知此事,是属下的失职。”
邹子涛说道:“想必张团长还记得,我先前找过你谈话的内容吧!”
张龙嘴角微涩,点头说道:“属下当然记得。”
邹子涛神色微冷,一股压力徒然而生,说道:“可是,本座可没有看见主力团的改观啊!”
张龙头冒虚汗,邹子涛突如其来的点名批评着实令他有些手忙脚乱,赶忙诚恳认错,说道:“这是属下的失职,以后绝不再犯,请师座惩罚。”
“失职,失职,失职......”
一口气连说了三句失职,邹子涛的脸上升起怒色,属于师座的气势压制的整个会议室不敢大喘气,任何人也能看出,师座这是真的怒了,铁了心要整治主力团的风气,而张龙这个主力团团长肯定也不会好过。
邹子涛冷哼了一声,说道:“既然知道是自己的失职,张团长又敢于承担错误,那么本座也不会有任何偏袒,张团长就先停职三个月吧,这段时间由第十八师的赵磊中校暂且接任代团长的职务,监督主力团的军事训练,整治懒散风气。”
张龙顿时一愣,难以置信的看向邹子涛,自己就这么被停职了?
会议室当中,一位年轻的中校站了出来,致敬军礼:“属下赵磊,定不负师座重任。”
张龙还是有些缓不过来神来,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邹子涛,说道:“师座,自主力团的编制成功,我一直都是主力团的团长,现在我要是停职的话,我怕主力团的兄弟们有不妥的举动。”
邹子涛眼睛眯了一下,看着他说道:“你是在威胁本座么?”
在邹子涛闪着寒光的双眼下,张龙立刻回过神来,连忙低下头说道:“属下不敢。”
“主力团是第十八师的主力团,一直都是。”
言语警告了张龙一番话之后,邹子涛对赵磊说道:“主力团的重要性本座就不多提了,赵中校此次前去担任代团长,任务艰巨,千万不得有丝毫的懈怠,如果有人阻碍,情节严重者,可直接依照军法处理。”
赵磊神色严肃:“是,师座,赵磊定当不负师座重托,请师座放心。”
邹子涛点了点头。
事情已成定局,张龙即便心中不甘,也只能服从安排,低头说道:“属下张龙服从师座命令。”
邹子涛处理完主力团的任职之后,直接宣布会议结束,扭身离开了会议室。
邹子涛离开之后,会议室里的众人顿时为之松了一口气,邹子涛的身份高出他们太多,一言一行都会给他们带来很大的压力,根本不敢有任何放肆的言语、举动。
张龙的神色失魂落魄,坐在那里不知道想着什么,即便有人走过来劝慰也依旧如此,一言不发。
反之,赵磊的神色则是难掩兴奋,和许多的同僚笑谈不断。
有人私下里交谈:“主力团如今的懒散风气,张龙难逃其咎,师座对其隐忍了这么久,无非是因为他以前立下的军功想给他一次机会,如今师座忍无可忍,直接撤下了张龙的团长职务,说是停职三个月,但估计是很难有官复原职的机会了,赵磊是师座在黄埔军校的师弟,一个体系里面的人,如果真的整治好主力团的风气,借此力排众议直接升上校军衔,担任主力团团长的职务,应该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也很难说,张龙和军部樊少将交好的消息一直都是周知的事情,如今师座撤了张龙的职,估计樊少将那边不会视而不见,很有可能不到三个月就官复原职。”
“师座此人一向刚愎自用,对第十八师的掌控极强,且这几年的势头上升迅速,距离将军军衔怕也不远了,而且以师座等同于将军的师座职务,即便是樊少将也不敢轻易得罪吧!”
“照这么说的话,张龙恐怕会从实权调到闲职,他能甘心么?”
“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师座可是给过他机会的,是他自己不珍惜。”
“......”
会议结束之后,众多校级军官渐渐离去,会议室恢复了空旷和安静。
张龙神色失魂落魄的走出军部大门,回头看着黑夜下灯火通明的军部大院,忽然原地打了个寒颤,内心充满了惊慌失措,胖脸有些煞白,像是刚刚经历了非常恐怖的事情。
江口平川失踪了一天,没有得到有关他的任何消息。
南京那边忽然颁布了针对北平城安全的最新战略部署,命正规军第十八师召开校级军官以上的会议。
会议临近结束之时,师座忽然要整治主力团的不良风气,直接把他停职三个月,由他人接替主力团团长的职务。
他人看来没有任何关联的事情,在张龙眼里未免太过巧合,甚至像是连锁线一样。
张龙此时心里有一个猜测,江口平川的身份暴露,已经被国军秘密逮捕审讯,但江口平川应该还没有招供,所以军部现在只是初步怀疑自己,想要以最新战略部署这个假消息试探自己是否真的已经叛变,甚至为了更好的掌控自己,从而停了自己的职务。
这么看来,军部对他叛变的身份已经确定了八九不离十了,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动作。
越想越怕,张龙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后背渗出的汗水将军装的衬衫打湿,要知道这可是在冬天。
“不行,我必须马上离开北平城。”
张龙吓得惊慌失措,带着警卫兵坐上了黑皮汽车,匆匆往家的方向赶去。
他没有发现,在街道对面的酒楼上,一双异常冷漠的眼睛一直在将视线锁定在他的身上,看着他坐车离去。
秦修文没有冒然动手,将袖子里面的手枪藏的更深了些,他如何也不敢在军部大门前枪杀张龙的,动静太大,惊动了军部,很难脱身。
确定了张龙出了军部,秦修文结了账,扭身走出了酒楼。
刚才他看见,张龙的警卫员算上司机共有四人,四人步伐稳健,气息浑厚,应该都是军中高手,且身上还配备着枪械,实力比之佐藤赤坎那几人更强。
但秦修文知道,他的机会只有在张龙回到家的中途,因为不论是在军部,还是在张龙的家里,都是张龙的主场,自己想要在这两个地方暗杀,无疑是痴人说梦。
下楼后,秦修文将小型行李箱藏在一处角落里,然后看着黑皮汽车离去的方向,双腿微沉,像是离弦之箭一般飞奔而去,目光冷冽。
他知道,张龙每次回家都有一条必经之地,是一处较为宽敞的胡同,恰好可以容纳汽车的车身驶过。
而且那里位置较为偏僻,很少有人通过,如果秦修文想要中途拦截,那里无疑是最佳之地。
在街道上百姓惊异的目光下,秦修文沿着一条小路前往那个胡同,为了追上汽车的速度,他不惜从各家各户翻过,只为了节省时间。
汽车速度在这个年代并没有那么快,而且街道上的百姓也会拖延汽车行驶的速度,这给秦修文争夺了很多的时间,足矣在汽车开到之前,到达那处胡同。
不知名的胡同口,闪过来两道橘黄色的灯光,伴着汽车发动机的声音,一辆黑色的汽车驶了进来。
前方的灯光照在路上,再反射在脸上,穿着军装的司机微微皱眉,感觉这条胡同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是太安静了么?
汽车里面的气氛很沉闷,张龙坐在汽车后排的中间,闭目养神。其他几名警卫员见他神色不是很好看,也不知道他参加会议的时候究竟都发生了什么,就没敢出声打扰,唯有发动机转动的声音在耳边环绕。
汽车后排左侧位置的一名警卫员张立军看着窗外的胡同口,皱了皱眉,忽然出声打破了平静,说道:“老刘,停一下车。”
“啊?”
司机老刘惊讶了一声,没等点下刹车,耳边就突然传来两道“嘭”“嘭”气流爆破的声音,随即整个车身就开始摇晃,多亏老刘开车的经验丰富,在车身即将撞在胡同墙壁之前停了下来。
汽车里面的四名警卫员神色大变,张龙也是在瞬间睁开了双眼,脸色更加苍白,眼睛瞪得很大,心中绝望的想着是军部派人来杀我了么?
张立军神色肃然,将张龙的头按在驾驶位后面,小声说道:“团座,得罪了,您先藏在车里,我和老刘他们下去看看。”
张龙攥紧了满是汗水的拳头,忙不迭的直点头,说道:“好......”
“走。”
张立军给老刘、吴永、陈强三人一个眼神,随即四人默契的同时推开车门,动作敏捷快速的躲在胡同两侧的掩体后面,将警惕性提到最高,子弹也均是上膛。
吴永紧张的舔了舔嘴唇,悄声问道:“立军,你怎么知道不对劲的。”
张立军探出头看了看,然后缩回了头,说道:“雪地上的脚印太乱,连路边都有一趟密集的脚印,这个胡同常年都没有多少人走过,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脚印。”
另外一边,老刘检查了一下汽车的轱辘,回头看了一眼方才出事的地点,然后赶紧藏在掩体后面,对他们说道:“车胎扎了,看痕迹是有人将钉子埋在了雪地里,手法专业,是故意埋伏。”
陈强认真观察过地上的脚印,抬起头说道:“脚印是新的,埋伏我们的人还在附近,他们的目地不应该只是为了扎车胎。”
张立军神色极为严肃的点了点头,吩咐道:“都提高起警惕,老刘、吴永上车,你们两个护送团座离开,我和陈强留下来断后。”
老刘、吴永点头领命,扭身在掩体后面靠近汽车,准备带着张龙先撤离这里。
张立军和陈强则是分散在胡同的两侧,两人各自盯着一个方向,手枪高高抬起,手指按在扳机上,警惕性提高到了极致。
“嘭!”枪声忽然响起,汽车的油箱附近绽放开一朵火花。
张立军神色大变,瞬间改变了主意:“老刘、吴永,别开车了,带团座躲起来。”
“是。”老刘和吴永改变主意,猫腰冲进后排的座椅上。
“嘭!”“嘭!”两道枪声再响。
吴永闷哼一声,身形一个趔趄,随即紧咬着牙,和老刘一起抱住张龙,闷声说道:“团座,快走。”
与此同时,张立军和陈强也确定了枪声的位置,抬手对胡同一侧的高墙上进行射击,但无一都是打在墙上。
张立军没有气馁,快速说道:“陈强,火力压制,让团座先躲起来,务必保护他的安全。”
陈强应声说道:“明白。”
汽车另外一侧,吴永和老刘推着张龙下车,三人一齐躲在胡同旁边的铁架推车后面。
张龙脸色煞白,但毕竟也曾是一名出色的军人,情绪很快稳定了下来,将手枪握在手中。
老刘和吴永靠的比较近,听着耳边急促的呼吸声,顿时一惊:“老吴,你中枪了?”
吴永闷哼一声,满脸汗水的咧嘴一笑,说道:“没事,在胳膊上,小伤。”
老刘伸手在他的两臂上摸了摸,果然在他左手的小臂上摸到温热的液体,所幸是伤在小臂上,处理及时的话,并不严重。
老刘喊了一声:“立军,强子,老吴中枪了。”
张立军和陈强微微一惊,随即赶紧躲了起来,说道:“严重么?”
吴永的声音传来,说道:“没事,轻伤。”
张立军松了一口气,问道:“团座呢?”
张龙脸色有些阴沉,出声说道:“没事。”
张龙扯了扯领子,探出头偷瞄了一眼,随即赶紧收了回来。
“嘭!”枪声再响。
张龙的动作即便很快,但军帽仍然被子弹擦过的风给掀飞,顿时令他瞳孔收缩,一阵后怕。
张立军和陈强、老刘也是探身反击,但正处黑天,他们只能锁定枪声的位置,无法具体看清拿枪的那个人。
张立军神色难看,回头吼了一声,道:“老刘,带手榴弹了么?”
“还在车里。”
张立军顿时打消了想法,枪声的来源明显是锁定在这里,如果有人再去车的附近,那人一定会把汽车的油箱打爆,油箱附近的两个弹孔就是证明。
回手开了两枪,张立军向张龙说道:“团座,袭击我们的人使用的是勃朗宁手枪,从枪声的程度和方向上来看,应该只是一个人。”
“明白了!”
张龙点了点头,强自压制住内心的恐惧,装作一副无畏的样子,大喊道:“本座是国军第十八师主力团团长张龙,不知阁下是哪一路好汉,为何要埋伏本座,如果是有什么难处迫不得已,不妨说出来,本座若有能力,定然不计前嫌,出手相助,阁下以为如何?”
埋伏在高墙上的秦修文神情专注,像是一只捕捉时机的猎豹,双手快速换弹夹,在零点几秒的时间就已经换弹完成。
如果不是先前洗劫了江口平川的家里,拿到了枪和子弹,仅凭着之前的三发子弹,秦修文还真就不敢埋伏张龙。
张龙还在那边大声的喊着:“阁下,不如出来一谈如何?”
秦修文觉得吵得有些烦,便出声说道:“可以,不过张团长作为国军上校,不如先出面表示诚意,如何?”
张龙沉默了,隔一会儿才说道:“阁下说笑了,不过还请阁下相信我,本座作为国军上校,自然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呵呵......”秦修文不说话了。
胡同里面,张立军的耳朵动了动,回头说道:“位置东移了,我潜过去,你们帮我掩护。”
“好。”陈强嘱咐说道:“小心点,保命为主。”
“放心,你们保护好团座。”
交代了一句,张立军偷瞄了一眼,随即快步冲到枪声所在的那侧墙壁下面,缓缓沿着锁定的位置移动。
张龙躲在掩体后面,锲而不舍的大喊道:“阁下,能说一下你为何要埋伏本座么?”
秦修文微微皱眉,为了避免打草惊蛇,索性就隐藏了真正的目地,神色变得极为仇恨,咬牙说道:“张龙,你干过什么你自己不知道么?当年你杀我父母的血海深仇,今天我就尽数报还给你。”
话落,秦修文又是数发子弹打在张龙躲藏的掩体上,数朵火花绽放。
“杀人父母?”
张龙微微皱眉,他这些年杀的人不知多少,哪能记得有没有一对夫妇死在自己的手里,但他也没有承认,喊道:“阁下是否有所误会,本座虽杀过人,但都是祸及一方的恶匪,从没有杀害无辜百姓。”
秦修文心中冷笑,只觉得张龙这人活的太过虚伪,恐怕没有堕落至此的时候也不是什么好货,骁勇好战恐是有谬赞的成分。
轻微的脚步声忽然响起。
秦修文耳朵动了动,低头看了眼身下的墙壁,微微眯上双眼,精神完全集中,顿时听见下方那道轻微的呼吸声。
“倒也有高手。”
秦修文眼中露出一丝惊异,随即猛地起身,手枪对着下方连射三枪,恰好将手枪里仅存的子弹打光。
“嘭!”“嘭!”“嘭!”枪声落地,没有一个遗漏。
秦修文神色一惊,对此也是颇为意外,随即察觉到一股劲风袭来,直接一拳轰出。
“砰!”拳拳相撞,发出一声闷响。
秦修文在高墙上退了一步,随即从墙上跳到胡同旁边的院落里,躲开激射而来的子弹。
刚刚跳上高墙的张立军也是被这一拳轰下高墙,脸色发青的揉了揉手掌,然后抬起头看着一身雪白色夜行服,脸上也戴着面罩的神秘人。
秦修文也是深感惊讶的看着他,说道:“你的实力不错,能勉强和我旗鼓相当的人已经很久碰到过了。”
张立军扯了扯嘴角,心中也是暗道变态,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指骨失去了知觉,应该是被这个神秘家伙一拳打骨折了。
“只可惜,是为虎作伥。”
秦修文深感惋惜的摇了摇头,随即脚步一蹬,冲向张立军。
张立军刚要掏枪,却是神色猛变,赶紧双手架在身前,硬生生的扛了秦修文一拳,顿时痛的胳膊发麻,不由得满目骇然的看着他,好快的速度和力量。
难得遇见了对手,秦修文神色认真了起来,动作连成一贯,像是狂风骤雨一般落下,不间断的对张立军进行近身攻击。
张立军根本没有掏枪的机会,只能和他硬碰硬,拳脚相交,吃尽了苦头。
汽车鸣笛的声音从胡同口的方向传了过来,秦修文的眉头紧锁,知道应该是张龙的援兵到了,自己失去了可乘之机,便奋力一拳击退张立军,对他说道:“你的实力很不错,难得有人能在我手下抗住这么久,不过张龙此人不值得你为他卖命,希望下回再来不会遇见你,不然你就早早准备遗书吧!”
话落,秦修文快速的向后翻越而去,很快消失了踪影。
张立军扯了扯嘴角,一动不动的看着秦修文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