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的地牢里,散发着积年累月而成的恶臭味。
这股极其难闻的气味,即便是秦修文禁受过相当严格的训练,也是忍不住皱起眉头,抬手掩住了鼻子。
“他叫什么名字?”秦修文一手掩住鼻子,一手指向牢房里面的那名犯人,以沙哑而又晦涩的汉语说道。
话落,他还不忘扯着嗓子咳嗽两声,一副嗓子十分不舒服的样子。
跟在他身后的监狱看守们皆是面面相觑,却是没敢生出怀疑,一名看守迈步上前,瞥了眼那名犯人,恭恭敬敬的说道:“中岛太君,他是这里的死刑犯,名叫安博文。”
听到自己的名字,牢房里面的那名犯人缓缓抬起头,杂乱同枯草的长发分到两侧,露出一张憔悴而又普通的中年面孔,双眼黯淡无光,像是没了生气。
他戴着手铐和脚铐,身上的囚服又脏又破,浑身还散发着令人生呕的恶臭,一看就知道在这个监狱里待了不短的时间。
秦修文的神色并没有因他的形象而有所波澜,反而仔细而又认真的看着他的脸,端详片刻,才开口说道:“他犯了什么事?”
监狱看守更是摸不清这位中岛少尉的用意,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对这么一个死刑犯感兴趣,但也不敢迟疑,赶紧回复。
“报告中岛少尉,安博文一个月前为了在赌场赌钱,不顾家里贫困潦倒的条件,向家中老母要钱,老母没钱可给,安博文便在暴怒之下,失手勒死了家中老母,事发之后,在第三天被巡捕房抓捕。”
闻言,秦修文的神色一沉,心生愤怒,看向安博文的眼神中不由得略过一抹森寒的杀意,随即又强自压制下来,收敛起目光。
“如此为财弑母之人,简直丧心病狂,死有余辜。”秦修文心中对安博文这样的败类简直恨得直咬牙,但为了不泄露自身的身份,不影响计划,只能强自忍住心中暴涌的杀意。
秦修文意味深长的看了眼仿佛失去了生气的安博文,心中冷哼一声,一声不吭,扭身就走。
顿时间,跟在他身后的监狱看守们更是满头雾水,一脸发懵的面面相觑,谁也摸不清楚这位中岛少尉今天晚上究竟是来干嘛的。
看着一个死刑犯,莫名其妙说了几句话,然后转头就走了?
“这小日本鬼子是他娘的脑子有坑吧。”一名年纪轻轻的看守忍不住低声骂道。
“噤声。”
站在一旁的中年看守吓了一跳,赶紧瞪了他一眼,再警惕的环顾周围,见没有人偷听,才松了一口气,一脸后怕的骂道:“你他娘的敢骂日本人?不想活了?”
年轻的看守有心想反驳两句,但当他看到中年看守眼中的恐惧时,却是不由得沉默了下去,只是攥紧了拳头。
早已走出监狱地牢的秦修文对于身后正在发生的一幕一无所知,他沿着道路一直走,以中岛少尉的身份,正大光明的来到枪械室。
枪械室毕竟是重地,看守上不像是其他地方那般松懈,有四名配置齐全的日军宪兵分成两组,在室内、室外进行看守。
室外的两名宪兵一看见秦修文,立刻放下枪,躬身敬礼:“中岛少尉。”
“辛苦了。”秦修文神色特别和蔼,仍就装作嗓子不舒服的样子,捏了捏嗓子,声音沙哑的说道:“我来取些子弹。”
“嗨依!”
一名日军宪兵刚刚应声,随即动作一顿,抬起头看着秦修文的脸,问道:“中岛少尉,您的嗓子?”
秦修文心中一凛,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说道:“啊,不知道是不是吃错了什么东西,嗓子很不舒服,好像是发炎了。”
“啊,那您可要注意点,吃点药吧!”那名日军宪兵放下心中的不解,转身将枪械室的门打开,回头说道:“中岛少尉,请进。”
“嗯!”秦修文点了点头,迈步走入枪械室。
“中岛少尉。”守在枪械室内的两名日军宪兵躬身行礼。
“嗯。”秦修文随便应了一句,视线则是落在枪械室内的军火上,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一个看守所的枪械室,自然是不如日本军部的军火库,不论是军火的质地和数量,都差距悬殊,根本没有可比性。
秦修文心中早有准备,但当事实摆在他的眼前时,还是有些失望。
“算了,够用就行。”秦修文小声嘀咕了一句,迈步走到摆放手枪的位置,低头将两把94式手枪拼装完成,并且还加上了消音器。
“你们过来,门外的两个也给我进来。”秦修文忽然抬起头,神色特别阴沉,威严十足的发出一声怒喝:“你们是怎么看管枪械室的,这里有五六把手枪配件都已经损坏了。”
“啊?怎么可能?”枪械室内的两名日军宪兵吓了一跳,赶紧走了过来。
枪械室外的两名日军宪兵听到声音,也是赶紧推门走了进来,枪械室内的枪械配件损坏,对于他们这些看守来说,可是一个非常大的失职。
“你们看......”在四名日军宪兵走进来之后,秦修文神色特别难看的举起了两把装好消音器的94式手枪,随即在四人还没缓过神的刹那,眼睛眨也不眨的扣下扳机。
“嘭!嘭!嘭!嘭!”一连四声极低的枪响。
四名没有来得及对秦修文设防的日军宪兵,近乎在同时,胸前都绽放开一朵血花,像是生命最后的凋零,倏然倒地,失去了生机。
面对杀伤力极其凶残的94式手枪,被命中致命位置的他们甚至来不及有任何动作,瞬间倒地死亡。
枪杀掉这四名日军宪兵之后,秦修文的神色恢复如常,把两把手枪扔到一边,再将四具尸体从门口搬开,探出头观望了一下,随即收回头,关上门。
四分钟后,在枪械室布置完毕,秦修文站起身,微微抬头看着那些重型杀伤性武器,有些眼馋,但一想到自己根本带不走,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如果这些军火他能够带走,运用得当的话,多了不敢说,但消灭一个日军小分队,他还是十分有把握的。
“就是带不走啊!”
秦修文叨叨咕咕的碎碎念,最终还是扭身离开了枪械室,进行最后一番布置。
半个小时后。
秦修文出现在中岛少尉的住处,确定没有人进入过这里,才放下心来,洗了洗手,将手上沾着的火药味和汽油味洗下去不少。
洗完手,秦修文站在窗边,随便用毛巾擦了擦手,抬起头看着气氛安逸的看守所,神色平静。
“时间,快到了。”
“轰......”话音刚落,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忽然在夜色下响起,火光冲天,狂暴的威力直接席卷大地,仿佛地震到来。
奉天市警察局第三看守所的人直接被震醒,双耳失聪,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赶紧衣不遮体的跑到院子里,抬起头呆呆的看着燃起满天火光的办公大楼。
未等他们缓过神来,周遭的各个房子都随之爆炸,瞬间燃起火苗,而且火势上升极快,势不可挡,一瞬间便将警察局第三看守所淹没。
秦修文见时机恰当,立刻冲出中岛少尉的住处,背对着火光,神色惊慌的对众人扯着嗓子大喊道:“敌袭,敌袭......”
此言一出,看守所瞬间大乱,像是一窝没头苍蝇一般到处乱跑。
“啊?敌袭?敌人在哪?”
“快快快,躲起来。”
“去拿枪,都去拿枪......八嘎,一群蠢货......”
“......”
秦修文趁着眼下的秩序大乱,赶紧发布命令:“所有人立刻回去拿枪,展开反击,一定将这群目无王法的贼人尽数抓捕。”
“嗨依!”即便安逸已久,但他们依旧是日本军人,在秦修文这个假货的指挥下,尽数回到住处拿枪。
“等等!”
秦修文拦下几名衣不遮体的日军宪兵,神色特别匆忙,快速说道:“你们几个,去把大牢里面的犯人放出来,让那些中国人组织他们灭火。”
“啊?”几名日军宪兵闻言一惊,下意识的说道:“中岛少尉,他们都是犯人,还有抗日分子,如果逃跑......”
“啪......”数记耳光直接落在他们的脸上。
“八嘎。”秦修文的神色恼怒至极,破口大骂道:“你们这些混蛋都想死么?火势不减,外面还有敌人,你们是想被烧死在这里么?”
似是在配合这句话,警察局第三看守所的火势突然大涨,空气仿佛也被燃烧,黑烟弥漫而来,呛得人直咳嗽。
“还不快去?”秦修文拿起枪盯在他们的额头上,眼冒凶光,狠声说道:“如果有犯人逃跑,也是那些中国人的监管不力,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在秦修文的威胁下,这几名日本宪兵来不及细想,觉得这话说的有理之后,就赶紧返身跑向监狱地牢。
孰不知,在他们的身后,秦修文脸上的愤怒已经恢复了平静,静静地看着他们仓促而去的背影。
回头看了眼冲天而去的火势,秦修文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随即返身回到中岛少尉的住处。
几秒钟后,一个佩戴着防毒面具的黑影突然在一个窗户位置翻了出来,环顾过四周,锁定了方向,跑了过去。
而在他的身后,赫然背着一个瘪平的麻袋。
奉天市警察局第三看守所的监狱地牢里,受到日本人命令的看守们自然不敢违命,即便心中百般嘀咕,却还是听话的去把牢房里面的犯人尽数放了出来。
监狱长不敢有任何的马虎大意,派遣所内的所有看守,将释放出来的犯人严加看管,生怕他们跑掉。
现在外面火势正乱,谁也不知道偷袭看守所的人究竟是抱有什么目的,但当今现在,最重要的莫不过是将火势给压下去,不然看守所势必将沦为一片废墟,死伤难计。
所以,对于释放监狱里面的犯人,组织他们进行灭火的事情,几乎被所有人认可。在他们看来,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这些犯人在此时恰是物尽其用。
从监狱地牢里面走出的犯人们在监狱看守们的看管下,排列有序的提水浇火,不敢妄动。
但令人窒息的一幕突然发生,浇水不仅没有浇灭火势,反而如同助燃剂一般,令火势越烧越大,还扩大了火势面积。
在这个时期,防火方面的相关知识还没有普遍,更多的人还是在坚信水能克火的原理,一旦遭遇火灾,就用水来扑灭。
可秦修文放的这把火并不是普通的火,汽油为燃物产生的火势,浇水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反而将问题更加的严重化。
看守所的这把大火,窜上夜空,几乎照明了整个奉天市。
看守所里面的灭火器在这等火势面前,毫无威胁力,等同于螳臂当车,杯水车薪。
一时间,看守所的秩序完崩乱,乱象横生,死的死,逃的逃。
这等情形之下,被释放出来的犯人们这不禁生出其他的心思,眼中的光芒闪烁不定,默默地面面相觑。
“跑不跑?”
“跑,不跑就是等死。”
“对,好不容易有这次机会。”
“妈的,拼了。”
伴着极低的交流声,在场的犯人们都咬牙做出决定,看向仓皇逃窜的监狱看守,眼中生出狰狞的凶光。
几名距离看守比较近的犯人当先发难,从地上拎起各式各样的东西,就向看守扑了过去。
有人开头,其他的犯人也是蜂拥而上,口中乱吼大叫着对着错不及防的看守们一顿猛砸,瞬间局势变得更乱。
“犯人要逃狱......”最先被集火的几名看守狼狈后退,端起枪,大声发出警戒。
可眼下看守所的火势太大,相隔着大火,即便相隔几米,监狱的看守也很难支援过去。
相比之下,监狱的犯人则是无比珍惜这次逃生的机会,哪怕是冒险,也要不管不顾的冲过火海。
这般大乱的局势,谁也没有注意到在看守所里面还藏着一个人,他手里拿着麻袋,蹲在比较干燥的沙土上,视线追逐着犯人的身影。
“找到了,在那。”
秦修文锁定了一个犯人的背影,攥紧了手中的麻袋,猫着身子就窜了出去。
正在仓促逃跑的犯人分散在各个方向,他们相互之间本就不熟悉,只是因为同一个身份,同一个目地才在短暂时间内聚成一团,如今已经可以逃跑,自然就分开了。
作为死刑犯的安博文同样不甘于就这样死掉,双眼充斥着血丝,在火势从天的看守所里面跌跌撞撞,只为逃狱成功。
“我要离开奉天市,不然我就算逃狱成功,赌场那群人也会找到我,杀了我的......”逃跑的路上,安博文大口喘息着粗气,在心中筹划着逃狱成功之后的生活。
“啪!”恰在此时,一只拿着破布的手从他的背后伸出,准确的捂在他的口鼻位置。
安博文还没等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白眼一翻,昏迷了过去。
随即,一个麻袋从天而降,将安博文完全套住,一根麻绳在开口处紧紧的一摞,动作相当流畅。
秦修文环顾过四周,见没有人发现,便扛起麻袋,沿着事先就已经准备好的退路撤退。
看守所的局势大乱,日本人、看守、犯人乱成一窝粥,秦修文的退路又十分隐蔽,根本不曾有人注意到他,即便他还扛着麻袋。
从看守所脱身之后,秦修文扛着麻袋来到之前在奉天市南部所住的平民区荒废住处。
平民区这种地方条件简陋,平日里没有什么人,尤其是夜晚。
秦修文之前所下住的房子更是濒临倒塌,哪怕被木头支着,天花板也会掉土,根本住不了人。
秦修文对此特别放心,把昏迷状态下的安博文从麻袋里放了出来,然后用麻绳将他五花大绑在床下,不仅加大剂量了迷药,为了保险起见,秦修文还往他嘴里塞了毛巾,保证他即便醒了过来,也发不出声音。
“呼......”秦修文蹲在床边,吹了吹手上的灰尘,然后仔细看着安博文的脸,在脑海中将石田大郎的面部特征过滤了一遍。
安博文和石田大郎的长相十分相近,相似度在百分之六十左右,而且年纪也相差无几,只不过安博文因为一个月以来的折磨,看上去苍老了几岁,但对秦修文的计划来说,并无大碍。
秦修文仔细端详过安博文的脸之后,再看了看他的牙齿,神色颇显几分满意。
“面部特点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丑的简直不要一模一样,只有这眉毛上的弹痕,不过也没什么。”
秦修文摸了摸下巴,随即从怀里掏出手枪,装上消音器,找好角度,在安博文的眉毛位置开了一枪。
“嘭!”一声枪响,安博文的眉梢位置多了一道伤痕,大致看来,和石田大郎眉梢位置的弹痕没什么两样。
“至于石田大郎身上有什么特征,我就没有办法模仿了。”秦修文换了多个角度端详了一下,见效果满意之后,便收了手枪。
“明天的计划,还需要借助别人的力量,我一个人的力量还是过于单薄。”
秦修文走到窗边,抬起头眺望着远处直升云端的火光,微微眯了眯眼睛,自言自语:“希望,明天的计划能够顺利。”
草屋忽然一颤。
正在观望着火势的秦修文微微一怔,脸色瞬间大变,脚步一沉,就要冲出去,但为时已晚。
草屋里面,刹那变得尘土飞扬,灰蒙蒙的一片。
几秒钟后,秦修文脸色发黑的走出草屋,轻轻一动,大片尘土就从身上落下。
“呸!”秦修文吐出一口土腥味,回头看了眼草屋,脸色发黑,一刻也不停留,扭身就走。
......
......
看守所发生的事情,第一时间传到了奉天市政府和日军宪兵司令部。
日军宪兵司令部立刻派出重兵增援,很快就控制住了看守所的火势,并且还抓回了部分逃狱的犯人。
但风闻中的敌人,除了看见人为造成的火势,连个鬼影子都没看见。
日本领事馆警察署特高课。
特高课行动组组长办公室。
“工藤组长,这是今晚起火的警察局第三看守所的一些现场资料。”一名行动组的特工推门走了进来,神色凝重的将一份资料放在工藤一山的面前。
工藤一山微微抬起头,看向他,说道:“直接说吧!”
“嗨依!”
行动组特工点头躬腰,认真说道:“从行动组勘察现场的痕迹上来看,第三看守所的这场火灾是人为造成,枪械室的军火发生爆炸,周围的建筑中也藏着炸弹,而且是以汽油为助燃物,导致火势上升极快。”
“从火灾现场搜出的尸体中,我们找到了七名被利器和枪械杀害的宪兵,从他们伤势上来看,敌人的数量可能是一支分队,而且分工明确,制律严明,接受过军事训练,初步怀疑,是军事情报处的余孽。”
听到这话,工藤一山的神情一正,严肃问道:“有什么依据么?”
行动组特工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放在工藤一山的面前,说道:“这是从中岛少尉的房间里发现的。”
“中岛少尉也身亡了?”
“嗨依!”
工藤一山的神色凝重,接过这张纸,低头一看,顿时大怒,狠狠地将纸扔在地上,说道:“这帮中国特工,简直太猖狂了。”
纸张上别别扭扭的写着一行字:
来而不往非礼也。
特高课,别高兴的太早。
留名:自己猜猜看呗!
尤其是最后一行字,气得工藤一山是脸色发黑,狠狠地一砸桌子,起身说道:“立刻沿着第三看守所的周边进行调查,他们人多,留下的踪迹也多,一定能找出什么线索。”
“工藤组长,第三看守所监狱里的犯人也逃了很多,周围痕迹太乱了,很难甄别出方向。”
“看守所那帮中国人都是干什么吃的?连个犯人都看不住?”工藤一山大怒,但也为之头疼,脸色难看的说道:“联系情报组,他们在奉天市的眼线多,说不定能掌握什么线索。”
“嗨依!”
“还有!”工藤一山忍耐住内心的火气,嘱咐道:“明天特务处石田处长回回来主持工作,我们行动组也要派人过去,保证石田处长的安全。”
“嗨依!”行动组特工领命而去。
而在行动组组长办公室内。
工藤一山坐在椅子上,看着手中的资料和那张纸,越看越气,咬着后槽牙,狠声说道:“中国特工,早晚有一天我会把你们全部抓住,一个不留。”
奉天市南部,某处不知名的地域,一个别具东北特色的小院里。
烛火摇曳的光芒下,五名浑身缠着绷带的东北大汉坐在酒桌前,低着头,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浑然不顾自身狼狈的伤势。
“哎?二当家的,不是说身上有伤就不能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么?”把头发扎起来,露出一张长脸的狗腿子忽然想起一件事,便擦了擦嘴上的油腥子,抬起头问道。
闻言,清风寨的二当家柳临风抬起头瞅了他一眼,咧着油呼呼的大嘴骂道:“净他娘的扯淡,哪个瘪犊子说的受伤不能喝酒,这都多少年了,老子不还活的好好地。”
“大夫说的。”狗腿子缩了缩脑袋,低头啃了一大口肉,模模糊糊的小声嘀咕着。
一旁安分守己,已经吃完一盆肉的光头抬手摸了摸寸草不生的脑袋,偷瞄了一眼,手脚迅速的将狗腿子手里的饭碗抢了过来。
“他娘的,吃个肉还磨磨唧唧的,那你他娘的就别吃了。”
一瞅自个眼前的肉“咻”一下就没了,狗腿子眨了眨眼睛,眼珠子当即就红了,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指着光头大喊道:“光头,你动一下我肉试试?”
“试试就试试。”光头一点也不怂,大嘴一张,别提肉了,碗都差点被吞下去。
“你特娘的......”狗腿子的大长脸拉的老长,双眼冒着火,就要动手过去抢肉吃。
“行了!”
横路伸出一双筷子拍在狗腿子的手上,将他给打了回去。
大胡子虎着一张黑脸,狠狠地瞪了狗腿子和光头两眼,才让他俩重新安分下去。
“吃都堵不上你俩的嘴,赶紧吃饭。”
餐桌桌角,一名头上缠着绷带的中年男人根本无视餐桌上的吵闹,安安静静的吃完饭,然后端着一碗肉来到一边,放在叠成四摞的衣服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正在吃饭的柳临风抬眼一看,不禁一怔,放下筷子,用目光冲着大胡子、光头、狗腿子三人示意了一下。
狗腿子擦了擦手,起身走到中年男人的身边,看了一眼叠成四摞的衣服,轻叹一声,劝道:“老吴,咱都是刀口上过日子的人,哪能不死人不是,看开点。”
“是啊!老吴。”光头也是附和道:“谁也没想到前天晚上有那老些日本人不是,咱虽然损失了四个弟兄,但也值了,杀了多少个鬼子呢。”
狗腿子转头瞅了他一眼,没有继续和他死磕,反而十分赞同。
大胡子默默地起身,端了两碗酒跪在老吴身边,低头一洒,说道:“虎子,你们四个死的不亏,不仅本赚了回来,还赚了一大笔,多吃点,多喝点......”
“行了,都别他娘的娘娘唧唧的了。”柳临风也是走到他们的身边,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四摞衣服,仿佛看见了四个清风寨弟兄的容貌,忍不住偷抹了一下眼睛。
“你们二当家的也没他娘的念过书,没他娘的文化。就他娘的知道一个理儿,打了咱的,必须得给干回去,你们放心,等给你们弄了墓,老子回头就把鬼子的脑袋卸下来,亲手放在你们坟头上,给你们当尿壶使,他娘的......”
“二当家的。”
老吴侧过头,眼睛泛红,说道:“真不是我矫情,就是咱越来越没那股闹腾劲了,我有点想寨子了。”
“再等等,马上就回去了。”
柳临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咱清风寨吃了这大的亏,大当家的早就不甘心了,这段时间招兵买马,准备在小日本的老巢搞一把大的,到时候咱一起撤,让小日本抓瞎,拿咱们没辙。”
“成。”老吴咬牙切齿的说道:“多杀几个鬼子,给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对,报仇。”柳临风、大胡子、狗腿子、光头四人都是点头。
“嗯?”光头耳朵突然动了动,赶紧抬起一只手示意噤声,谨慎的环顾四周,说道:“二当家的,你们听没听着啥动静。”
柳临风知道光头擅于使用侦查方向的工作,反应和警惕性方面远远超乎常人,救了他们不少次的命,所以没有怀疑,立刻组织几人抄家伙,准备战斗。
“嘎吱,嘎吱......”院子里面传来轻缓的脚步声,鞋子踩踏积雪的声音是那么的清晰。
“准备干。”柳临风舔了舔嘴角的油腥,用眼神示意之后,猫着身子走到门口,把手枪藏到袖子里,时刻准备着突然情况。
“咔——”在五人的警惕下,脚步声却是悄然消失,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他娘的,不会闹鬼了吧!”狗腿子吞了口口水,头冒虚汗,他别的不怕,就怕这些鬼啊神的,虽然一回没见过,但听着就吓人啊!
“别他娘的扯淡。”柳临风的寒毛一立,猛地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不用这么紧张,我对你们没有恶意。”恰在此时,窗口处传来一个陌生的平静声音。
柳临风、大胡子、光头、狗腿子四人被吓了一跳,脊背生寒,瞬间转过身去,抬起枪口就瞄了过去。
只见那处窗户不知何时被打开了,一个穿着雪白色夜行衣的神秘男子侧身坐在上面,一双明亮的眼睛正看着他们手里面的枪。
“是你?”柳临风对这身装束特别记忆深刻,微微一怔之后,赶紧转过身,让大胡子四人放下了手中的枪,说道:“别他娘的拿枪指了,这是咱们的恩人。”
大胡子四人也认出这是在一个月前解救过他们的人,赶紧放下手中的枪,挠了挠头,显得有几分不好意思。
“恩人我可谈不上。”
这身穿着夜行衣的人自然是秦修文,他见柳临风为首的五人把枪给收了,便翻身跳进了屋子里面,说道:“我们都是中国人,有着共同的敌人,同仇敌忾,所以当初我才出手相助。”
柳临风不为所动,非常倔的说道:“你当初救了我们兄弟,就是我们的恩人。”
江湖中人最重义气,讲究的是上刀山,下火海,秦修文救命的恩德在先,柳临风打心眼里感激,说是没齿难忘也不为过。
大胡子四人也是连连点头,个个倔的跟头驴似的。
秦修文从来都是跟精明的人打交道,何时碰到过这么一根筋的老实人,顿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过这话茬。
所幸,柳临风很快就给他解围了。
“恩人,你是咋知道我们在这的?”
柳临风、大胡子五人都神色好奇的看着秦修文,他们这段时间东躲西藏的,打一枪换一地,这位恩人是怎么找到他们的?
秦修文再度无言,说起来,他还真不是凭借本事找到他们五个的。
因为明天的计划,一个人独立完成不了,他就想找帮手,寻思着碰碰运气,就向柳临风他们当初逃跑的方向找了过来,本来还真没有多大指望。
但没想到瞎猫碰到死耗子,真就碰着了。
想了想,秦修文也不想和这些没多少心眼的人撒谎,索性就承认事实了:“我也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们,我就是出来走走。”
“额......”柳临风五人盯着秦修文身上的衣服,神色不是很相信,穿这身衣服出来溜达,这位恩人的爱好是有多特别。
看见他们的目光所向,秦修文低头看了看,刚想说话。
“恩人,您这身行头,是有行动,是吧?”狗腿子盯着秦修文这身夜行服,两眼冒着贼光,说道。
秦修文刚要脱口的话顿时收了回去,点了点头,说道:“算是吧!”
柳临风凑了过来,两眼同样冒着贼光,说道:“和日本人有关的?”
“对!”
闻言,清风寨的五人面面相觑,忍不住舔了舔嘴唇,神色有些激动的问道:“恩人,那你这是啥行动?”
秦修文想了想,决定不要说太多,便有所隐藏的说道:“是针对日本特高课高层的一个行动。”
“特高课?”
柳临风明显意动,和其他四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的光泽,便问道:“那,恩人,你这个行动还缺人不?”
“缺。”
秦修文点了点头,他万万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他甚至已经做好了以恩挟人的准备,但真没想到清风寨的五人会自己往上凑。
话落,秦修文又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们想参与?”
柳临风毫不犹豫的点头:“只要是和日本人作对的,我们指定干。”
“对,指定干。”大胡子四人也是点头应声。
“行,正好我也需要你帮我们。”秦修文痛快的点了点头,说道:“我明天要埋伏日本特高课的特务处处长,石田大郎。”
柳临风、大胡子、狗腿子、光头、老吴五人忽然变得安静了,面面相觑。
秦修文还以为他们被吓到了,便开口说道:“你们不用太冒太大的险,只要保持安全的距离,进行干扰,牵扯日本宪兵的注意力,然后找一个时机就可以逃了,其他的事情就交给我了......”
“不是不是......”柳临风一头雾水的抬起一只手,眼神充满了求知欲,问道:“恩人,那个特高课特务处处长倒地是个啥官?”
“对啊,啥官啊!”大胡子四人也是附和,满脸的求知欲。
秦修文哑然失语,沉默了几秒,解释说道:“从日本宪兵的军衔上看来,只是一个少佐军官,但从职务的特殊性上来说,他的重要性远远高出了少佐。”
“少佐?”清风寨五人顿时眼冒贼光,激动不已:“他娘的,少佐军官?咱们要是能把他给杀了,全死了都值。”
“......”秦修文。
在清风寨五人所住的住处,详细规划完善明天的行动之后,自始至终都没有露脸的秦修文转过身,匆匆离去。
深夜。
奉天市北部区域的简陋四合院。
正在睡梦中的马振德忽然睁开眼睛,猛然起身,侧过头和同样起身的三名同僚面面相觑,眼中没有任何睡意,反而是明亮有神,丝毫不像是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的人。
“房顶刚刚有脚步声。”马振德将声音放到了极低,双手不着痕迹的摸到床下,掏出两把手枪,视线则是盯紧门口和窗户口的位置。
其他三名特务组行动队的特工一声不吭,默契十足的起身来到门旁和窗口,动作极为小心,悄无声息。
“日本人找到这里了?”特务组行动队的刘刚生透过窗户的缝隙,看着窗外寂静的世界,警惕性十足,压低了声音说道。
“应该不会。”
特务组行动队的小队队长徐天启同样压低了声音,说道:“这是我们刚搬来不到一周时间的联络点,队长和我说过,出事之前,他还没有来得及将这个联络点报告给组长,更没有让别人知道,所以我们才没有撤离这个联络点。”
“那这人是谁?”特务组行动队的特工庄志抬头看向房顶,心里产生很大的疑问:“总不会是路过的吧!”
“不会,他的脚步非常轻,而且只是响了两声就消失了,我猜测他还在房顶。”马振德摇了摇头,为了谨慎起见,他没有说话,而是做出特务组的交流手势。
徐天启神色凝重,点头示意明白,然后做出手势:“不要说话了,用手势交流,警惕房顶。”
刘刚生和庄志点了点头,做出手势:“明白。”
庄志紧接着做出手势:“就这么等着,太被动了,我上去看看。”
“好......”徐天启刚刚发出手势,但在刹那间脸色微变,直接出声道:“小心。”
在场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工,在看到徐天启面色微变的瞬间,就伏倒在地。
“咻......”一股劲风冲破窗纸,带着一袭凉风而来,掠过庄志的发梢,扎在墙上。
庄志神色微变,侧身一个翻滚,顺手将窗户打开,探出头来,举枪寻找敌人的踪迹。
徐天启则是目光一定,走到墙边,探手将扎在墙上的一把短刀取下,顺便把刀柄上藏着的一张纸条拿了下来。
刘刚生抬着枪,凑到庄志的身边,加强警戒。
马振德则是收起枪,迈步走到徐天启的身边,回身望了一眼漆黑的窗外,然后看向他手中的纸条,微微皱眉:“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徐天启看了一眼窗外平静的夜色,猜测出用这把刀传递消息的人应该不会有什么恶意,便收回目光,打开一看。
纸条上写着:
前天夜里,负责埋伏军事情报处的主事人是特高课特务处的处长石田大郎,他目前被扣押在山月香阁,将会在明天白天释放。
因今晚奉天市警察局第三看守所着火的原因,特高课将会被分散大部分注意力,石田大郎周围的防守力量会有一定程度的削弱。
如果你们军事情报处想要报得此仇,请务必珍惜这次机会。
同,明天我们也会展开针对石田大郎的行动,希望我们双方能够在执行时完成合作,共杀此獠。
留名: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
马振德微微挑眉,抬起头看向徐天启的脸,说道:“地下组织?”
“应该不会错了。”徐天启也是这般认为的,在奉天市,能拥有如此情报能力的势力,除了军事情报处,也就只有地下组织了。
“这样看来,他们只是想要寻求合作,没有恶意了。”马振德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对窗户旁正在警戒的刘刚生和庄志说道:“是地下组织的人,没有恶意,回来吧!”
庄志有些不甘心,说道:“用不用我追上去看看?”
“不用了,他们不想露脸,我们也不强求。”徐天启摇了摇头,毕竟是属于两个不同的阵营,虽然有着同一个敌人,但该注意的还是需要注意的。
庄志没有再多说什么,收起了手枪,回到徐天启的身边。
刘刚生也随之走了过来,看了一眼纸条上的字,咧嘴笑了笑:“地下组织那帮人,居然也会想着找咱们合作。”
“而且还是使用这么古老的方式。”庄志看了眼徐天启手里的短刀,面色揶揄:“我只是听一些爱看古书的人说过,这是在古代才会使用的传信方法,没想到今日有幸一见,还真是荣幸。”
“我也是第一次见。”马振德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看向沉默思考的徐天启,说道:“老徐,你怎么想的?”
“如果信上所说的都是真的,倒也值得让我们和地下组织的人合作一次。”
徐天启神色严谨,非常认真的说道:“特高课特务处的处长,我们一直没有打探到他的相关情报,这一次机会,非常难得。”
“这会不会是特高课又是为了埋伏我们而透露出来的假消息。”刘刚生皱紧了眉头,这样说道。
庄志也表达相同的意见:“是啊,而且我们特务组这次的损失太大了,人员上有很大的缺失,力量不足,很难取得成功。”
“又不是正面袭击。”徐天启主意已定,看着他们说道:“不过这件事,还需要咱们队长和情报队长他们做出决断。”
话落,他立刻指挥说道:“马振德,你带着这个消息去找队长,报告给他。”
马振德点了点头,接过纸条,随便的披了一身衣服,说道:“我现在就送过去。”
话落,他没有迟疑,扭身就推门走了出去。
马振德离开以后,徐天启看向刘刚生和庄志两人,神色很是认真的说道:“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地下组织的人是怎么知道我们这个联络点的,要知道,即便是特务组里面也没有几个人知道我们在这里。”
闻言,庄志神色一紧,说道:“老徐,你是说,我们身边有地下组织的眼睛?”
徐天启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透过敞开的窗户,看向一个房间,默不作声。
庄志和刘刚生循着他的目光望去,顿时明白了他的想法。
“老徐,你是说昨天搬过来的那个年轻人有问题?”
徐天启说道:“感觉有点问题,他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独身一人来到奉天市看腿病,身边却没有家人陪同,他的家里人就这么放心?而且他说是看病,医生总要用药吧,可他身上却一点药材的味道都没有。”
这么一说,庄志也感觉有些问题,神色凝重,起身说道:“我去看看。”
徐天启嘱咐道:“如果没查到问题,就撤回来。”
“嗯。”
在徐天启和刘刚生的目光下,庄志走出了屋子,直接来到秦修文的门前,倾耳听了听,然后抬手敲了敲门。
“咚咚咚......”
屋里面没有回应。
庄志微微皱眉,再度用力的敲了敲。
终于,屋里面传出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大晚上的,谁啊?”
庄志神色不变,说道:“我,邻居,刚才院子里面有声音,好像是遭贼了,你看看家里面丢没丢啥东西。”
屋里安静了一瞬,灯火随之亮起,随后响起拖沓的脚步声,走到门口。
房门敞开,一个揉着眼睛的少年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站在门口,打了个哈欠,然后看着庄志,声音带着丝丝起床气的说道:“不好意思,睡得比较死,我好像没丢啥东西,你们丢东西了?”
庄志仔细看过秦修文那张脸,感觉不像是作伪,便扭头偷瞄了一眼他家里的物品,很快就收回了目光,笑着说道:“我们也没丢啥,不过你就自己一个人,怕你不安全,就过来看看。”
“谢谢啊!”秦修文打了个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模样,说道:“那没什么事,我回去睡觉了啊!”
“嗯,小心点。”
“谢谢。”
秦修文返身关上门,熄了灯,重新趴在床上,但脸上的困乏已经尽数消失不见,眼睛盯着门口,微微皱眉。
“他们这是怀疑上我了?可我好像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啊!”
就在秦修文进行自我审视的时候。
庄志看着眼前紧关的房门,微微皱眉,沉默片刻,然后一声不吭的走了回去。
“怎么样?”徐天启看着他,问道。
“感觉没有什么问题。”
庄志皱眉苦思,说道:“但老徐你说的也有道理,我在他身上确实没闻到什么药材的味道,而且房间里面也很整齐,同样没有看到任何药材类的东西。”
“估计是还没找到大夫吧!”刘刚生在一旁接过话,说道:“他早出晚归,好像是在找某个大夫。”
“也有道理。”闻言,徐天启沉吟片刻,便不再想秦修文的问题,岔开话题说道:“以队长的性格,应该不会错失这次机会,我们要为明天的行动做准备。”
“好。”刘刚生和庄志对视一眼,皆是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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