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顺忠手中的笔略显停顿，从政府文件中移开目光，沉吟片刻道：“市二院怎么说也是事业单位，难道说跨就跨了，你们单位的同事是怎么个想法呢？”

　　“还不是一帮领导胡乱改革的结果，以前虽然效益也是一般，但好歹是年代久远的大型医院，现在倒好，前来看病的人员已经寥寥无几，和我关系不错的几个大夫都在联系别家医院，可现在这时候，大多公家医院的人员已经饱和，想要调进去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最主要是二院在全市的名声已经落到谷底，除却院里几个相对知名的医生离开后有个不错的前景，大多都只能转行干别的。”

　　秦水支声音极其低落，想到医院的暗淡前景，再加上因为看病所欠下的巨额债务，一时间闷的险些窒息，眼神漫无目的在电视屏幕上划过，“你说，是不是我也考虑下别的出路呢，总这么留在医院也不是个事，最主要是工资已经好几个月没有拿到了。”

　　“水支，别有这么大的压力，我相信再等等就会有新变化的，不是说你们院会来新领导吗，说不好效益就上去了呢？”叶顺忠轻轻拍了拍妻子的肩膀，柔声劝说道。

　　秦水支的身子下意识的靠上去，男人的胸膛一如二十年前那般的宽广，除了珍若生命的儿子，就是这个从没对她动粗过红脸过的男人让她坚持到现在，“你知道的，我们的绩效工资很大程度上是同医院的经济效益挂钩的，可我将近两周的时间都见到任何妇科病人，整个医院除去呼吸科口腔科有几个病人外，其它科室同我这边大多一样，就算是再有远见卓识的新领导，也是无力回天的。”

　　叶顺念右手熟稔从裤兜掏出一包包装粗糙的劣质烟，在单位没当写文件没思路时候，都是靠着这廉价到两元一包的香烟找灵感，可当要点燃时候，下意识想到这是在家里，一侧就是他可以用整个生命去珍爱的妻子，嘴巴吧嗒的咂摸一下，重新把一根香烟放进烟盒。

　　秦水支敏锐把握到丈夫的情绪，勉强泛起一个笑脸，轻声道：“顺念，想吸就吸吧，你知道的，我并不讨厌你吸烟。”

　　叶顺念裂开嘴呵呵笑了，虽然此刻的内心被妻子工作的事情压抑的异常沉重，可嗓音却是无比醇厚道：“对你身子不好，而且儿子也在家不是。”

　　“顺念，你说我是不是也该离开医院呢，总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家里要吃喝，债务要还，小凡他也快到毕业时候，等到大学的开销肯定不会低到哪里去，我不想把压力都附加到你身上。”

　　秦水支踌躇着说道，小事情上她倒是可以自己解决，可工作这种大事情向来是需要丈夫做决定的，这并不是说她人格上不独立，更多的是尊重这个爱她胜过爱自己的男人。

　　“瞧你说的都是什么，你说我一个大老爷们不就是为了养活你们娘俩吗，让你们如此委屈的跟着我，我已经很是愧疚。”叶顺念沉沉的吐一口气，环视略显寒酸的客厅一圈，很难相信一个男人付出二十年的时间，却依旧蜗居在如此破旧的空间，脸上泛起一个弧度，却不知是微笑还是嘲讽。

　　秦水支似乎想到什么，望着那张不再年轻却依稀能感觉到英俊的面孔，他本是应该以另一种姿态出现在世人面前的，可为了她却选择如此这二十年的平淡流年，脸上泛起欲言又止的表情：“顺念，要不是当初。。。。。。”

　　本来一脸温和的叶顺忠猛地坐直身子，脸上流露出男人强悍的一面，压着声音道：“不是说过不提以前吗，这二十年的生活无论跌宕起伏还是平平淡淡，我们不都相扶相持走了过来吗，我相信以后的以后我们也会这么走下去。”

　　秦水支果真不在说什么，想到了过往的点点滴滴，她自然是不后悔什么的，只是某些个睡不着的晚上，睁开眸子凝视黑暗中的这个男人时，总会再想，如果在很多很多年前的那个星空灿烂的夜晚，她没有选择义无反顾从那扇象征着一世荣华的大门中走出来，这个男人的人生会是另一种姿态吧！

　　难道不幸福吗！

　　秦水支撑着腮帮子，望着紧闭的书房，终究是笑了，再苦再累又有何妨，他们不是还有一个已经变得很乖很乖很乖的儿子嘛！

　　在前世叶凡那个既不大智若愚也不超凡脱俗的脑袋里，不止一次的听到父母就市二院的问题愁眉苦脸，那一世内心冷傲偏激的叶凡也曾自以为成熟的站出来，告诉父母要在困难来临的时候懂得福祸相依的道理，甚至大言不惭的讲述上帝在为我们关闭一扇房门的时候会在另一侧敞开一扇窗户等待我们，本以为一番话换来的是父母的赞赏和欣慰，没成想结果却是面面相觑的对视，以及一句怎么解决如何解决，支支吾吾的叶凡哑口无言，大道理谁都能从嘴里蹦出来几个，可面对困难的具体解决措施才是至关重要的。

　　却没料到重生一次的他再次回到这个时候，叶凡小心翼翼把课本合上，沉沉吸一口气，势大力沉的打开那扇重若千斤的房门，客厅沙发上低声说话的父母出现在面前。

　　却没料到重生一次的他再次回到这个时候，叶凡小心翼翼把课本合上，沉沉吸一口气，势大力沉的打开那扇重若千斤的房门，客厅沙发上低声谈论的父母出现在面前。

　　“小凡，饭过一会才好呢，你要看电视？”秦水支的身子坐正，从丈夫的胸膛上离开，勉强泛着怜爱的笑脸望着儿子。

　　“爸，妈，你们的谈话我听到了，我能说几句自己的想法吗？”叶凡嘴巴开合好几次，露出一口整齐洁净的牙齿，脑海中各种惊世骇俗的开场白滚滚而过，如何先抑后扬的大说特说一番经济学理论，甚至怎么营造一种气氛借以发挥自己的所思所想，力求每一句话都是打动父母为前提，可话到嘴边才发现最终能说出的就是如此俗不可耐的开场白。

　　“想法？”秦水支有些诧异的眨眨眼睛，“小凡，你能体谅父母的苦是好的，可是你要记住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把成绩再提高一个，离高考的时间已经没几个月了，家里的事情父母会处理好的。而且，你要明白，我们所谈论的是工作上的事情，你还没接触过社会，这些不是你能了解的。”

　　言辞恳切，道理更是明确。

　　叶凡没有反驳什么，只是上前给父母倒了两杯水，自己也坐在沙发的另一侧。

　　叶顺忠放下手中的政府文件，望着仿佛一个倏忽就蜕变的有些成熟的儿子，想到近期的点点滴滴，尤其是大哥私下对儿子的评价，莫名的就想到望子成龙这个成语，顿了顿说道：“娃子吗，有些时候发挥发挥思维也是好的嘛，来，我倒是想听听你有什么想法呢？”

　　叶凡身子挺的很直，尽量在父母面前表现的成熟一些大人一些，他倒是想神情郑重一些气场强大一些，最好还没开始发表就能让父母重视起来，可事实上这一刻父母的视线大多是停留在电视中所播放的新闻，砸吧砸吧嘴巴，心想这重生者还真不是那么好当的嘛！

　　“爸，笔和纸借来用用吧？”叶凡扬扬手臂，表情略显严肃的说道。

　　殊不知有个屁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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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水支也下意识的把脑袋转了过来。

　　叶凡将A4纸平铺在身前，持笔在左侧写下父母的名字，隽永的行书，起笔大气落笔圆润，很有大家风度，让天天同文字打交道的叶顺年啧啧称奇，小时候也曾用心教导儿子几年书法，只可惜叶凡一门心思放在玩上，惩罚措施之类的不是没有做过，只可惜成效很小，慢慢的也就放下培养的性子，哪成想这两年忙于工作没心思放在儿子的书法上，这小子竟已经写出如此圆润大气的行书，真算得上一件让他欣慰的事情。

　　叶凡随后将A4纸对折几次，这才抬抬头，略显神秘地询问道：“爸，你现在的月工资多少呢？”

　　“一千八左右吧，逢年过节时候会多上几百。”叶顺年想也没想的回答。

　　叶凡低下头在第一条线段上写下工资两字，顺便添加月份，“那就按每月一千八算好了，妈，您工资比爸相对少点吧。”

　　秦水支也是脸现疑惑，想不通儿子问这些做什么，思考片刻道：“算上每月的四次的加班费，一千五多点。”

　　得到回复后，叶凡低下头继续写写画画，起初纸上只是零散的数字和年月份，但随着几条顺着印痕画出来的线段，犹如画龙点睛一般，瞬间清晰自然，赫然就是一份直观明了的条形图。

　　叶凡这才很郑重其事的抬头，将A4纸拿起来放在父母面前，指着条形图道：“爸妈，你俩一年的工资收入接近四万，如果每月的家庭开销按千元计算，也就意味着能剩下三万元。”

　　叶凡顺手将代表年收入的线段划去一小半。

　　叶顺念和秦水支点点头，这一点是确定的。

　　“爸，你是公门中人，每月再怎么的减少开销，可基本的人情往来费还是需要的，每月按三百元计算，妈妈肯定会少一点，可是两百元总是有的。”

　　叶凡毫不犹豫在剩下的一大半中再次划去六千元。

　　下笔并不用力，甚至很轻描淡写的一条斜线，可在叶顺念和秦水支眼中却好似被什么重重一拳打在心头一般。

　　“我的学费。”

　　叶凡没有表情的再次划掉一半。

　　叶顺念和秦水支的呼吸无疑是沉重起来，虽然类似的计算两人不是没有谈论过，可是用线条如此清晰直观的表现出来却是第一次，尤其是在轻描淡写的几条斜线后，剩下的余钱无疑明晃晃的刺人眼睛。

　　父母的表情叶凡无疑看到眼里，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了如指掌，最后的暗淡更是刺痛他的内心，可是现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为了让内心的想法真正实现，也为了让这个家庭能够因自己的重生而有所改变，叶凡不得不加重火候，指着与其相对应的另一条直线，在直线最上端要超出A4纸的顶端道：“也就是说每年满打满算的积储接近两万元，可是我们家的债务呢，三十万元呢，意味着我们排除基本的生活开销外，需要用十五年的时间才能够还完，这还是不算任何附加利息的情况下。”

　　“爸妈，试问谁能给我们十五年的时间去还清债务，更毋庸说期间还会发生各种意想不到的事情，的确很可能十年之后的我也能够加入到还债中去，姑且我的工资是你俩的共和，可即便这样也需要十年吧。同样是人，同样是生活在这片天地之上，为什么我们就要一直生活在艰难困苦的还债之中呢？”

　　“儿子，你的意思是。。。。。。”秦水支眸子闪耀一下，似乎想到什么。

　　“妈，医院的工作的确安稳，可是目前这种状况下已经不适合继续下去了，与其在里面天天担心着工资什么时候发，效益是不是有好的哪天，为什么就不能走出去呢，说不好有另外一个更加广阔的天空等待我们呢？”叶凡的手臂向上挥舞一下，感觉重生后憋在脑海间的一席话终于顺畅的说出去一部分，这就是重生者的力量吗，虽然重生后的未来依旧不是清晰的展现在眼前，可终究能如同通晓预言术的智者般，对未来有几分确定的把握。

　　叶顺念出奇的缄默，眸子里流露着神采奕奕的色彩，挥舞着手臂的儿子一如他当年那样潇洒，却是有一种年轻时候的他都没有的气质，虽然看不清楚但隐隐能感觉到的，他不清楚儿子能够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想法，可莫名的有一种信任。

　　知子莫若父么！

　　“妈妈这几天也想过这个问题，可离开医院又能做什么的，出去妇科方面的懂上一些，其他的还真是懂的不太多哦。”秦水支抚摸一下儿子的脑袋，虽然脸色不好看，内心却感到万分的欣慰，不懂事的儿子竟已经可以参与到家庭大事上了，如何能不让她开心呢。

　　“做本行啊！”

　　叶凡石破天惊的说道。

　　“本行？”这一次，叶顺年都诧异的反问。

　　“类似于市面上的中医诊所，既然妈妈是妇科主治大夫，为什么不利用这一个优点呢，人家都能靠着中医专业的知识开中医诊所，我相信妈妈二十年的妇科从医经验，肯定没问题的，最主要的是妈妈你不是说过有个其他科室的医生也开了家诊所吗，听说每月的几千元的收入。”叶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竟有种不受控制的颤抖，这个从重生那天起就冒出心头的想法，终于在这一刻清晰的明了的说了出来，他相信确信的是改变家庭命运的契机似乎就要迈出第一步了。

　　老妈秦水支站了起来，整个人不停在大厅中走来走去，嘴里不时的喃喃自语，叶顺念也是第一时间埋头下去，思考这个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想法。

　　叶凡终于抽的空闲，靠着柔软的沙发，大口喝着已经没有水蒸气冒出的热水，任由这股子惊心动魄的想法弥漫在父母的心里，他相信凭借这张极具视觉震撼力的条形图和自己所提的想法，是能够在父母心中产生效果的，至于发酵到什么程度就要看机缘咯。

　　大约十分钟后，几乎同一时间母亲坐回沙发，父亲深埋的头也抬起来，两人视线相对，脱口而出的是：“我看可行。”

　　“选址和租赁门面的事，大哥肯定能帮上忙的，至于刚开始的药品就想法让顺明帮帮忙，虽说我这个当哥的有点失败，可是总能讨个脸面的。”叶顺念率先发表讲话。

　　“瞧你说的，失败不失败那是表象。我会尽快给医院请辞的，拖欠的几个月工资尽可能提前要回来的，医院的领导倒是很照顾我的，如果几个月的工资能拿到，也能当做起步资金不是。”秦水支情不自禁说道，脸上泛着一抹从医院解脱的轻松。

　　叶顺念笑呵呵大手一挥，将老婆抱进怀里，很显然还没有从震撼和惊喜中回过神来，秦水支嗔怒的瞪一眼丈夫，却是出奇没有怪叶顺念当着儿子面做这个动作，也是一脸亲昵将叶凡拉在身边，把下巴顶在儿子的脑袋上，笑啊笑的，两大一小，其乐融融。

　　想到什么的叶顺念故意板起脸，难掩笑脸道：“你这臭小子，什么时候字写的这么好咯，都快超过老爸了。‘”

　　没成想却是秦水支代替回答：“儿子超过你不是很正常吗，你说你也到四十而不惑的年纪，怎么就想不出这么个好点子。”

　　叶顺念挠挠头，看着老婆呵呵傻笑。

　　叶凡乖巧的任由秦水支抱着，享受难得的温馨，对于接下来选址啊具体操作啊等等一系列的流程他肯定有很多超前的建议，也是能够改变这个家庭最重要因素，可这一刻的他并不需要说什么，做什么。

　　只是还很青涩脸上笑啊笑的。

　　重生至此小小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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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伯叶顺忠放下手中的茶杯，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泛起惊异，眼睛下意识的瞪着语出惊人的叶父叶母，很难相信这番话是从性子以稳定著称的叶顺念嘴里说出来的。

　　天鹅湖畔的大伯家中，一大家庭的人再一次围聚在一起，只是此刻的表情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连表弟叶诗杰都抬抬头，甩开手中的掌上游戏机，一脸不可思议望着沙发上并排而坐的叶凡一家。

　　“嗯，我俩思来想去好几天，市二院即将倒闭的事早已经人尽皆知，再这么杵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最主要是工资都大半年没发了。”叶顺忠望着一大家的诧异不解表情，尽可能平静的解释。

　　却是小叔叶顺明神采奕奕，想当初他下海经商时候，大伯那叫一个反对，结果怎样，还不是经过当然一段艰苦岁月后赚的盆满钵满，“大哥，你说捧着个铁饭碗有嘛子好的，如果几年十几年能混个一官半职，也能捞点好处什么的，可如果没法升迁上去，还不是当个最底层的小啰啰，除却各种约束不说，到头来还没几个钱花。”

　　大伯杵着一张脸，没有接话。

　　“可是话又说回来，下海经商毕竟是几年前的事咯，现在这时候大多数行业都已经饱和，咱们江城又不是沿海地区，服务业发展相对缓慢的，能赚到手的钱真心不多，再说私人诊所这玩意，真心有人去看吗？”小叔叶顺明唠叨一通，最后的意见也是迟疑态度。

　　“我的工作一时半会肯定不会辞掉的，可是目前的状况你们也知道，家里还有一大笔欠款要还，如果换做以前，我也主张水支她再单位再观望一段时间，可眼下这情况，由不得我们不去想着法子挣钱，水支她在妇科方面还是有一定能力的，就想着开个诊所，即便挣得不多，怎么着也不会赔钱吧。”

　　叶顺念将最后一口烟吸完，掐灭烟屁股放进烟灰缸，望了眼安静坐一侧的叶凡，信心仿佛一下子足起来，家庭会议上他向来是最平和的一个，不争什么不抢什么，这次语气却第一次略显强硬。

　　一大家沉寂下来，只有表弟叶诗杰操动手柄的声音，以及嘴巴不时嘀咕着哼哼哈哈声。

　　大伯终于抬头，板着一张脸皱着眉头道：“你家的情况我也清楚，也想着等最近拆迁的事情结束后，考虑着怎么帮你们找个能赚外快的事情，可最近工作实在繁忙。其时你俩能想着怎么打破常规去挣钱，我不是不同意，只是开诊所是需要投资的，地点什么的也要好好的谋划一下，租金啊，前期的药物和基本器械啊，都是需要考虑的地方。”

　　说到这里，大伯转过头注视着叶凡，脸色好看许多，难得语气柔和一些，“最主要是这娃子没几个月就要高考了，你俩要把主要的精力放在他的身上嘛，好不容易他把心思用在学习上，而且成绩也在大幅度的提升，万一一大笔开销用在诊所上，结果却是没有效益的话，你们让娃子怎么想，暑假后的大学又靠什么去上。”

　　提到开诊所前后的一系列流程，尤其是可能影响到叶凡的成绩，叶父叶母说服一大家子支持的念头顿时褪去许多，叶凡能够感觉到老妈秦水支整个心劲都沉了下去，踌躇着要说什么，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

　　午后的太阳整个的穿过落地窗的玻璃，照射着站立而起的叶凡身上，尤其是映射着他那双皎洁的目光，一时间无比的亮堂，环视全场一圈，语气平稳道：“大伯，小叔，前几天时候我们数学老师讲过一个理论，就是大学时候会涉及到一个经济术语——机会成本。就好比说我们手头有购房款十万元，如果把钱拿出来购买股票，可以赚取五万元，投资期货却可以赚取七万元，那么这七万元就是机会成本，试问我们为什么不去做期货呢，当然投资有风险是肯定的，可风险越大收益越来，这一点我想小叔肯定最有心得体会。”

　　“哇！叶。。。凡你懂的好多哦，我们数学老师怎么没讲过这些东东。”却是叶诗杰被这番理论所吸引，抬头夸张的说道，一贯的拉着无限长的调调。

　　没成想因为大家的视线都凝聚在叶凡身上，以至于这番话被叶诗杰发表出来的时候异常安静，得，被老子叶顺明一巴掌扇在脑瓜上，训斥道：“你这小子找抽呢，不知道大人说话小孩不能插嘴吗！”

　　捂着脑袋的叶诗杰无辜的低下头，心眼儿却是小小鄙视一下叶凡，什么叫大人说话小孩不能插嘴，明明叶凡也是以小孩的身份说话的嘛，只可惜这个想法注定得憋死在心里，如果说将出去，很可能再换回来一巴掌，极富有富家公子哥潜力的他可不是傻瓜！

　　扇完这一巴掌的叶顺明重新转移到叶凡身上，点点头表示同意，虽然他没上过大学，对机会成本啥的压根儿不懂，但是里面的道理却是深有体会的。

　　叶凡耸耸肩，给予父母一个放心的表情，继续道：“求稳是常态，可眼下的状况断然不是求稳能够解决的，既然在医院继续下去，很可能一无所得，那么为什么不去尝试一下别的呢，说不好会有一个大大的机会成本等着我们，而我妈专长就是看病，这就是一种资源，浪费本有的资源去做别的，不就是错上加错吗，所以我认为开个诊所是必要的，即便真到了诊所开不去的地步，大伯还能舍得不让我吃饭么！”

　　如果前面的长篇大论让在座的众人再一次体会到叶凡大幅度改变的话，最后一句约莫就有点撒娇的意味了，被这一番处于叶凡理论震撼的众人听到最后一句顿时脸露微笑，尤其是大伯母表情一下子就慈祥起来，上前将叶凡朝怀里抱了抱，柔和道：“瞧这娃子说的，什么叫诊所开不下去的地步，我听着就挺好的嘛，机会成本什么的我是听不懂，但是私人诊所我还是有所了解的，咱们楼下就有一家嘛，看那小日子也挺不错的，没两年时间小车都开上咯！”

　　场中的气氛从沉闷转移到高涨，尤其是大伯边咂摸机会成本和资源浪费这两组词语，边瞧着叶凡这个越发满意的侄子，呵呵呵的竟然刺耳的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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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你最近在校一定特受欢迎吧！”

　　趁着大人谈话的当儿，叶世杰蹭了过来，略带着羡慕嫉妒的表情说道，这约莫算得上自打记事起第一次夸赞叶凡。

　　“受欢迎？”

　　叶凡纳闷的摇摇头，重生后的回忆点点滴滴浮至心头，思来想去也没想到有什么受欢迎的地方，班主任对自己的敌视就不必去说，到现在都没有成功化解掉，至于班上的女生，还真没有主动对自己表达爱慕的，倒是还不乏让他请客买奶茶的，这算哪门子受欢迎。

　　“切，你就装吧，伯母都这么亲你了，你在学校还能不受欢迎吗？”

　　说到这里，叶世杰那张大多时候不受同学待见的脸上泛着伤心，这厮如果是个女孩都可以用楚楚可怜来形容了，看来近期大伯母对叶凡的怜爱是真真切切让叶世杰感受到不公平待遇了，他虽然在校纨绔的二世祖形象深入人心，可本质上对亲情是很看重的，尤其是这份亲情来自于大伯母时候，格外的与众不同，最主要是叶凡刚才的言谈举止还真可以算得上有玉树临风指点江山的风范，这一点是他万万做不到的。

　　“你这说的都是撒子嘛！”

　　叶凡难得感慨一下，才上高一的表弟个头并不高，勉强到他下巴的位置，无论前世今生他们俩的命运都同这个大家庭息息相关，前一世的他自身难保，面临几年后家境从云端跌至谷底的叶世杰，心有余而力不足，表弟对他再怎么的言行举止过激，可两兄弟的感情是实打实存在的，也曾在后世他最艰难的时候接济过自己，这份兄弟情是不容被折杀的。

　　情不自禁摸了摸叶世杰的脑袋，这一世的他如果能力，是断然不会让这个大家庭，以及大家庭下的小家庭遭遇类似前世那般的境遇。

　　叶世杰出奇的没有讨厌这个来自于叶凡的动作，只是这小子的心情如同南方这骤变的天气，阴晴变动的厉害，还没片刻的功夫就把先前的伤心抛到九霄云外，神秘兮兮嬉皮笑脸道：“还记得上次我给你说的事情吗？”

　　“什么事情？”叶凡疑惑道。

　　“就是我说的典礼啊，就订在这个周末呢，听说请了位神秘的嘉宾，女的哦，所以到时候你一定要过来，我唯一能够要到的一个名额填写的就是你的名字。”叶世杰显然很兴奋的说道，更多的是期待。

　　周末的时间已经被叶凡安排的满满当当，本打算拒绝的，对于典礼这玩意他还真不感兴趣，至于南湖中小邀请的神秘女嘉宾和他也八竿子打不着，难不成他一个小鼻子小眼睛的普通学生还能跟人家发生什么关系不成，只是叶世杰这小子装嫩起来足足的，两个略显胖嘟嘟的手抓着他的衣着，险些都要一把鼻涕一把泪了，放在外人眼中还以为两人有什么不可告人关系呢，无奈的道：“我看看吧，如果抽的时间出来，我就赶过去。”

　　“反正我已经很正式邀请你了，如果你不来我会很伤心很伤心的。”叶世杰眼巴巴说道，这一幕如果出现在熟识他的同学眼中，估计得惊讶的合不拢嘴吧，这厮在校的时候哪有如此，打架斗殴吸烟喝酒勾引小美眉欺负女老师的事情三天两夜都说不完，却惟独没有如此可怜过。

　　叶凡啼笑皆非，点点头不再说话。

　　得到满意回答的叶诗杰才自顾自的低下头继续摆弄游戏机，再没想过靠这玩意去勾引叶凡的兴趣。他向来是一个没大城府大野心大理想的孩子，以前仗着来自于大家庭的宠爱偶尔对叶凡刁钻点跋扈点，那感觉自然是棒极了，现在叶凡突然高大了威猛了甚至能同父母辈高谈阔论了，他也能心安理得的接受，甚至带着自虐倾向地想着，这种转变也是不错的嘛！

　　午饭结束后，老妈帮持着大伯母收拾碗筷，小叔和叶父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讲着生意上的事情，或多或少也涉及到做生意的道道，虽然诊所这类的服务业和其他生意大有不同，并不存在顾客讨价还价这种情况，更多的是依靠从业者精湛的技艺和医德，可是一通则百通嘛！

　　大伯自顾自的回了书房，两天前市长高书文主导的市政办公大会上，再一次提到市容市貌及城市基础建设的议题，并且摆放在仅次于民生的位置，作为拆迁办主任的他以副处级的级别第一次列席办公大会，足以证明市政府对于城市拆迁建设的重视性，甚至在会后的酒宴上市政府的大管家更是特意来到他所在的席位，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要他一定把拆迁的工作当做是当前的第一要务，只要能够在城市建设前完成既定的任务，这份大大的功劳自会报告给市长知道的。

　　第一次主政拆迁办的叶顺忠自是斗志昂扬，尤其是这份嘱托是亲自由市政府的秘书长传达的，那份由他主笔所写的拆迁办年度报告，经由叶凡犹如醍醐灌顶般建议后，直属上司的房管局领导十分满意，对叶顺忠更是多加褒奖，甚至放出十分不舍得这员干将这么早就脱离房管局的管辖，自称体系的称赞，尤其是对‘钉子户’这个名词啧啧称奇，简单明了却又生动形象，房管局的局长在办公大会上对这个名词不止一次的提到。

　　叶顺忠站在书桌的一侧，望着挂在洁白墙壁上的城区图，有些愣神，市长高书文进行城市建设的决心非常之大，是以摆在他面前的任务自然异常艰巨，从各单位抽调过来的办公人员经过基础的培训后，已经按城区的划分分为四个小组，每天都在不厌其烦的同拒绝拆迁的钉子户进行着不亚于惨烈斗争的对抗，效果虽然是有，但是想要按时完成任务却岌岌可危，所以来自于崔董事长的援助让他万分感激，算算时间来自于沿海地区的拆迁公司差不多也就要到了，叶顺忠就琢磨着找个时间，好好感谢一下崔董事长的雪中送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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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厅的谈论声瞬间停下来，仿佛事先约好一般，几个大人的目光交合在一起，看到的只是彼此的惊讶，表弟叶诗杰的表现更是夸张到一定程度，啃着一块西瓜的他任由咬进嘴里的西瓜杵在舌头上，别指望一个七八岁就敢掀小女生裙子的他吃东西有多文雅，嗡声嗡气道：“不是吧，大伯让你去书房，书房耶，那可是禁地，打小我还没进去过呢！”

　　叶凡也是挠挠头，内心的惊讶犹如此刻天际变换的云彩，记忆中大伯的书房是不允许任何人进入的，如同上古玄幻小说中的神兽禁地一般，除却他这个主人之外，至亲都难得一窥全貌，这算得上大伯一个古怪却又不近人情的地方，小时候的他也曾和叶诗杰策划着找个大人都不在家的时间，偷摸着进去一次，只是最终折戟沉沙，唯一一次趁着大伯忘记锁书房门的时候，两人差点就走了进去，结果大伯半路折回，那一次向来反对暴力的大伯第一次在两人脑门上狠狠的扇了两巴掌，也算得上难兄难弟记忆中同甘苦的回忆，很久很久之后的他长大成人后在某一本书中看到关于洁癖这个字眼，才莫名的想，兴许那个书房对于大伯来说就是人生中唯一一个不容外人侵犯的洁癖。

　　“娃子，赶快过去，你大伯不是招呼你嘛！”大伯母从厨房走了出来，看到愣愣出神的叶凡，下意识和蔼的提醒道。

　　这时候的午后光斑碎碎的打在叶凡的脊背和脸上，柔和璀璨，犹如一位出征的将军般，享受着众人的欢送和殷切期待。叶诗杰倒是偷摸的猫着身子想凑近偷窥一下，还没有啥动作就被老子叶顺明给提溜到沙发的一侧。

　　叶凡站了起来，走到那扇前一世注定三十年都没有光临的门前，略显踌躇的停顿一下，猛地推开那扇犹如两个世界临界点的房门。

　　前世于他而言充满灰色调的书房一下子明亮起来。

　　叶凡莫名的想到一句话：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具体说来，走进书房的他是没有太多感慨的，也兴许是感慨大多以至于无从去感慨，书房很大，房间的光线很暗，空气中的烟味很浓，书架上的书很多，书房可供坐的位置很少，寥寥只有一把老式木椅安静的停靠在书架的对面，一身中山装的大伯叶顺忠就站在书架的一侧。

　　“大伯。”

　　叶凡悄声的来到一侧站定，轻轻的喊道，表情沉静中有一丝凝重，仿若闯入别人领地的入侵者，保持一定的恭敬。视线更多停留在靠墙摆放的书架上，书架很高，堪堪顶到天花板上，书很多，非常多，极其多，大多是专业性很强的房屋建设类的书籍，目测看来大块头的都不下二十余本之多，每一排书架都会分门别类，从建筑学城市学再到房地产从业二十年，从行政官员基本素质必备到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领导，应有尽有，见证了这位已经鬓角发白的男生有着如何跌宕起伏的人生，能够在父母辈早早离开人世后，独自一人撑起叶家的大梁，将叶父和小叔拉扯到结婚生子的地步。

　　不容易！

　　大伯的视线一直没有从城区图上离开，那是一张由市政府办公室起草房管局监制的区域图，从市中心的市政广场辐射到三环以外，立体而精致，每一处需要拆迁的地方都用红色的笔迹圈了起来，按照阿拉伯数字从1开始标注，一直到35号停止，大伯拿烟的左手背在身后，右手停留在地图上，很有指点江山的气概道：“娃子，这城市建设就好比是种地，从播下种子的那天起，就需要浇水施肥辛勤耕耘，修修补补是必不可少的，不能指望着靠天吃饭不劳而获，兴许一次两次运气使然也能收获一些，可终究不是长远之策。同做人一个道理，要有长远的目标，也得有就近的方向，还需要不断汲取对自身有用的能量，浑浑噩噩之人的确大有市场，可你不能指望着他们对这个社会有多大的贡献。当然，有些人会说世界大了去，想到建功立业的更是一茬一茬的，多一个也增加不了多少正能量，少一个也无关紧要，可你要记住，作为一个男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能够安稳被父母培养到思维成熟的地步不容易，不建立一番事业如何能对得起在世上走一遭的缘分。安稳是福不假，可你也得有安稳生活的本钱，不能指望欠了一屁股债的人还能有如此平淡儒雅的大境界大胸襟。”

　　叶凡直着身子，毕恭毕敬的默不作声。

　　示书房为洁癖的叶顺忠与以往气质略显不同，兴许在这个外人难以踏足的书房才能回归本性，大口吸着香烟，在烟雾缭绕中感慨道：“你爷爷去世的早，别说你爸和你小叔没印象，即便是我到现在都没太多可回忆的，那时候刚建国没过久，家穷啊，整个国家也才刚刚蹒跚起步，你爷爷和奶奶带着我从东北迁徙到江城，那时候别说是荒郊，连城区都处于刚发展的地步，唯一记忆深刻的就是小区外的天鹅湖，那时候能做的事情少，除却偶尔去学堂旁听几节课外，大多都是给有钱人家干点杂碎的事情，没事时候就跑到天鹅湖看别人家的孩子厮混玩耍，湖边嬉戏的湖中央游泳的大有人在，那会儿傻啊，有一次实在受不了其他伙伴的言语嘲讽，大脑一热就跟着大部队下了天鹅湖中央，起初水漫过膝盖时候还能强硬的控制着身子，可等到过了腰际就再不受控制，旱鸭子的我一个不注意就被水淹没，那一刻具体来说是没有感觉的，想着恐怕是被淹死的命运吧，可怜你爷爷奶奶拉扯我十多年，却落得个如此下场，等到快没了知觉时候，却是你湖边不放心我的奶奶闻讯而来，都说母子连心这玩意悬乎不可信，可你奶奶愣是摸爬滚打的在水里把我捞了出来。你奶奶也傻啊，就不知道肚子里怀着的孩子都六个月了吗，死去我这个败家儿有啥无关紧要的，还可以再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