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空中飞了片刻，我只觉尾上一松，只见二冰撒开手，举到头顶右侧，对我敬个礼道：“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咱俩来世再做兄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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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脚下一热，我心想：“咦？往常读书，写到人感动时都是眼中一热，双泪滚滚，怎地轮到我了，却是脚下一热？”我觉得不太对劲，低头向下看看，发现自己站在熔岩甲虫背甲之上，二冰也完好无损地趴在对面，正与我面面相觑。原来是那甲虫在火海中浸过，吞下不少火焰，将身上甲胄尽数修复，又从沟底气势汹汹地猛冲出来，找蜈蚣报仇，恰巧将我与二冰顶在背上。短短数秒中，我腹底白毛已被烧焦烤黄，根根卷曲起来，陡然从萨摩耶变成了一只巨型贵宾犬。二冰也被烫得嗷嗷直叫，却又不敢移动，只得用双手扒住虫甲，撅着屁股，使身体尽量远离甲壳。我二人在二冰皮肉咝咝作响声中乘着甲虫，重又回到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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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甲虫终于从沟中攀回，我俩连忙翻身从甲虫背上滑落，在地上滚了几滚，压灭身上被熔岩甲虫甲壳缝隙之中火焰点燃的小火苗，跑出几百步去，远远看那甲虫与蜈蚣继续厮杀。甲虫王浸过火焰之后精神抖擞，取了攻势，在蜈蚣群当中左冲右突，一对巨颚顶、刺、挑、夹，一群蜈蚣被冲的七零八落，再也无法将熔岩甲虫围在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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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蜈蚣倒也不傻，迅速转换战术，在甲虫王面前列成两个纵队，不再向着熔岩甲虫身上甲壳抓挠，几十只毛茸茸的手臂全都死死抓住甲虫两支颚片，摆动身体前后摇晃，看样子是想把甲虫口颚生生扒下，更有几只蜈蚣全身都在虫颚上蜷成一个大球，用体重向下坠着。甲虫王被猿脚蜈蚣这么一掰，霎时间有些头重脚轻，撑起沉重身躯的几只细脚脚步不稳，像喝醉酒一般左右摇晃几步，侧着身子一头栽倒在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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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栽之力足有万钧，几只来不及从甲虫身侧逃开的猿脚蜈蚣被砸成血肉模糊的几团粉色肉饼，地面上厚厚一层火甲虫也被尽数砸扁，一时间火星四溅，甲虫身下瞬间聚集起大量能量，形成一个小型爆炸，将虫身掀起。熔岩甲虫身子在空中转了几转，大头冲下跌落在地，只听咔擦一声，熔岩甲虫右侧颚片承受不住巨大的重量，齐刷刷地沿根折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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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虫王失了半边武器，痛急交加、又惊又怒，几只细脚在空中乱划一气，好不容易重又站起，此时猿脚蜈蚣死得死，伤得伤，虽是折了甲虫半边颚片，却也心知自己再无胜算，纷纷游动身体向来路逃去。奈何那甲虫王正在火头之上，跟在猿脚蜈蚣身后穷追不舍，将十几条蜈蚣尽数杀死，这才慢吞吞地转回身来，爬回沟中去了。战斗当中熔岩甲虫折断的一支巨颚，被它留在沟边，弃之不顾。二冰连忙跑过去，得意洋洋地拍着通红的颚片说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操好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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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颚片旁坐下，待它冷却。身边火甲虫密匝匝地向大沟爬去，虫壳相互摩擦，咯吱咯吱的声响不绝于耳，好像一队蚂蚁在周身爬动，直听得人耳根都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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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那怪脸找不到吃的，看来都跑这儿了。”二冰环顾四周，一脸厌恶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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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几步跑到沟边，探出头去向下细看，沟底火焰赤红之中带一点黑。这火焰海与穆斯贝尔海姆相通，原是在不容野地表下方深处，现下怎得烧到地面上来？将周围烤成一片焦土，就连附近草叶也被火焰蒸干，变成了一层草灰。还有那熔岩甲虫，如此巨大，绝不是正常情况。再看身边甲虫仿佛不是前来觅食，而是有如服从什么律令一般，纷纷自己跳入火海。坑底时不时传来爆炸之声，随着爆炸声，岩浆翻飞，溅起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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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索间熔岩甲虫的巨颚已经转为暗红色，二冰伸手一试，颚片已由滚烫变成微温，便让我化回人型，一前一后与他抬了颚片，回到燧人国去。一番折腾下来，我筋疲力尽，脑中一片空白，没走几步，便直接出现在犬神庙后殿之中。歇了半晌，这才将巨颚抬进一间兵器铺，让工匠为二冰打一件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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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吧，你想要什么样的？”我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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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冰眼冒精光：“古有关公关二爷，使一柄青龙偃月刀，诛颜良斩文丑、温酒斩华雄。过东岭关时杀孔秀；过洛阳城时杀韩福、孟坦；过汜水关时杀卞喜；过荥阳时杀太守王植；过黄河渡口时杀秦琪，过五关、斩六将，威震三国。今有我郑冰郑二爷，为大犬神夺回帝位，威震天庭！便给我打一把红龙偃月刀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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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器师傅方脸上满是迷茫地望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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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一口长刀。”我对兵器师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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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咧嘴一笑，点点头，命几个徒弟拉起风箱来。众工匠将那巨颚融了，火水倒进铸模，丁丁当当地锤炼起来。我和二冰无事可做，便回到犬神庙，二冰喊肚子饿了，抄起祭台上供着的糕饼就往嘴里塞，我本不愿吃祭品，转念一想，这些糕饼原本就是供奉于我，便也拿过一个草色小饼，坐在二冰身边吃了起来。犬神庙外仍有些徘徊不去的民众，见犬神吃了他们的供物，欣喜若狂，连忙又跑回家去，取来烤肉酒坛、腊物水果，满满地堆了一屋。连日来奔波劳顿，我倍感疲乏，取过一坛清酒，两个小碗，与二冰对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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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喝足之后，我们二人来到城外，去燧人氏营帐中查看情况，燧人氏说那饕餮兴许是之前撞得疼了，自我与二冰走后，便回到自己吃出的坑中，蛰伏不动，没再出来祸害。二冰找来几个武僧，又向燧人氏讨来一柄大刀，向武僧学起刀法来。燧人氏国武僧大多使用铁棒当做武器，对刀法知之甚少，二冰便让他们演练棒法，自己在一旁观看。也是他天赋异禀，闻一知十，不多时竟然将棒法稍加变化，自行研发出一系列套路，将一口大刀使得有模有样，虎虎生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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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想向芬里尔求助，啸了几声，都没有收到芬里尔回应，大约是相隔太远，他听不到，只得作罢，坐在一旁看二冰练刀。燧人氏从旁边经过，我看到他的草鞋，便问他最近可有去到不容野，他思索片刻，说在饕餮出现之前还刚去过，我又问那时情况，燧人氏答曰一切如常，并未看到火焰沟与草灰，火甲虫也数目众多，在草叶之间钻来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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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天色渐沉，不多时便黑了。武僧在营帐之中燃起篝火，又将火把插了遍地，二冰耍刀耍得累了，去营边河流之中洗一个澡，冲去满身臭汗，见营中都是男性武僧，也不忌讳，全身滴着水，赤条条地回来火边，同我与燧人氏围作一处，喝酒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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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饕餮出现以来，燧人氏国少有这样的宁静时刻，又有犬神在营中护佑，一众武僧放松下来，对着我与二冰频频举碗，喝了个尽兴。喝到兴头处，一名武僧忽然从人群之中站起，两只奇长的手臂在胸前拢成一个圆圈，唱起诗来。那歌谣与九歌森林中古树传唱的调子相差无几，加之武僧声音雄浑、气出丹田，歌声在夜色之中远远传出，一时间万籁俱寂，天地间只剩下了武僧唱诗的调子。整个连营当中的武僧都受到气氛感染，放下手中酒碗，各分声部，一齐唱了起来。远处的九歌森林似乎也在与这一支曲子相互应和，传来沙沙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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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凝神细听，歌谣从天地初开唱起，世界原本是一团灰色浊雾，远古诸神与远古恶兽一同生活在这团迷雾之中，彼此之间战斗不休，几十万年过去，形势没有丝毫改变，诸神与恶兽都打得累了，便有一日坐下来和谈，商量好由诸神统御光明，恶兽统御黑暗，各自为政，互不干涉，于是诸神向上方移动，恶兽下沉，浊雾渐轻，慢慢地分出黑白两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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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判之时，为求制衡，双方各自派出一名使节，放在法力制造的小屋中作为人质。没想到在谈判过程中，两名使节也坐在一处谈天说地，发现双方有许多相似之处，竟然相爱了。天地开后，与诸神一同上升的使节产下一个孩子，就是仞利天。仞利天既非诸神，也非恶兽，而是两方交合的产物，不像上古所生之物一般无质无形，而是一个实体。无法向上与诸神生活在一起，也无法下沉来到恶兽的世界当中。只得漂浮在天地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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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神清气聚拢之后，仞利天的母亲思念孩子，便在高处无休无止地发出白光，以光芒触碰自己的孩子。仞利天借此神力，又将自己的影子远远伸出，连接到恶兽所在大混沌之中，成为父母之间沟通的桥梁。无数年中不停地传递着光明与混沌之间的信息。这些信息在影子之中流动，在一层层影天之中繁衍生长，构成了须弥山。母亲在上空思念孩儿与情人的泪水，与父亲一腔爱火，在不容野当中碰撞，全都贮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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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久了，仞利天掌握了来自大光明与大混沌两方的全部智慧，自己参悟出一套精魂从体内抽出的方法，便化了精魂而去，在世界中自在遨游，只留下一具躯壳。仞利天临走之时，将无数年中积攒的智慧化成种子，栽种在自己脚下一层影天之中，种子籍着不容野水分温度，迅速发芽长大，形成一片古树森林，在须弥山中歌唱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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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几经动荡，最终会迎来一场战斗。手足之间的战争，父子之间的战争，爱人之间的战争，光与暗之间的战争。投身光明的人会归于光明，投身混沌的人，也必将归于暗。所有的勇士都将参与到这一场战斗之中，侍奉自己信仰之物。那光要化了一只白狗，那暗也要化作一只白狗，带领勇士们走向一切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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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紧手中的武器，战斗吧，不要害怕。“领头的武僧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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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紧手中的武器，战斗吧，不要害怕。”火光映衬之下，所有武僧的嘴在忽明忽暗之间张合呼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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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的灵魂将会归于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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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灵魂将会归于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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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驻在真实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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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驻在真实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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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醉意与苍凉的歌声当中，我倒在火边，缓缓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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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在兵刃相击之声当中醒来，二冰早已光着膀子在与一众武僧过招，一手挥舞着大刀，一手拿着一只烤雕边斗边啃，满脸轻松，斗了没几个回合，武僧便已纷纷败下阵去。我从旁边取过一支铁棒加入战团，不多时只剩我与二冰两人仍在打斗。不知是供物产生的作用，还是最近难得的一个好觉，亦或是仞利天的力量注入我们的身体，我与二冰都只觉得精神大振，浑身上下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一般，愈战愈勇，直打了上千回合，仍未分出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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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燧人氏在一旁端了白粥招呼，我与二冰方才住手，擦擦身上汗水，坐下喝粥。我又想起多年之前在三十三天天宫之中与刻耳柏洛斯斗剑的情形，心绪大好。二冰也显得非常兴奋，捧住大碗呼噜噜喝个不停，直把一锅粥饭吃个底儿朝天，方才满意地抹抹嘴，拎起刀来又与武僧斗做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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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过了几日，二冰整日里除了吃喝睡觉便是与武僧比试，练到后来整个营中已无人能够与他匹敌。我则弄来两个石头哑铃，不住地锻炼力量，脑海中则始终在思考。翻来覆去地想了几遍，对不容野中情况很是忧烦。便叫了二冰再去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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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踏上不容野草原中，就听到前方传来一阵马嘶之声。极目望去，只见远处几只黄金色猎隼上下翻飞，光彩夺目，几乎要把人的眼睛刺瞎。我与二冰对视一眼，双双伏在草从中，屏气凝神，默默观察。不多时一小队人马奔驰而来，为首的是一匹高大天马，肋生双翼，通体雪白。我认出那是珀伽索斯，曾是刻耳柏洛斯的坐骑，如今马背上却伏着一名身材高大的强壮女性，着一身赤红皮甲，皮甲上满满缀着绿松石，边缘以各色羽毛为饰，随她身体移动在风中起伏飘舞。微微发红的脸膛上自右向左嵌着一道白亮伤疤。正是我的姐妹之一——奇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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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昆性格自幼暴躁乖戾，自视甚高，当年是她首先禁不住帝释挑唆，第一个拔出獒剑，斩断父亲一条尾巴，回到家中之后，母亲怒极，抽出近旁侍卫佩剑要杀我九人，也只有奇昆自认无过，面无惧色，未曾躲闪，被母亲一剑当头劈中，留下一条大疤。我同她向来不睦，那件事之后更是绝少往来。奇昆封地在北美地区，她对人界兴衰、治理封地毫无兴趣，从未施行善政，反而常常化作一头火焰大狗，在北美洲恐吓住民，猎捕野兽。因纽特人对她又惧又怕，称为被憎恶的奇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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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昆与掌管南美洲的索洛托露常在一起行动，不知奇昆使用了什么手段，将索洛托露封地一齐纳入麾下，在父亲失踪之前不久，还以整个美洲作为交换，向刻耳柏洛斯讨索天马珀伽索斯，刻耳柏洛斯对封地虽亦无兴趣，碍于手足之情，只得将珀伽索斯交换与她。从而使得人界当中哥伦布远航至美洲大陆，自此之后，西班牙对美洲进行了长达三个世纪的血腥征服与统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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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见到是她，我心中一凌，这奇昆最爱狩猎。但因其极为自负，狩猎之时往往单独行动，很少会像现在这样带着天将、游隼、猎犬一同行动。我推测是仞利天宫之中也注意到了不容野的异变，派出驻守善见城的奇昆前来调查。只见她不住催动胯下珀伽索斯，风驰电掣一般，转眼就到了近前，我连忙扣住二冰手腕，伏低身体，向一旁跑出老远，错开了奇昆的前进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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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昆带领几名天将从我与二冰方才藏身之处径直跑过，似乎没有发现我们的行迹，倒是几只长耳朵猎犬在原地停了下来，鼻尖贴着地面细细嗅闻，循着我与二冰的味道在草中一阵乱钻，眼看就要来到我们附近，将我们从草中之中扑出。我连忙抽出獒弓，暗暗扣了几只箭在弓弦之上，只待猎狗靠近，便要连珠箭发，将他们一一钉死，绝不能在此时被奇昆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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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远处呼哨声起，原来是奇昆见猎狗落在身后徘徊前，回头望了几眼，只看到一片高低起伏的蓝草，与平时无异，便连打呼哨招呼猎犬跟上。看来她这次寻找的，是一个非常巨大的目标。“一定是那只熔岩甲虫。”我在心中暗想。猎犬迟疑了一忽儿，敌不过主人命令，纷纷撒开短腿，跟上前去。我与二冰都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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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猎狗跑远，二冰蹲着身子蹭过来几步，伏在耳边问我：“这些人你认识？追还是不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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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是一队天将。为首那人名为奇昆，是我手足之一，但性情暴烈，落在她手上没有好结果。我们现下还是不要多生事端比较好。有他们在这不容野中，你我行动多有不便，还是先回去再做打算。”说完我便与二冰向后撤去。身形才刚微微一动，忽听头上厉风声起，一只黄金游隼自上而下，从头顶扑落，一爪捯在二冰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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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冰吃痛，张开了嘴正要叫骂，被我连忙捂住口鼻：“嘘！别出声！”二冰只得上下牙一合，咬住舌尖，将满肚脏话生生忍住。游隼见一击没有得手，又向上飞起一段，双翅一收，口中发出一声尖锐鹰哨，俯冲而至。二冰正愁满腔怒火无处发泄，附身向旁边一滚，手中一柄大刀挥出，手起刀落，在空中将隼头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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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东西？”远处一名天将听到鹰哨之声，回头向着我与二冰所在的方向大喝一声。我们连忙撒腿就跑。撤离不容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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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燧人氏城中，正巧赶上兵器师傅派徒儿来报：“刀已铸好，烦请两位犬神前来过目。”二冰听了冲我挤挤眼，说：“嘿嘿，我也当了一回狗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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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二冰来到兵器铺，只见一柄血红大刀靠墙而立，刃带水波纹，刃口锯齿做成犬牙形状，刀柄下方打成一根犬尾模样，通体火红，流光溢彩。二冰见了大喜，忙把手中大刀向墙角一掷，拎起新刀来到院中，冲院墙边一架大石磨抡去，只一刀便将石磨劈成两半，断面光滑如镜。他觉得这刀有些烫手，又从兵器师傅处讨来一些生皮，将刀柄裹了，自顾自地耍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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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刀使得发了，空气中便冒出团团火焰，将二冰罩在其中。“好使，好使！”他赞不绝口，“你之前说九十九天有一群城管叫什么鬼神卫？如今二爷得了这口宝刀，不日就如齐天大圣一般打上天去，杀得他们屁滚尿流，保你屁股在那天宫龙椅上坐得稳若磐石。这刀，就叫它斗鬼神！看二爷这就去把那饕餮斩了，拿来祭刀。”说罢便将大刀扛在肩上，直冲出城，来到饕餮蛀坑旁大声叫骂。骂了半晌，四周一片寂静，丝毫不见饕餮踪影，二冰有些尴尬地用肘子拐我一下：“哎，小贼不会是吓得不敢出来了吧？”拉了我来到坑沿探出头去看。半个脑袋还没探出去，只觉从坑底暴起一阵阴风，那饕餮张着大嘴从坑底冲出，一口就将我与二冰吞下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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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操！傻/逼了！”一片黑暗当中，只听二冰这么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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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二冰似乎被吸入一个无底深渊，被黑暗包裹着，只觉身体不断下坠，耳边风声呼呼作响。而那黑暗又不是完全的空无，虽在肉眼目力所及范围之外，却能凭借身体其他感官体察到黑暗中正有无数生物滋生，发出细微声响，在黑暗中挣扎着、扭曲着，想要吞噬一切。我拧腰发力，向二冰猛踹一脚，将身体推开去，与他拉开一段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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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你踹我干什么？”这一脚正踹在腰眼上，二冰痛得大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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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你那刀舞起来，照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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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斗鬼神。”二冰认真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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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两只手腕翻飞，将斗鬼神挥舞起来，团团火光从他身边生出，向上飘飞。在火光映照中仔细一瞧，我们似乎正在一个巨型管道之中跌落，四周管壁上果然有许多小兽，形貌狰狞，正扭曲身体，试图由管壁脱出，仿佛正由黑暗中降生一般。小兽们见到斗鬼神发出火光，先是一愣，随即便像在沙漠中见到水源，全都疯狂地挣扎着生长起来，呲着牙齿，脖子用力向前探出，想要把火光撕裂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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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几只身体几乎已经成型的恶兽波波几声从管壁钻出，向我与二冰扑来，不过距离尚远，便失去冲力，也向下跌去，身体仍在空中翻滚扭动，对火光发出饥渴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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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饕餮的食道够长的，什么时候才能到底？”二冰忽然问道，“我可有点耍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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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只见下方管壁迅速收紧，像个葫芦嘴儿似的，只有一个小洞，洞中黑沉沉一片，不知通往哪里。二冰见状连忙将斗鬼神在手中打横，两端勉强撑住洞口，两只手攀住刀柄，将自己挂在空中。说时迟，那时快，我也“啪嗒”一声，肚皮落在斗鬼神刀柄上，身子冲下打个对折，头顶生生撞在膝盖上，还没来得及喊痛，方才从管壁生出的小兽也连连坠下，落了我满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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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鬼神乃熔岩甲虫巨颚打造而成，这些重量对它来说不值一提，奈何那洞口似乎是饕餮幽门，本就缓缓蠕动不休，被斗鬼神这么一戳一划，痛得向后缩去，洞口马上扩大几分，斗鬼神毕竟不是金箍棒，可大可小，洞口这么一扩，再无凭依处，带着我与二冰向下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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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得“噗通”、“噗通”声不绝，我俩跌入一片黏糊糊的液体之中，斗鬼神在空中划出的几点火光闪了几闪，转眼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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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就到了嘛。”我对二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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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落入的黏液与之前所见黑油相似，我与二冰都想起之前被黑油腐蚀的痛楚，在黏液中拼命挣扎，想要找一个落脚处，手舞足蹈半天，才发现这里液体似乎并没有腐蚀性，并且密度较高，浮力很大，无需动作便可以停留在表面，四周飞舞着许多萤火虫，足有一指来长，一明一暗地发出暗红色光芒，倒像是无数灯泡飘在空中，将洞底微微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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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冰与我环顾四周，我们似乎身处汪洋大海之中，除身后一片影影绰绰、看起来像是一片悬崖的黑影之外，其余各处均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油，油面十分平静，没有一丝波澜。二冰抬起下巴，向黑影一指便向前游去，我会意地跟上。先前同我们一起落下的几只小兽见斗鬼神不再冒出火焰，便自顾自在水中跳跃着捕捉飞虫，不再追逐我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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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到接近处，发现那黑影果然是个悬崖，一座黑沉沉的堡垒矗立崖边，自上而下冒出极为不详的气息，上百块墨色岩石次第浮在半空，形成一个向上跳台。萤火虫密度渐增，看来是正由海面向崖上城堡聚拢。海面腥风渐强，游着游着，我忽然感到一股怪力从右侧身畔传来，向怪力来处看去，发现原本纹丝不动的黑色黏液在右侧形成一个不易察觉的巨大漩涡，正缓缓将我吸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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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连忙向左挣扎几下，摆脱漩涡引力，并提醒二冰注意。两人向左绕一个大圈，好不容易来到悬崖下方，攀上一块半浸在黏液中的巨岩，巨岩表面凹凸不平，二冰趴下身子细看一会儿，恶心地大叫起来：“九儿，这全是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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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俯下身去，鼻子几乎贴到岩面，细细查看。果不其然，这巨岩似由风干的萤火虫虫尸凝聚而成，再看空中飞虫，有几只飞近的，缓缓落在岩石上，爬几步，便将头钻入虫尸缝隙中，腹部火光黯淡下去，不再亮起，似乎是死了。用指甲抓了几把，虫尸之间结合得十分紧密，只抠下一些虫壳粉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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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他/妈恶心。这饕餮是吃太多消化不良还是怎么着，胃里不仅长虫，还有结石。”二冰踮起脚尖，颤颤巍巍地向前走了几步，来到岩石另外一侧，伸手在空中比划一下，继续说道：“下一块可离得挺远啊。这虫壳滑不溜丢，你说咱怎么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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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眼看看，下一块虫石大约高出两米，三米来远，单凭人力确实无法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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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斗鬼神掷过去，插在石上，有个借力处，兴许能攀。”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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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石头都是虫壳，滑了吧唧的，我先在这块上试试。”二冰边说边提起斗鬼神，向脚下插去，刀刃顺滑地嵌入虫石中。“行，有门。”他手抚刀柄，眉开眼笑地一把将斗鬼神抽出，这一抽不要紧，斗鬼神刀刃与虫壳摩擦出一连串火花，竟然把二冰脚下岩面引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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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势迅速蔓延，眨眼间整块岩石便都燃烧起来，二冰忙将斗鬼神向前方掷出，戳入下一块虫石中，纵身一跃抓住刀柄，借刀柄弹力一个翻身上了尸块，我紧跟其后，也一跃一翻，冲出火焰包围。正欲定一定神，没想到之前走得慢了，带过来一团小火苗，飘飘忽忽落在脚下，又将这一块虫壳岩石点着。想是这虫壳风干之后变得极其易燃。二冰急忙拔刀抛出，助跑两步，又翻上第三块去，这一次我在刀柄上挂了一会儿，确认身上没带火星，才拽着二冰的手慢慢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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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冰小心翼翼地将斗鬼神一点一点拔出，见没有什么异状，这才继续攀爬。一路上除时不时引燃石块，把二人衣服烧得破破烂烂之外，倒没出什么其他意外，不多时来到半空，离岩壁已经不远了。再向上的石块不再呈直线排练，改为旋转上升。我们在虫石上坐下休息，可以见到大批萤火虫飞向岩壁和堡垒，钻入其中，成为这沉黑世界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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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然想起曾在冥河岸边见过这种萤火虫，当时被拴在河岸、无聊得抓耳挠腮的刻耳柏洛斯说，萤火虫腹部光芒原是魂魄之光，由于生前行为下作，灵魂浑浊沉重，死后便一路下沉，落入冥河中，再被冥河带向混沌，永远地熄灭在黑暗里，化作黑暗的一部分。莫非饕餮在须弥山中蛀出一个空洞，直接通向混沌？我从未跨过冥河一睹混沌形貌，并不十分确定，便将想法向二冰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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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二冰听过之后没有露出丝毫担忧神色，反而很是激动地笑道：“跟着狗大爷不仅上过天，眼下还入了地，真是不虚此行。”说罢精神抖擞地站起，准备继续向上攀爬，手中斗鬼神还未掷出，上层岩石边缘忽然出现一个漆黑身影，二冰硬生生收住动作，晃了几晃，险些掉回海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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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身影轻轻一纵，来到我们所在的虫石上。我才看清这原来是个小女孩，面灰似烟，头顶两侧扎着两个丫角。穿了一件浅灰色对襟短褂，胸前微敞，带着一个黑玉项圈，下身着一条深灰短裤，赤着双脚，五官十分精致，除了浑身皮肤发灰之外，与六、七岁的人类孩童无异。小孩脚步轻快地走到我身旁，凑过脸来爬上爬下地把我和二冰从头到脚嗅了一遍。二冰被她嗅得浑身发痒，忍不住轻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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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是上面来的？真罕见。”小女孩开口说道，声音十分清脆活泼。“怎么没被烛龙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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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龙？那是什么？”二冰见是个可爱女孩子，忙凑上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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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向空中挥一挥手：“这些虫子呀。落入混沌的魂魄都要被它们噬咬分食，拆开运来造地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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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我们果然落入了混沌。二冰仍是没有危机感，又问：“给谁造地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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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呀。”女孩咯咯一笑，似乎觉得二冰的无知十分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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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冰闻言奇道：“这不就是混沌吗？混沌里又有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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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真笨，什么都不知道。很久很久之前，也有两个像你们这样上面的人，好奇心重，要来冥海一探究竟。这两人一个名叫‘倏’，一个名叫‘忽’，那时候大混沌还只是一片浸满死魂、波澜不惊的汪洋冥海，除了有几块上古神兽化成的大石之外便空无一物，倏和忽在冥海里游了好久，终于发现一块巨石攀了上去，在石头上休息时闲来无聊，就打亮火折子，一刀一剑地在巨石上刻出五官七窍，那块巨石原来便是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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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等神兽在与上古邪神达成协议之后，原本对分给自己神兽一方的地盘十分满意，它与友伴们融作一体，在黑暗中无边无际地伸展，无眼却可看尽一切事，无耳却可听尽一切音，被倏、忽这么一凿可大为糟糕，他二人刻完之后，拍拍屁股寻到出路走了，连个火折子都不肯留下，只剩混沌两只眼睛、两只耳朵都被困在这里，再也看不到，听不到，孤独地在黑暗之中怨恨了数万年，才一点一点通过意志控制烛龙，将死魂之力注入到自己身上，生出双手双脚与身躯，又用恶魂将其他上古神兽唤醒，造出许多小兽来作伴。这地宫便是给它们居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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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影说到一半停下，歪头看向我与二冰，漆黑眼眸中闪出一丝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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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说，前不久也有一个上面的人来到地宫中，与混沌相谈之后对它很是怜悯，愿意为它化去实体，帮助神兽们恢复之前有质无形、无限伸展的状态，可凭他一己之力无法完成，还需要借助一些上层力量，便带了饕餮出去，要为混沌打开一条通道，将它从这里解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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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躲在宫中屏风之后偷听，听到这些之后十分欢喜，自出生起我就被这该死的项圈困在这大混沌之中，还从来不曾看到过死魂虫之外的光呢，甚至连母亲面貌都不曾看过，便忍不住从屏风后面冲出去，拜托那人也带我出去见识见识。可他说我个子太小，派不上用场，有又项圈坠着，重得要死，很难向上。任凭我怎样苦苦相求都不肯带我同去。跟倏、忽一样无情地甩下我一个儿，自己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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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如此，混沌发现我偷听他们谈话，老大不高兴。还罚我这段时间内不得回宫，要来冥海边上监督工程进度。这里除了烛龙就是海水，没耍处，我正无聊得紧，听到你们跌落冥海的声音，又见崖下起火，连忙赶来看看。我看两位叔叔魂魄是很轻的，又温柔体贴，不像那人一般不近人情，不如你们带我去罢，好不好？”黑影说着说着，冲上前握住二冰的手，身子便贴了上去，一手抓着二冰手微微摇晃，一手已经抱住了二冰的大腿。一脸爱慕地仰着头，二冰伸腿甩了几甩，怎么也甩她不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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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忙上前为二冰解围，单膝跪下，半蹲在小女孩身边，伸出手去摸着她的头劝道：“不是我们不想带你，你看这位叔叔憨头大脸的，长个脑袋就是为了高，除了耍大刀外没半点本事，我呢，连口刀都没有，我俩被你家饕餮吞下肚里，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啊。自己还正为怎么出去犯愁，恐怕是爱莫能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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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仍是抱住二冰大腿不肯撒手，一双黑亮大眼眨巴眨巴，对我说：“那要是我知道怎么出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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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冰闻言双眼一亮，没待我搭话，一把拽着小女孩的手将她提起，抱在怀中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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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出去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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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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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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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扁扁嘴，一手扶着自己颈中黑玉项圈，委屈万分地说道：”还不都怪它！这东西自我出生就挂在颈中，我小时候不知它的厉害，也曾数次试着自己溜出去玩，没想到这没出息的家伙怕光怕得要命，每次来到冥河入海处，被人间光芒一晃，拽着我就往回跑，直跑到混沌脚下才作罢。我人小力薄，拽它不过，总是被它拉回混沌所在之处，为此板子也不知吃了多少。“说着说着，哇哇大哭起来。看样子果然吃过不少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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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冰连忙抱着她左右摇晃，上下颠动，好一顿哄，才让小女孩把哭声止住。我伸手为她擦去挂在颊边的灰泪，对她说：”这项圈被你说得如此厉害，我和这位大头叔叔虽然无法保证一定能带你出去，但如果你为我们指条明路，我们一定尽全力想办法，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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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抽抽噎噎地点点头，两只小手抱住二冰脖颈，小脸埋在二冰颈弯，“嗯”了一声，又甜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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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还等什么，走啊。”二冰一手抱着她，一手拎起斗鬼神就要掷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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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你果然有点笨，”小女孩嬉笑一声，“都有我了，还做这些苦工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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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将两根手指圈成一个圆圈塞进口中，打出一声唿哨，之间原本向悬崖靠拢的烛龙纷纷转头飞来，在我们身边聚拢，不多时便形成一块薄毯状，在旁边上下飘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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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来呀。”小女孩从二冰怀中爬下，蹦蹦跳跳地走上烛龙飞毯。我见那毯状物体轻薄缥缈，不敢一脚踏实，先用脚尖在上面微微用力，试了一试，见无甚异状，才安心走上。二冰虽是最后一个上来，却大大咧咧地一脚跨上，又一屁股坐在毯头，双手扒住烛龙毯边沿，随着毯子上升，满脸乘风破浪的飒爽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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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龙毯不断上升，昏红黯淡的火光在脚下流动，眨眼间便来到崖上堡垒处，停在一个小阳台上，火光闪了几闪，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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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向前走出几步，对我们挥挥手道：“烛龙只能送我们到这里了。接下来要自己走啦。你们快点跟上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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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便“吧嗒吧嗒”拔脚向前跑去。我与二冰连忙跟在她身后进入黑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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堡中漆黑一片，目不见物，正待让二冰挥舞斗鬼神照亮，被小女孩出言阻止。原来这黑堡全部由烛龙虫壳风干而成，极为易燃，一不小心便会如之前在虫岩上一般燃烧起来。我们只得在黑暗中摸索，小女孩似乎对黑堡构造极为熟悉，脚步不停，只追得我和二冰叫苦不迭，她只能稍稍放慢脚步，边对我们说：“在这里想靠眼睛是不行的，要学会运用其他感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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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冰正一头嗑在门角，抽着冷气反驳：“小祖宗，您从小在这里生活，早就习惯了。我们又不是蝙蝠，难不成还来个超声波定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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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这些上面的人，肉眼开，心眼却闭着。真是可惜。”小女孩声带埋怨，想是又撅起了嘴来。“这里是大混沌，和你们那里不一样啦。要学会运用心眼观看才行。不然还没到地方，先在墙角上撞个头破血流，失血而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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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我们知道了。但是您得先给我们一点时间适应不是？”二冰想来是用双手捂着撞痛的门牙，瓮声瓮气的说着。又跑了几步，咣当一声，又不知撞在哪里，痛得哇哇直叫。我也一脚踢中一个硬物，双手捧着脚趾，原地跳着转了几个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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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刚寻回方向，二冰又被身侧墙壁一弹，向旁边摔出，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说什么也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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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无奈地转身跑回，拉起二冰的手说：“好叔叔，您刚刚还说要尽力带我出去，这才走了几步，就坐在地上撒赖，像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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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冰大手一挥，带起一阵厉风扑向我：”这话可是他说的，你让大叔叔带你吧！二叔叔不走了。在这里饿死也比跟着你撞死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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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儿好声好气地劝了半天，二冰仍是不肯动。没奈何，只得也在二冰身边坐下：“那我先教你们在黑暗之中视物的办法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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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不拿出本事来，到现在才说。”二冰虽然摆了半天架子，但也是外出心切，一听还有这种法门，连忙接上一句，“快教快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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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简单的嘛，没想到你们连这个也不会。”小女孩撒娇道，“你从喉头发出一阵声音，声音遇到异物就会回震，再用耳朵细听，便知方位，比那眼睛看到的，可要清楚得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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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就是蝙蝠吗？”二冰虽气，却也没有办法，只得按照小女孩所说方法演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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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在二人附近坐下，心思略一活动，知道犬类耳力要大胜人类，便化回犬型，蹲在后脚上，闭起双眼，喉中低吟不止，同时屏息凝神，将捕捉到的声音在脑中分辨描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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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地，脑子适应了这种体验方式，身边景物逐一浮现出来，原来我们身处一个长长的甬道之中，每隔几步就有一个拱门，各种异兽雕饰在拱门上，狰狞地伸出手来，似乎要将跑过拱门下的一切撕扯粉碎。甬道两侧和头顶都有浮雕，像连环画一般，记录着大混沌之中所发生的事。我持续发出低吼，转动耳朵细细捕捉回声，浮雕中一幕幕画面清晰起来，在我左侧前方，墙壁上浮出一只犬型，正与混沌面对面坐在一个小室之中，似乎正在商谈些什么，右侧前方，画面一转，无数黑型从室内墙壁中扑出，将那只狗捉拿起来。左侧后方，那狗似乎被捆在一间黑暗牢房之中，被六根铁链分别缚住头尾四肢，犬头低垂，似乎已经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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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狗不是我父亲翼洛，又能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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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两只耳朵连忙向右侧后方转去，浮雕内容却已与父亲无关，转而描述地宫修建过程。又向来处跑了几步去听之后壁雕，再也未见父亲身影。我只得转回二冰与小女孩所坐之处，蹲下身去与女孩面对面，伸出一只前爪指着壁雕，压低声音问她：“你说之前曾有一人来与混沌相谈，那人可是这浮雕当中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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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摇摇头：“不是呀，是一个两手两脚的人型，跟两位叔叔样子差不多……咿？你样子怎么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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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顾不上回答她的问题，忙又追问：“那之前可有一位形貌跟我现在相差不多的人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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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就不知道啦。”女孩小嘴一扁，耸耸肩膀，又用手去戳二冰肋骨，“喂，这黑暗当中视物的方法你可掌握了？这个叔叔学起来要比你快得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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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冰也不着恼，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在甬道之中来回跑动几次，循着脚步声波，竟然将拱门上突出的怪兽勾爪全都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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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我掌握了没有？”二冰洋洋得意地反问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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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嘻，看来你也不算太笨。”女孩见我与二冰都能够在黑暗中安全行走，十分高兴，拍着小手也从地上站起。“那我们继续走罢。”说罢便沿着甬道跑去。我与二冰依旧跟在她身后。只是这次与之前不同，跑得顺畅许多。我边跑边问二冰：“你看到墙上的浮雕了吗？那只被铁链绑起的大狗正是我亲生父亲——翼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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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了，不过我说句实话你可别不爱听，从浮雕上看，这大狗爷爷恐怕是凶多吉少啊。”二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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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须得查明情况，如果父亲还活着，想尽一切办法也要救他出去。”我把一口利齿咬得咯吱作响，从牙缝之中挤出几句话。“之前父亲忽然失踪，我们只当他是去了影天玩耍泡妞，去个几十年也就该回宫了，没想到竟然被困在了这大混沌之中，也不知受了多少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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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傻呀？”二冰一副很是震惊的语气，“况且不说这大混沌无边无际，咱们跑了这么久，连个甬道都没跑出去，上哪里去寻他？而且你家老爹被困在这里，你与你那贼兄弟才有机会争夺天帝宝座，要是把老爹救了回去，他一屁股坐在龙座之上，又不肯让开，精魂也没个寿数，一坐坐到天荒地老，哪儿还轮得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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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帝大权原本就该当有能力的人执掌，先前老爹将一个须弥山治理得井井有条，只因他忽然不见踪影，我又自认为是最有政绩和能力的人，不想由诸如帝释之流暴戾昏君掌权，造成灾难，才去争夺那天帝位置，若是父亲还活着，我又何必争它？当然要把老头子安安稳稳地请回去，我还巴不得他坐到天荒地老，为人间多谋些福利呢。”我被二冰说急眼了，冲他大吼起来，声音在甬道中回荡不休，直在耳中搅得我心烦意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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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小女孩回过头来，一根手指压在嘴唇上，对我连连跺脚：“别乱喊，被神兽听到可就糟糕了，你俩一定要被请去与梼杌喝茶，我免不了又要挨一顿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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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冗自愤恨，没想到自己在二冰心中竟然会是如此薄情寡义，利欲熏心之人，气得不再理他，只压低声音问小灰孩：“你说与梼杌喝茶，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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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小孩也压低嗓，用吐气一般的声音说道：”这梼杌，是上古神兽之一，性格执拗得紧，又是凶巴巴的，混沌捉了没用的犯人，统统都交给它处置。梼杌连问都一问一句，统统吃掉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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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想那壁上浮雕中，并未出现父亲与梼杌“喝茶”的场景，心中陡然一宽，一块悬在嗓子眼儿的大石先已放下一半，又问她：“那有用的犯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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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有各的去处。聪明的便去做监察，力大的便去做苦工，有能力但一时半会派不上用场或者不愿与混沌合作的，就用铁链缚在牢房里，让它也好好感受一番混沌的痛苦。我是个半个自由身，虽然无法去大混沌之外见识跑动，好歹在自家地界还能到处玩耍，与神兽交谈，那些在牢房中被缚了手脚的，跟混沌当年一样，独自一个儿被囚在一片黑暗之中，要不了多久就能体察混沌心境，愿为混沌效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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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房在哪里？”我看到一丝希望，连忙跑前几步，一口叼住小女孩衣襟让她停下，两只前脚搭上她双肩，一张狗脸几乎要贴在她小脸之上。“快带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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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忽然被我来个狗搭肩，吓得浑身一震，双眼一眯，两个嘴角向下垂去，也不怕吃板子了，“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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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冰连忙跑过来，一把薅住我的尾巴，把我抡到一旁：“哪儿有你这么吓唬孩子的，边儿去，边儿去。”对我说完，又转向小姑娘，刚才一张凶神恶煞的脸已变了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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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乖乖小祖宗，你刚才还说被神兽发现免不了要吃一顿板子，这怎么转眼就哭上了？来来，让叔叔抱抱，咱们不理那只大坏狗。”说着顺势将小姑娘搂入怀中，右手在她后脑一按，把小女孩整张脸按进自己怀中，哭声顿时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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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太过冲动，心中愧疚得紧，踮着脚尖蹭到小姑娘身边，一只毛茸茸的狗头在她手上蹭蹭。也是她年幼，心性单纯，被我软毛蹭了几蹭，手心发痒，转眼便破涕为笑，喉间发出咯咯咯几声，连忙自己用小手捂住嘴巴。二冰又捉着她的手在我头上轻敲几拳，边安慰她：“狗狗坏，叔叔帮你揍他。”小孩子这才放下心来，不再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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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冰将她两只小手拢起，合掌扣在自己手心，温言软语地对她说道：“你看他的样子也知道啦，壁雕上的那只大狗，是大叔叔的老爸，你没见过妈妈，老爸总见过吧？你喜不喜欢你老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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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还在轻轻啜泣，抽着鼻子说：“老爸常常打我板子，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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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冰对我吐吐舌头，继续对她说：“好好，就算你不喜欢，可要是你老爸遇到危险，你可去救他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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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歪着头想了一忽儿，答道：“救是要救的，不过救他之前，我得要他先保证以后不再揍我屁股，才肯救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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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看，大叔叔的老爸从来不揍他屁股，不仅不揍，还教他本事，送他兵刃，让他去世间到处玩耍，换了是你，这样的老爸被别人关了起来，用大铁链子栓在墙上，你心中着不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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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是要着急的。”小女孩看我一眼，满脸委屈混着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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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叔刚才就是太着急了，不是故意吓你，你人小肚量大，就原谅他这一次吧。你看他傻大的个子，我们之后出了大混沌，便让你坐在他背上在上面纵情驰骋，你要是嫌他慢，就用脚丫子踹他肋骨，好不好？”二冰见小女孩态度有所好转，连忙抛出这个丧权辱狗的条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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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嘻嘻一笑，拍着小手道：“那可真是好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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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呀，大叔叔与二叔叔虽然愿意带你出去，但你先前把项圈说得那么厉害，两个叔叔本领不大，有心却不一定有力。浮雕中那只大狗可就不一样了，它是须弥山大帝，不知道有多少年的道行，智计兼备、力大无穷，你看到它身后那只大尾巴了吗？那看着虽然只是个毛茸茸的大尾巴，其实是一把吹毛可断、削铁如泥的上古神剑，要是有它在一旁帮手，用神剑将你颈中项圈斩断，保你从此以后自自在在，想去哪里去哪里，再也不会被项圈拽回家去屁股挨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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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是帮大叔叔找到他家老爸，不仅帮他一个天大的忙，让他以后忠心耿耿为你效力，自己还多出一个帮手，岂不是妙事一桩？反正咱们也不赶时间，你要是知道牢房在哪里，不妨就带我们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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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小女孩思索一会儿，轻轻点点头，清脆地回答一声。“不过去地牢的路不太好走，我倒是没什么，两位叔叔可要多加小心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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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穿过黑洞洞的甬道，来到一个大坑前。小姑娘竖起一根手指，举到唇前，做出一个襟声手势，又向我与二冰招招手，带我们来到坑边，探出头去，向下张望。我与二冰都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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坑底是一个巨大的城市，许多条混杂着烛龙火光、黑色的大小瀑布从我们脚下各处涌出，挂在坑壁之上，制造出大团墨黑浓雾悬挂在城市上空，微微泛出血红色流光的冥海黑油从黑沉沉的街道上流过，穿过许多有恶兽居住的建筑。不知是否由于需要抵抗水流的冲击，街道两旁的建筑物被建成了爱斯基摩人雪顶小屋的半圆包形状，像是一个个浸泡在水中的黑色巨卵，孕育着我们无法理解的秩序与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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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水流沿着街道向中央一个宽广的圆形广场缓缓流动，从上空俯瞰，可以发现这城市之中的一条条街道被设计为模仿太阳的放射状线条，在深坑其余方向壁上，也同样挂下许多由冥海倒灌形成的瀑布，在坑底街道中汇聚成河流，又在中央广场汇拢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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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地看去，似乎冥海正在逐渐将整个城市淹没，但细细观察之下，发现广场那里水流交汇处，平静的水面有一些有如我与二冰之前在悬崖边上遇到的那个大漩涡一般的线条，看来那广场之下必定有排水系统，说不定正是通向之前的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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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数的街道都被河流淹没，穿过雾气，我们可以隐约看到河流当中上下浮动游弋的混沌恶兽，那姿态与其说是游泳，不如说在挣扎来得更为恰当一些。在我们探出头去的地方右侧一百米开外，有两条巨大的链条，我估计每条至少有五百米之长。两端均挂着一口黑铁大鼎，穿过坑口一个绞盘，呈倒U型挂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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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二冰同时倒抽一口冷气，对小女孩问道：“你说的地牢……莫非是在这绝壁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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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呀。”小灰孩儿用手指向着远处坑底一角指去，之间那里有一个较小的漩涡，周围密密匝匝地，有许多黑色恶兽在水中载浮载沉。“从那里下去，就是水牢。犯人浸在冥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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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一阵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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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你要说我们必须得从那两口大鼎下去了，不行不行，下面都是怪兽，这不是让老子白白送死？”二冰连连摆手，一颗大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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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嘻，那倒不是，我知道有一个秘密通道，比那升降梯可要快得多了，只看叔叔敢来不敢？”小姑娘双手在腰间一背，挺胸凸肚地踱了几步，斜眼看向二冰。“这地牢可是你要我来的，别到时又推脱害怕不去，空空浪费我一番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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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莫要小瞧了二叔叔，你只问那大叔叔敢不敢去罢。”二冰被小女孩这么一激，还较上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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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就是红莲地狱也要下去走它一遭。”我咬咬牙，对灰色小孩摆摆尾巴，“就从你那条秘密通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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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颇有些得意的样子，带领我们向一侧走去。在糊满黑色苔藓，滑腻腻的坑口边缘走了一阵，最后她终于在一块锯齿状大石边停下脚步，忽然对那大石双膝跪倒，纳头拜了几拜，大石被她拜过之后，发出一阵吱吱嘎嘎的声响，缓缓向上移去，好像张开一张大嘴，嘴中现出半人来高的一个洞口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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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吧。”女孩一马当先，爬入洞口。我与二冰对视一眼，二冰跪下来附过来在我耳边说道：“这孩子看着天真可爱，但毕竟是混沌之物，带领我们走了这么远，来到恶兽老巢，也不知究竟是否出于善意。你多留个心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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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点头，用尾巴拍拍二冰肩膀，对他说：“这洞口里的黑暗像铅一样沉重，恐怕不是什么好去处，我看你就不要随我们进去，只在这里等待，若是我遭遇不测，久未归来，你便自己沿来路逃回，想办法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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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冰摇摇头：“不行，你会需要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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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俩说了半天悄悄话，女孩在洞中早已等得烦了，我俩架不住她连声催促，我在前，二冰将斗鬼神用衣服裹了在背上缚好殿后，次第钻进洞口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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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洞不大，大约只容三、四人蜷着身体爬入，再多一个就不再有回转空间。二冰才刚撅着屁股爬进来，方才那张大嘴状石块便又嘎吱吱连响几声，“咔”地在他身后合上了。我惊疑间伸出鼻头到处戳探，想找到小丫头问她到底怎么回事，还未戳几下，只觉得身后一阵推力传来，四肢在石洞内黑苔上滑出，一头向前栽去，扑进洞底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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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咯咯咯。”小女孩笑声在身后响起，“二叔叔，你也去罢！”话音未落，二冰一膀子撞在我屁股上，也被人推了过来。我被他这么一撞，身子被挤进洞底一个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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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很滑——”我回转身去，试图用前脚扒住缝隙边缘，奈何黑苔太厚，爪子只扒下几块苔土，身子便沿着石壁向下滑去。身后传来二冰骂娘的声音，看来他也遇到了和我相同的麻烦。我心中忽然害怕起来，这通道通往哪里？脑海中浮现出我从大坑半山壁上飞出，从几百米高空直坠而下，落在混沌地宫建筑物浑圆的屋顶上，被摔成一只肉饼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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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那水中的异兽……蜂拥而至，将我的尸身分食干净……连狗毛都不留一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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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的笑声也自二冰身后传来。她似乎很是快乐，不停地尖叫大小着。管道呈螺旋状向下，我在管道中越滑越快，脑中一阵眩晕。忽然间眼前浮现出微微光亮，通道就要结束了？我连忙用四肢撑住洞壁，试图微微阻挡自己身体下滑之势，然而却都只是无用功。光越来越亮，我惊叫一声，掉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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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所落之处甚是绵软，似乎是大堆淤泥，我来不及细摸，一想二冰还在身后，连忙一个翻身向旁边滚出几滚，只听才“嗤通”一声，二冰大脸冲下，撅着屁股落在那堆烂泥之上，紧接着小女孩也从洞口掉出，正坐在二冰撅起的屁股之上，口中仍是咯咯娇笑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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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玩吧。”小女孩双手一撑，从二冰身上跳下来，得意洋洋地对我说道，“我的秘密旋转滑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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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冰把脸从泥堆中拔出，他落点不佳，吃了一嘴臭泥，连忙用两只手掌在舌头上胡乱抹了几把，没想到手上臭泥比口中还多，又呸呸吐了几声，埋怨小丫头：“小祖宗，您倒是先知会一声，让我们先心理建设一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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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嘻，要是先告诉你们，不就没这么好玩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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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女孩毫无愧意，我与二冰俱是无奈。二冰心下不忿，又怼她两句：“死丫头，如此顽皮，难怪你家老爸整天喂你吃板子，换了我是你老子，也恨不得每天揍上你十七八遍，揍得你屁股开花，整天趴在床上哭爹喊娘，再也没法儿出来到处祸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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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不想去啦？”女孩小嘴一撅，斜着眼睛看向二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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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您还是我祖宗。小祖宗，带路吧。“二冰转眼怂了下来，点头哈腰地对小姑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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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现在是在地宫排水地道中，不会着火，虽然没什么可看的，不过二叔叔你要是心中害怕呢，倒也不是不能点起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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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你这蹬鼻子上脸的小兔崽子，二爷我怕个屁！“二冰回想起自己刚才在甬道中坐地撒赖的情景，脸上有点挂不住，急赤白脸地反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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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火把！”小女孩双手从身后抽出，一手握着一把黑色粉末，另外一只手掌，是一支细长石柱。“这是烛龙壳粉，你把它洒在石柱上，可以当做火把来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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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冰看她嘴上虽是不饶人，行事却处处为我们着想，带着几分惭愧从女孩手中接过石柱，又握着她的小手，将烛龙粉末细细在火把一头撒了，用斗鬼神在石柱顶端一擦，擦出一小团橙红火焰，将石柱点燃。烛龙粉不紧不慢地燃烧着，看来这火把能用上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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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在小灰孩眼中映出一团流彩，她像是着了魔一般，伸手向火焰摸去。二冰连忙将她手臂按下：“摸到了会烫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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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好美啊。”女孩喃喃自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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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然发现她颈中黑玉项圈似乎收紧了些，重量也有变化，微微勒入她灰嫩脖颈，连忙抢上前去，试图抬起那个项圈，却发现那小小圆箍竟然有千钧之沉，爪间用力几次，竟然不能动它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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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么回事？”我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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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这混沌圈啊。它就是这个样子，见到光就要变沉，好在这火把的光芒不甚明亮，这点重量我还撑得住。没关系的。”女孩若无其事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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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可不像没关系的样子。”二冰见此场景也十分心疼，问她，“不然我还是把火把熄灭了吧。刚才承蒙指点，黑暗中视物之法已有些入门，不用火光也可以把这里看个七七八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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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许熄，我爱看。”小女孩身子一扭，语气虽带任性，却又掺杂着无限的悲苦与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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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小祖宗说不熄就不熄。”二冰连忙喏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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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这里一路向下，就是黑牢，二叔叔你在前边，走吧。”女孩推推二冰，让他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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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沿下水道走去。小姑娘一路上一反常态地不发一言，只是满脸憧憬地瞪大双眼，望着二冰手中火光。我在心中暗下决心，一定要把她带出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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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水流声渐强，我们来到下水道尽头处，二冰持了火把先探出头去，我也从他身边钻出，向外观看。尽头出口后是一个圆球状空间，四周满满排了如我们所在下水道出口般的洞口，有些也如我们所在之处般干燥，而有些洞口正在泄出水来。圆球中央悬着一只黑铁大笼，被泄出的黑水浸着。一只大狗被铁链拽成一个“木”字，挂在笼中，火光透过黑油，微微映出它身上黄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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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我激动万分，四肢一软跪倒在地，向笼中大狗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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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狗伸展四肢，一动不动，头向胸前低低垂着。我从二冰背上抽出斗鬼神，就要往黑水中跳，被小女孩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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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用的。”小姑娘说，“这铁笼铁链都在冥海当中浸过几百万年，坚不可摧，那把破刀在上面连个印子都留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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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破刀？！”二冰听得老大不高兴，抢回斗鬼神就向石壁砍去，“给你看看斗鬼神的厉……果然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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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鬼神只在石壁上激出几个火星，我凑近细看，果然半点痕迹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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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冰大感丢人，以一泡尿憋了许久，需要释放一下为由，将斗鬼神插回背上，攀出我们所在的下水道口，挪到旁边另外一条坑道之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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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儿，你再叫叫试试。“旁边隐约传来二冰的声音。“说不定老爷子睡得太香，刚才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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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其他办法，只能鼓气入腹，对黄狗连声吼叫不休。黄狗仍是没有动静，我心中酸楚万分，声嘶力竭地吼过半晌之后，喉头一甜，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入黑水之中，眼前阵阵发黑，全身气力都被抽光一般，侧身倒在洞口。正绝望间，忽听铁链悉索作响，我忙向笼中看去。只见笼中闪出两点金光，黄狗不知何时已经睁开双眼，抬头向我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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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我将头靠在下水道口洞壁上，两行热泪从眼角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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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瓠……”黄狗向我点点头，声音嘶哑，仿佛很久没有说话一般，嘴巴上下开合几次，才费力地开口缓缓说道。“你来了……很好……现在……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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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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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千言万语统统被父亲这一句话顶了回去，噎在胸口，一时间只能干瞪双眼，鼓着腮帮子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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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必须……回去……仞利天……拿到……帝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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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有……比我安危……重要得……多……的事……等你去……做……“父亲一字一句地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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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必须……在他……之前……拿到……帝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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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谁之前？您尚且健在，这三十三天天帝便不是我应坐的位置。待我救您出去！”我“噗通”一声跳下黑水，向铁笼游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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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瓠……你听好……在天帝龙座上盘龙腹中……有一颗玉玺……通过这颗玉玺……才可以在须弥山中同上古诸神交流……借助来自大光明的神力……只有掌握玉玺的人……才是真正的仞利天天帝……”父亲一双金光四射的眼睛盯着我。“你需将獒一到獒九合为一柄……再附上大光明神力……才能够……击溃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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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游近铁笼，一头潜下，完全不听父亲在说些什么，流着泪张口在铁笼栏杆上啃噬。栏杆坚硬无比，牙齿锉在上面，只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声响，其余便一无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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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瓠！”父亲声音忽然变大，如炸雷一般轰进耳朵，“别再做这些无用功，你若真想救我，便快快回到仞利天去，拿到玉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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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之间父亲一双眼睛精光四射，将整个空间照得金光耀目，黑沉沉的墙壁和水中都闪出黄金颜色，灿烂夺目。”他们已经十分接近了！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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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没反应过来究竟父亲口中的“他们”是什么，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惨叫，回头去看，四壁洞口中不知何时窜出许多生物来，体色有红有黄有蓝，各个不同，颜色当中却都带着一种黑气。兽面人身，头上生着两个小角，半月形的双眼一只生在额头，一只又长在下巴上，面部正中生着两个好似蜗牛触角的东西，一会伸出，一会缩回，在空气中探查。两只耳朵一个在前，一个在脑后，背脊上两只膜状轻薄小翼，翼尖是两只利爪，漆黑指甲长似弯勾，在金光之下冗自闪出锋利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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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怪物正将小女孩两只小手反拧到身后，拎着她的手腕，张开翅膀向上飞去，小女孩连哭带喊，连踢带踹地向我求助。我连忙在水中扑腾几下，蹿上铁笼顶部，后腿用力向上一蹬，尾巴卷住挂着笼子的铁链，腰上使力，拧身向上，冲着小女孩的方向飞扑过去，一爪将怪物拍落。又在空中叼住女孩小褂后襟，落在石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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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石室本是一个圆球形状的空间，四壁皆成弧形，又长满滑溜溜的黑苔，四肢刚刚接触壁面，便身子一沉，向下滑去。我在壁上紧刨慢刨，也找不到个借力的地方，身下黑水水面已无声无息地爬满那种怪物，呲牙咧嘴，舞动前臂和翼角利爪，只等我们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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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尾上一紧，原是二冰从方才攀进的下水道口中探出手来，拽着我的尾巴将我与女孩拖入下水道中。怪兽们见到嘴的吃食被人一把拽走，怒不可遏地发出阵阵低吼，潮水一般向我们所在下水道聚拢过来，有的伸长四肢，将利爪抠入黑苔，沿洞壁爬过，有的张开翼膜，直飞过来。我又回头去看父亲，却只换来他一声：“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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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疑间一只怪兽已由洞口飞进，扑在二冰肩上，二冰连忙将手中火炬一把捅入怪兽口中，那东西发出一声怪叫，自空中翻落。情急之下顾不了许多，先躲过眼下危机再做理会。我如此想着，从地上翻身滚起，二冰也拽了小女孩手，向下水道深处慌忙逃窜，小女孩被他拽得直喊痛，二冰没办法，只得将双手插入小丫头肋下，将她一把端起，放在我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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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紧了！”我对她嘱咐一声，撒腿便奔。转眼就将父亲眼中发出的金光甩在身后，四周又成了一片黑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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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下水道如先前甬道一般狭窄，二冰与我两脚四足，发出的脚步声在下水道中震荡回响，在脑内构造出一副3D立体地图。习惯了这么久之后，发现这办法果然比用眼睛去看要方便得多了。根据回声，我发现这条下水道不像我们来时那条一般一路笔直，而是有许多岔路，无数条同样的管道纵横交错，构成一个巨大的地底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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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负着小女孩，同二冰一齐在这迷宫中七拐八绕地奔跑许久，直到身后只剩我们自己的脚步声响，心觉已经甩脱怪物追击，这才放慢脚步停下，二冰一手拄着下水道壁，一手扶着膝盖，弯下腰去喘得几乎要背过气去。我也顾不上坑底的臭水，让小女孩从身上爬下，便一头栽倒在地，半个身子泡在污水当中，伸出舌头来哈哈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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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吓死我啦。”小女孩双手抚胸，吐吐舌头说。“没想到现在还有守狱夜叉，我还以为他们都跟着穷奇去打仗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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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小祖宗哎，我看你非得把两位叔叔害死不成。”二冰也站不住脚，一屁股在我身边坐下，把污水溅了我满头满脸，我忙将脑袋左右甩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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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这次是我不好，把这事忘记了。二叔叔你不要怪我呀。”小女孩又撒起娇来，自己钻进二冰怀中，坐在他盘起的双腿上，两只小手将二冰一张大脸拍住。“好在除了受到一点惊吓，和在下水道中迷路之外，我们也没有什么损失。笼中的爷爷不愿跟我们走，这可不是我的错，我可是如约把你们带到黑牢了哟，二位叔叔也要如约带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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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你刚才说的迷路是指……？”二冰被这小丫头几次三番吓得魂飞魄散，已经有点惊弓之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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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水道是最初时候形成的，那时混沌力量还不够强，精力不足，脑袋也有些不清不楚，便让烛龙们自发构建。那烛龙本是没什么脑子的小昆虫，没人指挥的情况下，顺着自己高兴随意挤挤就当完活儿了，导致这下水道纵横交错，错综复杂，我虽常常来这里玩耍，却也不敢深入太多。眼下我们已经跑到我从来未曾到过的地方，不是迷路是什么？“小女孩反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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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二冰发出一声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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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无数的下水道中传来无数的回声，就像是连这个下水系统都同我们一般悲惨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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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怎么办？”从悲痛当中恢复之后，二冰转头问我。“我肚子可是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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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在肚皮上拍拍，果然发出一阵叽里咕噜的声音。我们在这大混沌之中也不知耽了多久，一路上游、跳、攀、跑，意外又是一个接一个，不光二冰，就连我也是饿得眼冒金星，恨不得像饕餮一般，掰起自己的后脚啃个尽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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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知道。”我无精打采地说。没能将父亲救出的沮丧之情仍在心头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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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冰凑身过来，对我说：“这小丫头片子看着倒是肥嫩嫩的，不如咱们就把她用斗鬼神穿了，升起一堆火来，往上一架，烤她个外酥里嫩，虽是没什么调料，凑合凑合也能入口。”二冰连声音都没有压低，一点都不像是密谋的样子，小姑娘只听得咯咯直笑，一双粉拳向二冰身上紧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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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虽然这里我未曾到过，但出去的办法，倒也不是没有。”小姑娘与二冰笑闹半天，才收住顽皮，绷起小脸对我们说道，“不过呢，这次我可是提前告诉你们，这办法一用，就会有许多大夜叉前来。不像刚才的守狱夜叉般傻里傻气，只知道吃，大夜叉可是混沌御前侍卫，他们倒不敢拿我怎么样，两位叔叔呢，被他们见到了，恐怕是要抓起来去见梼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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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冰对小女孩一番话嗤之以鼻：”自打来了这鬼地方，就跟个地鼠似的，一直在地道里钻来钻去，满身本事没个施展处，一路抱头鼠窜，真是说不出的丑陋。二叔叔我憋着一肚子火，正想找个开阔地方，找几个混沌小贼撒撒气，到时候你倒看看，是叔叔被他们抓起来去见梼杌，还是梼杌听到二叔叔名头，吓破了胆，连忙赶来参见二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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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行了，你就少吹点吧。”我连忙收住二冰的话头，“刚才父亲说了，要我尽快回去仞利天拿到玉玺，集齐九柄獒剑，召唤神龙，不是，集齐九柄獒剑，合为一体，才可救他。此时在别人地面上，还是尽量不要多生事端，想想别的办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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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把你给怂的。”二冰撇撇嘴，转向小姑娘，又问她道：“你听到啦，不是二叔叔害怕，是大叔叔没出息。你就当照顾他，再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辄，不包括那什么大夜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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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歪着头，两只眼珠滴溜溜乱转，想了半天，两手一摊：“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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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叫大夜叉来，就只能在这迷宫之中转上个百八十年的，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也能找到出口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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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不行，别说百八十年了，再过百八十分钟，二叔叔就得把你串了烤来吃。”二冰伸手去捏小姑娘胖胖的脸颊，口中直吸口水，“虽然有点发灰，看着不怎么新鲜，不过味道估计不会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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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笑着逃开去，跟二冰两人在下水道之中追逐。忽然，在他两人笑声之中，又掺进了第三种笑声，二冰与小女孩也马上发现异状，双双闭起嘴来，只剩那第三种笑声冗自在管道中回荡，我三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以。那笑声说来奇怪，不像是欢笑，也不像是得意，更不像是嘲讽，怎么说呢？就好像不带任何一丝感情，只是单纯地发出一连串“哈、哈、哈、哈、哈”的声音一般。最诡异的是，虽然这笑声在下水道之中回荡不休，我却无法在脑中模拟出声音源头的形状，难道这声音，是来自虚空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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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还真遇上一个练声乐的。”二冰看我一眼，从身后拔出斗鬼神，拎在右手，左手对我做个手势：”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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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循声而去，脚下污水逐渐变深，我只得化回人型，二冰将小女孩扛在肩上，趟过齐胸高的臭水，来到声源处。接近之后，声音反而一分为三，在我们前、左、右齐腰处分别响起，伸手摸去，却每每摸空，难道这声音真来自于虚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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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冰与我对视一眼，举起斗鬼神，在下水道顶端划了几刀，借着落下的火星，我才看到，这笑声原来是来自于水中三条独眼小鱼。“原来是薄鱼呀！”小姑娘笑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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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鱼又是什么？”二冰用肘子捅捅我，一脸疑惑，”能吃吗？好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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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叹一口气，说他：“书是一本不看，整天斗地主，出门就两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了吧，这薄鱼是一种古鱼，《山海经》中有记载：＇又东南三百里，曰女烝之山，其上无草木，石膏水出焉，而西流注于鬲水，其中多薄鱼，其状如鳣鱼而一目，其音如欧，见则天下大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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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就是说在那么一块地方，有很多薄鱼，长得像是鳣鱼，却只有一只眼，叫起来像是人呕吐的声音。人界是须弥山与大混沌最为接近的一层影子，故而常有混沌之物跑到人界去，被人类看到，那时人们有文化能执笔墨的不多，口口相传之下难免有些误差，我听这叫声倒不太像是呕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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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扯这些没用的了，我就问你这龟鱼到底能不能吃？“二冰没等我答话，就自己接上一句：”不管了，先扎起来再说。“说着便将斗鬼神举过肩头，刀头冲下，手腕一抖就向笑声传来处扎去。然而那薄鱼行动迅疾如电，”泼滋“一声跃出水面，一条有力地大尾巴抡开来在二冰脸上啪啪啪啪连拍数下，才又倒头钻回水中去，”哈哈哈哈哈“地大声笑着，向深处游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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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冰气得简直五官七窍都要冒出烟来，楞了一瞬，冲小姑娘大喊一声：“祖宗，闭住气！”就向水下钻去，踢着双脚冲薄鱼游去方向直追，我也只得深吸一口气，跟在二冰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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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水之后那几条薄鱼身形反倒是清晰起来，二冰原来是市青年游泳队的队长，一身好水性，此时又正是火冒三丈，加之这半水半油的冥海海水十分承力，使得他在水中游得飞快，伸手去捉那薄鱼尾巴，捉了几次都被薄鱼逃过，又挥起斗鬼神在水中一阵乱搅，怪笑声仍是不绝于耳，而且声音渐强，蹬了没几下，我们就来到一个充满水的竖井当中，四周满满都是大小薄鱼，正一尾接一尾，都衔着身前那条鱼的尾尖，沿着竖井壁缓缓游动，形成一个鱼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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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柱被我三人闯入，马上变换阵型，向中间汇拢，由柱型变成球型，仍是旋转游动不休，将方才抽打二冰耳光那只护在鱼球中间。二冰见复仇不成，胸中一口气也吐得差不多了，连忙决定姑且战略性撤退，划动四肢，向上游动。好在这竖井不深，我俩都抢在憋死之前浮出水面，大口呼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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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东海龙宫好啊。”二冰憧憬地回忆着。“有饭，有妞，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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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踩着水扭头四处看看，原来这竖井直通进一间破旧的圆顶小屋当中，黑水从屋侧几个洞口灌进来，在地板上汇聚起来，又从竖井流进下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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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我们出来了。”小女孩在二冰肩上拍着双手。话音未落，便从屋侧洞口当中探进一柄矛叉，紧接着一个绿色大头也从洞口钻进来，样子与守狱夜叉相差不多，却大出几倍去，足有蒸笼大小。头顶双角又粗又大，顶端尖锐如针，生着黑黄相间的条纹，独眼中闪出的眼神甚是凌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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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连忙搭住二冰双肩，将他压下水面，又用两只脚踩住他肩膀，使小女孩也没入水中，自己则身子向后一弯，将上半身平平地藏在水面之下，屏住呼吸，眼不敢闭，紧盯住大夜叉。二冰在下面伸出两个拳头在我小腿肚上猛捶几拳，被我踹了几脚，便知是有情况发生，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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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夜叉目光在屋内来回扫过几次，脸上露处狐疑表情，又用矛叉在水面戳了几戳，有一叉将将从我耳边掠过，这才把头从洞口拔出，径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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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巡逻队。”小女孩被二冰扛着再次钻出水面之中后，附在我耳边悄声说道。”我们得绕过巡逻队，先想办法回到来时经过的甬道之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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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高，升降梯的绞盘又在上端，怎么可能？“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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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降梯两只大鼎重量不同，轻的那只放在下面，壁上有个机关，只需扳动一下，便可以打开楔子，让重的那只下落，使轻鼎上升。上端绞盘是用来把重鼎绞上去的，我们用不到。”小女孩继续在我耳边吹着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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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计划听起来十分地简单靠谱，绕过巡逻队，爬入绝壁边的鼎中，扳动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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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我与二冰双双拍拍小女孩的脸以示赞许。看到回去的希望之后，二冰也转眼把被一条薄鱼羞辱的事情忘在脑后，同我一起从下水道竖井井口爬出，蹲在圆弧墙角，透过墙上洞孔向外观看。屋外水面上烛龙火光飘摇，先前在上面看到在水中挣扎的黑影，原来是一些尚未成型的怪兽，正探着手臂在空中抓取烛龙来吃。二冰看到外边环境并不似之前想象般危机四伏，兴高采烈地直搓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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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还等啥？”二冰说着就由墙上一个较大的洞口钻出，我把小女孩举起，隔着墙壁交到二冰手中，又将斗鬼神顺出去，最后才自己双手扒住圆洞边缘，攀上洞口，又将身体倒转，先把双脚放下，尽量伸长身体，直到双脚离水面非常接近才放开双手，落在水面上时，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连在附近捕捉烛龙的小怪兽，都不曾惊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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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冰冲我伸出双手拇指，通过口型跟我说：“干得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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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来不及向他做出同样的手势，头顶就传来一阵腥风，我慌忙抬头看去，原来是刚才探头进屋查看的那只大夜叉，双脚勾住圆形屋顶上的缝隙，正倒挂下来，一张大嘴在我头顶咧开，似乎是在模仿二冰的笑容，一只手中拎着三岔矛叉，另外一只手，也挑起一个拇指，正向我面前伸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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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景实在太过出乎意料，我一时间僵在原地，半分也移动不了。原来那巡逻大夜叉并未离开，而是趴在屋顶，从洞孔中将我们三人行动看了个清清楚楚。一只竖着拇指的手伸到我面前，眨眼间蜷起的其余四个手指便像弹簧刀一般弹了出来，变拳为爪，就向我头顶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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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唰”地一声，斗鬼神刀面从我脸旁擦过，刀尖插入大夜叉大大张开的手掌心，掌心溅出许多碧莹莹的绿血，喷在我脸上，被绿血溅到之处一阵灼痛，皮肉腐蚀的味道立马飘了出来，我连忙向下一扑，将脸在冥海海水中浸了几浸，将那血水洗去。大夜叉被二冰戳中手掌，怒气暴涨，完全丧失了先前的幽默感，从屋顶跳下，就要向二冰扑去。一双大脚恰巧踩在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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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双手抱住他一只水桶粗细的脚腕，向怀中猛力一拉，大夜叉重心不稳，向后倒去，身子重重地砸在圆顶小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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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啊！”二冰伸出一只手将我从黑水中拽起，一手把小女孩横着夹在腋下，撒腿就向大鼎所在方位狂奔。跑了没两步，一脚踏空，跌入街道上的河流中。他变换姿势，将小女孩用双手在身前推了，双腿击水，猛力游去。我跟在二冰身后，也跃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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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身后脚步声隆隆，大夜叉已从跌倒处站起，踩着水花追击过来，街道上水深已足以没过我与二冰头顶，却只将将淹没大夜叉两条大腿。没走几步，就追到我们三人身后，向着我们伸手便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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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它的角！”被二冰推在身前的小姑娘回头头来，冲我尖叫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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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抽弓回身，转眼间已是唰唰两箭射出，一左一右直奔鬼角飞去。大夜叉手中矛叉一挥，将一支铜箭击飞，却被另外一支铜箭正正击中一只鬼角，忽然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停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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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好办法，你不早说。”二冰见到偌大一只夜叉只是击中鬼角便被打得全身僵直，也不急着跑了，抓起斗鬼神，回身就向大夜叉身上戳，这一刀正中大夜叉肚腹，定在空中的夜叉仍是一动未动，只是面部中央一只血红鬼眼倏然睁圆，几乎要从里面喷出怒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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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手呀还手呀。“二冰在水中扑腾来扑腾去，一边用斗鬼神把大夜叉全身上下戳了个遍，绿血从大夜叉身上不断喷出，滴滴答答地落入冥海当中。身边冥海黑油逐渐变得透明起来，我感到身上传来一阵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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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血有腐蚀性，别戳了，快跑吧。”我对二冰说，二冰依依不舍地又向大夜叉手腕砍了最后一刀，这才掉头继续向前游去，没想到游了几下，似乎被斗鬼神拖住一般，丝毫未动。再回头去看，大夜叉怒目圆睁，将斗鬼神刀头死死攥在手中，刀刃深深切入大夜叉肥厚的手掌，绿血沿着刀柄流下，不断落入冥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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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中鬼角能让大夜叉僵直一段时间，之后就会慢慢恢复，而且只能产生一次性的效果哦。”灰衣小姑娘对二冰认真地解释道。“它已经开始恢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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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二冰懊恼万分地大骂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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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夜叉抓着斗鬼神的手越攥越紧，二冰舍不得撒手，只得手腕用力，将斗鬼神拧了几转，用刀头活生生在大夜叉手中剜出一个大洞，这才抽出刀来。再也不敢嘚瑟，同我一起连游带跑，来到悬挂着大鼎的石壁下不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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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水位渐低，圆顶小屋十分密集，从屋上孔洞中向屋内看去，里面密密麻麻地排满了黑色果冻状虫卵，大的有一人多高，小的也有三十公分直径，有许多黑卵正在孵化，卵壳被种种面貌或诡异或狰狞的怪兽从里面撕开，淌出一滩黑水。好在初生的怪兽对我们并不感兴趣，只是从卵屋洞口中钻出，沿河水一路捕食烛龙，游向中央开阔的广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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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大夜叉行动已是恢复如初，拎着矛叉就向我们追将过来，我与二冰脚下又快了几分，从一个小屋圆顶跃到另外一个小屋圆顶，眼看就要到达石壁下的巨鼎，大夜叉也已追到身后，瞋目切齿，裂眦扼腕，看样子恨不得将二冰活活撕成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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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过最后一栋卵屋，黑鼎近在眼前，我边向大鼎冲去，边问小女孩：“机关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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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左手边，有个石柱。“我向左前方看去，岩壁上果然凸起一个半人来高的石柱，”你只需把它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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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衣小姑娘话未说完，一柄黑钢矛叉已从我头顶飞过，将石柱叉起，平平地贴在岩壁上。只听铰链声嘎吱吱作响，原本盘在鼎中的黑铁链像蛇一般舞动起来，向上窜去。我抬头一看，先前挂在绝壁上方的那只大鼎正在飞速下落。大夜叉一只巨臂一招，矛叉仿佛受到吸引一般，从岩壁上飞出，又回到夜叉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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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冰夹着灰衣丫头，比我微微落后，此时被大夜叉追到身后，边跑边头也不回地挥出一刀，刺向夜叉左脚，大夜叉本想抬脚躲开，哪成想那小屋屋顶本就是圆形，我们方才跑过时，又带来不少冥海黑油滴落在屋顶之上，搞得屋顶甚是滑腻，大夜叉刚刚恢复行动不久，动作仍是不甚灵活，左脚这么一抬，又正承着飞回手中的矛叉的冲击力，重心不稳，扑通一下扑倒在卵屋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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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让鼎上去！”二冰对我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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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连忙抽出一支铜箭，纵到鼎边，摸到系着黑鼎的铁链，将铜箭钉下，暂时将鼎身固定。二冰将小女孩举过头顶，向我抛来，我伸出双手凌空将她接住，扣篮一般地塞进鼎里。二冰向着我们的方向紧跑几步，也纵身跃起，忽听“咔吧”一声，先前将铁链钉在岩壁上的那支铜箭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力量，竟然折了，鼎身猛地一震，以极快的速度向上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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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冰这一扑扑了个空，委身落在岩壁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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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大夜叉也一个鲤鱼打挺从屋顶翻起，自上而下摆出一个泰山压顶的架势，手中矛叉翻转，向二冰当头一叉打到。二冰将身子向右一侧，叉柄带着劲风从他胸前擦过，大夜叉毫不怠慢，急转矛叉，又向二冰腰间横扫过去。二冰见这一叉来势汹汹，不敢用斗鬼神去接，将刀向上一扬，插入岩壁，手上使力将身子向上提起，双膝蜷到胸口，堪堪避过。大夜叉手腕一抖，矛叉不撤，直接向上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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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冰大喊一声：“来得好！”双脚足尖在叉头一点，借势用力，向着飞速升起的大鼎一跃而上，双手抓住鼎边，试了一两次之后，终于把一只脚跷上来，有惊无险地爬进鼎中。再看那大夜叉，正用黑色大翅扇起阵阵腥风，向我们追来，我连忙几箭射出，铜箭穿过大夜叉双翅上的翼膜，在薄膜上留下几个小洞。几个破洞被风一鼓，迅速撕裂开来，大夜叉向下坠在地面，不甘心地伸长脖子，发出一声渗人毛发的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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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叫声在整个城市中激荡回响，只见淹没街道的黑油顿时翻滚如沸，数不清的大夜叉从黑水之中冒出，张开翅膀，铺天盖地地向大鼎方向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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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冰见再躲不过，索性将斗鬼神在空中挥舞起来，顿时一团火光将我们三人乘坐的大鼎罩在其中，五颜六色的大夜叉们见到火光，更是激动万分，纷纷向我们所在之处汇拢，口中不断发出刺耳的尖叫声。我拉弓扣箭，从二冰刀光之中找到缝隙，将先前接近的几只夜叉一一射落，奈何夜叉数量实在太多，一只被穿破翅膀、向下跌去，马上又有十几只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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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有斗鬼神火光护身，夜叉虽然将我们团团包围起来，却也无法突破二冰舞出的一层火焰金钟罩，只是在旁边团团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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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有戏。”我对二冰说，“先前走过那条甬道对于大夜叉来说太过狭窄，它们一定挤不进去，我们只需等大鼎升到顶端，继续用斗鬼神火光护身，撤到甬道之中去，便有大半机会可以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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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冰正用全力舞刀，咬着牙齿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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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唰”地一声，铁链另外一端的大鼎从我们身旁跌落，看来我们已经升上一半的距离，胜利就在前方，同志只需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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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正高兴间，我却发现几只大夜叉不再围绕我们旋转飞舞，而是张开翼膜，向下滑翔而去。我正在脑中思索他们所为何事，就觉得鼎身忽然一抖，上升之势缓缓停了下来。再看先前飞下那几只大夜叉，正团团抓住那只重鼎，将一口大鼎向外拽着，我大叫一声“不好！”话音未落，几只大夜叉已将黑鼎远远拖开，连着整条铁索和我们所在的轻鼎，一并带到半空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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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鼎被铁链拖拽，沿着岩壁横向飞将出去，鼎身不断磕在岩壁之上，时不时钻入冥海瀑布，直颠得我们头晕眼花，二冰将斗鬼神用力插入石壁，想要将鼎身稳住，奈何飞转之势疾不可当，斗鬼神只在岩壁上擦出一连串火花，对于稳住鼎身，没起到丝毫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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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岩壁上火花四溅，有瀑布流经之处，小小的火花迅速被冥海海水浇灭，而没有瀑布流经的岩壁，被火光如此一映，如先前悬崖边上虫岩一般，噼噼啪啪地燃烧起来。硕大的岩壁之上，我们所过之处，除了冥海瀑布挂下的黑色水龙，又生出许许多多条明黄色火龙来，沿着岩壁上无水的地方四处流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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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叉只管抓着重鼎向上飞去，我们所在的大鼎在空中转了一转之后，摆动幅度渐小，逐渐远离岩壁，呈垂直状挂在大坑中央，再看四周，满眼都是金光灿灿的熊熊烈火，在火焰炙烤之下，瀑布水流冒出大量黑云，与火光纠缠在一起，竟似无数条大大小小的巨龙，在空中纠缠撕扯、战斗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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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只怕是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漆黑的双眼瞪得溜圆，直看得呆了。我与二冰一时半会也没理会，只得安静下来，让她好好观看眼前奇景。没多一会儿，我握着女孩小手的手掌中，忽然感到一丝凉意，我低头细看，竟是汩汩灰色血流从女孩颈中流下，冰凉刺骨的灰血，直滴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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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那女孩颈中黑玉项圈已自收紧，死死卡在她细嫩脖颈上，又是向下坠着，勒入肩颈肉中，项圈之下大汩大汩血液流出，在女孩颈间汇成一道道血河，沿着她周身流下。再看小丫头似乎已经到了承受的极限，一口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双膝颤抖不止，终于支持不住，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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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跪之力似有万钧，我们头顶连接大鼎的铁索发出一阵金属崩裂之声，咔吧吧断开来。三个人盛在鼎中，直向下方广场中越转越紧的大漩涡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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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紧了！”鼎在空中翻了几翻，将我三人甩出。我与二冰一人握住她一只小手，同时对她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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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就已跌入城市中央广场的漩涡，我赶在没入水面之前深吸一口气，顿时只觉得脚下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我们三个仿佛跌入洗衣机一般，被漩涡卷着在黑油之中翻滚旋转，直转得眼冒金星，手足发软。最终被吸入一个巨大的管道口，陷入一片沉沉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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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水流渐缓，我一点一点吐着气，将紧紧握在手中的灰衣女孩向怀中拉过来，女孩身体软绵绵的，不知是死是活，我连忙伸手在她脸上拧了一把，她另外一只小手向我脸上摸来，也狠狠地掐了回去。见她没事，我才稍微放下心来。转念又想到二冰，方才他也紧紧拉住小女孩的一只手，现下小女孩有空手来拧我的脸，岂不是意味着二冰被这漩涡的力量甩了开去？心放了一半，又自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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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冥海海水虽不再似漩涡般旋转，却仍有一股强大推力，过不多时，将我和小女孩推上水面，我大张开嘴，连连吸气，又把小丫头扠起举在水面，借着烛龙光芒打量，她虽然双眼紧闭、面色灰白，一脸十分痛苦的模样，但呼吸尚自平稳，不像是因为方才闭气过久的样子。恐怕是因为那紧紧箍住脖颈的黑玉项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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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暂时无恙，我又在海水之中扭动身体，四处寻找二冰。二冰没找到，倒是隐隐约约看到我们初入大混沌时看到的那个悬崖，漂浮在空中的虫石被我们之前烧掉几块，使得一道天梯露出几个缝隙，烛龙正密密地向被我们烧掉的虫岩处聚拢，想来过不多时，便又能够恢复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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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为二冰安危担忧不已，双脚忽然被向下扯去。我吓了一跳，生怕是那大夜叉循海而来，冗自追击，连忙使力拔脚，向下猛踹，着力处只觉得软绵绵的，不知是什么东西，正待潜下水中去看，二冰一张大脸从旁边冒出，脸颊上隐约几个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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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你可是越来越过分了！”二冰从水中浮上之后，喘了几口大气，对我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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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住对不住，我还以为是大夜叉也一并被卷了过来，就像给它来个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我看着二冰脸上的脚印，心中愧疚不已，连声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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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头，你没事吧？”二冰伸手拍拍小女孩的脸，小女孩依然闭着双眼，冲二冰微微点了点头。伸出一只小手握住二冰一根食指，却已没有多少力气，只是松松抓着。翘起一个食指来指向悬崖，轻声说道：“回地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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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二冰托着她，向崖边游去。然而这一侧冥海海水已不似之前一般波澜不惊、缓缓搅动，而是在从漩涡那段冲出的巨大水流的冲击下，逐渐翻起浪来，不多时便变得波涛汹涌，黑潮一波波拍在悬崖之上，越升越高。我与二冰艰难地来到悬崖近旁，被一波高似一波的黑浪卷着，几次拍在悬崖之上，却无法攀上虫石，反而离悬崖越来越远。众多烛龙也被海浪卷入水中，与我和二冰一样，身不由己地向海水深处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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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海海水似乎被一股吸力吸着，所有的海水都向着同一个方向聚集而去，我在心中默默计算了一下，海水聚拢之处正是我同二冰落下的地方。浪尖逐渐拍击到那里上方一个蠕动不已的巨大肉团，二冰与我之前就是从那肉团当中掉落，那肉团连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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燧人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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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已经被海浪拍得七荤八素的二冰身上猛捶几下，让他清醒一些，准备趁海浪之势攀上肉团，想办法由饕餮食道回去。小女孩被我抱在怀中，看到我向二冰打的手势，连连冲我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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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出不去的！”灰衣丫头对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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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别的办法了！”这句是大实话，那冥海海水运动起来之后，沉得像铅一样，二冰和我已经有不知多久水米打牙，早在下水道中之时，就已经饿得浑身无力，之后又经历几次虎口逃生的危险，即使是在风平浪静的室内游泳池里，恐怕也很难从池中游向岸边，更何况是现在？只能借力使力，尚有一丝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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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在半空中的肉团忽然张开来，在下方海面上吸起一道水柱，水柱周围冥海海水跟着转动起来，像是龙卷风一般，将我们三人卷入之前落下时经过的管道，直向上涌，速度竟还比我们方才落下时还要快了几分，然而怀中小女孩的身体却随着水面在管道之中上升，变得越来越重，我一个人已是负担不住她的重量，只得与二冰两人一起，将她合抱在怀中，却也无法阻挡她身体下沉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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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只听到女孩颈骨发出碎裂之声，她方才尚还自己使力紧紧搂住我脖颈的一双手臂也松弛下来，虽被我和二冰夹在中间，却被黑玉项圈坠得转了一百八十度，头顶指着下方，一点点从我与二冰的合抱之中滑出。我们连忙伸手抓住她两只小脚，小女孩整个人似乎都被拽长了许多，全身骨节咔吧作响。项圈传来之力越来越大，我与二冰渐渐抓她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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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这不行。咱们快撒手吧。”二冰冲我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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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别……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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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气若游丝地对我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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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这种情况下人还没出去，你先得被项圈拽散架了。”二冰被女孩骨节开裂之声惊得心胆惧裂，几乎要哭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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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了……要……带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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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带！谁说不带了？刚才在地牢中你不也听到，狗大爷让大叔叔回去拿什么玉玺，给剑附魔之后就能破除一切混沌之物，到时候大叔叔与二叔叔一定去混沌那里找你，连你这倒霉项圈一起斩断，再出去玩也不迟，不在这一时，咱们来日方长！”二冰说着将手撒开。我内心当中还未挣扎出结果，正在放不放手之间犹豫，二冰手这么一撒之后，小女孩的重量全都落在我手上，再也坚持不住，手中一松，小女孩向着管道深处直坠而去，转眼便再也听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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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头顶天光一亮，一大股冥海海水裹着我、二冰和无数管壁上的混沌恶兽被饕餮一口喷出，在燧人氏国土上溅了一地。再看饕餮趴在自己吃出的大坑边上，一张大嘴撑开来，上排利齿上不住往下滴着黑色口涎，面色非常不善，又呕了几下，接连吐出数口冥海黑油。冥海黑油被燧人氏国阳光一照，在地上滋滋作响，直蚀得四下里黑烟直向上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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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二冰身上也裹满黑油，一时顾不得为灰衣小姑娘伤心，连忙跳出一个个油坑，在地上连打十几个滚，将一身黑油尽量在地面上擦干净，擦不净的细处，如万针穿心一般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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