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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易微微一惊,适才这小厮让凤九进入光门时,可没有说话,此刻,竟连他是谁都认出来了。
念头一动,许易掌中多了两枚中品灵石,朝青衣小厮递去。
后者面露惊惶,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若如此,先生非是谢我,实乃害我。”
见青衣小厮不似作伪,许易便收了灵石,暗道,还真有不沾腥的猫,正待跨入光门,却听那小厮悄声道,“先生等等。”
许易见那小厮欲言又止,笑道,“兄台有话直说。”
青衣小厮面色微红,压低声道,“先生文名惊天下,在下冒死请先生赐字,惶恐,惶恐……”
许易绝没想到这人竟会提这般要求,哈哈一笑,取出纸笺,瞬息落下一篇《秋江雪夜》,并提了名,递给青衣小厮。
青衣小厮激动地浑身颤抖,如捧至宝,小心收了,心中激动实在难言。
青衣小厮的本意,是许易能留下“许易”两个字,他就万分满意了。
要知道,如今许大名士的名头,早就随着那一篇篇华美之作,播于整个东海妖域,更向其余三海妖域飞速扩张。
许易当初和凤九等赌斗时,留下的亲笔之作,无一不成了贵重宝物,已被炒到了极为惊人的价格,市面上却始终无有流通。
而那篇《秋江雪夜》,因文采华美,滋滋流光,兼之篇幅又长,最最重要的是,这篇《秋江雪夜》却是将玉玑子那篇传世之作,生生压了下去,更是极具意义。
市面上也尤以此篇最为贵重,最受追捧。
青衣小厮万万想不到,这重宝转瞬落入自己手中,此刻,他激动已去,简直惶恐了。
许易道,“兄台不必惊慌,不过片纸文字,算不得什么。许某有一事不明,还请兄台指教,不知缘何将我和先前那位仁兄分开,这其中有什么讲究,另外这次宴会,到底是什么主题?”
青衣小厮收了许易的贵重礼物,心中正大为惶恐,闻听许易提问,一股脑儿地全部告知了。
原来,许易被带到这座房间,是有贵人特意交待的,为此,还特意给了青衣小厮许易的影像。
青衣小厮在那处,不为接引别人,只为接引他许易。
按青衣小厮的说法,能进这座门的,都是贵人中的名流。
至于这次宴会的主题,说是迎春,但规格出奇的高,不仅东海妖域的全部高层都到了,其它三大妖域也有人员到来。
青衣小厮地位低微,所知也是有限,许易冲他一抱拳,跨进了光门。
眼前一花,到了一间轩敞大厅,大厅布置得极为奢华,流光溢彩,呈玫瑰色的主色调,一入眼,便让人倍觉温暖。
若非得了青衣小厮的提醒,知晓这座光门只是供道贺的访客暂时歇息之用,许易几要以为晚宴已经开始了。
姿容艳丽的乐队,在一旁演奏着舒缓的音乐,约莫七八十名各色盛装的妖男艳女散落各处,把酒言欢,气氛极为热烈。
他正打量着整个厅堂,在他左侧十余步的一位身着宝蓝色盛装的美艳妇人,忽的花容失色,死死盯住他,尖声叫了起来,“啊啊,问情郎来了,问情郎来了。”
场面顿时爆掉了,二十余道身影皆朝这边挤来,皆是一位位美艳的女妖,人人面色潮红,兴奋不已。
一时间,满场无不侧目。
许易连忙四下抱拳,口中连呼“惭愧”。
适才和青衣小厮的片刻接触,他就惊叹自己如今的名声,可绝没料到会有如此轰动。
“问情郎”的雅号,他也听青衣小厮提及过,取自后来在散社总部会友时,为应付诸散社会员的考核,随笔写出了那篇“问世间情为何物”。
听青衣小厮的意思,这篇的传唱度甚至超过了“秋江雪夜”,妖族本就性情热烈而奔放,那篇“问世间情为何物”,最容易入妖族肺腑。
一时间,他就被好事者冠以“问情郎”的雅号。
此事,青衣小厮提及,许易不过一笑。
可眼下闹出的轰动,满场皆呼“问情郎”,则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问情郎,好大的名头,只是不知是名副其实,还是欺世盗名。”
场间正嘈切,一道声音响彻全场。
循声看去,却是位黄袍高冠青年,面容柔美,神色冷峻。
见许易投来视线,黄袍高冠青年抱拳道,“某乃三爻山孟天长,你应该听过我的名头,《闲潭诗话》正是孟某的大作。”
“抱歉,我没听过阁下的大名,也不知晓什么《闲潭诗话》,孟兄千万别怪我耿直。”
许易微笑说道。
他用脚趾头也能想到这孟天长是要干什么。
文人从来相轻,天下第一自古难当。
这位摆明了又要上演挑衅继而挑战的把戏,他真没心思玩这些套路。
“哈哈哈,可笑,什么孟天长,能和问情郎相比,你报什么大名,人家听都没听过。”
“就是,什么人都想和问情郎比,见人家名头旺,就想拉人家下场。”
“这种人的心思,谁看不明白?比输了也能抬身价,若是侥幸比赢了,恐怕要一朝宣扬的满世界皆知了……”
“…………”
许易才一表态,他这群热情的女妖粉丝们纷纷发言鼓噪,怼得孟天长一张脸好似开了大染坊。
便在这时,一声道,“不知者不罪,孟兄何必生气,那本《闲潭诗话》诚为当世论诗之佳作,某远在北海便已听闻,其中一篇《诗源》写得极好,文中论述的诗词文章皆为心声,实在是有理有据,鞭辟入里,深得我心。根据孟兄这篇《试源》中的理论,许兄的那些作品的来历,恐怕就出了问题,毕竟一个人的诗词文章,皆为一个人心声,而心声是有迹可循的。可某观许兄的那些作品,风格之多变,根本就不像是一人所作,不知许兄何以解释。”
话至此处,说话的白面青年冲许易一抱拳,“忘了介绍,在下乃北海文斌。”
“三步成诗的文斌!”
“四海无人对夕阳的文斌!”
“传闻这人是北海文坛第一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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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斌的名头非同小可,孟天长只是在东海妖域小有名气,文斌的名头却传遍四海。
这下,连许易那群女粉丝也停止了鼓噪。
“文兄此言大大有理,某此番前来东海,正为一会许兄,许兄的大作,在下都拜读过,恕在下心直口快,那些作品诚然俱是精品、上品,文章肌理间的架构,根本就不是一人所出,众所周知,一个人的作品,或许风格可以多变,或婉约,或豪放,或清新,或妍丽,但文章的肌理是不会变的。就像一个人说话,不会一会儿称老子,一会儿称我,总是固定的。”
说话那人剑眉星目,却是位老帅哥,冲许易一抱拳,“在下西海樊星云,还请许兄解惑。”
“请许兄解惑!”
“到底是文名惊天,还是欺世盗名,不如比上一比。”
“许兄不会不敢吧?”
“…………”
场中一众文士皆出声鼓噪。
这下,许易的一众女妖粉丝也彻底熄声了。
一时间,众目再度在许易面上汇聚。
许易微微一笑,“解惑云云,就不必了,许某没这个闲心,更无这个雅兴,诸位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愿意怎么认为就怎么认为。许某总不能因为这个生疑,那个有惑,就一天到晚,到处忙着解释吧。今日是主上迎春盛宴,诸位尽歌尽舞,不必在意许某,失陪失陪。”
说罢,许易行到左近堆满美酒鲜果的长桌边,摘过一串香冰雪葡萄,朝口中丢了一颗。
他是真懒得和这帮人纠缠,真真假假,旁人爱怎么说怎么说,反正他的名头是有了,至多毁誉参半,对他没多大影响。
许易话音落定,一干文士死死盯着他,恍若见鬼。
从不曾有文士如此不在乎自己的名声,眼前这位是独一份。
“看来许兄是辨无可辨了,可惜,可惜那些绝美文章,还寄在许兄名下,真替先贤不值,做下这等名篇,名声却被埋葬。”
文斌悠悠叹道。
“果然是欺世盗名,孟某真以与此辈同在东海为耻。”
不管许易真洒脱,还是胆怯,反正机会难得,扬名要紧,孟长天自然不敢甘居人后,忙着赶着前来打落水狗。
“文兄和孟兄言重了,窃以为许兄还是有功的,至少让这些诗作,传于天下了,把绝美的意境,带到了世间,单此一点,便足能功过相抵。”
樊星云微笑说道,好似一位仁厚长者。
场间的气氛瞬息低沉,一众女妖粉丝看向许易的目光也变了。
“哈哈哈……”
许易忽地仰天笑了起来。
“许兄可是惭愧而笑?”
文斌冷笑道。
许易依旧吃着他的葡萄,毫不介意这帮人三言两语便要给自己定性。
却听一声喝道,“真是大言不惭,尔等不过邀名而已,何必中伤他人。”
众人循声看去,却见说话的是位白袍公子,容貌极为明艳,洁白无瑕的白袍,衬托他宛若明月,身姿略显窈窕,稍稍用心,便能看出女扮男装。
和白袍女郎并肩行来的是位紫衣美妇,容貌绝美,一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四下打完招呼,便凝在了许易身上。
“见过大小姐,七小姐。”
场中有相熟之人,开始向二人行礼。
许易认得白袍女郎,正是龙景绣。
“原来是龙七小姐,文某有礼。不过,龙七小姐之言,恕文某不敢苟同。我等文人,讨论文学方面的问题,龙七小姐似乎没有太多插言的余地吧。”
文斌虽未见过龙景绣,但从旁人的招呼中,已猜到她的身份,却并不以为意,他这等名士风流,傲王侯,慢公卿,本是常事。
龙景绣也不恼怒,微笑道,“文先生言之有理,龙某的确算不得文人,也自问不够资格与文先生谈文论道,只是当日许先生做雄篇时,龙某恰好在场,龙某恰好知晓许先生有一习惯,而这习惯,正是诸位邀请许先生下场而不得的关键。而诸位不知许先生的习惯,而以为许先生不敢应战,实在是荒谬,做为知情者,龙某不得不替许先生澄清。”
“什么习惯,七小姐言明便是,其实,某人是真是假,大家都心知肚明,否则哪有人被如此质疑,而不澄清自己的,不过,既然七小姐说了,我等便给他一个澄清的机会。”
孟天长摇头晃脑说道。
此刻,他基本已确定许易是假。
他自己才华有限,怀疑许易的出发点,本就是为自抬身价,但文斌和樊星云,却是此道大家,二人列举的证据,也极为有力,最重要的是,许易受了如此侮辱,并不澄清。
哪有这样的。
要知风流名士,要混迹于这等高端世界,最紧要的便是名声,名声一烂,一切全完。
如此事关己身的核心利益,哪怕是硬撑也要撑下去,岂能无动于衷。
龙景绣道,“许先生的习惯却是,质疑者真想挑战他,也不是不可以,必须以赌斗的方式进行。否则,以许先生的文名,那些为自抬身价的阿猫阿狗,终日都会质疑来质疑去,为的就是拉许先生下水。长此以往,许先生恐怕不胜其扰,烦不胜烦,只能是避而不应了。”
“有道理,正该如此。”
“是呀,换我是问情郎,整日里被吵得烦了,定也懒得理会这些阿猫阿狗。”
“…………”
得了龙景绣的一番分析,许易的那帮女妖粉丝,渐渐又替他声援起来。
樊星云笑道,“这个简单,赌斗一番便是,我等正想见问情郎神技。”
龙景绣道,“说来容易,只怕这位先生不敢应战。”
“鄙人樊星云,也算薄有声名,向来也惜名如命,若是这位问情郎真的下场,樊某愿倾尽所有,一赌为快!”
樊星云风轻云淡说道。
“樊先生好气魄。”
龙景绣轻轻拍掌,“前番,龙某亲历,有人要向许先生比斗,纠缠不休,许先生只好道,要赌斗可以,便以性命为注,胜者生,败者死,那人闻声,立时遁走无踪。所以,此辈多为邀名。想来樊先生定不是这种人,按照许先生的习惯,要比,就以性命为注,不知樊先生应是不应,许先生应该没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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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问题,还是龙兄知我。”
许易微微一笑。
他的确不耐烦应付这帮人,龙景绣陡然插入,他心中顿生不喜,以为又来了个拖他下水的。
前番和凤九,九黄,屠闵等之争,他欠龙景绣人情不小。
倘若龙景绣真拖他下水,他却不好拒绝。
不曾想,龙景绣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化解了他的危机。
尽管许易本不在乎这所谓的“危机”,但龙景绣的人情,他心中却已认下。
“怎么,樊先生有问题?”
龙景绣看着面如土色的樊先生,微笑说道。
樊星云依旧无声,面色沉重。
龙景绣道,“樊先生暂时不能决断,那就请文斌文先生,或者孟天长先来吧。”
文斌冷哼一声,孟天长面沉如水。
笑话,以性命为注,除非谁疯了。
本来就是个痛打落水狗的事儿,何必弄到以性命相搏,即便这家伙是真抄袭的,谁知道他夹袋里还有没有名篇,倘若又撞上了如何是好。
退一步,倘若这家伙是真有才,那又该如何是好。
龙景绣冷笑一声,道,“诸位不是口口声声料定许先生名不副实,这么好的扬名机会,诸位怎能错过?噢,我明白了,倘若我是诸位,也定然想跟许先生比上一比,先说他名不副实,再找一堆所谓的证据,证明这里假,那里误,混淆视听,不管怎么的,污水先泼过去再说。”
“再然后,许先生想不应战都不行,若是应战,再好不过,自己正好出人头地,侥幸赢了,自然大喜过望,名声高涨。输了也自无妨,反正输给了真正大才的问情郎,并不可耻。再退一步,还能趁机和问情郎揖让一番,勾搭关系,说不定还能攀附上一条有力人脉。总之,这笔买卖不管怎么算,最后都不会亏。”
龙景绣一番话下来,满场一众文士无不面上烧火,心中烦躁。
实在是场中这般想的,实在不在少数,龙景绣的这番话,或者全然说中了一部分人的心思,或者多多少少戳中了某些人心中的阴暗。
“哈哈,七小姐好一颗玲珑心,文人相轻,今日信了。”
“若非七小姐,谁知道他们想这般坑害我的问情郎,真不是东西。”
“若有胆子,便和问情郎比一比啊,既想得名,又很惜命,什么东西!”
“…………”
一众女妖粉丝似乎又新找到喷点了,或许各自对先前怀疑问情郎而心中有愧,这会儿,也不顾风度了,皆是毒舌无比。
一众文士简直尴尬无比,其中尤以文斌和樊星云最为尴尬。
至于孟天长,他的心思简直和龙景绣剖析的一般无二,此刻被戳破了,小小脸红罢了,反正他已是老油子了。
反倒是文斌和樊星云,二者有踩下许易扬名的因素,但这两位都真切用心找到了证据,支撑自己的猜测。
可在龙景绣的性命相搏下,这些证据真的很苍白。
说穿了,他们二人皆无勇气和许易赌性命。
因为许易抛出的诗词佳作,实在太好太多,纵使这位真是抄袭而来,可谁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存货。
这是个无解的死循环。
“好好,真是好一个问情郎,崖岸自高,孤芳自赏,不与凡品同,我敬你一杯。”
和龙景绣同来的龙大小姐微笑说道,端着两杯冰雪酿,朝许易递过一杯。
许易微微一笑,很不适应对方眼中毫不掩饰的光辉,正要揭过酒杯,却被龙景绣抢先接过,“大姐,要喝酒有的是机会,我和许先生还要叙旧,稍后在陪。”
说着,拉过许易朝最近的大门行去,临去,不忘道,“什么时候要比,许先生都会奉陪。”
“问情郎别走……”
“我还有诗文讨教……”
“龙七你干什么……”
一众女妖炸了锅,呼声才起,龙景绣已拉着许易遁出门去。
眼前一花,心胸陡然一扩,冰雪一般的世界,极高极远,龙景绣拉着许易不断攀高,忽的,跃上一朵接在山巅的云朵,脚下陡然踏实。
许易这才醒悟过来,原来这云朵也是矫饰的。
龙景绣玉手挥动,云朵上多出一套双人品茶的标准座,两人各自落座。
“许兄定会以为今次我招你到那处的吧。”
龙景绣将一枚枚宛若黄金的茶叶,尽数倒入煮沸的紫砂壶,瞬息,便有淡雅的茶香飘出。
许易点点头,“我认识的故人,称得上贵人的,也只龙兄一位。”
此刻,龙景绣作男装打扮,许易便以龙兄相称。
龙景绣道,“是我家大姐相请,她最后敬你的那杯酒水,必定也加了料。”
许易难掩惊诧,“我与龙大小姐无冤无仇……”
“许易你是聪明人,何必我说破。”
龙景绣提过紫砂壶,给许易分一杯茶,“许易,你的诱惑,真的让人很难抵御。龙某现在便拿你作最难的劫,以炼我心。”
许易笑道,“龙兄很直率,许某也不藏着掖着,我心有所属,只把龙兄当朋友。”
今天的龙景绣,给许易的感觉很奇怪。
上次见面,龙景绣看他的目光,浴火汹汹,今日却很干净。
这样的龙景绣,如沐春风。
所以,许易愿意交心,免得影影绰绰,徒增烦恼。
龙景绣眉头微蹙,心中滴血,淡然笑道,“却不知是何人物,能配得上许兄。”
许易道,“龙兄言重了,许某不过是俗物,让龙兄错爱了,不瞒龙兄,文斌、樊星云那帮人说的不错,那些名篇佳作,并非出自许某之手,许某是讨巧了。”
面对龙景绣,许易希望淡化自己身上的光环。
龙景绣秀眉微跳,怔怔半晌,才道,“纵使如此,许兄何必对我明言,是怕景绣情网深陷?”
龙景绣心中无比的寂静欢喜,她当然明白许易这时在替自己想,虽是婉拒,却是煞费苦心。
若非在意自己,何必吐露这般秘密。
许易微微一笑,“许某何德何能。”
“你自不知我心。”
龙景绣默然道,却已心满意足。
只要许易一点点在乎,她便觉得自己的心意,得到了全部的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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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生能得许兄为友,是景绣天大的荣幸,以茶代酒,敬许兄一杯。”
龙景绣举杯。
许易畅快一笑,举杯一碰,“许某三生有幸。”
两人对饮而尽,忽的,天空中布满炫丽的光影,整座冰雪世界,仿佛被染透。
忽的,一道玉撵破空而来,头前拉着玉撵的竟是一条金龙,百余丈的身躯,破空而来,鳞爪飞张,巨大龙啸,在天际喷出一条条粗壮的白气。
“真龙!”
许易惊呼出口。
他简直难以置信,如今他也算修炼界的老鸟了,层次也相当高了。
可是依旧不曾听说,何处出现过真龙。
眼前的这架玉撵,竟用真龙驾驭,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
龙景绣道,“是龙须蟒,矫饰过的,场面充得阔而已,不过百丈龙须蟒,也算极为难得了。”
说话之际,那巨龙拉着玉撵已从二人身前飞过,却是一位金冠青年安居玉撵上,经过二人身侧时,金冠青年竟冲龙景绣灿然一笑。
“他怎么来了,这,这……”
龙景绣有些失神。
待到玉撵消失在天际,远方忽然传来悠扬的乐曲,龙景绣道,“迎春宴要开始了,许兄千万记得别吃旁人递来的食物。”
十余息后,龙景绣引着许易到得一处光门,“许兄从这间入场吧,会安静许多。”
许易冲龙景绣一抱拳,腾身跃入光门,场景一换,却见数十人正列着队,向一扇纯白色的光门行进,队列中皆是男子,众人身着的服饰和许易
曾经在屠闵和九黄身上所见差相仿佛,料来便是各府的府主。
许易在队列最后排了,不显山不露水,按次序前行。
半盏茶后,他跨入了光门,眼前光景一换,又置身一间绝美仙殿之中。
那仙殿极广,纵横皆超过千丈,穹顶之高,亦有数十丈,人群在殿中汇聚,宛若蚁聚。
各路宾客在专门的随侍导引下,很快,便在两排十余列条案后落座。
这一落座,人员的数目,就很好估算了,足有上千位。
男的或英俊,魁梧,女的或秀丽、妖媚,并无一个青面獠牙,哪里似妖族聚会,分明是秀士雅集。
许易的座位排得极为靠前,几乎要挨着陛阶。
人员落座后,登场的是歌舞表演,整个表演美轮美奂而别出心裁。
一段半盏茶的表演结束后,一位紫袍中年阔步行到陛阶正前方,浓发长髯,气质儒雅,上来便说起了场面话。
许易听旁边的窃窃私语,知晓了这位的身份,乃是东海丞相归纶。
“…………本来今次的盛宴,主上是准备出席的,奈何主上有急务,无法到来,便令归某代为主持……”
话至此处,底下的嘈切声陡然放大。
许易听出些味道来,原来这等迎春宴,乃是东海一年一度的盛会,长年深居简出的东海之主也只会在今天露面。
如今,东海之主竟然不来了,众人心中自然失望。
众声嘈切,一道身影窜入殿中,飞速朝归丞相靠近,朗声禀报道,“报,南海牛丞相,西海图王叔,北海永东王,前来道贺。”
此言一出,满场嘈切欲沸。
“永东王要来!”
“他离开多少年了,三十年,还是五十年。”
“他怎么会来?”
“难怪,难怪主上……”
“…………”
许易听得分明,满场嘈切的中心却是围绕那位永东王的,似乎此人和东海之主有什么牵扯。
归丞相也难掩惊容,阔步朝前迎去,才行几步,三道人影已跨入厅来。
左首的是位黑面中年,白袍翩翩,面有沧桑。
中间的俊面青年,紫服金冠,英气勃勃,却是面熟,正是那位驾巨龙而来的家伙。
右首的老者,金服金冠,面容无奇,独一双细眼,极为狭长。
归丞相加快脚步,远远地和三人问好,表情轻松,诚挚热情。
黑面中年正是南海丞相牛礼,金冠青年为北海永东王龙剑及。
金冠老者则是西海王叔图坤。
牛礼哈哈笑道,“老伙计,多年不见,你倒是越来越年轻了,看来还是东海的水土养活人呀,不过,我等今日不告而来,可是作了恶客,莫怪莫怪。”
“哪里是恶客,你牛兄没备礼物,图某却是准备了,送礼上门的,岂能是恶客。”
图坤微笑说道。
归纶大笑,连道“图王风趣”。
“行了,老归,速速把你那满脸的假笑收了,本王看得心烦,龙景天呢,怎么我这几十年不回家一次,他却躲起来,跟我玩避而不见,什么意思?”
自进场不曾发一言的永东王龙剑及才一开口,便震撼全场。
瞬时,场间死寂无声。
许易也惊到了,他看得很明白,来的三人实力都极为恐怖,皆超过了冲虚子,但尚不及朱掌教。
但东海之主的实力,必定超过了朱掌教,这龙剑及敢直呼东海之主的大名,还敢在如此场合,这般训斥实力恐怖的归丞相。
一时间,让许易弄不明白这位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归纳果然收了笑容,冲龙剑及深深一躬,抱拳道,“王爷教训的是,老朽昏聩。不过,主上真的是有急务暂时离开了这冬宫,否则,听闻王爷您来,必定不胜之喜,欢迎还来不及,怎会避而不见。要知道这些年,每年主上家宴之际,都会给王爷去信,只是王爷您都不肯轻移贵趾,让主上好生遗憾。”
“行了行了,知道你有张巧嘴,越来越啰嗦。”
龙剑及不耐烦地挥挥手,“不见就不见,他不想见我,正好我还不想见他,既然是宴会,这顿饭先吃了再说。”
说话儿,他便昂首之行,双目扫视全场,行进之处,不少大人物向他行礼,其中有好几位领主。
龙剑及阔步直行,瞬息便行到陛阶前,伸脚便要踏上。
御座左右的两名金甲士怒喝一声,横身阻住,归丞相一晃身,宛若轻烟,到了近前,高声道,“还不抬王爷的金龙座来!”
瞬息,一张造型夸张极尽华丽的金色龙头座椅,紧挨着陛阶摆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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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丞相躬身道,“王爷请入座。”
龙剑及冷哼一声,“今天是迎春宴,本王不想见血,老归,你莫非忘了三十年前,龙景天亲口说过,冬宫的那张王座,随时为我留着,怎么,今日我想坐一坐,是他龙景天要食言自肥,还是你老归要抗你主子的命!”
归丞相额头冷汗直冒,沉吟片刻,想起主上对此人的忌讳,冲两名金甲士挥手喝道,“敢拦王爷的路,找死!回头自己去刑殿领罚。”
随即,向龙剑及拱手,“王爷,请!”
龙剑及轻哼一声,跨上玉阶,在正中的雪白御座上坐定,双手搭在御座两侧的扶手上,顾盼雄飞,笑道,“图王,牛相,无须客气,我也算东海的半个主人,老归,好好招待二位。”
归丞相连忙又招人陛阶下置了两张规格更高的条案,邀请图王叔和牛丞相入席。
好一番波折后,场面终于走上正轨,各式珍羞海味,被一名名明艳的侍女流水一般捧上案来。
归丞相站在陛阶前,举杯道,“在饮这第一杯酒前,本相要向诸位隆重介绍一位我东海新贵新任的冬宫令。”
归丞相话音方落,一道光门现在陛阶,一道优美的身影自光门中跨出。
却是一位白衣丽人,气质清冷,双眸灿若星辰,优美的姿容,才一显现,满场无数抽气声。
妖族中不乏美人,甚至有的女妖面容和谐,姿容绝世,美丽得让人赞叹,但此人的显现,还是震撼了全场。
图坤甚至忍不住道,“人美者,姿容而已,天美者,造化所钟,神秀也,此女真乃天美者,世所罕见。”
龙剑及惊得从御座上站起身来,瞪圆了眼睛,胸中像被塞了一团火,心头千万个小人同时呼啸,“抢走她,抢走她……”
而全场最震撼的绝非龙剑及,而是许易。
许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全身上下都僵住了,好似瞬息石化。
满场反应尽入归丞相眼中,他也不由得暗叹,“此等人物,便是神仙也难自持,难怪主上这石人,也动了凡心。”
归丞相轻轻咳嗽一声,道,“这位雪仙子便是新任的冬宫令,总领冬宫事务。”
此话一出,满场顿起海啸。
“冬宫令,这是什么职务,我怎么没听过。”
“百二十年前,曾经有过冬宫令,担任此职的正是当今主上。此等秘辛,岂是你等小辈能闻?”
“此职多年不曾设,今日重设,意义重大,但此女何德何能,能任此职?”
“………………”
许易端起杯来,喝一口酒,美妙的滋味在舌尖跳动,终于稍稍压住他狂躁的心神。
许易甚至不敢确信眼前这人就是雪紫寒,尽管这人的姿容、气质,完全就是曾经的故人,且姿容好仿,气质天成,可许易仍旧难以置信,因为他分明在雪紫寒身上察觉到了和龙景绣一般无二的味道。
那是独属于妖族的味道。
难道雪紫寒也和自己一般,机缘巧合服用了高等妖族的血脉。
瞬息,许易便抛开了这种假设。
眼前这人若真是雪紫寒,真服用了高等妖族的血脉,也绝不可能瞒过龙景天。
毕竟,连凤九都能窥破许易的虚实,何况东海之主。
可若说这女郎不是雪紫寒,怎的恰好也姓雪。
一时间,许易心如乱麻。
“如此美人,竟然深藏,龙景天真是暴殄天物,来来来,且随本王入座。”
龙剑及终于忍不住心头的躁动,站起身来,朝那冷艳女郎行来。
“王爷自重,众目睽睽,王爷以为堂堂冬宫令可欺?”
冷艳女郎星眸如电,直视龙剑及。
龙剑及怔了怔,心如鹿撞,多少年了,何曾有人敢这般和他说话,顿觉此女实在勾人,简直让人欲罢不能,却又凛然难犯,大笑道,“确是本王唐突了,为表歉意,陪酒一杯,不成敬意。”
说话之际,龙剑及掌中多了两杯美酒,分出一杯,隔空遥遥向冷艳女郎送来。
雪紫寒正要接住,一只大手凌空探出,抢在雪紫寒之前,抓在掌中。
“令使大人,这第一杯酒,由在下来敬如何?”
那人握住酒杯,朝那冷艳女郎微微一笑。
冷艳女郎深深看许易一眼,展颜道,“原来是天赋之才许先生,得先生敬酒,实在是我的荣幸。”
只这一眼,许易便确定了雪紫寒的身份,因为什么都可以矫饰,唯独眼睛不会说谎。
许易心中百味杂陈,激动万分,跨越了时空,久别重逢,且是在这种场合,是何等的出乎意料。
不过,既然确定了雪紫寒的身份,他这番挺身而出,就不算白费。
许易如何能坐视龙剑及向雪紫寒,敬一杯可能加料的酒水呢。
原来,龙剑及敬给雪紫寒的那杯酒水,正和龙大小姐敬给他的那枚酒一般无二。
只是在许易看来,两枚酒的色泽、香味,都别无二致。
若此女真是雪紫寒,他一旁坐视,导致雪紫寒中招,岂非悔之晚矣。
而让他好奇的是,雪紫寒见到他,似乎并不怎么激动,而雪紫寒的这种反应,也正是他想要的。
若是雪紫寒一见他,便过度反应,他可真要后怕了。
许易当然不知道雪紫寒早就收获了他的信息,甚至早就知道了他会在此次迎春盛宴上出现。
为了使雪紫寒接下冬宫令的职务,出现在这场迎春盛宴上,龙景天早就告知了雪紫寒,问情郎许易会在迎春盛宴上出现。
正因为他许易,成了龙景天说服雪紫寒出席迎春盛宴的理由之一,这才有了冬宫仙使动用秘术,从他的玺印中浮现光影,传达旨意。
其实,雪紫寒的本意是不愿再见许易的,她很清楚自己已泥足深陷,见了许易,带给他的多么是拖累。
可另一方面,她又担心秋娃,她迫切地想要将秋娃的消息,传递给许易。
当然,她绝不会承认,这其中何尝没有她内心深处渴望。
所以,自打她出场,她的目光虽未有一刻正视许易所在的方向,但余光始终打在许易所在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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