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凤九陡然炸了,许易口中喷洒的毒液,实在太毒,凤九竟无法维持住人貌,化作一只高足三丈、浑身金色羽毛的雄俊无匹的巨鸟,双目喷火,如利剑一般的巨啄,似乎随时都要向许易猛烈劈下。
便在这时,龙景绣终于从满目痴迷中醒转,掌中法诀幻化,一枚紫色手串,陡然盈出一道宝光,准准将许易罩住,凤眸斜睨着凤九幻化的金色大鸟,“凤九,你打算在我风宪庭眼前杀人么?”
龙景绣话音方落,凤九瞬息恢复人貌,一袭白衣依旧翩翩,双目死死盯着许易,毫不掩藏无尽杀意。
“无谓的嘴仗就不要打了,我可以不出题,但出题之人的选择,也绝不能不听许易的意见。”
龙景绣朗声说罢,直视九黄道,“老九,你堂堂七星妖府的府主,莫非真连一点风度也不要了。”
作为当事人,龙景绣当然知晓自己没和许易串通,惊艳许易那篇《秋江雪夜》之余,她同样难以置信许易会有如此诗才。
她既想看许易继续大展威风,同样也担心许易适才的表现昙花一现,只能帮许易稍稍拿回些主动权。
至于局势的发展,她只能静观其变。
唯一确信的是,无论如何,她也不会坐视许易丧在凤九等人手中。
只因她知晓自己从未像此刻这般欢喜一人,真想将心掏出来给这俊俏风流郎君呵。
许易道,“既然龙大人发话了,便依九黄大人,可以换人出题,但以许某的文采,换凤九少主这般人物出题,是万万不可能的,要换也得换配得上许某才华的。不知九黄大人能否办到。”
九黄道,“只要换人便好,当然,前提是绝不能是那些无名之辈。若是你挑些阿猫阿狗,谁知道是不是又和你事先串通好的。”
“郎素新,胡春友,季孟良、牛博党四位如何?”
许易看着九黄道,“九黄大人不会又说,此四人名气太大,你请不来吧。若是如此,许某认输便是。”
九黄无言了,难缠,这家伙太难缠了。
原来,许易说得这四人,在妖族文化界,真的声名惊天。
名气大到许易这位才混迹东海妖域不久的菜鸟都听说了,并且在一些品论诗词曲赋的典籍中,阅览过这几位的大作。
可以说,这四位便是东海妖域文化领域的绝对大明星。
许易才报出此四人名号,九黄就知道麻烦大了。
这四人修为不高,却个顶个的高傲,且交游极广,面子极大。
真正的谈笑皆名妖,往来都贵人。
即便他九黄贵为一府之主,却也不是说请便能请来的。
他料准了许易就是和龙景绣做戏,如今被他识破,要求换人,姓许的没办法了,才弄出这等难题,来为难他九黄。
更让九黄义愤填膺的是,许易的口舌实在犀利,口口声声说若达不到此要求,便算他许某人输。
这个档口,他九黄就是再脸皮厚,又岂能真为此事让许易认输,传出去,他九黄堂堂一府府主,甭说再在权力场中厮混,怕是他那些手下,先就得和他这臭名远扬的府主大人划清界限。
“这个要求,某代九黄大人应下了。”
屠闵话音方落,迎着九黄探询的目光,冲煞气逼人的凤九拱拱手。
九黄恍然大悟,自己请不来,未必凤九少主不行。
他赶忙冲凤九少主行礼,道,“此事全靠少主殿下了。”
凤九道,“也罢,某便费一番工夫,看看你这小辈是人是鬼。老九,你用我的名号,去相请吧。”
凤九虽弄不清许易的玄虚,但事已至此,他只有死挺九黄。
九黄大喜,立时取出玺印联络,不过多时,便获得了郎素新的联络方式,费了好大工夫,终于联络上了。
九黄赶忙吞忍气息,道出因果,玺印中立时传来嚣张至极的咆哮声,“这个少主,那个府主,都要郎某去这个,那个诗会,真当郎某是戏子不成,爱谁谁,老子不伺候。”
随即,哗啦一声,一片脆响,似乎暴怒的郎先生,打翻了什么东西。
九黄目瞪口呆,凤九面红耳赤。
打脸,实在太打脸了。
凤九根本没想到,他堂堂黄风领的少主,去请区区一个戏子一般的诗客词家,竟会遭遇如此冷遇。
众目睽睽,道道目光瞧来,让他浑身燥热无比。
屠闵道,“九黄兄,你没说清楚,换我来说。”
九黄不知屠闵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又费了偌大工夫,九黄玺印中,终于又传来了咆哮声,屠闵朗声道,“秋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两句诗后,咆哮立止。
随即,屠闵报了个地点,果断结束了通话。
刷的一下,九黄变了脸色,暗骂,姓屠的真不是东西,明明有此妙法,偏早不说,非要等自己丢丑,他再来争功救主,什么东西!
很快,这丝不满,便被冲淡了。
只因他的余光在许易面上捕捉到了一丝不快,尽管这丝不快,被许易隐藏得极妙,很快就消散,但还是被九黄捕捉到了。
相比屠闵,眼前的这蝼蚁,才是他的心腹大患。
很快,半个时辰过去了。
剩下的三位,一一被九黄联系上,也一一被屠闵如法炮制,中断了联系。
又过了一炷香,一道流光冲入场中,还未定型,便听桀桀怪声喊道,“全作在何处,速速拿来。”
许易原作,早被龙景绣抢去藏了,屠闵立即将早墨好的诗作献上。
那人劈手抢去,才扫了一眼,便高声叫好,高高的额头发出道道幽蓝的亮光。
便再是又有三道流光飙入,皆是身形未至,皆呼喊要看全作。
瞬息过后,三道身影又一窝蜂地朝那高额头的中年围拢。
随即,便静默了。
不知过去多久,四人中的一位身形长大的红袍青年,转过身来,虎视全场,颤声道,“此篇到底出自哪座雅墓,作者何人,郎某当亲赴墓前吊唁。”
九黄精神一震,一指许易,朗声道,“郎先生误会了,此篇神作,并非出自那座雅墓,乃是这位一阶小妖,当场做出,十息之间,挥毫写就,人家乃是此篇神作的真正作者,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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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袍青年,正是郎素新,在东海妖域,他还有个雅号:诗称。
郎素新话音方落,九黄便觉得自己寻到知音了。
惯因他的看法,和郎素新如出一辙,也认为许易写的《秋江雪夜》,必定是龙景绣从那座雅墓中获得。
所谓雅墓,便是坟墓,只不过因为坟墓中偶然出土了不为后世所知的佳作,便号为雅墓。
这在整个妖域,乃至人族世界,都极为常见。
毕竟,不是每一篇佳作,都能传播于世的。
无尽坟墓之中,掩藏了太多的瑰宝。
妖域之中,亦有性情高洁之士,视诗词文章为灵性之抒发,写下佳作后,不愿现于世间,悄然掩藏,死后更是伴身而葬。
此类情况极多。
故而,郎素新一见许易书就的《秋江雪夜》,便下意识地以为出自哪座雅墓。
“什么,他写的,十息!笑话,天大的笑话。”
郎素新左侧的绯袍老者状若癫狂地冲到许易身侧,瞪着一对昏黄的牛眼,似乎要用肥厚的眼睑将许易整个儿夹了进去。
“笑话不笑话,阁下还是先报字号再说,不瞒几位,几位之所以到此,全赖许某提议,既然来了,总得让许某认识一二才是。”
许易微眯着眉眼说道。
“老子是胡春友!朋友抬爱,给了个词宗的诨号”
绯袍老者朗声道罢,一指左侧的高额头中年,“这个是季孟良,名字有良,其实一点不良。”紧接着又指右侧的白衣修士,“他是牛博党,勉强认得字,你有相好的没有,若是有,须得藏紧了,这老牛专好沾花惹草。另外,那头红狼,已经自报家门了,老子就不介绍了。你的要求,老子达成了,现在是不是该你回答老子的问题了。”
胡春友是四名士中成名最早的前辈,性格急躁诙谐,他一发浑,诸人也没办法,被他贬损的季孟良和牛博党甚至连嘴都不想还。
其实,季孟良和牛博党亦有雅号,一个号作悲秋客,一位号为八叉君。
所谓悲秋客,乃是出自季孟良的名篇《万里悲秋赋》,此篇名气极大,光论知名度,还在玉玑子的《秋江雪夜》之上。
而八叉君,亦有故事,说得正是牛博党此人才思极为敏捷,临作诗词,以指试韵,八叉而成,故号为八叉君。
“诗称,词宗,悲秋客,八叉君,四名士竟聚齐了,如斯盛会,星光熠熠,真是我黄风领莫大荣耀,少主,作为主人,您也说几句。”
屠闵高声道,满场红光。
四名士文名震动妖域,若逢盛会,随意来上一位,便足以令盛会增光添彩。
如今,却是四名士齐聚,细细数论,却是数十年不曾有过的。
凤九虽不通诗词,却也听过这几位名号,往常并不怎么重视。
此刻,四人齐聚,待见场间气氛陡然热烈,连老沉的屠闵都有些心摇神驰,他自然意识到,往常自己眼中戏子一般的人物,做到绝顶,也足以傲王侯,慢公卿。
当下,凤九热情地冲几人寒暄,四名士却颇为骄矜,注意力皆放在许易身上。
许易依旧姿态高能,草草将前因后果道出。
岂料,四名士根本不关心他和九黄的比斗,皆执着于他那篇《秋江雪夜》的原作。
不管是文人相轻也好,还是抱着对盖世诗篇负责任的态度也好,四名士关注的重点,都在原作者是谁。
显然,他们不相信这篇诗作出自许易之手。
“你叫许易是吧,胡某没兴趣理会你和九黄府主的赌约,但若说你这一阶小妖,在十息之内,就能做得如此诗篇,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为免你为天下笑,老夫劝你还是将原作何人,或者此篇出自那座雅墓?”
胡春友瞪着眼睛喊道。
他自高惯了,分外不赖烦和不相干的人寒暄,强耐着性子忍到现在,却是再也忍不住了。
许易道,“某也不赖烦一句话翻来复去的说,再说最后一遍,此篇诗作,真是出自许某之手。在尔等以为要做此篇,如何如何艰难,但在许某这才华天授的天才眼中,此技不过小道。”
许易选出这四人前来的根本目的,自然不是给九黄出难题,而是选了四面华丽不凡的背景墙。
他既然打定主意要扬名,光在凤九、屠闵、九黄几人面前,自然是不够的。
尽管今日之事会传开,名生会缓缓凝聚,但到底太过缓慢。
要造成轰动效应,快速累积名声,非得选这四面华丽背景墙不可。
“胡搅蛮缠!”
“不知所谓!”
郎素新、牛博党同声喝道。
作为妖域的大明星,自然罕有好脾气的。
九黄一抱拳,道,“诸位雅士,何必与这小人一般见识,他不是口口声声咬死,适才的诗作乃是出自他手么,几位既然来了,何妨出题一试。抄袭便是抄袭,岂能矫饰?”
在九黄看来,许易的这一连串反应,正中他的预料。
分明是被逼到墙角了,又不敢应战,只好胡搅蛮缠,指望将这四名士气走,好混赖过关。
季孟良正待开口,胡春友道,“既然如此,老夫便出一题,你二人各自作答,老夫有言在先,倘若这位许小友不能顺利作答,适才那篇《秋江雪夜》的作者,还请据实以告。”
九黄道,“这是应当应分的,许易,你不会有问题吧?”
龙景绣道,“倘若老九你再输了,不会又混赖说什么再比一局吧?”
九黄老脸一红,冷道,“龙大人何必小看某。”
“如此最好。”
龙景绣要九黄不许混赖,暗中却打着混赖的主意。
她不可能坐视许易失败自刎,此番出言,明为逼迫九黄,实则是为了限定比斗局数。
即便许易此轮失败,九黄和许易不过各占一胜,算是平手。
而她又有言在先,抢先限定了局数,便能保许易在文战中立于不败之地。
她这番思虑,可谓煞费苦心。
兼之堂堂龙大人素来桀骜,深沉如屠闵亦未看破龙景绣此番话中的深意,竟是为接下来的混赖打的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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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易迎着九黄逼来的视线,道,“既然你抢着输,许某没什么好说的,老胡你出题吧。”
他这番镇定,落在九黄眼中,自然又被理解为死撑。
九黄玩味地盯着他,笑道,“那便请胡大人出题吧,某建议胡先生尽可能出生僻些的题目,免得某些人又早有准备。”
胡春友玩味地摆摆手,“出生僻的,未免欺负他这一阶小妖,便还以《秋江雪夜》为题,二位作文吧,诗词歌赋不限。”
胡春友话音方落,满场一片沉寂。
九黄正要说话的嘴巴,张开着,却无声音发出,便是他打破头,也绝想不到胡春友会出这么个题目。
龙景绣俏脸寒霜,冷笑道,“堂堂词宗,如此拾人牙慧,总该是不好吧。”
他不知道许易怎么做出的那篇《秋江雪夜》,却知晓,不管许易是自作,还是抄袭,同样的题目,再来上一遍,绝对太过艰难。
“龙大人此言差矣,某觉得胡先生这出题的水平实在高绝。这位许妖令不是自夸才华惊天么,倘若他能再来上一篇让我等我言以对的《秋江雪夜》,我等真就无话可说。同样,也不会再有人怀疑先前那篇《秋江雪夜》的作者另有他人。”
屠闵含笑说道。
他这般一说,凤九和九黄立时回过味来,皆出声赞同。
郎素新,季孟良,牛博党三人亦表示赞同。
显然,胡春友出的题,正是针对许易的。
道理很简单,前面那篇《秋江雪夜》,可能是许易和龙景绣串通好,早备好的诗篇。
可许易和龙景绣再是相互串通,也当料想不到,这《秋江雪夜》的题目,会被第二次用上。
“怎么,许妖令,你不会有问题吧?”
九黄笑如羞花。
“当然没问题。”
许易说话之际,一张喧白的纸张再度布展空中,瞬息,二三十文字,跃然纸上。
“春花秋月何时了,
往事知多少。
雪原昨夜又东风,
故乡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
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
恰似一江秋水向东流。”
轻轻念着,不知觉中,一双眼眸已被眼泪模糊。
凤九,九黄、屠闵各自面无人色。
郎素新满目凄凉,“乡思至此,可以绝矣。”
季孟良惨然道,“万里悲秋,由何如眼前,满纸烟霞,聚成一江愁绪,滚滚东流,绵延不绝”
牛博党盯着叉开的双手,哂道,“牛八叉,牛八叉,在这等天才面前,真是笑话。”
胡春友长长叹息一声,“若非天授之才,如何能解释眼前一切,今日始,胡某词宗的身份,可以让贤了。”
“不,不,绝不可能,世上怎会有人有如此捷才,定然是早早就备好的。”
九黄凄惶地叫道。
九黄的厮喊完全是下意识的,他很清楚,便是玉玑子重生,也驳不倒许易了。
即便他仍旧不相信那两篇作品是许易写就的,但他再也没办法去推翻了。
眼前胡春友等人的反应,说明了一切。
“九黄入局太深,心神已乱,左右,还不将他请下。”
凤九高声下令。
立时,两道身影电闪而出,挟了九黄,仓皇退走。
凤九的心思,场中诸人皆看得明白。
明显,双方的冲突,不会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诗词大战,而烟消,后续的碰撞,只会越发激烈。
失败的九黄,自然就成了凤九一方的短板,,谁叫诗词大战之前,九黄口气实在太大,许下的言诺,随时会化作许易手中的刀剑。
恰逢九黄失态,凤九灵机一动,九黄顺势配合,走为上计。
许易微微笑道,“凤九少主,何必做得这么下作,你说一声,我和九黄大人的赌约,便是作废,又有何难?”
九黄的承诺,不过是许易用来对付屠闵的后手。
这种后手,只在胡春友等四名士不能到场的情况下,才有发挥作用的必要。
如今,胡春友等人既然到场,他扩大名声的目的已完全达到。
九黄的那个承诺,对他已经不重要了。
此刻的许易,再不是屠闵凭借所谓的府主威权,便能轻松碾平的了。
凤九道,“既然你有如此豪情,先前你与九黄的赌约作废便是。”
数番交锋,凤九吃亏不小,早不将许易当作了老谋深算的对手,哪里还会故作骄矜。
屠闵叹息一声,道,“真没想到你竟有如此诗才,我武威府竟得了造化,出了你这等天才,区区一个妖令,怎配你的身份,某立即拔擢你为一洞之主,武威妖府内,你随意选择领域。若非你新近才得了妖令的官身,本府不便过分超拔,区区一个洞主,又如何能衬你的天才,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屠闵满面痛惜,似乎真个幡然悔悟。
许易冲屠闵一抱拳,微笑道,“府主大人好意,许某心领,只是许某对诗赋文章极有兴趣,想加入散社,还望府主应允。”
许易何等精明,哪里不知道屠闵打的什么算盘。
这位屠府主明面上示好、示弱,不过是为图将来。
他许某人若真个不开眼,对屠闵的示好信以为真,答应下来,那便彻底进入了武威妖府的体制内部,自然也就落入了屠闵的掌握之中。
到时候,可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许易话音方落,屠闵面上立时一沉,“怎么,嫌我武威妖府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如此忘本,岂不令人齿冷。散社身具大名望,就凭你这般品行,如何堪配入内。”
缓兵之计被识破,屠闵立时扯下温情面纱。
他断不能容忍许易加入散社。
原来,在东海妖域中,除了领、府、洞等层级、权职架构外,还有一些古老相传的团体、联盟。
这些团体、联盟的传承悠久,势力盘根错节,凝聚起来的力量,没有谁敢小看。
而这些团体、联盟中,散社的名头,足以列入三甲。
所谓散社,正是妖域中的文化明星组成的联盟,其中不乏一些极有权势的大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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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易一旦加入散社,无疑便多了个天大的靠山,到时,许易除了妖籍还列在武威妖府,屠闵根本不可能借助府主的身份,奈何许易分毫。
因为,一旦成为散社一员,其社员若是感觉到丝毫的被欺压,胁迫,都可上报散社理事会,自然有人出面料理。
许易辛苦埋下这一根根草灰蛇线,求名不假,但又何止于求名。
如果名声不能换来实实在在的好处,求之何益。
此刻,成为散社一员,便是他的主要目标。
“笑话,散社成立上千年,岂是阿猫阿狗就能加入的,你不过侥幸弄出两篇作品,就想以此混入散社,岂非小视散社中的诸位卓越才士。”
屠闵高声道。
他岂能坐视许易逃出掌握,但眼前之事,已非是他能左右的,只能寄望于胡春友等人瞧不起许易的高傲,不肯开这方便之门。
许易根本不睬屠闵的叫嚣,视线依次扫过胡春友、郎素新、季孟良、牛博党,“四位以为许某可有资格入这散社。”
许易对散社所知不多,却知晓最简单的入会规则。
以胡春友等人在散社的地位,皆有推荐权,只需有一位点头,他便能获准进入散社的考察期,有两位同时推荐,他便能一步直接跨入散社。
胡春友、郎素新、季孟良、牛博党四人互以目视,皆未立时出声。
眼前的局面,对他四人而言,也十分棘手。
四人对许易的观感皆不佳,实在是这家伙太狂傲了。
另一方面,他们也很难相信,这两篇大作,真的是这家伙顷刻之间写就的,这得是何等惊人的才思。
但要出言拒绝,同样很难。
即便他们再是昧着良心,也无法掩盖许易两篇大作的光辉。
这是注定要载入文学史的两篇佳作,一诗一词,皆有争竞诗词史前三的实力,尤其是那篇发出了“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感叹的《秋江雪夜》,简直就是惊天之作。
若干年后,后世重订文学史,许氏的第一首《秋江雪夜》,多半会成为压卷之作。
所以说,此刻拒绝了许易,便等若拒绝了这两篇旷世佳作,除非四人能同声否认许易是这两篇佳作的原创作者。
可毫无证据,这般下定论,必定要引起风波。
而若不否定许易原创作者的身份,胡春友等四名士则再也找不到理由拒绝。
否则,外间少不了给一个嫉贤妒能的评价。
身为文化明星,孤高倨傲都可以,但坏名声万万承担不起。
要知他们纵横四方,靠的就是名声。
“若是连许易这等千年难得一出的奇才,也入不得散社,散社的存在还有何意义?”
龙景绣高声道,“胡先生,郎先生,季先生,牛先生,切莫因一时意气,为天下笑。”
“龙大人此言差矣,许易不过一阶小妖,凭什么再顷刻间做出如此名篇,便是稍微有思想者,便能看出这两篇佳作,绝非许易原创。胡、郎、季、牛四位先生,若是贸然将此人录入散社,将来真相揭开,岂非勇士难以翻身。依我之见,此事不如押后,待散社仔细考教后,再来决定。”
屠闵看破胡春友等人心中的挣扎,及时补刀。
既然难以决断,拖下去也是可以的。
胡春友正待接口,许易仰天长叹一声,“世上到底贤者少而愚者多,好好一桩事,偏要平添这无数波折,好生令人烦恼,随即吟出一首诗来。”
许易一诗作罢,满场死寂无声。
屠闵一双眼目几要瞪瞎,脸上的表情诡异到了极点,他知道,便是天神下凡,也阻止不了许易加入散社了。
不信去看胡春友,郎素新,季孟良,牛博党等人的表情。
那一个个满面通红,眼中放光,摇摇晃晃,好似饮醉了酒一般。
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偏生又这般捷才,该死,真真是该死。
屠闵心如乱麻之际,龙景绣却死死捂住嘴巴,看向许易的双目流淌出的满满爱意,连整个大厅也一并温暖了。
忽的,胡春友冲许易一抱拳道,“阁下如此大才,我等甘拜下风,散社得你加入,实如蓬荜生辉。”
郎素新,季孟良,牛博党亦冲许易抱拳行礼,同声道,“我等若能名垂后世,实耐许兄之力,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许易抱拳还礼,连道不敢,心中却暗道,果然,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原来许易所作之诗,乃是这首:“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胡郎文章悲秋骨,中间八叉又清发。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此诗一出,无怪屠闵立时明白一切都无可挽回了。
实在是许易的马屁神功,太过威猛无敌。
文人求得是什么,无非是名声,而许易这首诗作一出,不仅给四名士带来了身前名,连身后名也一并奉送了。
四名士,虽是当今文坛的执牛耳者,各自都有一二传世之作。
但传世之作,也分等级,有的流传几十年,便绝了,有的传上一两百年,也渐渐无声。
真正能传之不朽的,还得达到极高的经典程度。
显然,许易所作的三篇,皆属于这个范畴。
而这句“胡郎文章悲秋骨,中间八叉又清发”,却是将胡春友,郎素新,季孟良,牛博党俱皆囊括,一并捧上了天。
如此一桩大礼,便是神仙也买好了,何况四名士本就是好名之辈。
果然,接下来的事,自然水到渠成,四名士同声作保,愿将许易推荐加入散社。
心情大好的胡春友更出言道,“知晓许老弟在散社中熟悉一二,胡某等必将推举许老弟博一个理事的职位。”
“此言大善,许老弟实乃不世出的奇才,似这等人物怎可以再我散社沉沦下僚呢。”
郎素新高声道。
牛博党,季孟良接连出声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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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九黄的比斗结束了,你也加入了散社,该了的旧事都了了,现在该来说说升龙之路了。”
凤九寒声如铁,瞬间冰封了场间的热烈。
胡春友等人不知此节,各自莫名其妙。
许易微笑道,“此事不过戏言,没想到凤九少主竟然当真了。”
噗!
龙景绣喷了出来。
屠闵如看疯子般盯着许易。
凤九一张脸又开始闪烁色彩斑斓的翎纹。
场间众人更是面面相觑,绝未想到许易竟会出尔反尔。
屠闵大喝一声,“玩笑,现在你说玩笑,你一个小小的妖令,敢和凤九少主,风宪庭,本府主当面开玩笑,你好大的够胆!”
“屠府主,太失礼了吧。”
龙景绣方待出言喝止,却被一道雄浑的声音抢了先,出言之人竟是牛博党。
“你武威府主虽然称霸一方,但我散社中人,岂是你能随意喝骂的。开个小小玩笑,又无伤大雅,屠府主若再出口伤人,辱我散社中人,我散社绝不与你干休。”
牛博党黑着脸发飙道。
许易先前诗作中,吹捧四人的那句诗“胡郎文章悲秋骨,中间八叉又清发”。
胡、郎是指胡春友,郎素新,悲秋骨则是指悲秋客季孟良,八叉自然是他八叉君牛博党。
但从此诗论,许易对他的推崇最甚。
牛博党欣喜至极,此刻,屠闵朝许易发难,他自然要投桃报李。
“正是,还请屠府主搞清楚,许易现在已是我散社成员,屠府主如此出言不逊,莫非要与我散社为敌?”
“久闻屠府主颇具文采风流,散社中还曾有人推荐过屠府主,本来我等还想将屠府主纳入这批的考核名单,如今看来,传言大谬,屠府主竟是如此心胸狭窄之辈,连府中如此英才开个小小玩笑,也不能容忍。”
“屠府主好大的官威,莫非比种领主的官威更大,便是种领主在我散社之中,对社中成员亦是友爱如弟兄,今日屠府主之情状,胡某必将传入散社诸位社员知晓。”
郎素新,季孟良,胡春友皆出言表态。
屠闵恨满胸怀,几要气炸。
散社这等老牌大联盟,囊括的势力,实在太大,若是单个社员还好说,此时,却是四名士同时表态,几乎代表了整个散社的意志,叫他如何相抗。
许易冲胡春友等人抱拳道,“多谢几位兄长援手,许某加入散社,真如回归家乡一般,安然快活。”
升龙之路,的确是许易不得已而为之的扬名之路。
不成想,峰回路转,因凤九和龙景绣的纠葛,许易从诗词之道上,寻得了突破口。
一番辗转腾挪,竟加入了散社,名扬之于,也找到了新的有力组织。
这个时候,升龙之路,自然没必要了。
他要的无非是名声,靠山两样。
无端再参加升龙之路,和四阶大妖拼命,先不说风险如何,即便是胜过了,通关了,惊天文名加过分武名加身。
弄不好,到时候就真成了出头的椽子。
何况,他如今体内封禁丹田的紫龙还未散尽,真实战力难以完全发挥。
兼之,此刻已和凤九结了大仇,凤九若是从中作梗,他许某人的升龙之路必定艰难到极点。
故而,此刻借着四名士在场,有人撑腰,他当先就将“升龙之路”的申请,抹平了先。
左右刚起了动议,还不曾走流程。
只要有人肯为他所谓“玩笑之词”兜底,说出去的话,说收回来自然就收回来了。
“好一个出尔反尔,这等英才,简直笑话。”
凤九抛下一句,扬长而去。
屠闵自知有四名士在,事不可为,亦紧随凤九离开。
他很清楚,今日之事,远不算完。
屠闵既走,平顶大王只好引着熊道等,急急离开。
他虽憨直,却是不傻,知晓自今日起,平顶妖洞再无许易了。
论私情,他真心觉得许易可交。
可事实上,他不得不听从屠闵号令。
为免夹在中间难做,只好如此了。
许易亦装作不认识平顶大王等人,他更是明白人,这个档口,冷漠才是对平顶大王一众最好的送别。
平顶大王去后,许易立时答应了胡春友的邀请,随他们四人去散社的盟殿一行,完成入社的一应手续。
临去之际,许易只好硬着头皮冲依旧痴痴盯着他的龙景绣行礼道,“今日之事,多亏龙大人出手相助,许某感激不尽,他日龙大人若有用得着许某的,能力之内,绝不推辞。”
许易的声音传入耳来,好似春天风飘来的柳絮,钻入耳来,轻轻的厮磨着,一直痒到了龙景绣的心海底。
她痴痴对着许易,已然忘言。
许易不等龙景绣出言,飞也似地先离开了。
胡春友等四名士,经历风月,哪里还看不明白,皆暗觉好笑,急急向许易追去。
“殿主,许先生已走了,咱们也该回转了。”
一位白衣女侍行至龙景绣身侧,悄声道。
她心中只觉万分奇怪。
自家殿主行事风格,她自然无比清楚,凡是看重的男宠,除了凤九少主这等级数的,都是先掳走再说。
再细细调教,若不合心意,再驱逐便是。
这些年来,自家殿主的入幕之宾,多达百数,最长的也不过撑了年余,终归都不合殿主心意,都被驱逐了。
弄得自家殿主于外,空背了放荡的名声,至今却是完璧之身,说出去,谁又能信?
而眼下殿主的反应,真个叫她看不透,便是瞎子也看出来自家殿主明明是爱煞了那许先生,却偏偏放任那许先生逃走。
旁人或许会顾忌什么散社的名头。
但自家殿主的真实身份,何等尊贵,又如何会将这劳什子散社放在心上。
偏偏,偏偏殿主就坐视那许先生走远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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