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冥棺吞噬了楚暮后,缓缓落下,再度落入了大祭司的手中。
“王棺临世,天下无敌。”
漠北王军卧倒在地,齐声呼道。
一旁的纪琳琅看得胆战心惊。
“师父,楚暮他?”
“放心,他还死不了,只是让他少添乱子罢了,他虽然不是我的亲生骨肉,可也是师妹唯一的骨血。看在师妹的面子上,我今日不将其炼化。他的死活,由我王来决定。”
大祭司走了几步,从地上捡起了早前楚暮遗失的那一份地图。
“叶凌月,帝莘,你们想要昆仑秘藏,当真是痴人做梦。昆仑秘藏,只属于我王。不过,昆仑秘藏的消息还是泄露出去了,此事还得告诉我王。”
说着,手中的地图拓本化为了一片齑粉。
大祭司当即就修书一封,往无极天送去。
天明,无极天的一条大川上。
几艘船在河流上缓缓移动。
船只上满满当当都是货物,看样子,这只是几搜商船。
无极天作为新天域,出现在三十三天的领域内,已经有百年时间。
百年,对于一个国家而言,足以让其茁壮成长。
可是对于无极天,这块没有仙皇的荒土而言,这百年,承载的只有血泪和屈辱。
好在,这些年,各大势力已经将无极天瓜分一空,有了各自的统治者后,无极天的部分区域也开始发展。
一些商队也陆续进入无极天,与各地的政权合作,做一些买卖,满足当地天民的生活需求。
这几艘商船的旗号,正是下天域的一个大商会所有。
只见一只白头隼从天而降,落在其中一艘船上。
从船中,踱出了一名商人打扮的男子。
他一抬手,那头鹰隼就落在了他的手上。
男人面容枯瘦,须发兼黄,看上去四十来岁,属于那种往人群中一站,让人过目即忘的人。
只是男人的一双眼,幽深而又冰冷,看上去,犹如寒潭一般,让人有些发憷。
凶狠的鹰隼落在男人的手上后,蜷缩着脑袋,一副畏惧的模样。
男人解下了鹰隼脚上寄着的信,极快地扫了几眼。
眸光沉了沉。
信是蛇人大祭司寄来的,信后还有新的地图。
看到缺失了一块的地图,男人周身,一股寒意弥漫开。
平稳的水面上,翻开了一道道的涟漪。
“我王息怒。”
紧挨着商船的另外几艘船上,另外几名商人模样的男子立刻跪地,一脸的恭敬。
谁能想到,眼前这个平平无奇的男人,就是下天域这百年来最轰动的人物之一,漠北王。
漠北王和他的部下,以商队的形式进入无极天,这也是其他人始料未及的。
哪怕叶凌月等人,也没想到,漠北王会如此低调的出现。
漠北王派了蛇人大祭司前往格桑古城,那是因为蛇人祭司很是机敏,对铭文也有所了解。
本以为,事情一定会办得很稳妥,哪知道,会横生枝节。
整个漠北王军都知道,王对昆仑秘藏的事非常重视,甚至比起这一次无极天的新天河之事,还要关注几分。
这时候,大祭司传来了不好的消息,难怪王会那么生气。
“传令下去,让大祭司立刻前来无极天,我要亲自审问他。”
既然地图已缺了一块,再在格桑古城逗留下去,也没有意义。
漠北王当即下令。
一艘商船朝着河流的另一边快速驶去。
漠北王手中拿着刚到手的新地图,折身进了船舱。
商船的船舱外部看,和一般的船舱并无两样,甚至船舱内还装满了各色的货物。
可是漠北王只是在其中的一块船板上轻轻一扣,船舱的下方就打开了个口子。
漠北王进入了暗舱,暗舱不大,里面放着一口水晶棺。
水晶棺寒气逼人,散发出阵阵寒气来。
整个暗舱都显得冰冷一片。
漠北王踱到了水晶棺旁,低头端详着水晶棺里的人。
水晶棺里,躺着一名女子。
女子年方二十出头,一头乌黑的长发,她双眼紧闭,皮肤雪白,唇间并无血色。
女子长得很美,虽只是一身素袍,静静躺在那,就让人移不开眼。
只是女子没有心跳声,也没有半分气息,她分明已经死去多时。
“你放心,用不了多久,你就能醒过来了。”
漠北王俯在水晶棺上,冰冷的目光,一点点融化开。
他打开棺盖,手轻轻抚过女子的脸。
尽管已经过去了百年,可女子的皮肤依旧光滑如初。
若非是女子身上早已没有了温度,漠北王真会以为,她从未离开过。
“我不该相信那个小鬼,我耽误了足足百年。”
漠北王叹息道。
他本以为,百年时间,那小鬼真有能耐,让她恢复魂魄,重新活过来。
可他等到的又是什么?
一具冰冷冷的尸体。
不过,好在,这百年时间,他也并没虚度光阴。
他从无极天到漠北天境,靠着先祖留下的一切,打下了自己的一片江山。
如今漠北王的威名,威震下天域。
更重要的是,他还找到了让她恢复魂魄的法子。
九十九地,有召魂之法。
但那只对刚死的人有用。
女子死去已经有百年了,她的魂魄当年更是在天难之前,魂飞魄散。
她以身化太虚,死去之时,连最重要的命魂都没有保住。
所以召魂之法对她并不管用。
可是漠北王却从格桑城的古籍中发现,昆仑秘藏中,昆仑女仙皇座下有一盏养魂太灯。
只要有了那盏太灯,就可以让溃散的魂魄再度凝聚,找到昆仑秘藏,找到养魂太灯,就可以救活女子。
“这一次,我一定会想法子救活你。你我之间的恩怨,也一笔勾销了。夜凌,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会救活你。”
漠北王握着女子的手,在其手背上轻轻留下了一吻。
当年,他因一念之差,失去了她。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失去。
那些横隔在他们面前的阻碍也都已经消失了。
他小心翼翼,盖上了水晶棺。
等到他再起身时,他又成了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漠北王。
天色渐亮,格桑古城内,苍芒太子一早起身,才发现楚暮和纪琳琅不见了。
“启禀太子殿下,城中都找过了,没有找到两人的踪迹。”
手下的侍卫来报。
苍芒太子的面色沉了沉。
纪琳琅倒也罢了,楚暮这小子是怎么回事?
“我什么也不知道,琳琅昨夜就不见了。”
凤菲郡主吞吞吐吐着。
“岂止是他们俩不见了,就是叶凌月和帝莘两人也不见了。我看那四人,不会是鬼鬼祟祟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去了吧?”
赵少门主语带不善。
“赵少门主,你说话放尊重点,凌月不是那种人。”
溪芸是知道楚暮和叶凌月等人合作的。
昨夜,楚暮应该是带了一部分的拓印离开了格桑古城,至于纪琳琅应该是去投奔漠北王去了。
可凌月和帝莘又去了哪里?
昨晚溪芸回营地休息后,就没有看到叶凌月。
不过好在帝莘和叶凌月这阵子一直形影不离,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只是两人到底去了何处?
“启禀太子殿下,漠北军撤出格桑古城了。”
正在太子等人纳闷之际,手下侍卫忽来报,蛇人大祭司带着一干人等,离开了格桑古城的地界。
他们走时,也一并将关卡都撤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
苍芒太子一脸的茫然。
不过一夜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而此时,叶凌月和帝莘对此也是毫不知情。
两人此时正置身在城主府的密室里。
昨夜,在楚暮返回漠北营地后没多久,叶凌月得知城主府有密室后,一番寻觅,好在,很快就让她发现了隐藏的密室。
密室打开时,帝莘闪身先进入了密室。
片刻之后,他才喊了叶凌月进入。
密室一打开,就感到一阵柔和的光,透了出来。
叶凌月微微一惊。
密室内,并无明火。
那柔和的灯光是从密室的墙壁里透出来的。
“是星蚌壳粉,修建之人在墙壁里融入了一部分的星蚌的粉。”
帝莘摸了摸墙壁,沉声说道。
叶凌月听罢,眼眸亮了亮。
“所以说这间密室和上古时期真的有关系?”
“叶凌月”在楚府宅了多年,其他什么都不会,唯独爱看书。
她博闻强记,知道不少古时的资料。
这种叫做星蚌的天兽,早已经灭绝。
星蚌粉用来照明,还是近万年前的事,而且在昆仑时期,星蚌曾被大量使用。
“我们四下看看,也许会有什么发现。”
帝莘颔首。
这个密室,大小和一间房间差不多。
里面摆放着大量的书架,还有一个格桑城的城池的沙盘。
看上去,此处应该是当年格桑城主的秘密书房。
“书架上的书籍都已经被带走了。”
帝莘摇摇头。
密室里并无没有留意下纸制材料。
蛇人大祭司行事还是很谨慎的,叶凌月想要在这里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怕是不容易。
“再找找,我就不信,这里什么都没留下。”
叶凌月沉吟道。
于是,她和帝莘就在密室里细细搜索起来。
这一搜查,就足足过了一个晚上。
两人回过神来时,已经在密室里逗留了数个时辰。
两人依旧是一无所获。
“天已经亮了,楚暮那小子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帝莘算算时辰,楚暮应该回来了。
楚暮一旦回来,搜寻密室的意义就不大了。
“也罢,只能先如此,但愿楚暮能够带来一些有用的消息。”
叶凌月见密室毫无收获,又担心溪芸担心,和帝莘一起离开了密室。
两人一出现,苍芒太子直呼阿弥陀佛。
“两位,总算是回来了,急得本宫差点把整个格桑古城给翻过来。你们这是去哪了?你们可知道,发生大事了。”
苍芒太子呼天喊地的模样,让叶凌月啼笑皆非。
“太子殿下,我们不过去绕了一圈,想要找找格桑古城的线索。发生了什么事?”
叶凌月留意四周,没有看到楚暮的影踪。
叶凌月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头。
按理说,楚暮离城已经数个时辰,时间上已经是绰绰有余,拿到地图。
“今日一早,漠北王军撤退了,格桑古城又归苍芒皇朝所有了。”
苍芒太子笑意盈盈。
漠北人占据格桑城,对于苍芒太子而言,始终觉得是心腹大患,如今漠北人自己撤走了,苍芒太子自是欢喜不已。
蠢货。
叶凌月在心底唾弃。
大祭司带走昆仑秘藏的地图,把一座破城留给你,你还这么得意。
你这是有多缺心眼?
可这句话,叶凌月又不好当着太子的面说破。
她看看帝莘,帝莘也没有表态。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楚暮和纪琳琅人呢?”
帝莘也留意到,队伍中不见两人的踪影。
“那两人昨夜就不知所踪,本宫还以为,他们和你们在一起。”
苍芒太子摇摇头。
“我们出城去找找,蛇人大祭司突然撤离,这件事有些不寻常,我们去他们的营地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
叶凌月当即提议。
苍芒太子也唯恐有变,他亲自领了一队人马,与叶凌月帝莘等人一起出城。
他们先是到了漠北军的驻地,营帐早已迁移一空。
“看样子,漠北军是真的撤了。”
苍芒太子检查一圈后,得意洋洋道。
叶凌月没有多说,只是沿着营地又找了一圈。
在途经营地附近的一片林地时,帝莘顿住了脚步。
他俯身,在林地里一阵搜索,捡起了一柄锈迹斑斑的剑。
“这把剑是?”
叶凌月也留意到了那把剑。
“是楚暮的剑,上面的锈迹不大对头。”
帝莘见过他的剑。
楚暮的修为不弱,他又是楚府少爷,剑自是不差。
“被腐蚀了,这不是寻常的锈迹。”
叶凌月查看之后,眉头皱得更紧了。
“楚暮怕是遇到了什么不测,蛇人迅速撤退,很可能是带走了楚暮。”
帝莘见剑收了起来。
“这件事,要不要告诉苍芒太子?”
叶凌月有些不是滋味。
楚暮是因为她的计划,才被蛇人大祭司掠走的。
他这一去,只怕是凶多吉少。
最终,两人还是决定将楚暮的事,暂且隐瞒下来。
原因无他,楚暮被掠走,生死未卜。
这时若是将消息告诉苍芒太子,楚府一定会得到消息。
以楚老太君的脾气,最疼爱的晚辈出事,一定会前去声讨漠北王。
如此一来,昆仑秘藏的消息一定也会传出去。
秘藏的消息一旦传开,原本已经混乱的形势会变得更加混乱。
搜索结束后,众人返回格桑古城。
一回古城,苍芒太子迟疑了下,将叶凌月单独叫到一旁。
“叶铭师,你看我们在格桑古城里也停留了数日,一直没有发现,还把漠北军给得罪了。若是你再没有什么发现,我们就该启程去无极天了,毕竟时间上,我们已经耽误了好些天。”
苍芒太子找上自己,叶凌月并不意外。
方才回来的途中,叶凌月就看到苍芒太子和赵少门主在一旁嘀嘀咕咕。
赵少门主此人,一直对这一次的格桑古城之行有意见。
这一次楚暮之事,让苍芒太子愈发觉得,必须早点离开格桑古城。
苍芒太子也知,虽然队伍中实力最高的是帝莘。
可帝莘实则上却是听叶凌月的,只要说服叶凌月,帝莘就不会有意见。
本以为,凌月一定会反对,哪知道叶凌月听罢,并没反对。
“太子说得不错,灵犀工会的事也解决得差不多了,我也打算明日就离开格桑古城。”
叶凌月也知,连蛇人大祭司都离开了,她们再留在格桑古城也没有任何意义。
与其如此,还不如早点前去无极天,兴许还有机会救回楚暮,抢占先机。
苍芒太子听罢,当即就下令,得知要离开这座废城,众人也屙屎一阵欢喜。
是夜,叶凌月翻来覆去,在营帐内始终无法入睡。
她索性翻身坐了起来。
走出营地时,她不无意外,看到了同样没法入睡的帝莘。
帝莘手中,还拿着那柄生锈的剑。
“怎么,你也睡不着,该不会堂堂剑魔为了楚暮的事,感到内疚吧?”
叶凌月睨了眼帝莘。
帝莘找到那柄剑后,一路上虽没有多说,可看他的模样,他似乎在想什么。
“内疚?那是什么?”
帝莘一脸的无所谓。
楚暮的死活,与他并无关系。
让他在意的,乃是楚暮的那柄剑。
“算我没说,也对,你这种连七情六欲都没有的人,怎么会懂得什么叫做内疚。”
叶凌月摊摊手,她再看了眼锈剑。
“那柄剑有什么问题?”
“楚暮的剑术突破了。”
帝莘沉声说道。
“突破了?是你的缘故?”
叶凌月有些意外,在楚府时,她就知道楚暮的剑术不俗,不过比起帝莘那样领悟了剑意的造诣,还是差了不少的。
“许是被我揍了一顿的缘故,他应该是从我身上领悟了一些。只可惜,化为彻底通透,所以才会被擒拿。让我在意的是,漠北人手中有什么东西,竟可以侵蚀剑意。”
帝莘在意的正是这一点。
楚暮的剑意虽然只是新生,但是对上一般的强敌,足以应付,不说获胜,但是逃脱并无问题。
听帝莘这么一说,叶凌月示意他将锈剑交给自己。
叶凌月细细看了几眼。
她眉头皱了皱。
剑身上的锈迹有些眼熟。
“不死冥纹。”
片刻之后,叶凌月终于可以断定,剑上的锈迹和不死冥纹的纹路一样。
帝莘挑眉。
“不死冥纹,是光明仙皇掌握的一种特有铭文,产自不死冥棺。”
叶凌月下意识握紧了锈剑,心底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你怎么会认识它?”
帝莘也知,叶凌月虽然是光明领的子民,可是百年前,她还是个少女,几乎是足不出户。
她不可能见过早已陨落多年的光明仙皇,更不可能知道光明仙皇才会的不死冥纹。
“如果没猜错的话,漠北的那位漠北王兴许还是我的旧识。”
叶凌月不无讽刺的勾了勾唇。
她五指收拢,手上的锈剑被其牢牢握在手间,直到手指发白犹不自知。
早前她就一直有所怀疑。
漠北王虽然只闻其名不闻其人,可叶凌月觉得他的行事风格,让她有种异常熟悉的感觉。
为此,她还私下让溪芸帮她收集了关于漠北天域以及漠北王生平的所有事迹。
百年前,是漠北王刚刚崛起的时间。
漠北王突然出现在混乱的漠北天域,他以铁血之势,击杀了当时漠北的数名域主。
关于这位漠北王,最神乎其技的是他的一手巫铭本事。
百年前,漠北天域内虽然也有巫铭,可远没有今日这么风行。
是漠北王执政之后,大力推广巫铭,这才让巫铭占据了绝对上风。
巫铭……叶凌月冷冷一笑,加上不死冥棺,看来,她遇到熟人了。
奚九夜,没想到,你也活了下来。
黑死星天难,死了那么多人。
你却活了下来。
巫王之后,巫铭和不死冥棺都落在了奚九夜之手。
叶凌月本以为,百年时间,沧海桑田,奚九夜也早已作古,没想到,他不仅仅还活着,还活得挺滋润的。
为何,独独是他活了下来。
叶凰玉、蓝彩儿、薄情……那么多人都不在了。
为何独独奚九夜还活着。
“你疯了不成!”
男人的怒喝声在耳边传来,叶凌月只觉得手间一疼,手中的锈剑落在地上。
凤眸内,夹杂着怒意。
帝莘瞪着叶凌月,看着她的右手上鲜血淋淋。
叶凌月也没有留意,想起奚九夜过去的一切,想起自己失去的家人朋友们,她会一时失控。
“我……”
叶凌月还未说完,她忽歪着头,看向帝莘,眼底似笑非笑。
“所以,我伤了我自己,你会感到难受?这是不是意味着,你总算是有了人的感情?”
“你胡说些什么。”
帝莘闷哼了一声,摔开叶凌月的手。
感情?
方才看到叶凌月的右手血肉模糊时,看到她脸色苍白时,那种闪过自己心底的暴躁和愤怒,难道就是她说的所谓的感情?
为何,他会对她的自残行为如此恼怒?
叶凌月眼底一黯。
果然还是她自作多情了,帝莘又怎么会那么容易恢复过去的七情六欲,九命焚天诀作为第一魔功,它对帝莘的影响只怕很难消除。
她苦笑着,手中的鲜血滴滴答答滴落,犹不自知。
“身为一个铭师,你可知手有多么重要。”
帝莘没好气道。
他笨拙的抓起叶凌月的手,见她皱了皱眉,他下意识动作又轻了一些,轻轻擦拭着她手上的鲜血。
身为剑魔,被帝莘斩于剑下的人,百年间,不下千人。
可从未有一人的血,让帝莘如此触目心惊。
和叶凌月脸上有红斑不同,叶凌月的手白净无瑕,柔软而又修长,这是一双典型的铭师的手。
帝莘还记得,她手握铭文笔时,挥洒之间,肆意潇洒,那一刻的她,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可这会儿,手上却是伤痕累累。
心中微微一动,这也是帝莘第一次握着女子的手。
可自己的手不同,女子的手软的像是无骨一样。
“有劳剑魔殿下操心了。”
不等帝莘包扎,那只手抽了出来。
“楚暮的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帝莘声音低沉,凤眸里一片霾色。
“你?”
叶凌月一愣,再看看帝莘的反应,却见他冷哼了一声,一摔袖离开了。
“这人,这次又是闹得什么脾气?”
叶凌月好气又好笑。
她哪知道帝莘恼火的并非其他。
帝莘自不知叶凌月和“漠北王”之间的恩怨,在他看来叶凌月的反常全都是因为楚暮的缘故。
“叶凌月”爱了楚暮百年,楚暮生死未卜,她“伤心”到自残。
两人各怀心思,却是南辕北辙。
叶凌月见帝莘离开,沉吟了片刻,脚下鬼使神差出了营地,折道到了城主府。
“怎么又到了这里?”
叶凌月看到月色之中的城主府,也不禁一愣。
她和帝莘昨日在城主府的密室了一番搜索,这里应该没有什么线索了才对。
“也罢,既然来了,不如再找一次,无论是否有收获,都算是不虚此行。”
叶凌月抬脚走进城主府。
她再度进入了密室。
在密室来徘徊了一圈,叶凌月最后甚至用神念检查了一遍。
“看样子,还是一无所获,想从漠北人手中抢到地图,看来并不容易。”
叶凌月叹了一声。
她见天色渐亮,也知天亮之后,就要出发,抬脚就欲离开。
这时,叶凌月的目光最后一次落在了密室里。
她的目光落在了密室里唯一保留下来的那一个沙盘上。
沙盘里,格桑古城的模型静静矗立在那里。
这座古城模型是格桑古城城主战时用来掌控战事的,建造时,按照了一定的比例建造而成,一砖一瓦,几乎都和城中的面貌一致。
只是格桑古城如今已经大部分损毁,倒是这座古城模型,保持很是完好。
从古城的造型上看,格桑古城当时的城墙呈椭圆形。
那些古城墙石,正是早前蛇人大祭司命人拓印的那部分城石。
城石?
叶凌月眼眸微微一动,脚下顿了顿,改变了主意,又半路折了回来。
“这是?”
叶凌月用手摸了摸沙盘里的模型。
她发现,古城墙模型的材质和城主府里拦截下的那几块古城墙石竟是一模一样的。
叶凌月眉头皱了皱,很快又松开了。
一直到鸡鸣三声,叶凌月不顾手上的伤势,才将那座古城拆了下来。
古城模型的所有石头已经摆放整齐,叶凌月将其重新排列在一起。
半个时辰后,一块完整的古城墙石出现在叶凌月的面前。
“古城墙石。”
叶凌月也没想到,城主府内,竟还有一块完整的古城墙石。
那块古城墙石上,同样也有一片昆仑铭文。
也不知是有意,亦或者是无心,格桑城主府修造城主府模型,特意用了一块城中的墙石。
也正时这一块墙石,让叶凌月捡了漏。
“地图……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份地图,这么说来,楚暮带走的那三成地图中,还缺失了一块。”
叶凌月的手上,伤口再度破开。
她满目通红,彻夜未眠,她看上去有几分疲态,可她的脸上却洋溢着前所未有的喜色。
进入格桑古城这么多天来,唯独今日,她觉得非常畅快。
“奚九夜,你以为你手下的人,拿到了完整的地图,没想到,独独遗漏了这一块,看样子,昆仑秘藏你别想独吞了。”
叶凌月将那一份地图拓了下来,当场就将石头销毁了。
加上早前楚暮带走的三成地图,叶凌月手中等同于有了四成左右的昆仑秘藏的地图。
这并不足以让她确定昆仑秘藏的下落,但是,这也保证了,漠北人无法打开昆仑秘藏。
叶凌月离开城主府时,天已经大亮。
她没有告诉众人自己的行踪,营地内外,已经是一片忙碌。
众人从格桑古城出发时,帝莘俊脸含煞,和苍芒太子走在一起,破天荒没有理会叶凌月。
队伍整顿完毕,众人带着辎重,离开了格桑古城。
车马碌碌前行,格桑古城被抛在了后头。
“剑魔殿下这是怎么了?”
溪芸见叶凌月和帝莘连一句招呼都没打,帝莘黑着一张脸,连凤菲郡主跟在他身旁都没有阻拦,很是奇怪。
叶凌月耸耸肩,懒得多说。
“你们这是闹矛盾了,此去无极天,我们需要剑魔殿下关照的地方还很多。”
溪芸欲言又止。
她看了眼帝莘的方向,发现帝莘极快瞥了眼叶凌月,又迅速别开脸去,那模样和闹情绪的小情侣一模一样。
“没有他,我们也可以抵达无极天。说起来,这一路曾铭师倒是挺安静。”
叶凌月睨了眼曾铭师。
帝莘的心思,叶凌月愈发琢磨不透了。
他看似无情,可偏又和自己撒气,她也是有脾气的人,又怎么会因需要庇护的缘故,让自己唯唯诺诺。
狗改不了吃屎,曾铭师的听话,让叶凌月很有些意外。
叶凌月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头。
只是她这阵子关注昆仑秘藏的事,无心理会曾铭师。
叶凌月睨了几眼曾铭师,见其乜有什么反应,收回了视线,若有所思起来。
叶凌月的无动于衷,帝莘看在眼中,愈发不爽。
他冷着一张脸,让身旁的苍芒太子不禁抖了抖。
“帝莘大哥,谢谢你给我的药,我的腿才能那么快恢复。”
凤菲郡主娇嗔着,围着帝莘说个不停。
“送药?”
帝莘挑挑眉。
他什么时候给这女人送过药。
“就是你前日送来的药,我早就听说炽神狱的丹药是当世一绝,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的腿的事,算起来你也不是有意的,都怪叶凌月那女人。”
凤菲郡主眉飞色舞道。
她早前被帝莘一脚踹飞,又被赵少门主糟蹋,原本对帝莘已经是心灰意冷。
哪知这时候,帝莘会突然送来药,凤菲郡主那叫一个欢喜。
加之今日见叶凌月和帝莘两人互看不顺眼的模样,凤菲郡主觉得自己的机会又来了。
帝莘看看凤菲郡主的腿。
“我没送药。”
一脚踢飞凤菲郡主,他从未感到愧疚过。
这女人,敢设计他,只是断她腿已经是客气了。
“你没送?这怎么可能?”
凤菲郡主不禁花容失色。
忽然间,她脸色变了变。
“我的腿。”
凤菲郡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她忽的惨叫连连,抱住自己的腿。
一股臭味,从她脚上散出。
“表妹,你怎么了?”
苍芒太子也是大惊失色。
叶凌月和溪芸等人也留意到时,凤菲郡主的脚上,已经溃烂开,她的皮肤化为一阵血水,就连骨头也跟着一点点腐烂。
“这是怎么回事?”
叶凌月和溪芸快步上前。
“救……救我,我的脚。”
凤菲郡主哀嚎连连,她的脸上毫无血色。
她的脚已经彻底腐烂,这会儿,腐烂的面积还在不断阔大。
“好厉害的毒。”
叶凌月一闻那气味,就知那是一种非常厉害的毒。
“毒?是毒?一定是你,是你害我!”
凤菲郡主已经痛的神志不清。
她万万没想到,炽神狱送来的丹药,竟是要人命的毒药。
她一看到叶凌月,就认定了是叶凌月害她。
一定是她,冒充剑魔大哥,用毒害她!
“郡主,你还是留着一口气,想法子护住心脉,这毒,是水毒,需要用土属性的丹药克。”
叶凌月是玉手毒尊的关门弟子,寻常的毒,她只要看上一眼,就能认出来。
不过这种毒,并不简单,见血就扩散。
“我杀了你。”
凤菲郡主哪里听得进叶凌月的话,她撑起身子,可剧疼让她根本无法支撑。
“快,找丹药来,扶住郡主。”
苍芒太子也没看到如此歹毒的毒,幸亏叶凌月这么一提醒,他忙令人将神志不清的凤菲郡主按住,喂了她一颗土属性的丹药。
丹药一入腹,毒果然没有再扩散。
只是凤菲郡主已经腐蚀的双腿是再也法子回来了。
“还真惨啊,到底是什么人下的手?”
一场闹腾后,苍芒太子也没有了赶路的心思,忙命人在原地驻扎。
“那就得问剑魔帝莘了。”
方才,她看似没有理会帝莘,可凤菲郡主和帝莘说的话,她可都是听到了的。
凤菲郡主用的药,是炽神狱送来的。
不过很显然,帝莘并不知道这件事。
叶凌月也不认为,帝莘这种脾气,在伤了人后,还会送药。
看样子,是有人陷害凤菲郡主。
“据说已经派人去调查了,不过就算是炽神狱的人下的手,只怕也没法子追究了,毕竟那是炽神狱。”
溪芸摇摇头。
她虽也不喜凤菲郡主的跋扈性子,可将一个花容月貌的女子折磨成半人半鬼,下毒之人的手段委实毒辣了些。
“无论下手的人是谁,但是这人都是冲着剑魔殿下去的,凌月,你还是小心点。看来,接下来的一路上,我们还是和剑魔帝莘保持一段距离的好。”
溪芸一脸的担忧。
叶凌月不禁莞尔。
“溪芸姐,你不是,让我和剑魔帝莘多走近走近?”
溪芸哑然,半晌才不好意思道。
“那是为了灵犀工会,看比起来,还是你的命更重要些。”
叶凌月但笑不语。
看样子,这一行去无极天,不会太安宁了。
凤菲郡主的事,很快就有了结果。
炽神狱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没有送过任何药。
凤菲郡主的药,到底从何得来,暂时无从得知。
凤菲郡主的毒情虽然在叶凌月的提议下有所缓解,可她的腿还是保不住了。
她醒后又哭又闹,几度欲望寻死觅活,苍芒太子无奈之下,只好派人将其送回去。
翌日,一辆马车就载着风菲郡主和侍女离开了营地。
马车上,凤菲郡主一脸的惨淡,她的身旁,侍女劝了数次,她都是不吭声。
“郡主,您还是吃点药,再这样下去,您的身子熬不住。”
侍女一脸的担忧。
“喝药有什么用,吃药我的腿就能回来了?”
凤菲郡主一怒之下,砸烂了药瓶。
毁了,全都毁了。
侍女噤声,不敢吭气。
“太子哥哥不理我了,帝莘大哥也不理我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凤菲郡主哭了起来。
“你活着,的确没多大意思,不如我送你去死好了。”
马车骤然一停,凤菲郡主和侍女俱是一惊。
侍女慌忙挑开帘子,可刚一探出车外。
侍女就一声尖叫,只见她的身子软绵绵滑落在车厢里。
凤菲郡主吓得一阵瑟缩,缩在车角里。
车帘被风一吹,却见一名女子俏生生站在车外。
女子一身雪粉色的道袍,脸被一个纱罩遮挡住,露出了半截白皙无瑕的下巴。
“你,你是谁?”
凤菲郡主本能感到一阵危险。
眼前的女子粉衣翩然,看似无害,可似乎身上有一股致命的杀机。
“这么快就不认得我了?我是给你送药的人。”
纱罩下,女子勾了勾唇,似有若无看了眼凤菲君主的腿。
“是你!是你送的药,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你要害我!”
凤菲郡主一听,挣扎着从车上爬了起来,一双眸里,满是怨毒瞪着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