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下了船就坐上了富家准备的御轿20人抬的大轿领着浩浩荡荡队伍进了富家三丈高的朱门。
宽阔的院子里落轿,轿外富家的女眷一圈一圈的跪了一地,华美的衣着仿佛锦缎铺地围成大大的花环,皇太后站在轿子边上着实觉得叹为观止,有些感伤的看了高总管一眼。
“富家众女眷辛苦了,太后不胜感激,快快请起,切勿久跪脏了衣服……”高太监扯着公鸭嗓道。
“谢皇太后恩典,皇太后千岁千千岁……”
太后轻轻咳嗽一下,高太监接着道,“富家接驾分外精心,太后甚为欣慰,旅途颠簸劳顿,太后需休息片刻,宴席上再话家常……”
太后的余光里看到富家老太太被两个俏丽的丫头扶起来,“那两个是丫鬟还是富府的小姐……”,目光要对视上老太太的时候,抬起眼睛手放在高总管胳膊上,踩着金色的长凳下来。
“太后,您这边请……”富家大太太过来给太后引路。
踩在花瓣铺成的道路上,太后进入了专门为她准备的后花园住所。
……
闲杂人等终于都退下了,院子里只剩下太后和高总管。
“小宝,你刚才说的什么,切勿久跪脏了衣服,你没看见富家的地砖每一块都干净的不染纤尘嘛,没见识!”
“哎呀,太后啊,奴才真该死,看见富家女眷花红柳绿分外妖娆,一时紧张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哎……告诉各宫娘娘晚宴的时候都尽可能的漂亮着,谁也别给皇家丢脸!”
“嗯嗯嗯……来人啊!”高总管去吩咐了。
“这富家的园子啊可真是好看啊……”太后在独自一人在园子里慢慢的挪着步子,周围真是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妥当,可真是比御花园强太多了,也许是富家气候湿润,院子里的花朵也都额外的娇艳,叶子上似有如无的粘着水珠。
太后忍不住掐了一朵黄花,“这是什么品种呢,看着像牵牛花,可是颜色又不对……”,“小宝,高小宝……”
“太后,太后……奴才来了!”
“你看这是什么花……”
“哎呦……这奇花奴才也不认识呢!”
“没见识的……让富家人知道了不得笑掉大牙,嘲笑我这皇家的老太太连一朵花都不认识!”
“奴才,立刻就叫人去打听去,一定把这园子里各色花朵的品种都打听清楚!”
“哎……”太后甩了一下袖子。
“太后,皇后和楚贵妃娘娘来了……”一小太监来报。
“让她们进来……”
皇后一身明黄色的,贵妃一身翠绿,身后跟着两队宫女进来屈膝请安,“母后”……
“你们觉得富家的宅院怎么样,带你们出来见世面要明白本宫的苦心!”
“母后,这富家实在富贵太甚!不把天下人放眼里就算了,这简直是在藐视皇家!”楚贵妃愤愤不平道。
“哎……贵妃,你头上带了那些个簪子不累么!这尊贵啊,不是靠衣冠撑起来的,靠的是由内而外的精气神儿,你是皇家的贵妃,怎能自降身价跟百姓家的女人拼金饰,这富家可是背靠金山的天下金库啊……”
“母后教诲的是,孩儿明白了”楚贵妃说着就把头上的簪子往下扯。
“去去去……赶紧收拾收拾去……”贵妃赶紧退了出去。
打发走了贵妃,只剩下皇后在。
“皇后,我的儿……”太后双手握住皇后的手。
“孩儿在呢!”
“你是皇后任何时候都应该守住皇家的尊严……”
“孩儿明白,知道该怎么做!”
“富家的小姐啊,虽有千金之名,但终究是卑贱之人,皇室流淌着高贵的血液,且不可于天下庸人一般对身外之物过分重视……”
“孩儿明白,富家只不过是给朝廷守金库的看门人罢了,天下之大莫非皇土,这天下的金子嘛,也都是皇家的金子……”
……
太后在院子里磨蹭了许久,终于坐上家宴的正位。
宴席上没有许多人,除了太后,皇后,贵妃,富家也只有富家老太爷,老太太,大爷,大太太。大少奶奶富贵花都没资格入席呢。
“太后不辞辛苦驾临寒舍,草民真是不胜惶恐……”富家老太爷老太太跪下叩首。
“哈哈哈哈……富家老爷子,富宅如果还是寒舍,那皇宫又算是什么呢啊,您这是变相的寒颤本宫呢……”
“草民该死,草民不敢……”
“富家作为天下第一富豪,富家老爷子您不必过谦,赶紧起来吧!”
“谢皇太后恩典……”
……
酒过三巡……
“皇上亲封的天下第一千金大小姐钱多多今年就要9岁了吧!”
“回皇太后,再有八天就该9岁了!”老太爷答道。
“是吗,那正好,本宫可以给她主持生日庆典!”
“钱多多一个小丫头怎么敢劳顿太后圣驾……”
“钱多多是天底下第一号的千金大小姐,本宫既然在贵府做客,给大小姐主持庆典,也算我这个客人报答富家的精心的款待!”
“草民不敢啊,太后驾临是富家的光宗耀祖的荣耀……”
“富家老爷爷让多多进来吧,我好瞧瞧……”太后打断道。
钱多多穿着一身粉色进来了。
“抬起头来……”
“真不愧天下第一千金大小姐呢……”皇后摇着扇子道,“好一个肤如凝脂,眉目如画的小美人!”
“皇后娘娘过奖了!”钱多多字字道的清晰。
“声音也好听,跟百灵鸟似的,不枉皇帝抬举……”太后道。
“太后夸赞,小女浅薄不胜惶恐!”
“走上来我仔细瞧瞧……”
钱多多轻盈盈地走到太后身边屈膝行礼。
“富家老太太老太爷,本宫在日子让多多姑娘陪本宫住一起吧!”
没等老太太和老太爷回答,钱多多道,“小女必定尽心服侍太后,不负太后的赏识!”
皇后意外的轻轻叹了口气,这富家的千金大小姐小小年纪还真是有点魄力,面对这人世间最贵的太后娘娘也不发怵。
“那这样正好呢!”太后的长指甲轻轻的拂过钱多多饱满的圆脸。
……
宴席结束,钱多多扶着太后去寝殿休息。
“多多,这富家的大宅子,你住哪个院呢?”太后问。
“回太后,多多跟奶妈住在一个叫樱花坞的院子,因院子里种满了樱花,故叫樱花坞……”
“哦……那此时你的小院子岂不是花来正好!”
“也许是得知太后要驾临,今年樱花花期延后了一些,就等太后来了好绽放呢!”
“那可真是好极了!”
“移驾樱花坞!”高总管高喊。
钱多多住的院子自是富家小姐里院子最大的,作为长房长女,这座院落也坐落在富家祠堂的中轴线上。
一进院子,皇后和贵妃看到黄昏下满园的粉色花树锦簇,忍不住赞叹起来。赞叹声刚出口,皇后立刻后悔了,在九岁小姑娘住的院子里面竟然失态了,表露了羡慕的神色。
“给太后,皇后,贵妃请安……”丫鬟们个个身着单色锦缎。
钱多多有多少丫鬟,不能在目光的一眼扫视之下数清楚。
“我说钱姑娘,这院子要是让皇宫里公主们看见了可不知该怎么想呢!”太后悠悠的道。
“公主们乃天下最尊贵金枝玉叶,多多不过是山脚下幸得皇上金匾庇护的小姑娘罢了!”
太后浅浅的笑,进入正屋,“天下第一千金大小姐”的金匾正挂着高高的屋顶上。正对屋顶的墙壁上,夕阳的余晖透过窗子照在金灿灿的九个金字上,整个屋子都因此焕发着光辉。沐浴在此等光辉下,此时就连世间最尊贵的太后也忍不住赞叹
“皇恩浩荡啊……”
太后斜眼垂下眼皮望着旁边的钱多多,皇帝为了富家每年能上供金币也真是太抬举这小丫头了,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
太后一大早醒来,钱多多已经梳洗好在寝殿外面等候。
富家的亭台楼阁虽然举世无双,藏宝阁天下闻名,但毕竟来着是皇家太后,黄金堆起来的奢华,终究是不能引发太多兴趣。
钱多多陪太后吃过早饭,府上的老爷太太们列队请过安,准妃子豪门小姐们自行活动之后。
“多多,富府上有什么鲜为人知的地方!”太后问。
钱多多沉思,“富府上有些见不得的地方只怕给太后带来晦气……”
这一说,偏太后还来兴趣了,“这次随我来的妃子,皇亲国戚家的豪门小姐,一到富家庄个个都被勾掉了魂似的,本宫一个老婆子,也不能跟着去瞎凑热闹,若有些不为人注意的地方,本宫还真愿意去一探究竟!”
“小女遵命,待小女告知了老爷太太做好准备,再来侍奉太后……”
“那可快去快回……”
……
“这是可是陵地……”太后道。
“回太后正是陵地,富家夭折子孙的陵地……”
眼前的陵地只能用壮观来形容,富家人丁兴旺,可背后却是不可计数的早夭的孩子。
“这可是……哎……果然是人世间第一富贵金命啊!不易存活啊……”
陵地建在山上,依山势而建,墓碑都是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微笑的小娃娃模样,脖子上挂着珠子,珠子数是岁数的两倍,越是早夭,珠子就越大。所有石娃娃头上都戴花纹繁杂的帽子,身上披彩色锦缎。从山脚排列到山上。最近的一排的小娃娃,山脚下空气潮湿,已经全身布满的青苔,石头文理的一点都看不到,身上偶有一两朵极小的白花。
太后双手合十行礼。
钱多多扑通跪下来,“太后您万万使不得!”
“没什么使不得的,这里的小娃娃比本宫早出生不知道多少代,今日突然前来叨扰,应该先行礼才是!”
钱多多扶着太后后面跟着高总管一阶阶登上台阶。
“身上的锦缎是为了避免青苔长到身上么……”太后问。
“回太后,正是!”
“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高太监插嘴道。
“总管您但问无妨!”钱多多道。
“大小姐兄弟几人,可有已在此安息长眠的……”
“小女有两个嫡亲的弟弟,一个嫡亲的妹妹,都很健康,无有异样……”
“大小姐果然是第一千金之命……”高总管赞叹道。
“小女的母亲,兄弟姐妹数人只有她一人健康存活,因此才能嫁给小女的父亲……”
“哦……这样!那你母亲是……”
“小女母亲叫富贵花……”
“富贵花可真是好名字,你母亲那一脉只有她自己幸得健康,那你父亲呢,可是真是第一位出生的长孙!”
“父亲其实排行老五,前面的哥哥姐姐无一不是……”身处陵地当着前辈们钱多多不敢说不敬的话。
“哎……那如此说来你也真是宝贵!”太后望望一望不到头的石像双手合十在此弯腰行礼,回头对高总管道,“本宫就不上去叨扰清净了……”
踩在台阶下来站在陵地的入口,一排巨大的石灯上面刻着大大的“富”字。
“这石灯晚上可会点燃?”
“回太后,会……富家的儿子不外娶,女儿也不外嫁,不管儿子女儿皆是富家的继承人,这片儿陵地叫轮回陵,每日入夜之后点燃石灯,希望不幸的灵魂早日超度入轮回,再进富家门……”
“嗯……富家果然厚待子孙……”太后的胳膊绕过钱多多的脖子,长指甲捏着钱多多的肉脸,“本宫想见见你母亲富贵花……”
“小女母亲荣幸之至……谢太后……!”
……
太后此次下富家庄带了皇后楚贵妃几位低阶的妃子,还有三十位皇亲国戚家的小姐们。
这些京城里的朱门小姐自是引起了富家庄百姓们的无限好奇,富家的外支府邸纷纷下了拜帖,邀请这些朱门小姐们去做客。
去外府上做客,这些小姐们当然不会含糊了装扮折煞了尊贵的身份。富家庄的街道上,华丽的皇家大马车嗖嗖的穿街而过每一个要待客的府邸门前都围满了围观人,谁不想一睹京城豪门千金的芳容呢。
话说这些累世尊贵的豪门小姐们平日里在自己家的时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平常身边除了贴身的丫鬟们都没怎么见过别人,到了富家庄突然就跟换了个人似了。
拿团扇半掩面,手轻轻的抚一下马车上门上的帘子,再款款把手放到丫鬟手下,欠身弯腰先伸出一条腿,绷住脚尖点到下轿的长凳上再缓缓地放平脚,面对那些看热闹叫好的百姓,眼神笃定飘飘地扫一下,不经意的送出去一两个眼波,扇子掩面但翻转间总要微微的露一下真容,不能让人白来看热闹不是。
下了轿,自会有一排丫鬟来行礼迎接,微微的点一下头,以免显得太高傲,门口通报的人高喊一声“京城XX府X小姐道”,在丫鬟们的引领下微摇扇子莲步轻移伴着人裙的赞叹声留下一个摇曳的背影,这些是不需要人指点的,无师既通!
进了府里不管眼前的奢华多么让人欣喜,一定要面无多余的神色,目不斜视跟着主人进正屋才是。
富家庄的戏班一台一台的唱戏,教坊里的艺妓竭压箱底的本事誓不能让王侯贵族的小姐们小瞧了。
金童训练馆里的金童们都跑出来了,常年长在深闺里的小姐哪见过这种汉子啊,准金童们光着上身露出矫健的肌肉抬着一筐一筐百姓送来的贺礼。
哎呦喂,眼睛该看哪里啊……
准金童扑通单腿跪下,双手托着的礼品,这怎么能不面红耳赤,怀里跟揣着几只要四处乱跑的兔子似的。不过好歹是京城里鼎鼎尊贵的姑娘们啊,强定住呼吸眼神里露出稳重清冷光芒,淡淡地道一句“可真是费心了呢……”
自有贴身的丫鬟去接,冷不丁和黝俊的金童们对视一眼,丫鬟手都要不稳了,一个手滑掉了,金童捡起来放到丫鬟手里妥帖拿稳了保护的手才敢移开。
街上的那些闲晃悠的书生们啊,可算碰上风流新鲜事了,写的新诗贴在小姐们下榻府邸的外墙上,密密麻麻的一张挨一张的贴着。有时小姐结束会见了,出门上马车前,会瞧上一眼,瞅见精妙的诗句慧心一笑,足够那些书生们满庄上宣扬了。
马车带着装不下要另外拉一车的礼物穿梭在繁忙的街道上,回到富府只有下人在时候,哪一个万般稳重的小姐都是欣喜若狂的招呼着把东西卸下来。三两下扯开盒子,什么稀罕的首饰珠宝小玩意儿都有啊!
无趣的京城哪比得上富家庄的花花世界啊……
太后母家姓赵,此次随她一起来富家庄的就有她的两个侄孙女,一个是太后弟弟家的一嫡亲孙女赵六小姐,另一个是太后哥哥家里庶出的小孙女十三岁的赵九小姐。
作为太后的母家人,两位赵小姐当然人气很高各府争相邀请的座上宾,庄上的百姓送的礼物真真要堆成小山了。
“这富家庄的人是不是不懂什么叫嫡出庶出啊,只要是京城里来的小姐都一股脑儿的送,也没个贵贱区分!”赵六小姐身边的贴身侍女静香道。
“这庄上的人除了钱,还能懂什么啊……”赵六小姐一边往手上带翡翠镯子一边道。
“那个庶出的小丫头这回儿也是风光了!“太后真是仁慈啊,许她出来……”静香道。
“太后是想给富家庄立威,富家不是有什么天下第一千金大小姐么,哼!这回好好的让百姓们瞧瞧到底什么样才是千金小姐,满京城里搜罗未出阁的体面小姐,连那个庶出的都带出来凑数!”
“小姐这些东西要不要拿一些打赏富家的下人,也显得咱们京城里的小姐会体恤人!”
“这个……不要不要……你懂什么!别用家里那一套搁这儿丢人,你看看富家的下人那一个个身上穿的头上带的,用得着我赏赐么,有什么是她们没见过的!”
“那小姐说怎么办……”
“富家庄上的人能有这般富贵还不是朝廷的恩典,富家若不是背靠金山能算什么家门,这种黄金堆起来的贵气最不值得一提!”
“小姐说的是……”
“礼物你挑挑看有什么喜欢的,给咱们自己的小丫鬟们分一分……”
“谢谢小姐!”
这天晚饭过后,赵六小姐被太后叫了过去,屋里只有太后一人在。
“这几日在富家庄感受如何?”太后问。
“富家庄商业发达,百姓都很有快活,没有烦恼的样子!”
“那富家庄比之京城怎么样?”
“嗯……京城是庄重之地怎和富家庄相提并论!”
赵六小姐低着头,头上插着的发簪甩着一串成色透亮的珍珠。
“你头上的簪子你可知值多少银子?”
“回太后,这个是去府上做客的礼物,并不知多少钱……”
太后缓缓的到赵六小姐身边,轻轻的把发簪从紧密的头发里抽出来……
“太后您喜欢这发簪?”
“你可知寻常地区,一户庄家户忙碌一年能挣得多少银子?”
“小女愚钝,并不知……”
“你这发簪,这几朵花是黄金做的,绿色的玉石雕成叶子,下面这一串珍珠珠子,每一颗都要一户农户不吃不喝的干上一年才能换得,这一支发簪……”
“太后请息怒……小女确实太奢侈了……”赵六小姐扑通跪下来。
“本宫不是在怪你,别人送你的礼物你看着好看就带在头上,这有什么过错……”
“小女愚钝不知太后……”
“看到花花世界就忘乎所以沉溺其中,那京城的贵族之女跟教坊里浓妆艳抹卖笑的艺妓有什么区别?贵族的贵气怎能被黄金这种浊物玷污?”
“太后教育的是,小女明白了……”
“旁人越是不停把锦缎首饰堆在身上,你越是要拿下来!”
“小女谨记太后的教诲……”
“过几日钱多多要生日!本宫作为天下第一尊贵的女人要给区区一个小女孩主持生日宴席……”
“太后您使不得啊,富家岂能如此藐视皇室……”赵六小姐抬起头嚷道。
“本宫这么做,是想给你们机会,让这个富家庄上的人都知道,到底谁才是天下的千金大小姐,这层苦心你可明白?”
“小女……小女明白了!”赵六小姐疑惑着答应缓缓的低下头扣在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