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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绝地反杀奸猾姑爷难转正
大齐好丈夫全文阅读作者:开胃山楂加入书架

  第二天,知县衙门再度升堂,百姓涌至,人声鼎沸。杜彦昌后堂出来坐上主案,黄安庭、马绩侯在左右,杜月瑛在偏室旁听,所有涉案人员全部传唤到场。

  陈利见薛采玉容颜憔悴,嘘寒问暖无微不至,“什么夫人清减了、为夫之过也”,死命撩骚,薛采玉大庭广众发作不得,只能隐忍他作怪。路小锅在边上听得起鸡皮疙瘩,赶紧提醒这位好姑爷注意举止。

  高子承道:“陈公子执意再审,不知有何发现,在下洗耳恭听。”

  陈利不再耽搁,向堂上杜彦昌拱手道:“大人,要破此案,请先传唤渔夫张勇!”

  杜彦昌一拍惊堂木:“传张勇!”

  张勇唯唯诺诺,进门就是一顿磕头,陈利质问他:“张勇,上次你说五天前酉时傍晚,在西郊文澜河看到薛家小姐和人碰头,你躲在芦苇丛里,远远听到他们谈论赵大人遗失名画,可有其事?”

  张勇连连点头:“小人听到他们说画已到手,想到最近官府通缉的要犯,所以就向衙门报案。”

  “你说谎!”陈利大喝一声,吓得张勇一个趔趄。

  高子承冷冷道:“陈公子,说话要有证据,你这样吓唬人算什么。”

  杜彦昌也十分好奇:“陈公子,那你有何证据证明张勇说谎?”

  陈利哂笑一声,一字一句道:“因为他根本就是个聋子!”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衙门口百姓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高子承亦是神色一变,瞟了眼张勇,见他眼神闪躲,心里顿觉不妙。

  杜彦昌还算冷静,问道:“可观张勇平常与人交谈,并无不妥之处,陈公子何以如此断言?”

  “草民做一试验,真相便可大白。”他上前几步,走到张勇身前,张勇只能看到他的背影,正向杜彦昌鞠躬致礼。

  陈利高声说道:“张勇,如果你并非耳聋,当可听得我此刻说话,请把上回呈堂供词复述一遍!”

  陈利又反复问了两遍,可张勇仍无所觉,探头探脑,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杜彦昌一拍惊堂木:“大胆张勇,竟敢欺瞒官府,还不从实交代!”

  “小人不敢说谎!”

  他死命磕头,这时又全然听见。杜彦昌一愣,其它人也觉得奇怪,把目光看向陈利。

  陈利解释道:“草民询问过张勇邻里,张勇天生耳聋,与人交流,均通过读取唇语,获知信息,因技巧熟练,常人无所觉察。张勇,还不从实交代!”

  张勇脸色惨白,知道事情败露,瘫倒在地。

  杜彦昌喝道:“张勇,公堂之上,作假栽赃,诬陷良民,如再不从实招来,当判流放充军之罪!”

  张勇吓得腿都软了,赶紧磕头认罪:“大人明鉴,小人也是最近生计困难,才一时昏了头,听信曹将校唆使,诬陷薛家小姐。”他忽然想起什么,大声说道,“他还给了小人五十两银子,小人用了五两,剩下的都埋在家中灶头,大人派人一搜便知,小人万不敢欺瞒!”

  旁边的高子承脸色铁青,更糟糕的是杜彦昌执意追查到底,继续传唤曹治上堂对质。这曹治只是军巡铺下一小将校,哪见过这种世面,他吓得去看高子承的脸色。

  高子承恨的直咬牙,正想暗示曹治把罪名一力承担,但杜彦昌却突然发难。

  “曹治,本官在此为你秉公,若你是受人唆使,行此不智之事,自可宽大处理。但若是你一人所为,你可知道当中厉害?熙河一案牵涉安抚使,若有人借故谋私,绝不可轻易恕之,轻则流放,重则人头不保!”

  底下陈利眼睛一亮,这老头平时看着稀里糊涂,这吓唬人的本事还挺有一套的嘛。

  曹治果然顶不住了,赶紧磕头招供:“大人明鉴,一切都是高县尉指使卑职所为,他让卑职找人诬陷薛家小姐,还让卑职去洪县找画师伪作《秋郊饮马图》,偷藏于薛氏商船借机栽赃,大人不信可传唤画师前来,绝非小人诬陷薛家!”

  高子承真想踹死这废物,正想解释,但杜彦昌已是惊堂木拍下。

  “高县尉,本官虽知你平素恃强,欺压良善,但此次居然借安抚使一案陷害薛家。薛家乃浔阳治疫成败之关键,你坑害薛家,便是枉顾苍生,危害社稷!你虽是官宦之后,但本官也绝不徇私,来人!”

  两班衙役出列,听候差遣。

  “高子承陷害贤良,危害社稷,罪不容赦,今日廷杖三十,革职收监,待禀明州府,再做定夺!”

  衙门外的百姓大声叫好,掌声雷动。

  “杜知县秉公执正,惩奸除恶,真乃浔阳父母官!”

  “知县大人爱民如子,为民伸张,当是百姓之幸,社稷之幸也!”

  ……

  高子承终于慌了:“大人!子承只是一时之误,望大人明察!”

  他极力挣扎,但已被衙差左右拿住,胳膊粗的廷杖打下去,皮开肉绽,鲜血四溅。

  杜彦昌感慨道:“本官用人不察,执政不明,险误社稷,皆是本官之罪矣。传令下去,即日起县衙布榜,官民一体,上下一心,共抗灾疫,让浔阳百姓尽可安居乐业!”

  衙门外百姓欢呼雀跃,民心大振。

  这时陈利蹲了下来,看着血肉模糊的高子承,问道:“滋味如何?”

  高子承目眦欲裂,但已奄奄一息,想骂也骂不出声。

  陈利一笑:“这里都是我的人,你怎么跟我斗。”他又俯下身耳语道,“让你死个明白。这次天灾波及太广,不论是否人祸所致,监司必会追究,不死几个人,你让朝廷怎么向百姓交代。”

  高子承奋力鸣咽,死命的扒住地面,却被衙差强行拖走,留下一行长长的血迹。

  路小锅偷笑道:“姑爷,我怎么觉得你才是反派。”

  “那做反派的感觉开不开心?”

  “开心~~”

  薛采玉看不过眼,把她拉到身边,瞪了眼陈利,觉得带坏自己师妹。

  这时杜彦昌、黄安庭、马绩等人一一过来恭贺,请他多留几天,好尽地主之谊,杜月瑛这时也出来挽留他。

  “陈公子真的不再多留几日吗?”

  陈利趁机握住薛采玉的手,无视对方瞪圆了的眼睛,说道:“我与夫人分开日久,甚是思念。如今在浔阳已盘亘多日,既然大事已定,自不好再多延误,今日回去我们便启航东归,希望它日有缘再叙。”

  杜月瑛的目光从两人脸上扫过,莞尔而笑:“陈公子与薛小姐天造地设,真是羡煞旁人,那月瑛在此祝公子一路顺风。”

  黄安庭也拱手道:“此次有幸与公子共事,希望它日有缘再会。”

  ……

  ……

  六月肇始,浔阳渡口,船舟如蚁。几番波折后,薛家八艘商船,终于重新启航,奴仆忙里忙外,筹备物资,清点仓储。本是皆大欢喜,但突然间,整个薛家上下气氛凝重。

  薛采玉把陈利单独叫进房间,不准旁人窥探。路小锅和三凳子只能在外面干等,奴婢们也开始闲言碎语,讨论新姑爷是哪里得罪了小姐。

  闺房里,圆桌前,薛采玉把一张千两银票推了过去。

  “我们之间早已言明,虽然很感谢你的帮忙,但你我之间不涉及男女之情,这些银子虽不能让你大富大贵,但也可保你衣食无忧。”

  陈利撇了撇嘴:“涨了十倍酬劳,薛小姐真是菩萨心肠。”

  薛采玉知他讥讽,但并不回应:“我见杜家小姐对你有意,你在浔阳亦有人望,将来或有更好机遇,何必在我身上空费心思。”

  既然话都说的这么明白,陈利也不再死乞白赖,拱了拱手:“陈小二的私事,就不劳小姐操心,既然相见两厌,那就在此别过。”

  他大袖一甩,推门而去,路小锅眼尖,赶紧追着下船,一路姑爷姑爷的喊,可眼下陈利正在气头,哪听得进半句规劝。

  商船此时开始驶动,船夫收板摇桨,吆喝岸边赶紧上船。

  路小锅塞了一团纸给他,没等陈利反应过来,她已跃上船舷,朝他挥手告别。

  “姑爷再见~~”

  ……

  ……

  渺渺江面之上,薛家大船行过哨卡,船头江风猛然凌冽起来,翻动着薛采玉的裙角,猎猎生响。

  她手上拿着一块金锁,上面刻有平安二字,本想丢进江里,但思前想后,还是收了回去。这时,身后幽幽的传来少女的调侃。

  “不要人家,却又留着人家的东西做念想,有人口不对心哦。”

  “你跟他说什么了。”

  “什么都没说,就是昨晚姐夫雇了个书匠写册子,然后我偷着让那书匠写了点别的。”

  “多事。”

  “师姐心里一定在偷笑!”

  “没有。”

  ……

  ……

  江岸边,被远远抛下的陈利,看着薛家大船消失在地平线后,才打开路小锅塞给他的纸团。皱巴巴的,还栓着一圈三色环,不知道什么东西。他摊平了纸,上面只有简短的两句话。

  “妾负苦衷,盼聚江宁。夫妻情深,勿失信约。”

  原来如此,陈利痛骂自己失察,竟想不到老婆另有苦衷。他立马元气充盈,斗志高昂。

  “夫人莫怕,为夫来也!”

  

第八章 1生水命寻妻痴汉陷贼窝
大齐好丈夫全文阅读作者:开胃山楂加入书架

  薛家的商船还没有走远,现在追上去还来得及。

  陈利火急火燎的到码头叫渔船,一出手就是一锭银子,渔夫眉开眼笑,卖力划桨。

  “公子啊,你能从这么多艘船里挑中我,咱们也算是有缘分,你知道我的船在方圆百里,那是出了名的快。”

  “那就好,你快帮我追上前面那几艘商船!”

  “莫不是船上有公子的意中人?”

  “眼力不错嘛,我夫人在上面,最近闹点小情绪,不过夫妻嘛,哪有隔夜的仇,等我上去哄哄她就没事了。”

  “公子果然有情有义,在下佩服!”

  “师傅,你这船好像在漏水啊!”

  “我不是说了嘛,我这船快嘛。”

  “可你是在往下沉啊。”

  “对啊,沉也沉得快嘛。”

  “你这船……咕噜咕噜——”

  等陈利游上岸,薛家的船早就走没影了。陈利仰天长啸,问苍天无语凝噎,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生水命,接下来他跟水简直犯冲。租借渔船,回回漏水,搭个官船,暴雨返航,总算有艘货船愿意捎他一程,结果遇上江洋大盗,挥着砍刀来劫船,烧伤抢掠,乌烟瘴气,陈利怒而奋起,提着一条长凳上去莽,结果被人一脚踹飞,“咣当”一声撞船舷上昏了过去,最后被人丢下江喂鱼。

  江水汹涌,惊涛骇浪,不知把他送向何处。

  ……

  ……

  望陵渡口,晚霞映江,燕伍戏班红漆大船,正靠岸补给。码头处货郎叫卖,戏班成员正往船上搬运米粮。领头的壮丁,头顶朝天辫,脚踏麻草鞋,胸前挂着两个大饼,腰上一圈酒葫芦,他让人往他肩上垒了十袋米,又在咯吱窝里夹了两袋面,轻轻一跃,就上了甲板,码头小贩们一片惊呼,但一红衣少女却提着菜刀来砍他。

  “左小青!你又吃我鸽子!!”

  “没有,二师姐!是它自己跑到我屋里的!”

  “我这次非把你剁烂了喂鱼!”

  左小青吓得一头扎进江里,扑腾着水向船上求饶。那红衣少女脸上盛怒难消,但嘴角却已噙着笑意。这时,戏班的大师姐白璟出来,递给她纸条:“厨房找到的,还好没被他连锅炖了。”

  红衣少女这才放过这茬,转身进舱里去了。

  下面扑腾着水的左小青,见船上没了动静,知道事情过去了,正想游回岸上去,却忽然发现远处飘来一具“浮尸”。

  ……

  ……

  船舱厢房,屋门紧闭,窗户合严,案子上铺好羊皮地图,纸条被丢在一边,除了红衣少女和白璟,还有戏班后勤管事田槐,一个四十来岁的眼罩汉,指着地图说:“从望陵到江宁,以目前速度,六月中旬就能赶到,时间倒是充裕,只是这消息来的蹊跷,上个月西夏盗走秋马图,岂会又把画拿到江宁参展。”

  白璟蹙着眉头道:“田叔认为邺王府别有所图?”

  田槐沉吟难决:“邺王府向来沽名钓誉,筹办画宴本是寻常,只是朝廷此前从未关注过四时图,如今公然放出消息,怕是有所察觉。”

  白璟问向红衣少女:“师妹,你觉得呢?”

  少女正逗着手上的鹦鹉,这只鹦鹉通体红艳,羽翅带黑,少女给它栗子,它啄开了递还给少女,甚通人性。少女笑嘻嘻的问它:“小红,你觉得呢?”

  小红仰着脑袋,鸟喙张开,好似真的发出人声来:“既然拿不准,那就去瞧瞧喽~~”

  白璟和田槐沉吟了会儿,最后都是点了点头,定下了这一趟行程。

  就这时,房门“砰——”的一声被踢开,左小青抱着一人进来:“二师姐,你看看这人还有没有的救?”

  他捞上来的“浮尸”正是陈利,此时被放到床上,红衣少女给他把脉,又检查了额头伤势,摇了摇头:“小青,你把老头叫来。”

  不一会儿,左小青便带过来一位六旬老翁,鹤发童颜,精神矍铄,未逢开口,总是笑语先至。这是燕伍戏班老班主,因为资历最老,学徒皆谓之泰伯。此时老头儿沉吟抚髯,阖眼把脉,而后又检查全身伤处,最后也是摇了摇头:“致命伤在头部,积成淤血,堵塞经脉,所以昏迷不醒,如今又被江寒所伤,邪风入体,还吊着一口气已经不错了。现在这种情况,别说华佗重生,就是佛祖再世也无能为力了。”

  左小青惊道:“怎么会呢泰伯,你可是神医啊。”

  红衣少女也是焦急道:“对啊老头,你一定还有方法治的是不是?”

  泰伯面色一诧:“你们怎么知道?”

  “废话,你哪次不是这样。”红衣少女收起表情,一边逗鸟去了。

  “我不这么说,怎么显得我医术高明。”老头一边发着牢骚,一边从药箱里取出针灸,点上油灯,给陈利脑袋上的穴位施针,施完针后,他交代道:“只要我这‘炎黄九州枯骨生肉针’早晚一回,三日内淤血必除,神识复归,这两天你们给他喂点参汤吊命就行了。”

  “泰伯出手,果然不同凡响!”

  “不愧是我们燕伍班第一神医。”

  在众人的恭维下,泰伯满意收箱而去。而事实确如他所言,第三天施完针后,陈利就醒来了。

  阳光穿过窗格子,映在地板上,模糊的视野里,一大汉正坐凳子上编草鞋,唱着不着调的歌,发现了他的动静,铜铃大的眼睛先是凑了上来,瞧了又瞧,发现人确实醒了,赶紧去叫来他那二师姐过来。

  “醒了吗。”红衣少女溜着鹦鹉进来。

  饿了好几天的陈利,已经两眼发昏,就像是八百度近视附体,只见眼前一团红彩晃来晃去,一个个练了无相神功似的,他赶紧伸手要饭,那边银铃儿般的笑声过后,让厨房端来饭菜,整整五碗干饭下去,总算恢复了人类的矜持。

  陈利擦了擦嘴,朝这位江湖儿女拱手道谢。此时,他才看真切了面前的少女。外面套着镂空红格裳,里面衬着圆领白罗衫,左手缠红帛,右腕缚珠链,头上青丝分股结鬟,发尾挽垂胸前。再观面容,鹅蛋脸,新月眉,唇红齿白,娇小玲珑,每一处,都是如此恰到好处。

  尤其是那双迷离的眼睛,与后世那位万人迷颇为神似。笑的时候像月牙儿,似三月春风苏醒了十里桃花;不笑的时候看着你,似有万千情意绵绵痴缠,融化苍山皑雪。那份秋水盈盈般的迷离感,多一分则媚,少一分过纯,欲语还休、朦胧扑朔,当是奇妙的让人由衷赞叹,女儿家的眼睛竟能长得如此漂亮。

  陈利心神一晃,这双电眼不知要勾去多少男人的魂。他咳了两声,一脸正经的拱手道:“不知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缨红。”对面颇为和善。

  左小青给他补充:“这是我二师姐,也是我们燕伍班的少班主。”

  陈利看到她手上的红鹦鹉,恍然道:“鹦鹉的鹦?”

  缨红笑道:“是缨穗的缨,我们燕伍班以武戏为主,刀枪剑戟上,总要带些缨穗。”

  “哦,那就是艺名了,有意思。”两人交流了阵,了解了这所谓的燕伍戏班后,陈利也是自报家门:“我叫陈小二,西域归来,途中不慎与妻子走散,正赶去江宁团聚,但不幸遭遇劫匪,坠入江中,此次有赖缨红姑娘仗义出手,不然怕是和妻子阴阳两隔。”

  他文绉绉的说了几句好话,忽然想起来,拿出路小锅给他的信物,那只蓝黑黄三色相间的丝链手环,他知道这东西肯定别有暗示,正好这戏班子走南闯北,或许知道些来龙去脉。

  缨红端详着手环,又瞟了眼陈利,许久才哦的一声,像是知道了什么。

  “缨红姑娘可是知道这手环出处?”

  “不知道。”

  “……”

  陈利可没时间在这里耽搁,指不准路小锅她们已经到江宁了,他赶紧收拾行装告辞作别,可不想这位天仙姑娘却突然发难。

  “这位小二哥怕是误会了,我这戏班子可不是义堂,你这三天吃了我这么多千年人参,现在就这么一走了之,可不是大丈夫所为。”

  陈利心一沉,这家伙居然不按套路出牌,于是问道:“那你说多少钱?”

  “五百两。”

  “这不是抢钱嘛!”

  “都说千年人参嘛,加上问诊、开方、护理,这点钱也是应当。”缨红上下打量了一番陈利,笑道:“若是没钱,以力偿还也是可以,在我戏班子打杂,每月给你开十两银子。”

  陈利心头一算,每月十两,就是不吃不喝,也得四年才能还上,这妮子明显是在给他挖坑。他看过去时,那双明眸善睬的眼睛,也是笑盈盈的看着他,真是卿本佳人,奈何市侩。

  陈利心下一横:“肉偿行不行?”

  缨红噗嗤一笑,示意左小青把人拿住:“那就只能送交官府究办了。”

  陈利挣脱不过,只得告饶。好汉不吃眼前亏,想让我陈小二给你打长工,门儿都没有。等晚上夜深人静,找个机会偷出去,你还能拦得住我。

  他心里盘算好了主意,等到夜半三更,偃灯息火,悄悄摸出仓房,结果还没探出脑袋,就被左小青像提小鸡仔似的,捉了回来,关进仓房。

  一逃,失败。

  第二夜,陈利佯装起夜,骗开左小青,结果顶风撒尿时,飘的太远,被岸上船夫追着打,扭送回船,关进仓房。

  二逃,失败。

  第三夜,陈利佯装颅内淤血未清,变成二傻子,含着泪被泰伯扎成刺猬头,还要笑看人生一百年,终于骗得旁人对他毫无戒备,结果偷摸下船时滑了一跤,跌到江里,又被关进了仓房。

  三逃,失败。

  陈利坐靠在仓房的米粮堆旁,全身瘫痪状,两眼无神,无欲无求。

  缨红三擒陈小二后,似乎也厌倦了猫捉老鼠的游戏,她蹲下来,跟他眉眼齐平的高度说话:“小二哥,你别逃了,跟你说句实话,我给你的食物里下了苗疆食心蛊,一个月内没有解药,你的心就会被蛊虫食尽,全身溃烂而亡。你不信可以看看你的左臂,是不是有条红线在往上走?它每日一寸,等到一月后,这条红线就会抵达心脏区,那时候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所以你还是好生呆在这里吧。”

  真的假的?陈利掀起袖子一看,果然有条红线从左手腕上长了出来。

  缨红继续说:“你现在是不是感觉全身发热,口干舌燥,这都是蛊虫入身的症状,过两天身体适应蛊虫后,就会消退下来。”

  陈利一咽口水,果然如她所说,全身不舒服,估计是免疫系统在起反应,这回完了,原来还真有蛊虫这玩意。他不禁叫屈:“我跟你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不就几个臭钱嘛,至于给我下这蛊毒。”

  “你放心,每月我都会给你解药,只要你不再闹腾,保管你性命无忧。”

  陈利气的直咬牙:“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我要告官,你休想只手遮天。”

  “可这船上都是我的人,你怎么跟我斗。”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陈利气的说不出话,只能干生闷气。

  缨红似乎玩够了,这才正经些神色跟他说:“你不是要去江宁嘛,我们这船也去江宁,如果你配合的好,说不定我会放你们夫妻团聚。”

  假仁假义,陈利扭过头不搭话,缨红则是笑盈盈的敛着裙摆出去了。

  仓房门外,白璟靠着墙,面向江,双手抱怀,听着里面的唇枪舌战,见缨红出来带上门,幽幽道:“你留这人做什么。”

  缨红眉眼总是带着笑,见是师姐好奇心发作,眼底的笑意却是更浓了。

  “你猜。”

  

第九章 入职戏班打工生涯当自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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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伍班戏船顺长江一路东行,襄城、晏塘、高安……每至一城,除了采购物资外,都会在码头瓦肆摆出戏台,唱一晚《兰陵王》和《参军戏》,给戏班添补用度。不会唱戏的陈利,只能跟着戏班学杂技,劈砖吞剑、胸口碎石、爬竿喷火、倒立空翻……结果无一可行,耍坛子砸伤搭档,飞盘子射中客人,气的缨红把他发配到看棚端茶送水。

  没想到这一安排,反而让陈利乐得自在。他每天穿着大口裤,拿着蒲葵扇,像是自个儿主场,一头扎进戏客堆里侃大山,从西域鬼怪,聊到前朝秘史,后来更是说起了《小李飞刀》,结果戏客都围过来听评书,台上的舞刀弄枪,倒是没多少人关注了。

  “莽莽乾坤起纷争,江湖色变任浮沉,神魔乱舞惊天地,英雄儿女显奇能!”

  陈利轻摇蒲扇,正襟危坐:“话说先朝宪宗年间,江南李园一门七进士,历代缨鼎,家世显赫,但李家老爷就想出个状元,可惜事与愿违,膝下两位公子又都得了探花,无缘问鼎。李家老爷抑郁而终,大李公子也是英年早逝,使得小李探花李寻欢心灰意冷,索性辞官回乡,疏财结客,义名远播四海,为时人所称颂……”

  “据传这李寻欢不仅才高八斗,更是武艺超群,一把飞刀冠绝天下,出手一刀,例不虚发,时称小李飞刀,名列百晓生兵器谱排名第三。小李探花虽然风流倜傥,文武全才,却被一个情字所困。他与表妹林诗音青梅竹马,本是天造地设,结果因为结义大哥龙啸天相思诗音,形销骨立,为成全兄弟情义,他忍痛割爱,将家财送做嫁妆,一人远走关外……”

  台下戏客听的津津有味,时不时穿插疑问,什么兵器谱排名、梅花盗身份、真假林诗音等,议论纷纷。陈利却是每每关键处停下,紧张的戏客递茶揉肩,好生伺候。

  “小兄弟,难不成李探花真要坐实罪名,心眉大师居然会被小人蒙蔽?”

  “那五毒童子当真恶毒,这样一来李探花可还能有生路?”

  ……

  听客越聚越多,结果戏班子反被人嫌吵,直接叫停,尴尬的戏员们干脆坐过来一起听,作为老班主的泰伯,更是沏了上好的茶给陈利,他好奇“妙郎中”梅二的本事,怎么也要听个明白。结果这原本的跑堂陈小二,倒像是座上宾被人供了起来。

  到了大结局,上官金虹和李寻欢终极一战,陈利却是打起了太极。

  “两人闭于一室,整整两天两夜,这一战谁也没有亲眼见到,究竟是子母龙凤环技高一筹,还是小李飞刀继续神话,在下也无从得知。”他唏嘘感慨,遣散了听客们,“好了,今晚时候也不早了,大家都散了吧。”虽然众人死命拦住,但陈利一副无可奉告的态度,是再也不肯多说一句,只能悻悻散去,但一富户公子听的入迷,怎么也要听了结局回去。

  “小兄弟,你就跟我说说嘛,到底是谁赢了,不然我这晚上都别睡了。”

  陈利见左右无人,伸出手:“一钱。”

  “你这是趁火打劫啊!”他气的不行,但陈利死猪不怕开水烫,不见银子不松口。这公子哥挣扎了一阵后,只能乖乖掏了钱。

  陈利给他耳语了一番后,他立马眉飞色舞,连连称是,又问道:“那最后李寻欢是不是和孙小红成一对儿了?”

  陈利又伸出了手。

  公子哥气急攻心,但纠结了一下后,还是掏了银子。

  “是。”

  ……

  ……

  这事儿很快就传了出去,《小李飞刀》的不传之秘,让有点闲钱的都过来问结局,而且因为是掏了钱买的“结局”,谁都不愿轻易跟人分享,这让始作俑者赚的钵满盆满。陈利腰间鼓鼓的荷包,走路叮啷响,“一夜暴富”的他,瞬间成为了整个戏班的致富明星,马仔小弟前拥后簇。

  晚上戏园收工,学徒们把饭桌抬到甲板上,趁着江风,吃饭纳凉。做后勤的田槐端上来一盆菘菜乱炖,一盆鲫鱼汤,老师傅和女眷们挑了菜回船舱吃,剩下的小年轻们赶紧一拥而上,喊着“有鱼~~有鱼~~”,见点荤腥就是过节。陈利看不下去,上岸打包了几只烧鸡给他们加菜,把这群小子感动的直喊大哥。

  “小二哥,怎么才能像你一样,让我的荷包也马上鼓起来!”迷弟们已经把他当做精神领袖了。

  陈利纠正他:“叫二哥,不要叫小二哥,别人听了还以为我是跑堂的。”

  “好的,小二哥,怎么才能像你一样,让我的荷包也马上鼓起来!”

  陈利一伸手:“一文。”

  “啊?自己人也收钱!”

  “废话,爱听不听。”

  “好好好,我给。”

  “那你听好了……”一桌人都竖起耳朵,陈利的目光从一双双期冀的眼睛上扫过,然后慢慢说道:“怎么让你的荷包迅速鼓起来,其实很简单,把你的碎银全部换成铜钱就可以了。”

  小师弟先是一愣,马上也反应过来了:“小二哥你耍诈,一文钱还我!”

  “这哪行,咱们明码标价,我这点子不是解决你问题了。”

  一桌人哄堂大笑,作为老班主的泰伯敲打了几个愣头青:“这就跟我们唱戏一样,哪有什么一步登天的事,台上几声嗓,台下十年功,柱子,小二也是给你长个记性,年轻人一定要脚踏实地,切记心浮气躁。”这碗陈年老鸡汤,噎的一个个没了心气。

  这时候缨红从船舱里出来,这群小子立马收起了玩世不恭。

  “什么这么好笑?”

  她问下去,底下一个个闷头吃饭,不敢搭话。倒是吃饱了的陈利剃着牙,问她要不要吃鸡,缨红看了他一眼,并不搭话,喝了两口汤就走了。陈利转头问左小青:“你们这少班主修仙呢,每天就喝两口汤。”

  左小青跟他耳语道:“二师姐很可怜的,泰伯说二师姐以后要唱青衣,得保持身段,不准吃晚饭,上回小六子偷偷端饭,结果屁股都被抽开了花。”

  看不出来这老头还挺有包装意识的,算了,事不关己。吃饱喝足后,陈利打二两小酒回房。因为学徒房爆满,他只能窝在仓房,对着一堆破铜烂铁睡觉。好在地方虽小,但还能塞下一张单人小榻,算是聊以**。他躺下来,回想穿越来的这段日子,真是没一天安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从这鬼地方脱身。他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坐起来,琢磨起赚钱的法子。

  就这时,隔壁厨房传来几声响动,起初以为是耗子,但后来又听到脚步声,他点起火折过去,刚一推开门,发现缨红鬼鬼祟祟的在翻东西。

  “大佬,这都晚上十一点了,你不睡觉来这干什么。”

  缨红就像看到救星一样,赶紧把他拉进来栓上门:“你不是说有烧鸡嘛,快拿给我。”

  “刚问你不要,早被那群兔崽子分完了。”陈利看她模样,感觉下一秒就要原地去世,只能把压箱底的夜宵贡献出来:“就剩这半只腿了。”

  缨红赶紧接了过来,塞嘴里两口就没了,继续看着他:“还有吗?”

  “这也是我最后的口粮了好不好,你饿的话自己炒两个菜不就行了。”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你赶紧给我做饭吃。”

  “大佬,这深更半夜的,奴隶也要人权的好不好。”

  “做不做?”

  “不做。”

  “要不要解药了?”

  陈利真想扇自己一耳光,没事儿跑厨房干嘛,大半夜的还得给这大小姐开小灶。他坐灶头后生上火,翻了翻食材,饭桶里还剩一勺冷饭,盛出来备用。半根黄瓜切成丁,又摸了两个鸡蛋打成蛋花,下油翻炒,放米、下料,顿时油香扑鼻。

  缨红直接搬了凳子坐边上,伸长了脖子盯着看。

  陈利觉得新奇:“你几天没吃饭了。”

  “三天,赶紧,今天好不容易老头不值夜。”

  陈利放葱一翻,热乎出锅。缨红兴奋的端起盘子,深深的吸了一口饭香,然后呼啦呼啦的往嘴里扒饭,吃的肚皮滚圆后,给陈利竖了个大拇哥:“小二,看你平平无奇,没想到这厨艺还挺有一手的,这炒饭叫什么名字?”

  “扬城炒饭。”

  “扬城炒饭?那正好,江宁过后我会去扬城,到时候我请你吃。”

  陈利不屑一顾,还想拐我去扬城:“没事儿我回去睡了。”

  “等等。”

  “什么事。”

  “最后上官金虹和李寻欢谁赢了?”

  “李寻欢。”

  “上官金虹不是排名第二吗。”

  “论武功,上官金虹可以逼到李寻欢根本没机会出飞刀,但上官金虹作死,不肯下杀手,一定要破飞刀传言,所以就嗝屁了。”

  那边沉默了半晌,才不知所谓的回了句:“没意思。”

  莫名其妙,陈利懒得理会:“我回了。”

  “等等。”

  “又怎么了。”

  “把盘子洗了。”

  “大佬,奴隶也要人权的好不好!”

  ……

  ……

  陈利觉得自己一直在作死的边缘反复越界,自从给缨红开了一顿小灶后,他白天耍猴戏、讲评书、管伙食,晚上兼职夜宵保姆,以及缨红女士营养学专人顾问,破事儿一大堆,累的像条狗。他现在就想赶紧到江宁,找到老婆给自己赎身,也是后悔当初怎么就没拿那一千两银票。

  六月十三日,燕伍班的红漆戏船终于开到了江宁府货运码头。

  陈利一早起床,就朝老天爷磕了三个响头,终于要苦尽甘来了,今早连刷牙都刷的特别带劲。可是刚一到船舱大堂,就感觉气氛诡异,所有学徒全部在场,一个个跟便了秘一样,脸色难看,好像在等什么重大消息公布。

  陈利笑道:“都怎么了?”

  左小青小声道:“二师姐又要比武招亲了。”

  陈利皱了皱眉,虽然觉得很奇怪,但这也没什么:“关你们什么事,搞这么紧张干什么。”

  旁边另外有人给他解释,原来缨红每到大城,如果盘亘时日长,就会办比武招亲,让燕伍班的人出手夺魁,这本来也挺好,既能圈报名费,又能给戏班打名声。但是这缨红又不是个安生的主,经常跟城里的公子哥眉来眼去,这些公子哥向来骄横跋扈,哪会把戏子放在眼里,所以出于心理上的不平衡,经常给他们这些冒牌相公下暗手,年前的小六子最惨,被打折了腿,简直惨不忍睹。

  男人的第六感,告诉陈利大事不妙。

  “小二,原来你在这儿啊!”

  缨红敛着裙摆碎步过来,好像是来报喜一样,那双动人的眼睛,笑的成了月牙形。

  “我跟泰伯师姐他们都商量了,这次比武招亲你来夺魁。”

  “……”

  

第一十章 力压群雄国民老公初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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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跟泰伯师姐他们都商量了,这次比武招亲你来夺魁。”

  她这口气就像来自中央的指令,听的陈利又气又笑:“我又不会武功,哪里打的了擂台。”

  “没事儿,到时候我让小青把其它人都打下去,最后卖破绽给你。”

  “姑娘,我是有妇之夫。”

  “没事儿,就拿你当挡箭牌,我们女儿家不出嫁,出门办事不方便,最多一个月,完了你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我妻子就在江宁,要是被看见了,我十张嘴也解释不清。”

  “没事儿,我给你解释,还有这一船的师兄弟们都可以给你作证。”

  “……”

  陈利感觉自己中了连环套,从踏上这艘贼船开始,就像粘了牛皮糖一样怎么甩也甩不掉,他必须赶紧找到薛采玉赎身,这鬼地方再待下去,不知道还要闯出什么祸来。他在应下假成婚后,趁着戏班在瓦子搭戏台的功夫,跑去水关哨卡,找差役打听来往消息。

  “这位军爷,请问最近有没有见过薛氏的商船从这过卡?”

  他塞了点碎银子后,对面立马和颜悦色了很多:“打薛字的商船,最近倒是没有见过。”他问了问左右,也都是摇头,那应该是没见过,薛家八艘商船还是很显眼的。

  难道被官府扣了?陈利脑子里闪过这念头。他早就看出来自己那老婆不正常,上回曜山采药流落洞穴,给她包伤口时候,虽然不清楚是什么利器所伤,但绝对不是从山崖滚下来的擦伤,只不过碍于形势不点破而已。可现在他都到江宁了,没有理由先他一步的薛家却没到。他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暂时按下。

  临近中午,日头高悬,燕伍班在城西瓦肆租得场子,前面戏台,后面小院,吃住营生一条龙。安顿好一切后,比武招亲的消息立马放出,到处贴满告示,学徒敲锣打鼓,围观好事者多如牛毛。游手好闲的公子哥们,开始打听哪家的姑娘。对面悦阳楼上,食客们探出窗来品头论足。

  二楼雅间,有黄衫女子和豆蔻少女正好落座,女子目不斜视,把剑压在桌上,好像在等待什么。少女四处张望,坐立不住,见得楼下戏台上的杂耍,拍手叫好。

  “师姐你看,比武招亲哎!”

  两人正是薛采玉和路小锅,由于长江沿线哨卡严密,为了规避风险,他们和江樵、三凳子分船而行,改旗易帜,江樵一队先行抵达,她们后一步到,约在悦阳楼汇合。

  燕伍班的戏台,在一番杂耍热场后,老班主泰伯出来宣读比武招亲规则,底下一听,还要缴纳一钱银子的报名费,立马闹哄起来,到处充斥着“一钱银子还不如去抢”、“不就是个戏子,摆什么架子”、“就是倒贴给我都不要”的喧哗言论,可等到一身红衫罗裙的缨红登台后,底下立马倒吸一口冷气,再到缨红姑娘露出笑脸,用那双盈水的眼睛,从台下一票糙汉子脸上扫过时,立马引起连锁反应。

  “缨红姑娘真好看,就是王府千金也比不了。”

  “要是能一亲香泽,我吴汉三就是少活十年又何妨!”

  “一钱银子门槛太低,怎么配得上缨红姑娘的天姿国色~~”

  他们争先恐后的去交报名费,闲散的公子、卖艺的糙汉、巡游的兵头、挑担的脚夫……会点拳脚的都认为可以抱得美人归,一时间堵的整个坊肆水泄不通。

  陈利坐在看棚,吃着茶点消磨时间,没想到古代还有真香警告,这戏班子还真有营销头脑,看这架势,一趟下来,少说也得挣个小几百两。

  就这时,他对面坐下来一位翩翩公子哥。长褙澜衫,脸敷脂粉,一把纸扇潇洒撑开,上书“金舌郎君”四个大字。他缓缓摇扇,风流倜傥,可面前的这位小哥,居然对他熟视无睹,于是拱手问道:“这位兄台怎得不去凑个热闹?”他自然是指上台比武。

  陈利瞟了他一眼:“急的什么,主角都是最后登场的。”

  那公子哈哈大笑:“是极是极,在下钱塘柳笑侬,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陈利也是极懂规矩的抱拳道:“龙山陈小二。”然后又恍然大悟道,“原来阁下便是金舌郎君,失敬失敬。”

  “些许薄名不值一提。”柳笑侬一笑置之。

  身边的书童不乐意了:“怎么是些许薄名,少爷你贵为钱塘第一才子,六岁咏诗八岁作词,一手丹青千金难求,知府幕僚座上之宾,提笔写尽风流事,放笔游刃生意场,一张利口雄辩酸儒富贾,创下柳家十城家产,方有今天这金舌郎君之美名,便是柴小公爷也是慕名神交,今此盛邀公子赴约九州画宴,如此才德兼备,岂是些许薄名可以一言蔽之!”

  “廖叽!”柳笑侬喝住家奴,转而向陈利致歉,“笑侬御下不力,让陈兄见笑了。”

  “……”

  他们这儿尬聊的热闹,一丈高的擂台之上,已是风云几变,强手对峙。

  “在下莽汉帮江宁分舵城西三十五弄首席扛把冲天虎!”

  “在下先秦楚霸王麾下副将四十八代嫡系传人伏地龙!”

  “在下使一柄猛虎下山吞天裂地宣花斧,重八十二斤三两四钱,斩铁如泥,挫骨扬灰,叫声阁下小心小心。”

  “在下使一杆双龙出海三尖两刃画天戟,长九尺四寸二厘,迅如疾风,见血封喉,叫声兄台堤防堤防。”

  两人嘴上杀的意气风发,脚下却是互相打圈,裹足不前,被台下的烂菜叶哄了下来。不一会儿,又有袒胸大汉扛着大刀一跃而上,另一头,有瓦肆地痞攥着飞镖爬上擂台,掏裆对斩劈,撒粉对横削,各凭手段,五花八门,待得几轮过后,能者尽数上台,挑战者寥寥无几,主位观战的缨红暗中交代下去,让左小青准备上场。

  左小青头顶朝天辫,脚踏麻草鞋,腰间一绳酒壶,胸前两个大饼,刚一亮相,就全场哄笑。左小青却是不急不缓的打开酒壶,一饮而尽,又咬了一口大饼,瞬间脸色涨红,原本巍峨如山的七尺身高,似是倍化膨胀,气场逼人。

  对面握着大砍刀的汉子,哆哆嗦嗦了半天,最后鼓起勇气砍了过去,结果连一个回合都没走完,就被一脚踢下了台,全场震惊!

  汉子涨红了脸,大喊不服,想要索回报名费,又被戏园的白衣女子一掌拍飞,围观群众吓得步步后退。

  这时,陈利边上那位金舌郎君猛的站了起来,跑到白璟跟前,气喘吁吁:“白姑娘,你还记得我吗,前年开春,荆湖路江城码头,我被汪洋大盗劫持,你救过我一命。”

  白璟皱着眉头:“不记得。”

  柳笑侬赶紧掏出一块玉佩:“这应该是你掉的玉佩吧,我看上面刻着白字。”

  看到玉佩,白璟好像回忆起了一些:“这玉佩好像是江城之后丢的,原来是被你捡了,谢了。”

  柳笑侬犹如雷劈,原来在女神眼里,他只是个路人甲而已。炎炎夏日,他心凉如雪,书童廖叽把失魂落魄的少爷扶回座位。柳笑侬抱酒痛哭,泪流满面:“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原来还是个痴情种,陈利本想跟他侃几句,没想到打擂的人这么不中用,左小青这块头往那一戳,就没几个敢往上爬了。陈利知道表演的时间到了,他取来自己的“龙威虎胆会心一击霸王枪”,气定神闲的走上擂台。

  对于这一战,他们早就排练过了,陈利只管猛攻,左小青这边配合做出各种花哨动作,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造成左小青应接不暇、疲于挡拆的假象,最后陈利挑破血浆包,一气呵成,震撼收场。只不过此时此刻,台下当然是觉得又一个龙套在送死。

  “这小子不要命了,人家一脚就能把他肋骨踢断了。”

  “色字头上一把刀,这勇士还是有的嘛~~”

  “我们赌他会断那条腿?”

  瓦肆里议论纷纷,对面悦阳楼雅间,江樵和三凳子及时赶到,双方碰头交接,江樵把最新的情报做了分享:“下月十四,邺王府办九州画宴,公展名画上千幅,邀海内名仕前来品赏。据官府明文通牒,西夏使臣将进献《秋郊饮马图》,尚不知真伪,不过既然恰逢其会,不妨留下来看看。”

  三凳子面有难色:“但素锦长老对此次行动很不满,让我们速归钱塘。”

  薛采玉紧蹙起眉头,一边趴窗看戏的路小锅突然叫了起来:“师姐师姐,你看那是不是姐夫!”

  他们顺着路小锅的目光,望向楼下的擂台,果然见到神似陈利的男子,正和一壮丁有来有回。陈利刺出几个枪花,另一头闪躲腾挪,翻爬滚跃,应接十分吃力,几十个回合后,陈利一枪刺中对面胸口,鲜血四溅,然后一脚将人踢出擂台,那壮丁吐血晕厥。台下吃瓜群众吓得面色惨白,没想到这耍花枪的小子,竟有这般能耐,这还怎么打?一个个退避三舍。在多番叫喊无人应接下,陈利毫无悬念的夺得最后锦标。

  泰伯见大局已定,出来高声道:“那老朽宣布,此次比武招亲由这位陈兄弟胜出。”

  霎时炮仗点响,红花飘飞,千娇百媚的缨红姑娘,扭扭捏捏的上前一礼:“妾身见过相公~~”

  得了,真成国民老公了。陈利只能跟她摆几个郎情妾意的POSS,在台下掌声中圆满谢幕。

  可这些看在薛家人的眼里,就变得十分古怪了。雅间里静的让人窒息,路小锅缩着肩膀小声道:“可能是比较相像吧,离这么远,其实也看不真切。”

  三凳子脑筋直,愣愣道:“可那老头叫他陈兄弟。”

  路小锅使劲儿给他翻白眼,这师弟实在蠢的让人心碎。

  薛采玉不得不对此发话:“我早就说过了,这事已经过去了,今后陈利是贵是贱,是生是死,都与我们无关。”她特别看了路小锅一眼,吓得路小锅赶紧起誓,再也不敢透露行踪。

  “回吧。”薛采玉拿剑起身,施施然离开。

  三凳子小声道:“师姐真的没事吗?”

  路小锅望着戏台中央,正忙于回礼各方恭贺的准新郎,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这回我也不知道了。”

  

第一十一章 敛财达人跨行戏班做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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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武招亲一事后,燕伍班的名声也在城西瓦肆打响,晚上戏园子开戏,渐渐有百姓过来捧场,生意勉强可以站住脚跟。陈利因为升格为少班主之夫,人前自然不用再做粗活,这时间空下来,就只能游手好闲,逛逛瓦子,听听评书,从地摊上淘了个青铜大盆,取名“巨饱盆”,从此走路抱着、睡觉搂着、吃饭也端着,傍晚饭桌上,师兄弟们看着稀奇。

  “小二哥,你这巨饱盆真能生出钱来?”

  “嗯。”

  “那你咋不投钱进去试试。”

  “没钱。”

  陈利现在是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找不到媳妇,就没法靠外力赎身。光靠讲评书吊人胃口,根本赚不了几个钱。他掏出荷包,把碎银子都翻出来,总共十二两六钱,这已经是他豁出老命,说哑了喉咙赚来的血汗钱,可离五百两还相去甚远。就这速度,别想在离开江宁前赎身。

  陈利绝望的把巨饱盆盖在头上:“小青,如果我们另谋生计,你打算怎么赚钱?”他的声音因为闷在巨饱盆里,就像开了变声器的公鸭嗓,嗡嗡作响。

  旁边狼吐虎咽的左小青囫囵着回道:“在戏班子不挺好的,干嘛另谋生计。”

  “我说如果……”

  左小青放下碗,撸起袖子,露出肱二头肌:“小二哥,不如我们去押镖,我武功高强!”

  “好主意!还有没有。”

  左小青备受鼓舞:“小二哥,不如我们去当杀手,我武功高强!”

  “好主意!还有没有。”

  左小青越战越勇:“小二哥,不如我们去盗墓……”

  “因为武功高强对不对。”

  “不不不,因为盗墓是我人生第二梦想!”

  “如果我所料不差,你的第一梦想是开酒楼吧。”

  “小二哥,你怎么知道?你真是太了解我了!”

  陈利要崩溃了,举起巨饱盆仰天长啸:“赚钱啊~~到底怎么赚钱啊~~”

  饭桌上的人端着碗,怔怔的看着他,不明所以。姗姗来迟的缨红入席就座,舀了两勺汤,看到陈利,不禁问道:“刚听你喊赚钱什么的,正好戏园刚开张,你帮忙想想点子,怎么把生意炒上来。”

  陈利对此毫无兴趣:“就你那些陈词滥调,除了舞刀弄枪,就是沙场点兵,又不是兵荒马乱的年代,谁愿意听这玩意儿。现在大家生活水平上去了,你即便不唱个西厢记,你也弄个包公案看看嘛。”

  “什么包公案?”

  陈利一时语塞,其他人也都是一脸茫然的看着他,渐渐地,陈利醒悟过来,这大齐近似北宋,戏曲文化刚刚兴盛,后世经典剧目都没有成型,这不大把的空子让他钻?陈利越想越明朗,缨红似乎嗅到了一些门道,不断追问《包公案》,陈利正好借此脱身。

  “先说好,如果新戏能火,咱们之间就一笔勾销。”

  缨红笑了:“如果观众买账,我可以考虑。”

  找到出路的陈利动力大增,召集戏班的老师傅,讨论创作新曲目,他脑子里有的是戏本原稿,《包公案》有话题、够新鲜,又经过历史检验,自然风险最小,一旦成功,又可以形成系列,可以让戏班子吃上好几年。

  他左右思量后,选取《铡美案》和几个老师傅进行交流,故事情节抓人,节奏明快,角色鲜明,老师傅们交相称赞,实打实的好本子,执行上也没有太大问题,这出新戏就算这么敲定下来了。陈利想连夜把戏本赶出来,可惜拿起笔来,才想起自己不会用毛笔,更不会繁体字,只能叫缨红代笔,自己口述。

  缨红看他心急火燎的在一边研磨,笑道:“说你不学无术,倒也算是冤枉。”

  “随你怎么想,赶紧写就是了。”陈利满脑子都是逃出生天后的美好蓝图。

  第二天,陈利分发戏本,指导戏班学徒、乐师、化妆,从故事脉络到人物关系,以及每场戏的重点,像个导演一样忙前忙后,统筹全组。这群戏员虽然没有排过正儿八经的单元剧,但毕竟有底子,大致都能完成角色,尤其是几个老生,稍加点拨就能心领神会,迈步走场,唱念做打,都是有板有眼。

  “这一民妇你状告何人?因何州县衙门也管它不下?”

  “我告的皇亲国戚,因而州县衙门管它不下!”

  “呈状来!”

  “无人敢写状子,只得口诉!”

  “口诉也可!向本官一一道来!”

  “包相爷细听民言。民妇家乡湖广钧州,公父名叫陈洪范,婆婆康氏是大贤,所生一子陈世美……”

  ……

  后台练得热火朝天,唯独缨红坐在太师椅上,逗着鹦鹉,吃着梅子。陈利一屁股坐她边上,把手里的麻纸铺在茶几上,涂涂改改。缨红瞄了一眼,歪歪扭扭的一堆鬼画符,笑道:“你画什么呢?”

  “曲谱。”

  “你还懂作谱?”

  听她语气中满满的调笑,陈利懒得跟她计较。他看了会儿排练,觉得情绪烘托上还差点火候,就想到加点配乐来补足,尤其是包拯出场,配一段变奏版的《青天》简直妙到毫巅。他从资料库里搜出简谱,再翻录成古代的工尺谱,琵琶、唢呐、堂鼓……盘算着所需乐器,忽然想起来:“没二胡啊。”

  “你说二胡吗。”

  “有二胡?”

  “是比较新,前几年苏太傅做出来的,不过民间所用不多。”

  “我们戏班有人会使吗?”

  “钟叔研究过,可以问下他。”

  这管乐器的钟叔是园里的老人,虽然五十多岁,一把胡子,但是腰板硬朗,吹起唢呐气足雄浑。对于缨红和陈利找来探讨二胡,倒是颇有稀奇,这东西还是他去年在京师学来的,可惜一直没什么地方用得到。

  陈利递过去谱子:“钟叔,这份曲谱是配合我们这次新戏用的,里面有需要二胡配合的地方,您看看行不行。”

  陈利的话,立马吸引了另外两名乐师,新谱子当然稀罕,他们经验丰富,肚子里打个腹稿,就已能摸到七八分神髓。钟叔取来二胡揣摩着试了试,又按照曲谱分工,三个老乐师配合着练了一段,乐声丝丝入扣,余韵绕梁不散,不同寻常,别有滋味。

  钟叔红光满面,拽住陈利问:“小二,此谱从何而来?”

  陈利只能打个马虎眼,推说西域听来,倒是缨红多看了他一眼,继而问道:“钟叔认为此谱可用?”

  钟叔哈哈大笑:“岂止可用,简直神妙,老头这二胡总算能派上用场了。”

  陈利挠了挠头:“不过还差一人,琵琶谁来?”

  “琵琶?那就师姐吧。”缨红给他出了个解决方案。

  “行吗?”陈利一想到白女侠舞刀弄枪的样子,怎么也不像个抚琴弄曲的斯文人。

  可不想那白姑娘过来一看谱子,就说没问题。她跽坐案前,抱着琵琶,轻捻慢拢,只打了三遍谱子,就熟稔于心,一段变奏版的《青天》,从她指尖出来,铿锵有力,飒爽风姿,真当不可思议。

  陈利暗暗称奇,有这本事,还在这戏班混什么。

  这时有学徒跑过来喊白璟:“大师姐,外面有人找你。”

  “是不是姓柳那个。”

  学徒支支吾吾的,白璟就知道了:“你让他回去吧,我不会见他。”

  缨红笑道:“就是每天一早,捧着花站戏园子前,说什么曾经沧海难为水的那位是吧。”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陈利忽然想到些点子,眼珠子一转,倒是追出去叫住这位金舌郎君,好言好语的把人劝下来喝茶。不过三日未见,这位意气风发的钱塘第一才子,眼下却是精神萎顿、神形萧索,说不到三句,就吟起“曾经沧海难为水”,身边的书童廖叽跟陈利回忆前尘往事。

  “两年前少爷去川内办货,途径江城遭遇劫匪,幸亏白姑娘仗义出手,方才得救。少爷自此对白姑娘念念不忘,两年来遍访各地,张贴布榜,多少富家千金、青楼名伶垂青,少爷都不为所动,哪怕出于文坛交游,不得不结交烟柳,却也能做到片叶不沾身,风流不下流,真乃当世柳下惠,翩翩佳公子。时至今日,这柳家大房正室之位,可一直为白姑娘留着。可不想襄王有梦,神女无心,一番痴心付诸江海,这一段大好姻缘,当真是有缘无分?呜呼哀哉,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这贼老天……”

  “好好好,我知道了。”

  陈利赶紧喊停,这小子也是个人才,他说道:“柳兄,女儿家讲的是个矜持,你这样横冲直撞当然不行,我有个主意,保管那白姑娘对你另眼相看。”

  柳笑侬眼睛一亮:“愿闻其详。”

  陈利招来他耳朵,一阵耳语,柳笑侬连连点头,心花怒放:“妙!妙!妙!陈兄看来也是久经脂粉阵,深谙女人心,以后定要找你切磋切磋。”

  他感激涕零而去,倒是让陈利摸不到头脑,我的主意很下流吗?

  “你们说什么呢?”缨红看他们鬼鬼祟祟的。

  “找个金主帮我们做宣发,要知道这年头,酒香也怕巷子深。”

  “嗯?”

  ……

  ……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燕伍班的新戏正在紧锣密鼓的排练中,外边的风声却已经吹了起来。江宁城的大小瓦肆里,已经有说书人讲起了《铡美案》,醒木一拍,折扇轻摇,吸引路人纷纷围观。

  “这陈世美祖籍湖广均州,家境贫寒,有妻秦氏名香莲,秀外慧中,勤俭持家,为供相公读书,织麻纺布,十年寒暑。后来这陈世美进京赶考,高中状元,却被皇家招为驸马,安享富贵……”

  “自此两年,陈世美不曾给家里捎去只言片语,音讯全无,陈父陈母饥寒交迫,双双身亡,秦香莲剪发卖钱,敛葬二老,贫困交加之下,香莲只得携子上京,一路乞讨,终于找到驸马府……”

  “但陈世美贪恋富贵,不仅不肯相认,更胁迫下属韩琦半夜追杀。韩琪不忍下手,只好自尽以全名节,秦香莲反被误为凶手入狱,发配边疆。行至半途,官差奉命扼杀秦香莲,幸被展昭所救。展昭至陈世美家乡寻得人证祺家夫妇,返回汴京,府尹包拯集齐人证物证,欲定驸马之罪,结果公主与太后赶到阻止……”

  说书人说到这里,拿起大碗茶,慢慢的喝了起来,底下却等不及了。

  “后面呢?陈世美究竟死没死?”

  “这种无情无义的负心汉,怎么能当上驸马呢,你说这老天爷长不长眼睛!”

  “可是公主和太后出面,即便是府尹也难做啊。”

  “说书的,你快说啊,后面呢?”

  说书人醒木一拍:“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

  ……

  江宁城内各大市坊,说书人不知为何改旗易帜,全部讲起了《铡美案》,但说到紧要结局,却又打住不说,语焉不详。直到第三天,城西长风瓦肆燕伍班戏台,突然放下帷幕,挂出牌子,引起底下百姓围观。

  熙宁二年六月十七日酉时晚,燕伍班新戏:《包青天之铡美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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