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恒只用了五天时间就拿到了小山明心流的免许证书，这速度快的让小山茜咋舌，但是从技艺的角度考量，她也的确没有理由不给张恒证书了。

于是从今天起张恒就可以对外宣称自己是小山明心流门下弟子了。

他的心情不错，而恰好加布里埃尔那边今天又是商人团体的集体行动，没有他的什么事情，张恒有一整天的空闲时间。

偏偏最近一段时间无论是长州藩武士，还是新选组那边最近都没有什么动静，让人搞不清他们到底在忙什么。

没人来生事，虽然道场也依旧没什么起色，但是小山茜作为场主对现在的生活已经感到无比满意了。

然而对另一边的张恒来说，眼下的局面却和他之前计划的有点不太一样。

不过没关系，没人送上门生事，他还可以自己主动生事嘛。

实际上张恒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在打听名刀下落，顺便也跟着小山茜这个土生土长的京都人了解了一下京都的大小道场。

最终将目光放在了一家名为朱雀馆的道场上。

这是近几年才在京都开设的一家道场，不过规模却不小，场主菅原左卫门年轻时曾游历各地，汲取各家所长，最后悟出了示源真解流，击败了几个当时颇有名气的刀客，传闻还和新选组的前任局长芹泽鸭交过手，虽然结果没人知道，但是能从暴脾气的芹泽鸭手上保住一条性命本身就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等芹泽鸭被近藤勇、土方岁三等人肃清，菅原左卫门就在京都建立了朱雀馆，门下顿时迎来不少弟子，目前发展势头不错。

再然后就被张恒找上门了。

…………

“小山明心流？京都还有这个流派吗？”

朱雀馆负责接待的弟子仰着脸道，张恒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一抹不屑之意，不过他之所以这个态度倒也不是没有原因的，菅原左卫门当初来到京都到处找高手挑战扬名的时候很爽，但是等他自己攒下点名气，开了道场后就是别人来挑战他，想要挣名声了。

真要是有实力的人也就算了，偏偏还有一些听都没听过的小流派也跑来蹭热度，毕竟这招当初菅原左卫门也用过，只要他和来人交过手，不论胜败，对方都可以吹多少招多少招菅原左卫门奈何不了我。

就像他当初和芹泽鸭交手，只是芹泽鸭想找个陪练，他被选中，结果最后被传的好像芹泽鸭想斩他没斩掉一样。

所以现在朱雀馆的弟子一看张恒，就觉得他和之前那些无名之辈一样是来碰瓷营销的，直到张恒说明他的来意。

“听闻贵馆的馆主收藏有一把三池典太光世所铸之名刀，在下想借来一观。”

负责接待的弟子闻言脸色立刻一变，而下一刻张恒的身后也传来一声怒喝，“大胆！”

三池典太光世是日本刀剑史上赫赫有名的锻造大师，于平安时代末期活跃于筑后国三池郡一带，他所留下的作品，每一件都价值连城，当然其中最出名的还是在室町幕府时期被誉为“天下五刀”之一的大典太光世。

张恒就是因为有传言说菅原左卫门手上有把三池典太光世的作品，才先跑来朱雀馆的。

不过他刚才的那句话显然也惹怒了朱雀馆里的人。

武士对自己最忠实的伙伴——配刀都很看重，虽然绝大多数人都不达不到刀在人在刀亡人亡的境界，但是自己的宝刀也不会随便外借，更何况还是借给一个陌生人。

张恒这要求可以说是非常无礼了，当然更无礼的还在后面，如果菅原左卫门手上收藏的真的是大典太光世或者和大典太光世同级别的名刀，张恒这一借也就不打算还了。

“就让我来领教一下阁下的小山明心流！”立刻就有朱雀馆中的弟子跳出来道。

张恒点头，就像没看到周围那些敌视的目光，接过旁人递来的木刀，淡然道，“烦请赐教。”

因为生气张恒先前的不敬之语，来人连礼都没行就直接冲了上来，张恒也不着急，摆出了小山明心流的起势，刀尖略微上扬，微微左倾的防守姿态，任由对方发起攻势。

来人自然不会不客气，立刻挥出了自己的得意一击。

然而只听“啪”的一声响，张恒手中的木刀稳稳架住了他的下劈。

出刀的人似乎心中不服，大喝一声，“再来！”之后马上抽刀再斩，这一次目标换成了张恒的右肩。

但是结果却是一样的，还是被对方手里的木刀半路拦截了下来。

他不信这个邪，嘴里连连发出怪叫，手中的木刀也不断挥出，然而邪门的是不管他砍向哪个方向，都被对方给轻松化解，连人家的衣角也沾不到。

张恒就站在原地，甚至连脚步都没动过，看着对手上蹿下跳，急的直冒火。

不得不说，张恒一开始没太把小山明心流的招式放在心上，但是这会儿用出来效果却是意外的还不错，虽然他主要还是靠着速度、力量和千锤百炼的战斗嗅觉欺负人，但是小山明心流的招式的确也让这个过程变得更加轻松了一些，比如说起势的姿态无论对方从何处攻来，他都能用最快的速度架起木刀防御。

海盗的刀法大开大合，对于细节并不会太注重，而日本的刀法流传数百年，自然也有其可取之处。

这趟副本对于张恒而言不只是寻刀之旅，也是磨练自己的刀法更进一步的大好机会，因此他虽然有无数机会，但是并不着急击败眼前的对手，而是打算借着对方的刀法研究一下示源真解流。

不过他并没有能看多久，这场比试就被人给叫停了。

“退下！”一个低沉的声音喝道，“你不是他的对手。”

张恒的对手，一个嘴角还带着绒毛的少年涨红了脸，却不敢有任何反驳，闻言停下手中的动作，乖乖退到了一边。

开口的是一个中年人，不过似乎并不是菅原左卫门本人（张恒来时打听过菅原的长相）。

“在下朱雀馆首席清水一心，请阁下指教。”来人正色道。

张恒能感觉到现在出列的这个清水一心明显比之前那个少年要厉害很多。

既然是首席，那么应该就是道场里仅次于菅原左卫门的人了，修习示源真解流应该也有一定年头了，正好更方便展示流派技艺。

实际上清水一心早在菅原左卫门还未开设朱雀馆的时候就跟在后者身边了，修炼超过十年，得到了示源真解流的免许皆传，现在在道场代师授课，就连菅原左卫门也没有必胜他的把握。

然而现在清水一心站在张恒的面前，神色却是比面对自己的师父时还要凝重。

正所谓内行看门道，无论哪种运动，进攻方总是比防守方要占优势的，常言有道，守久必失，然而张恒就站在原地，连脚步都不动一下，轻描淡写的就将对面的攻击悉数化解，就算小山明心流是重视防守的流派，也不可能轻松到这种程度。

因此这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双方的实力差距比表面上展现出来的还要大。

清水一心感受到了肩膀上的压力，他这一战可是背负着道场的荣誉，向对方一鞠躬，拔出了木刀，沉声道。

“请指教。”

…………

一刻钟后张恒拿到了传说中的三池典太光世铸刀，顺便也观赏了一下示源真解流的技艺，与之相对的是另一边的清水一心，他现在满头大汗，看起来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而且眼神惊惧不定，他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但是依旧奈何不了对面那个家伙。

他甚至感觉自己和之前上场的那个师弟也差不了多少，不管什么招式都没法攻破对方的防御。

这个名为小山明心流的流派之前从来没听说过，为什么门下的弟子会这么厉害？

清水一心在朱雀馆一直是大家公认的老重持成者，不管发生什么大事都能面不改色，大家都说只要有清水在，就算天塌下来也不需要担心。

然而和张恒战到最后清水一心的心真的乱了，那种真的拿对方一点办法也没有，越打越沮丧的感觉他还是第一次体会到，就好像自己这些年的所学都没有任何用处。

但是实际上他的实力还不错，两人一交上手张恒就能感觉到清水一心比山田恐怕还要强上一些，而这个强调勇势的示源真解流也颇有意思，尤其是他们的居合术，据说融合了近理三教流居和以及双流居和。

张恒和清水一心战斗过一段时间后已经大致摸清了对方的力量和速度，但是没想到清水一心在用出居合术的那一刹那竟然爆发出了远超平均水准的一刀。

虽然依旧被张恒举刀挡下，但这种突破自身上限的技能，让他颇感兴趣。

而在击败清水一心后张恒原本以为接下来自己会面对菅原左卫门这个朱雀馆的终极boss，但是没想到菅原左卫门之后却是压根儿没有露面，只是派人送来了自己的配刀，这其中显然已经包含了服软的意思。

张恒并不了解朱雀馆内部的情况，清水一心这个首席和菅原左卫门这个场主的实力在伯仲之间，清水一心败的这么彻底，菅原左卫门当然不会再专门跑来怒送一波，所以干脆直接把刀给了张恒。

而张恒果然也信守诺言，借到刀又见识过示源真解流后就心满意足的告辞离开了，也没有再放什么狂言大话，倒是让清水一心稍稍松了口气。

他离开一片死寂的道场，起身来到老师的书房里，菅原左卫门正在练字，听到有人敲门喊了声进来，也没有抬头。

于是清水一心就恭敬站在一边，直到老师写满一页纸，放下笔来，叹了口气。

清水一心才低头内疚道，“弟子惭愧，不是那人的对手，把老师心爱的宝刀也输给了人家。”

“无妨，”菅原左卫门道，“这个世界上总有天才存在，除了刀圣宫本武藏，谁又能永远不败呢，你老师我面对芹泽鸭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有等他死后才敢在京都开设朱雀馆，一把刀而已，更何况人家只说借，又不是抢走不还了，他爱看多久就看多久吧。”

“都怪弟子学艺不精，”清水一心神色黯然，“现在本是道场最好的发展时机，结果发生了这种事情，而且还被大家都看到了，我败的，我败的实在是……”

“慌什么，”菅原左卫门冷笑了一声，“你真以为这个阿部勇太只来找我们借刀吗？看着吧，这事情只是个开始，京都藏有名刀的可不只有我们朱雀馆，这家伙搞不好就是下一个宫本武藏，京都有的乱了。”

清水一心猛地抬起头来，神色惊愕，他没想到老师对这个阿部勇太的评价竟然这么高，可是老师明明没有看到这场对决。

似乎看出他心中在想什么菅原左卫门摇了摇头，“你跟我的时间最久，资质也最好，当然我最看重的还是你的心性，能让你的心乱成这样的人有什么样的实力我大致也能猜出来，戒骄戒躁是必须的，但是也不必妄自菲薄，你的实力并不差，只是对方太强而已，不过这对你同样来说也是个机遇，大家都说我游历各地，汲取各家所长最后创出了示源真解流，但实际上让我受益最大还是给芹泽鸭陪练的时候，他给我的巨大压力逼迫我把之前学的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给融合在一起，悟出示源真解流……你也一样，好好想想这一战，如果你能找出身上的不足，未必不能更进一步，去吧，朱雀馆的明天还要靠你。”

清水一心闻言又行了一礼，躬身退出了书房，临走前他还听到菅原左卫门嘟囔着，“小山明心流，小山明心流……感觉好像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为什么完全没有印象了呢。”

而另一边的张恒挑了一家道场却感觉自己还没怎么出汗，再加上天色尚早，他索性又去拜访了另一家道场，之后拐到市集上的四文屋买了点荞麦面关东煮和小山茜心念了很久的烤糯米团子，这才慢慢悠悠的走回了住处。

张恒回去的时候却是看到小山茜正蹲木盆边着手准备着握寿司。

所谓握寿司就是把寿司饭和鲜鱼最好吃的部分，握在一起的一种食物，是一种比较高级的食点，相传幕府第十一代将军德川家齐是个又贪又色的家伙，他最宠爱的妾室养父名为中野石翁，由于太多人想通过石翁谋取高官，于是石翁的住处附近就多了很多奢侈品商店，而一家寿司店灵机一动也在石翁门旁开了家卖握寿司的分店。（但老实说我也没觉得高级到哪里去，反正之后流传开来后路边摊上也有很多）。

“今晚的晚饭吗？”张恒问道，把荞麦面和烤糯米团放在了桌上，至于关东煮，则在回来的路上已经被他吃完了。

“不是，明天要去一趟清水寺，提前准备好食物。”小山茜答道。

张恒也听说过清水寺的大名，位于京都东部的音羽山山腰上，始建于公元778年，是京都最古老的的寺院，历经数次大火和重建，风景秀美，春看樱花，秋赏枫叶，在后世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也一直是京都必去的景点之一。

于是张恒问，“茜小姐是去赏樱花吗，我能一起吗？”

“啊，也算是吧。”小山茜点头，似乎微有些意外，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回答的时候会稍稍脸红了一下，想了想又问道，“你不是还要做翻译吗？”

“没事，雇主一般都睡到晌午才会起床，如果你要在那里长留的话到时我就先走一步好了。”

“唔，那好，那握寿司我多做一点。”

“麻烦了。”张恒谢道。

他最近一段时间一直跟着加布里埃尔在京都游览，但是法国商人选择的一般都是吃喝玩乐的地方，什么神社寺庙他是没兴趣的，而张恒难得来一次幕末的京都，倒是蛮有兴趣顺便去看看一百多年前的清水寺是什么样子的，既然小山茜要去，拿两人不妨一同结伴。

小山茜在第二天一大早太阳还没升起的时候就敲响了张恒的房门。

张恒打开门，看到了外面提着灯笼的小山茜。

因为要去寺庙，她今天穿的很正式，一件红、蓝黄、白相间的震袖和服，系着袋带，脚上则穿着白色的足袋和草履，另一只手上还提着食盒，里面盛着做好的握寿司。

这姑娘平时大多数时候都在道场里待着，穿的都是修炼时的道衣和袴，张恒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小山茜，不同于往日的英武，带着一点小女人的姿态，张恒不由微愣了下。

“怎么？”小山茜被盯的似乎有些局促，把灯笼有往下移了移，想把自己的脸庞隐入黑暗中，板着脸道，“抓紧时间收拾，马上就要出发了。”

“好的，等我换下衣服。”张恒道，说完扭头向屋里走去，小山茜莫名松了口气，不过下一刻她又见张恒停下了脚步，回头道，“那个……去寺庙的我要换什么衣服好？”

“随便你，不过刀剑就不要带了。”

“好。”

小山茜看到张恒一边答应着一边走进屋里去，然而后者似乎是忘了关门，这让她顿时有种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感觉，虽然从这里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只听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她就忍不住脸颊发烫，想要夺门而出，但是又担心这么做反而有些欲盖弥彰。

实际上她自己的心理也有些奇怪，她从小在道场长大，母亲早逝，身边除了父亲外就是道场的弟子，几乎全都是男性，平时大家一起练刀，甚至有一些身体接触，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是为什么现在只是站在院子里就觉得紧张不安。

说到底还是自己今天的打扮太奇怪了吗？

可是父亲还在世的时候，两人最后一次去清水寺她就穿着这一身，也养成了每年这个时候去一趟清水寺的习惯。

不过今年却是有些不同，因为她的身边还有另外一个人。

张恒很快就穿好了衣服，顺便用院子里的井水洗了把脸，但是和精心打扮的小山茜相比，他看起来就比较敷衍，真的只是按小山茜所说穿了套平常的衣服。

“走吧。”小山茜却是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提着灯笼走在了前面。

张恒紧随其后，两人都是习武之人，本身的脚程都很快，没过多久就走到了仁王门前，张恒抬头看了眼那朱漆的大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这时恰好落在门楼的一角上，为它平添了几分肃穆。

从这里蜿蜒的石板路一向上延伸，直到西门，后面则是三重塔和开山堂，再穿过一条回廊，就到了最有名的清水大舞台。

清水大舞台建在峭壁上，站在上面向下能俯瞰到满山烂漫的樱花，张恒的院子里虽然也有棵樱花树，然而樱花这种东西果然还是要连成一片才更好看，而且在这里向西还能远眺望到京都的皇城，身后的大殿则由139棵巨大的木柱支撑，显得气派非凡。

“这地方的景色不错啊，”张恒道，“之前就在听京都人总在议论清水寺的樱花，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小山茜轻嗯了一声，身体却还显得有些僵硬。

她这一路可是不胜烦扰，两人并排走的时候她总觉得哪里很别扭，而一旦她加快脚步又会想身后的张恒是不是在盯着她看，等扭头看到张恒在欣赏路边的风景，心里又有点小失落，这一路走来都快精神分裂了。

好在很快就来到本堂正殿，可以拜拜里面的观音大士，整理一下自己有些纷乱的心情，小山茜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甚至不得不拿出修心的架势来，才让心底的杂念稍微减少了一些。

等两人逛过舞台，顺着林间小路向下方的山谷走去，穿过一片枫林，就到了以水声而闻名的音羽之泷。

虽然被称之为“陇”，然而这里并非什么瀑布，只有三股细水流顺着岩间流淌而下，即便现在天才刚刚亮，已经有人在这里汲水拜谒了。

小呆昭说

感谢书友20190706231038267的打赏~

小山茜蹲下身子，伸手摸了摸池子里的水，清凉彻骨，让人不由精神一振。

清水寺的音羽之泷京都闻名，据说这里的泉水颇有灵气，而且还是烹茶的上好水源，实际上距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就开设有一家茶屋，店主是位慈眉善目的老婆婆。

“肚子饿了吗？走了很久了，先去吃东西吧。”小山茜起身后，面无表情的对张恒道。

“也好。”后者却是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这一路上小山茜对他很冷淡，张恒想了想道，“你请我吃握寿司，那我就请你喝茶好了。”

小山茜不置可否，两人来到了那家挂着蓝色布帘的茶屋前，掀帘走了进去。

茶屋里的小侍向两人走来，“两位想吃点什么？”

张恒的目光环视了半圈，正想找个座位，就听小山茜突然轻咦了一声，开口对着某人道，“你怎么在这里？”

张恒顺着小山茜的目光望去，看到了一个少年。

只是第一眼，张恒就知道对方的身份，就像小山茜之前所描述的一样，他的身上的确有着不同于一般人的爽朗与天真。

考虑到他的年纪和手上所沾满的鲜血，这种爽朗和天真才更加的可贵，甚至是不可思议，不过现在他的脸上却带着几分尴尬和不好意思，看向小山茜的目光似乎是在哀求她不要再问下去。

小山茜扬了扬眉毛，“新选组来这里有什么目的吗？清水寺是佛门净地，你们最好还是不要乱来。”

“不不不，你误会了。”少年连忙摆手道，“和新选组没有关系的，是我自己要来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在不安的瞄着茶屋的门口。

“嗯？”小山茜心中的疑惑却是更大了，看对方这样子八成是打算在这里埋伏什么人，难道是提前得到了消息倒幕派的什么重要人物会出现在这里。

“嗳，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少年辩解道，不过随后他似乎在茶屋外看到了什么，脸庞腾的一下红了起来，快速的收回目光。

小山茜还想再追问下去，新选组和倒幕派的恩怨她不关心，但是两方如果动手的话可不能在清水寺里，否则好好的这座千年古刹可就要遭殃了。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再问，就被人拉住了手。

“先找地方坐吧，我还不知道该喝点什么茶好呢。”张恒道。

“诶？”小山茜被吓了一跳，再顾不上去关心另一边的事情了，手掌上传来的温热让她之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全部都跳了出来，而且像是有什么在她的脑袋里轟的一下炸开了。

她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跟着张恒坐在了一张桌子前，而这时另有一个少女跟婆子走进了店里。

如果说小山茜坚硬的就像是一把百炼长刀，那这个姑娘温婉的就像三月里的阳光，她走进来立刻照亮了小小的茶屋。

少年把头埋的更低了，就像是喝醉酒的人一样，然而音羽之泷旁的茶屋里是没有酒卖的。

少女目不斜视，直接找小侍要了一份年糕打包，随后用软糯的声音道了声谢，离开了茶屋。

直到她的身影在门外消失不见，少年才重又挺起胸膛里，盯着面前的茶杯，神色中充满了怅然。

小山茜看的又好气又好笑，问道，“她是谁家的姑娘？”

“啊？”少年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啊啊，我还没问过，是在手冢医生家意外碰到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掩起嘴巴，咳嗽了起来，脸上红的更厉害了，这件事情委实不怎么光彩，他听说了人家姑娘会来音羽之泷汲水，就偷偷先跑了过来等在这里，不过小山茜还没顾的上批评对方，就听少年又好奇道，“这是你男人吗？”

这下轮到小山茜变得坐立难安了起来，怒斥道，“你在胡说什么！”

少年被吓了一跳，因为小山茜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下一刻就要拔刀而出剁了他一样，少年心中不由暗暗嘀咕，果然还是小夜小姐比较温柔可爱。

而下一刻他听到一个声音唤起他的名字，“冲田总司？”

“嗯。”他下意识的应了一声，然后看到了说话的人，正是小山茜身边的那个男人，奇怪道，“阁下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壬生狼第一高手，京都关于你的故事可并不少呢。”张恒道，却在心里微微叹息了一声，果然是他。

冲田总司大概是整个新选组唯一一个比较好说话的人了，倒不是说他杀的人少，实际上倒在他的刀下的亡魂并不比组里其他任何人少，但是他和局长近藤勇的关系很好，后者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也不会去多想，反倒还保留着一份烂漫心性。

他就像是近藤勇手中的一把最锋利的刀，而刀本身是没有善恶之分的。

用土方三岁的话来说，这样也好，省的凭空生出烦恼来。

不过遗憾的是这位新选组第一高手，被誉为幕末天刀的少年实际上已经没有剩下多少日子了可活了，他患有的劳咳（肺结核）在这个时代是不治之症，张恒没记错的话明年，也就是庆应4年便是他的大限之日了。

不过现在的他还和其他同样年纪的少年一样，偷偷暗恋着喜欢的女孩儿，为了偷看对方一眼一大早就跑来清水寺。

“第一高手什么的实在是太抬举我了，只是戏言而已，近藤老师、土方还有大石锹次郎他们都比我厉害。”冲田谦虚道。

“什么时候有空，来道场我们比试比试吧。”张恒道。

后世对于冲田总司的评价大抵离不开天纵奇才，英年早逝，他虽然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然而有不少人相信他不但是新选组第一高手，还是京都第一刀客，这样的人物张恒当然不会放过。

他也想见识一下这个年代最厉害的高手是什么样子的。

“好啊。”冲田爽快答应了下来，“不过最近恐怕不行，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但是等到事情结束了我就去道场找你。”

“是因为刚才那个姑娘吗？”小山茜问道。

“啊，不不，是正事啦。”冲田总司又红了脸。

清水寺之行邂逅了情窦初开，蹲点不知哪家姑娘的冲田总司，算是个意外收获。

比试的事情，既然已经和对方定下了约定张恒也不着急。

虽然冲田总司有唠咳，但是一时半会儿应该还挂不了，而且作为此次副本疑似最高战力的存在，就像是一道色香味俱全的主菜，一旦吃下去后未必还有心情再去品尝其他的开胃菜。

因此张恒也不在乎把比试的时间向后推一些，反正他现在也不是没有其他事情可做，之前从朱雀馆和另一家道场借到的两把刀，看样子都是精品，然而遗憾的是和那把肋差一样，距离名品还有差距。

尤其是朱雀馆那把三池典太光世铸刀，不是大典太光世不说，张恒后来找专门的收藏家鉴定，甚至没法肯定这是否真的是三池典太光世的作品。

这也是这个副本麻烦的地方，按照绯红之剑的说法，这里出现的刀即便拿在手上也没有相应的获得道具的提示，像绯红之剑自己经历的永禄之变，还有她的朋友经历的妖刀现世副本都有明确的目标可寻，而张恒这次进入的幕末京都副本却是风云际会，这也意味着最终的时候他恐怕还需要作出抉择。

不过现在他倒是暂时还不用为这个问题而担心，只要放手挑战各路高手，收集名刀就好。

…………

距离清水寺之行又过去了一周时间。

长州藩那伙人始终没有找上门来报仇，张恒本来还觉得有些奇怪，以那伙人的行事作风，没道理这么久没有动静，除非有什么更重要的大事发生，而现在他终于得到消息，在樱山疗养的高杉晋作因病逝世。

这的确是一件令天下震动的大事。

高杉晋作其人是长州藩倒幕派的领袖，早年行事激进，策划暗杀过西洋人，火烧英国公使馆，逼迫孝明天皇发出攘夷赦纸，之后又一手组建奇兵队武装倒幕，禁门之变尊王攘夷派惨败，他代表长州藩被迫同英美法荷签订下关条约，放弃攘夷，当长州藩屈服于幕府后他过上了一段时间的流亡生活，但是没过多久又伙同伊藤博文武力夺取了长州藩政权，大刀阔斧进行了一系列西方化改革，让长州藩走上富强之路，并在之后的大岛和小仓反击战中击退幕府舰队，一时风头无二，然而就是这么一位枭雄人物最终却是败在了小小的唠咳上。

最终在新时代到来的前夜死在了病榻上。

可以想象现在留在京都的长州藩诸人有多丧乱悲痛，难怪他们暂时顾不上小山道场这边的事情了。

张恒对于高杉晋作之死却是没什么感觉，他反正哪边也不站，就是个吃瓜党，和这件震动天下的新闻相比他更关心的反倒是另一个消息——数珠丸恒次进京了！

数珠丸恒次是和三日月宗近齐名的天下五刀之一，为本兴寺重宝，而它现在的持有者则是被誉为幕末四人斩的中村半次郎。

此人是萨摩藩领袖西乡隆盛在黑暗中的一把刀，为了倒幕大业甘愿抛弃武士的荣誉，成为专门暗杀幕府爪牙的杀手，死在他手上的幕府官员不计其数，偏偏在高杉晋作逝世这个节骨眼上爆出他来到京都的消息，不免惹人遐想。

萨摩藩这是打算借盟友高杉晋作之死做出什么大动作吗？

一时间京都城中又开始暗流涌动了起来，新选组和见回组的浪人们天天带刀在街上巡查，然而中村半次郎还没被找出来，周围的百姓却先被他们骚扰的苦不堪言，天皇和公家们在皇城里嗑瓜子看热闹不嫌事大，而与之相对的幕府一派则人人自危。

张恒也在关注着事态的发展，他难得得到了一个天下五刀的确切下落，当然想借着这个机会把数珠丸恒次收入囊中，不过前提是他必须赶在新选组之前先找到中村半次郎，而这并不容易，京都中倒幕派势力人数也不少，谁也不知道中村半次郎现在藏在哪里。

而另一边的法国商人因为这段时间的辛苦表演，已经让身后的小尾巴越来越少，再机上中村半次郎进京的消息，终于再也没人有心情盯着他了。

于是加布里埃尔在这天下午找到了张恒，颇显神秘的问道，“你明天晚上有事吗？”

“嗯？”张恒挑了挑眉毛。

“明晚有场挺重要的宴会要你当翻译，放心，做好的话我可以一次性支付你十枚小判。”法国商人又补充道。

这份翻译的工作到目前为止的确不是一般的轻松惬意，和丰厚的报酬完全不成正比，但是张恒很清楚这种情况不会一直持续下去，现在戏肉终于被端了上来，他相信自己只要答应了加布里埃尔，明晚就能知道法国商人一直以来是在打什么算盘了。

然而这次的钱恐怕也不是那么好赚的。

无论对方打算做什么事情，显然都是不可示人的，张恒不会天真到要以为加布里埃尔真的会相信他这个陌生浪人的保密能力，因此对方在“用过”他后有什么打算就不难猜测了。

张恒现在需要作出决断要不要去冒这个险，如果单纯是为了那十枚小判的报酬他现在扭头就走了，反正这段时间他已经赚了不少钱，而且小山茜也一直表示要给他免除房租，只是被他拒绝了，再不济他也能继续给其他商人做翻译赚钱，只是拿到手的稍微少一些而已。

但是真正让张恒感兴趣的是加布里埃尔要接触的那伙人。

现在他已经知道之前在背后跟踪法国商人的是幕府的人，那么这也就是说加布里埃尔很可能和倒幕势力有接触，而张恒现在恰恰想找到数珠丸恒次，中村半次郎的下落还要落在倒幕势力那伙人身上。

因此明晚的宴会之行，张恒很难拒绝，这是现阶段他手上唯一有用的线索了，而且他对自己的刀法也有信心，所以张恒思考了片刻后答应了加布里埃尔的请求，后者闻言似乎松了口气。

“好极了，那明晚我们在老地方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