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咯的笑声回荡,半夜里,星光依旧璀璨,照在白影身上,没有影子。
“我原来还不知道那恶贼的名字,自从被杀后,就一直呆在宅子里,每日里看着街巷上人来人往,却无人能够看见我,我害怕日头,只能在夜里走动,渐渐地,就忘记了很多事,飘飘荡荡好像就要消散,我很害怕,直到有一天,我在井底找到了一个戒指,把身体藏到了里面……”
白影几近透明的脸孔上,满是刻骨仇恨:“直到前几日,那恶贼忽然来了……天可怜见,我想扑上去咬他,可恶贼身上杀气重,我近不了身,就听他在那里自言自语,说甚么顾家亡了,等他有朝一日踏足青云,就要灭掉几大宗门满门,我好高兴,原来他也有家破人亡的一日。”
“再后来,就是你来了……”
余羽理顺了思路。
原来这白影,是几年前被顾正超残害的,或许是死得太惨,怨气太重,结果没有投入阴土,而是化成了鬼魂。
鬼魂之属,不容于阳世,若是没有什么际遇,总要消散,但女人恰巧在井底找到了一枚可以涵养鬼物的东西,天长日久,反而滋生出了奇异,居然可以在人间界久驻。
原本,女鬼心心念念的都是报仇,没料到仇人稀里糊涂就自己死了,而她,趁着寄魂在乌鸦身上的顾冠与顾正超抢夺身体自相残杀同归于尽的时刻,扑上去撕咬,反而吞了残留魂力,居然一下子无师自通踏入了鬼道修行之路。
余羽苦笑,很想问:大姐,你都报仇雪恨了,为什么找上我?
眼神落到了那个袋子上,袋子里,除了那柄尖锥,还有一个灰扑扑毫不起眼的戒指。
答案似乎就在袋子里。
呵呵,嘴角抽了抽,余羽无语,扣除两次推演消耗,目前气运值高达三百四十七点,这运气,还真是高到了极点,贪小便宜顺手搜刮了“战利品”,结果把女鬼寄身的戒指也当成了宝贝,亲手带着女鬼回家。
似是留意到了他的眼神注视方向,女鬼凄声说:“我好寂寞,几年了,没有人能和我说话,都是一个人从早到晚喃喃自语,可怜我的孩子,他死得好惨,如果能够长大,现在也有六七岁了,比你也就小上一点。”
“宝宝,让妈妈抱抱。”
一双冰冷柔滑的手臂,从背后探出,紧紧搂住了他。
搂得很紧,似乎生怕松开了,就要丢失。
泥煤,汗毛又树立起来,余羽强忍住心头不适,任是谁,被一个死了好几年的女人抱着,哪怕长得再漂亮,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旖旎。
“我十二岁了,大姐。”
白衣女鬼的脸色变了,泛出了铁青,两只眼珠子猩红如血,微微张嘴,雪白整齐的牙齿,渐渐变得锐利。
“宝宝,你想抛弃妈妈?”
你特么神经错乱了吧,余羽忍住了火,鬼物有没有神经都是个未知数:“大姐,好歹我也帮你杀了仇人。”
手臂松开,白衣女鬼怔怔地盯着他,面容又恢复了正常。
“男人都靠不住。”
余羽快被折磨疯了,大姐,好端端的,突然又扯到男人靠不住上去了。
女鬼幽幽地说:“那恶贼要我陪他上床的时候,我丈夫为了活命,恨不得亲手把我衣服剥光送到恶贼床上……”
女鬼或许是憋了几年,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够听见她说话的,絮絮叨叨,一会儿回忆起了生前的日子,一会儿哭诉失去了孩子,听到余羽两眼发直的时候,才依依不舍地闭了嘴,化成一道青烟,钻入了袋子里。
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余羽长长的吐了口气,心累。
不想再费脑子前思后想,反正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解决女鬼的办法。
吞服顾冠与顾正超残余魂力的女鬼,实力如何,余羽不是很清楚,他只清楚现在的自己在女鬼面前没有抗手之力。
如果说乌鸦的实力是一百,那么女鬼至少也有五十,而自己,大概只有五。
令冬寒不在比较之列,因为余羽根本感觉不出他究竟有多厉害。
余羽觉得自己神经很粗,在被窝里盯着那个袋子看了良久后,终于还是合上了眼。
迷迷糊糊中,背后贴上了一具冰凉的躯体,两条手臂搂住了他的胸口。
冻醒了,床上除了他,没有别的东西。
面无表情地下床,和女鬼已经没有什么话好多说,说了人家也不听,偏偏还打不过。
三下五除二穿上了法衣,重新钻进被窝。
将睡未睡时分,床上又多出了一个“人”。
在黑暗中沉默良久。
穿上了法衣,被鬼抱着就不是那么冷了,我X,拔剑宗真传弟子的法衣,头一次发现还有这等好处,果然是寒暑不侵。
“那个扣子很好呢!”
侧卧着,背后贴着一具凹凸不平的肉体,明知只是虚幻,却是如此真实,尤其是在没有了冰冷触感后。
咔擦。
一枚扣子,不,原石,又开裂了。
“好像很好吃。”
咔擦咔擦咔擦……
“只剩两枚了,省着点,吃光了就没有了。”余羽挪开了一点。
女鬼又贴近了:“宝宝乖,别动,妈妈不吃了。”
余羽火从心头起,肃容道:“我有自己的老妈,你再这样,翻脸了啊!”
女鬼嘀咕着说:“不就是个小孩子嘛,干嘛那么认真,开玩笑也开不起,男人真不是东西。”
过了不知多久。
女鬼忽然转了个身,从原本由背后贴着余羽,换成了余羽从背后贴着女鬼。
臀股摩擦,嘶,余羽赶紧往后挪开,让出一个身位。
虽然心里知道对方是鬼,但十二岁的少年,已经开始了青春期,有些生理现象,不但很容易激发,而且一旦出现了反应,还非常坚忍不拔。
“大姐,我还未婚。”
“姐姐也是孤身一人呀。”女鬼捉着他的手,放到了胸前,“好久好久都没人抱我了呢。”
手有点冷,法衣的寒暑不侵,只是减轻了冷和热的程度,而不是彻底摒弃了对冷和热的感知。
有点软,还有些弹,闪电般收回了被安置在高耸处的爪子,余羽总觉得这样做不对。
虽然算不上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但对方是鬼啊!
“我那死鬼丈夫,只顾着自己活命,根本不管老婆清白身子被人玷污,可是弟弟,你却帮姐姐报了大仇,姐姐只想好好感谢你。”
女鬼抓着余羽的手,又往下移,落到了她的腿根。
剧烈喘气,余羽勉强再一次控制住了身体的冲动,一把推开女鬼。
就在刚刚,女鬼的手居然摸了他的下身。
我X,什么鬼,如今这世道,连女鬼都如此开放?
“弟弟,让你快活快活不好吗?不都说男人是下半身动物?”女鬼不解地问。
“我还小。”
“不小了啊,挺大的呢!”
牙齿咬着舌根,余羽勉强保持着灵台清明。
半晌后,女鬼倒也没有再来侵犯,黑暗中,她柔声说:“你也很好吃呢。”
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尾椎骨似乎钻出了一股凉气,顺着脊椎爬行。
闭上了眼。
好吃?
什么好吃?
自己的身体,还是灵魂,很,好,吃?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女鬼已经消失,余羽弯着腰放水、洗漱,镜子里的少年,眼圈比昨日早晨发黑得更厉害。
眼神瞥了袋子一眼,思考着怎么解决女鬼这个麻烦。
“你想我了吗?”
镜中一花,出现了一个白衣女人,贴在他的身后,胸腿紧紧依偎。
砰,水杯倒翻了。
“我会一直跟着你的,弟弟。”女人消失了。
余羽的脸色发青,镜子中,他的手指上,有一个灰扑扑的戒指。
好了,都戴在手指上了,甩也甩不掉。
心事重重地出门,遇见了微胖小妹。
“余羽,你没有睡好吗?”
笑了笑,有气没力。
“是不是中邪了啊?难道是前几天入城的妖魅上了身?”微胖小妹紧追不舍地问。
拉住了余羽的手,突然甩开:“哇,你的手好冰,看来真的生病了,快,跟着我去拜拜供奉的秦关真君,很灵的,能转运辟邪。”
心里一动,没有拒绝,跟着微胖小妹进了偏堂,正中间摆放着一座类似道教真君的神像。
三缕长须飘拂,头戴道冠,手持一把拂尘,面容清癯,虽只是一座塑像,两眼却炯炯有神。
手指上的戒指忽然散发出了寒意。
一个声音在余羽脑海中响起:“弟弟,快走。”
嗯,有效果?余羽心头一松,正要开口,忽地浑身一僵,却成了一个提线木偶,手脚浑然不由自己控制,一步步退出了厅堂。
微胖小妹惊讶地问:“哎,余羽,你干嘛走得那么快?”
等她追出厅堂,已经不见了少年身影。
一直等到退回房间,余羽才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
“弟弟,你真不乖,明明知道姐姐是魂体,还去拜神,虽然那也不过是个孤魂野鬼,可谁让人家鬼道修神千年,早已受用了香火,占据了神位,唉,难道你就这么想着姐姐魂飞魄散?”
白影一闪,出现在了身后。
伸出舌头,轻轻舔舐着余羽的脖颈:“弟弟,你太调皮了,再这样,姐姐就忍不住想要吃你了。”
她的手,又往下滑落,按在了余羽的裤裆上。
恐惧,再一次攫住了心脏。
直到女鬼重新投入戒指,余羽仍是阵阵后怕。
女鬼出现的时候,余羽哪怕是想要将心神沉浸入识海都无法做到,即便消失,点开识海中的银钱,卜算、推演两栏仍是无法动用,仿佛被什么奇异的力量给冻结住了。
只有状态和成就两栏功能还是正常。
连着两天没有查看,打开看了一眼,他的脸色极其难看。
状态栏中显示:
气运值:四百二十五点。
根骨:上等六品。
等级:武道三重圆满(领悟武道真意感应入微);炼气境通窍期(五感通明)。
血脉:无。
天赋能力:天眼通。
状态标记:厉鬼附身。
什么时候,气运值从三百四十七点升到了四百二十五点?
莫非是击杀了顾正超和顾冠残魂的影响?
这两天心神恍惚,击杀了顾正超后银钱也没有直接提示“完成气运值掠夺”,自己也一直没有查看成就一栏,没料到竟然一下子增长了那么多。
再看成就一栏:
钱主击杀顾正超,完成气运值掠夺+50;钱主击杀顾冠附体残魂,小幅变化海州修行势力分布,完成气运值掠夺+100;钱主受厉鬼阴魅附身吸取阳气,完成气运值被掠夺+15;钱主受厉鬼阴魅蛊惑引发生理冲动,完成气运值被掠夺+18……
气运值,居然还能被逆向掠夺?!
气运值乃是他最大的仗恃,如今却莫名其妙消失了七十六点。
余羽充满了震惊。
银钱果然是被压制了,原本气运值掠夺或是分享到手,都会有提示,现在一次次被掠夺,居然没有丝毫反应,如果不是自己主动打开看了,恐怕还想不到短短一两天时间,气运值被掠夺了七十六点。
你也很好吃呢……女鬼幽幽的声音似乎又在耳边回响。
原来所谓的好吃,指的就是这个。
但仅仅是为了掠夺气运值?
摇摇头,余羽不动声色地拿出了虚境仪。
提着心,幸好,大概是见头盔并无任何类似于法宝法器之类的气息,女鬼没有出现。
信石不能用,余羽无法做到神念传递信息,一说话找人帮忙,怕是帮手还未赶到,自己就被吸成了干尸。
能够使用的,也只有虚境仪了。
当头盔遮盖了视线,仿佛穿越星河宇宙,一点点星辰,由小而大,逐渐占据了整个视线,下一秒,世界化成一片漆黑。
视界中忽然出现了一幅画面,越过繁琐流程,余羽的意念直接定位了山野闲居节点。
在虚境中“冲浪”那么久,唯一混到比较熟的修行论坛,也只有这个节点。
上次联系,已经加上了“一剑光寒”为好基友,余羽火急火燎地马上发了一封“私信”。
“被厉鬼附身怎么办?”
仅仅过了五个呼吸的时间,同宗道友“一剑光寒”令冬寒的回信就来了。
“一剑灭杀就是。”
没料到堂堂超凡境真修,居然也是一条“网虫”,看回话速度,怕是没事就一直泡在虚境里,但这语气,还真是有剑修的风采,余羽咬牙切齿:“打不过,弟子恐怕还未正式加入宗门,未能聆听师长教诲,就要丢了小命了。”
“修行路上,几多白骨,看开点。”
“大哥,求你了,老地方,帮帮忙。”余羽已经彻底不要了面子。
“好”,令冬寒回了短短一个字。
砰,头盔被重重一击。
余羽心神剧震,莫非虚境中意念传讯,也会被戒指中的女鬼察觉?
茫然摘下头盔,已经有了认命的准备,视线中,却见到了破开的窗户,和一条傲然屹立窗边的修长身形,以及,手上提着的一个虚境仪。
这一刻,余羽有流泪的冲动。
前辈、老大、大哥、大佬,他找不到合适的称呼,最终,还是按照头次见面时令冬寒的吩咐,规规矩矩叫了一声道长。
令冬寒看着余羽,摇头不语。
心底微沉,余羽暗道:莫非自己的情况,连堂堂超凡境真修都没法解决?
“出来!”
令冬寒不看余羽,只对着房间中的虚空处呵斥,声音如雷,却分毫未曾外泄,整个房间,在他举手投足间,似乎已被封闭在了与世隔绝的某处。
一个白影蓦然从虚空中浮现出来,身周遍布着丝丝缕缕的虚线。
“真人饶命,小女子没有害人”,白衣女鬼转过头对着余羽哀求,“弟弟,姐姐只把你当作恩人相看,从没有要害你的心思。”
她的声音哀哀切切,面容梨花带雨,余羽心头微软,想起这女人也很是可怜可悲,被顾正超强暴,几岁大的孩子被杀,生平又做错了什么?
叹息一声,说:“道长,还是收了吧。”
“嗯”,令冬寒转动眼珠,笑问,“有女鬼红袖添香,岂非美事?夜中清冷孤寂无人相伴,修行时嫌家人吵闹不得安心,若是有一个听话懂事的女鬼在身边作伴,既能陪伴聊天又可暖床叠被,还不需要你赚钱养家,且生的貌美如花体态柔魅且对你百依百顺,如此好事,哪里去找?”
余羽: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余羽迷惘了,一个勤俭持家贤惠端庄不会因为柴米油盐生气争吵,懂得在你需要的时候解锁各种姿势,在你不需要的时候默默守候……
这样想想,似乎也挺好的啊!
“还是收了吧,万一被她一口吃了呢!”余羽无奈地叹气。
“想好了?”令冬寒句句诛心,“过了这村,可就没那店了。”
“弟弟,你怎么忍心要姐姐的性命?”白衣女鬼声声泣血,“一夜夫妻百日恩,昨晚姐姐还在床上与你大被同眠,也曾让你快活过,若是你求真人放过姐姐,姐姐定然做牛做马,也要将你伺候得舒舒服服。”
“姐姐已经死过一次,若是再死,那便是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求求你了,好弟弟……”
你也说得好有道理。
可为什么要逆,向,掠,夺我的气,运,值?
余羽狠下一条心,冷冷说道:“道长,我决心已定,还是请你收了吧。”
令冬寒微微摇头,似有不解:“那女鬼鬼道修行颇深,离超凡境只一步之遥,你武力低微,若是碰上什么事,怕是就丢了性命,有女鬼跟随,修行路上就多了一份生机。”
咦,也对啊,身边跟着个老爷爷,啊,不是,跟着个女鬼保镖,不说拉风不拉风,也不去想什么杀人夺宝,但若是出去历练或进入秘境寻觅机遇……
呵呵呵,干笑几声,余羽斩钉截铁:“不用了。”
“看不出你倒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令冬寒肃然正容,掐动法诀,喝了一声“收”。
丝丝缕缕布满女鬼身周的虚线蓦然收紧。
嘎嘣,空气中传来密密麻麻,像是丝线断裂的响声。
白衣女鬼发出阵阵惨叫,仿佛经受着难以想象的酷刑,那声音凄厉到了极点,听得余羽心头微颤。
尖锐的指甲伸展出来,猩红的眼珠子盯着余羽,恨声道:“好你个心狠的小东西,昨日怎么就没把你一口吞了,省去了一场祸事。”
精致面容,忽然化成了青面獠牙,两只铜铃般的猩红眼珠子射出道道红光,在空中剧烈挣扎,一时间,所有缠绕牵连的虚线,齐齐断开。
“牛鼻子,想要我性命,老娘和你拼了。”
白影忽然消失。
余羽只觉得背后隐有寒意,来不及多想,猛地往地上一扑,顺手打了个滚。
“好一招懒驴打滚,使出来当真姿态潇洒,时机妙到毫巅,有大家风范”,令冬寒大大赞叹。
嗤,尖锐的破空声,白影闪现在了余羽原先立身处,尖爪挥出,留下一道残影。
左眼右眼的眼皮都一起跳动,心脏噗噗噗地跳个不停,余羽只来得及骂了“我x”两个字,玛的居然连鬼魂之属都会指东打西,猛地一路打滚,手脚并用,滚到了令冬寒脚边。
为了活命,一点脸皮算什么?!
“区区阴魅,借魂脱困,还敢放肆,不知天地之大,不知天威赫赫。”
令冬寒面皮蓦地冷成了一块冰,右手伸出一指,如剑矗立。
“你们这般道宗走狗,最是狠毒不过,老娘今日拼的魂消魄散……”
声音戛然而止。
“啊……”尖利到震破耳膜的惨厉尖叫。
一把小剑。
三寸长短。
其形古朴。
遍刻铭文。
从令冬寒的指尖飞出,遁入虚空,从鬼物心口钻入,又从它的背心钻出,剑尖一滴黑色血珠。
“聒噪!”
令冬寒双眼微眯:“哪里来的废话,连超凡境都未入的鬼物,也敢打我拔剑宗真传弟子的主意,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空中,女鬼仍维持着前扑之势。
“不知,乃,乃是拔剑宗,真人当面……”
“我代你说了吧,亦不知谋算之人乃是拔剑宗真传弟子,可对?”
女鬼小鸡啄米般点头。
“你不过一丝被困在阴玄戒中的鬼魅残魂,心机倒深,也算运气,顾家之人杀了一家三口,女人怨气难散,宅中又有封沉阴玄戒的阴井,凝成了魂体,又被你所惑,不但魂体被夺,还成了你的傀儡。”
听着令冬寒清清楚楚宛如亲眼所见的道出自身来历,女鬼目露惊恐。
“哼,顾冠怕是神魂俱灭前都未想明白,本就在他儿子识海种下了暗门,夺舍为何竟会失败……若没有你这等擅长操弄魂念的作祟,区区一个顾正超,岂能反抗。”
“封!”
没等阴魅再度开口求饶,小剑已闪现在令冬寒指尖,射出一道白色剑气,绕着阴魅身遭转了一转。
一转,阴魅成了千百块碎片。
二转,腾腾阴气化成一枚圆珠。
伸手一招,珠子落入了令冬寒手中。
他取出一个琉璃球,合掌一拍,珠子就封入了琉璃球中,仔细看时,就见乳黄色琉璃球中,一个小小的鬼体浮沉,肩生双翼,头长犄角,浑身遍布青绿色鳞片。
余羽只看了一眼马上转过视线。
泥煤,真是辣眼睛,昨天晚上贴着自己的就是这么个鬼东西?
……
郑二猛地从床上挺身坐起,他做了个梦。
一个面容熟悉的绝美少妇,在他身下婉转迎合,千娇百媚难以言说,浑身都似踩在棉花团般的云朵里,快活的好似神仙。
梦里做了个一夜十次郎,起床的时候,脚还是软的,差点就摔了个狗吃屎。
那个女人好生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是哪个自己认识的?
莫非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平日里经常对着哪几位酒肉朋友的老婆心生觊觎,晚上就梦见了胡天胡地?
也不像啊,自己认识的几个酒肉朋友,哪一个有如此漂亮的老婆?
吞着口水,郑二对着镜子梳洗,镜中,一张胡子拉渣的脸,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还有蜡黄的面色。
“奇怪,短短两天,怎么瘦成这般?”心里转着念头,出门往工地走去。
这几日,城中原本的道府,早已被那日听说攻入城中的大妖打成了一片废墟,据说原来的那位不露面的道府主人,都被大妖给吃了,如今新来的道府主人是个很和气的道长,花钱大方,招募了很多人手在废墟上重建道府,郑二平日里一人饱肚全家不饿,靠着在工地上做活,一日能赚两百钱,堪称是工地打工这么多年来,收入最高的一份工。
打过了这样的工,再去以前那些干一天活也只有六七十钱的地方挣辛苦钱是不可能的了,可是干完了活,总还要过日子,毕竟三十几岁了连老婆还没讨上,实在失败,唉,想想都心烦。
那些妖怪们也真是奇怪,都不用过日子的?天天打来打去,难道就不能自己种地打工养活自己,非得吃人才能活下去?
胡思乱想着,郑二经过了一处民宅。
心里打了个冷战。
前日放工回家,居然似乎看见死了有好几年的女人,倚在窗口,对着自己笑。
把郑二吓得不轻,一路连滚带跌。
不过还别说,死了的女人,生前长得可真标致,奶大臀大,让人直流口水,也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居然把女人一家都给杀光了,奶奶的,就不知道暴那个什么,对了,暴殄天物。
不过这次,郑二发现了奇事,那处被人买下空置了好几年的“鬼宅”,居然有人出没。
莫非是小偷?
看着一个个进出的都是人模狗样儿的,也不像是干没本钱生意的,郑二忽然发现有几个穿的破破烂烂的,脸上蒙着口罩,抬着几个箩筐出来。
眼睛一亮,呦呵,还有个认识的,不过却是个贱民,世世代代干着抬尸的活计,空暇时打打小工贴补家用,住在西城区贫民区的窝棚里,也在工地干活。
他凑了上去,拍拍那人的肩:“老闻,干嘛呢?这么晚了还不去工地?”
说话的时候,一股腐烂的臭味冲进了鼻子。
“死人了……”老闻的嘴巴被口罩遮挡着,说话含糊不清。
“死人?这座宅子本来就是没人住的,死个什么人?莫非是有不识相的夜里闯进去了?”郑二捂着鼻子,闷声问,“有值钱的物件,早几年也搬光了,哪里还会留到现在,嗤,这可是凶宅,死过好几个人的……”
话还没说完,看见了箩筐里一块一块的肉团,紫黑发臭,无数飞虫叮咬。
“这是死人的尸块。”老闻很善解人意地解释了一句,生怕郑二听不懂,又说,“死了有几日了,像是被人肢解成了千百块碎肉,没有一处完整,喏,那是眼球,那是肝脏……”
“别说了……噗”,肠胃剧烈蠕动,喉咙里喷出了昨晚吃下还没有彻底消化的糊状物,郑二连滚带爬地闪开。
“老郑你这胆子,死人有什么好怕的,还能咬你?”老闻从小到大背过了不知多少尸体,有时还要一针一线将尸体缝合起来。
“鬼啊……”
郑二忽然又一声尖叫。
头一歪,差点就昏了过去。
宅子里的窗户开着,迎风晃荡。
一个白衣的女人,面容艳丽如花,正坐在窗口,微微笑着。
郑二想起来了。
连着两日晚上,梦里缠绵的那个绝美少妇,总觉得似曾相识却硬是想不起是谁,原来就是窗口坐着的那个死了几年的“女人”……
背上出了层白毛汗,郑二整个人都哆嗦着,伸着手指,颤巍巍地指着窗户的方向。
“老郑,你中什么邪了?抖什么抖啊?”老闻抬着箩筐喊了声。
“鬼,鬼……”
宅子外的几个衣着得体的人,把眼神投射了过来。
有人诧异:“咦,他居然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
另一人笑道:“看来是天生长了副阴阳眼,可惜年纪大了。”
前面那人却道:“无妨,可以引入外山门。”
那人朝着郑二走了过来。
“鬼,鬼啊,鬼,我……”郑二还在哆嗦着,忽然看见窗口处坐着的女人,轻飘飘地飞了起来,化成了一道光,落入了远处走来的一个男人手中,男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淡淡地朝着郑二这边瞥了眼,就走了过去。
“你见鬼了?”举步走来的那人却已到了郑二面前。
“是,有鬼,可,可那鬼刚才已经被人收走了。”郑二渐渐停止了全身颤栗。
“怎么称呼?”那人问。
“我,我叫郑二,就住在附近。”站在身前的人个子中等,不胖不瘦,有一张很是平凡的脸,若是混入了茫茫人海,保管很难找寻。
但见了人家身上穿的衣服,手上戴的饰品,郑二就自惭形秽。
“可愿跟我到捉鬼门修行?”
什么?修行?郑二震惊了:我都三十多了……难道还能够当修士?
一阵狂喜涌上心头:如果成为了一名修士,还怕讨不到老婆?
一天两百钱的工都打过了,打便宜点的工是不可能的了,又想着讨老婆做爱做的事还要生几个孩子,也只有当修士这条路看起来能实现梦想了。
“我愿意!”斩钉截铁,无比坚定。
……
令冬寒的手上把玩着一个琉璃球,内里的阴魅栩栩如生。
余羽的手上同样有一个,封印着的却是个白衣女人。
“那人也是被吸了阳气?”
“鬼物阳世求存,必然要吸取阳气,但鬼物乃是阴属,修为不深者,一旦碰触日光等灼烈阳气,就会化作飞灰,男子身上阳气纯正温和,最是温补,那男子,若没有看错,当还是个童男。”
“老大不小还是童男之身?”余羽讶异。
令冬寒神色微微有些许不自然,反问:“很奇怪吗?”
“那么大年纪了,憋了太久,就不怕器官功能退化?”
“可恶,修行中人没有了床笫之事困扰,精完气足,才能勇猛精进,你一个毛头小子,懂什么?”令冬寒心里暗暗恼怒,“那日收录你进拔剑宗的时候,就觉得心性不定、飞扬跳脱、狂妄自大、厚颜无耻,很想让人一掌拍死。”
“看来,提早开始了入宗门前的心性试炼关,让你提早经受生死考验,还是很有必要的”,令冬寒心情大畅。
原本,拔剑宗乃是剑修之宗,对于弟子心性要求极高,但凡入选宗门的弟子,都要先过“试心关”,主要看其在生死面前是否能够看淡,有了考验余羽的心思,令冬寒索性提早开始这一关考验,从黑衣人开始,他就一直跟在余羽身后,那一只阴乌亦是被他一剑斩灭……
结果,让他有些失望,看上去心性不定的小子,居然颇有临危不乱的天赋。
转了话题,令冬寒说:“你运势极旺,但运势太旺,修为不高,就容易招惹鬼物妖魅偷盗阳气,譬如有人家财万贯,却力量薄弱,连个守家看院的都没有,往往易招惹强人杀人越货,不可不记。”
短短数日,余羽却经历了惊涛骇浪,一条小命,飘来荡去,几次似将不保,当真是比许多人走完一生所经历的波折和凶险更多。
经历多了,脸皮似乎也厚实了许多,变得越来越不要面子。
舔着脸说:“令道长,您都是超凡境真修了,阴魅珠在手上也没有用,何不给我……”
“想也别想”,令冬寒忍住了笑,说,“阴魅同为鬼属,却近似于妖魅一类,也是难得一见的东西,况且它在阴玄戒中藏身多年,又吞噬消化了顾冠一缕残魂,已经成了气候,就算给你,只要一点岔子,或许就反客为主……”
呵呵,阴魅珠我自己都不嫌多,还给你?令冬寒心里却在冷笑。
余羽心底微微发毛,知道没戏了,愁眉苦脸地看着手中的琉璃球,苦笑:“但这枚封印了女鬼的珠子。”有心想说区区一个没甚么修行的鬼物,留着又有何用,终究还是没有出口。
“你已经走完了宗门试炼,若是提前炼心,对你未来大有好处”,令冬寒脸色一变,“当然,这仅仅是我个人修行的体验,未必适合于你。”
“炼心?”余羽有些懵逼:你说这几天一会儿一个黑衣人,一会儿一个顾家大少,一会儿一个寄托神魂在阴乌身上的超凡境真修顾冠,接下来又是阴魂缠身,此等都算作是宗门试炼。
眼睛瞅了又瞅令冬寒,看得剑修都有点不自在。
那眼神冷冷的,阴阴的,好像一个欠了一大笔债的背债的,打量债主的眼神。
余羽的心理活动很复杂,无声呐喊着:你说你都跟在身后看顾,可泥煤的我不知道啊,我特码是一会儿觉得自己快死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要失去继续活着的勇气了,整日整夜煎熬,愁得头发都白了几根。
好,或许的确有什么宗门试炼关,你提前开启也没错,算我倒霉。
可宗门试炼刚刚结束,突然跳出来一个“炼心”,又算怎么回事?
哪里来那么多规矩和考验?
考验多了人会麻木的懂不懂?
好比一张弓,弦拉的太满,次数太多,要不中用的啊!
令冬寒不自在的挪开眼神,避开那幽怨的视线,心说:小子,你不是说什么“憋久了器官功能会退化”嘛,那自然要给你机会常常使用那一器官,免得退化了派不上用场!
干咳几声,清清喉咙,以便让声线更为清越自然,说:“如今白衣女鬼只沾染了几分阴魅天生的媚骨,善能惑人,但本性已经恢复,我看了是个心地纯良的,闲下来的时候可以照料你,省去你很多心思,虽然修为低微,但只要不正对猛烈日头,却可在白日现身,且已经塑造了法躯,幻化出来时和普通人的肉身无异,面对如此美丽女鬼日日诱惑,你若能防沉迷不堕落欲海无边,一枚道心就稳了……”
“如今再无人在身后照看,你要好自为之,另,宗门试炼已经结束,这炼心之法,乃是我看你资质心性尚可造就,特意传授,而非宗门要求,若是抵挡不住,就是心性尚不过关,不可强求,切记,若是有志登攀绝顶,筑基之前,元阳不可泄露……”
说到底,什么炼心不炼心的,令冬寒自己也没有试过,只是看某本祖师手札中提了一笔,越说到最后越是心虚,赶紧打了很多预防针。
终于又摆了那小子一道,令冬寒身剑合一,化成虹光,心情极佳,瞬息消失。
看着令冬寒身化虹光遁离,余羽目不转睛,又羡又妒:何时自己也能这般,想飞就飞想走就走?
估摸着,这次大概是彻彻底底地走了。
余羽舒了口气,捏着手上的琉璃球,咬牙切齿:玛的智障,怪不得听寄魂阴乌的顾冠说出鬼咒牵连的因果线未断开始,自己就觉得蹊跷,怎么一个堂堂超凡境非人层次的真修,居然不能彻底解决区区鬼咒?特酿的,原来是故意而为。
什么宗门试炼,鉴别心性,纯粹扯淡。
大概,从自己被收入拔剑宗开始,令冬寒就一路跟随,坐视自己连连遇险,在生死之间徘徊挣扎,说不定明明没有危险,还用了什么法子,故意将自己带偏,迎面撞上各种阴邪……
泥煤,那自己在旅馆中和那阴魅“缠缠绵绵翩翩飞”的场面,岂非也落在了令冬寒的眼里?
他就不觉得辣眼睛?
还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又羞又恼,脸上阵阵发热,不过还好,自己的心性纵然算不上柳下惠那一级数,但也是正气凛然地进行了抵抗。
至于硬了软了痛了痒了这一类的生理反应,那是身体的自然反应……
摸摸身上多出的两套法符和法衣上完完整整的原石扣子,余羽的气平了:没有损失,还多了不少收获,呵呵,似乎也还过得去。
只有这枚琉璃球,却实在难办,望着球中被封印的白衣女鬼,余羽陷入了忧伤。
泥煤,哪有这种炼心法?
居然要让女鬼来百般引诱自己?
还不能粗暴拒绝。
还要在女鬼的诱惑下保持灵台清明。
自古有言:烈女还怕缠郎。
要让一个十二岁已经开始发育,荷尔蒙分泌正盛,取向没有偏差的男生,不能硬着心肠拒绝,却要在女鬼百般诱惑下坐怀不乱,泥煤,这是什么难度?
举步前行,朝着钱老三家里的方向。
不管怎样,至少困扰了自己整整两日的阴魅消失了,小命得到了保障,浑身上下无一处不舒爽,说起来,昨日还忘了告诉吕晚,那个罪恶滔天的顾正超已经被自己亲手“碎尸万段”。
没错,的确是自己亲自下的手,一发破锐符,千刀万剑来相见,砍成了他戴了原谅帽的死鬼老爹亲自来也认不出。
听说了这个消息,吕晚会不会很惊喜?
是不是会崇拜地望着自己,双手捧胸,两只眼睛里闪烁着小星星,成了迷妹?
幻想着,余羽露出了愉快的笑。
至于炼心,呵呵,没有网络玄幻、仙侠、奇幻和都市修真、都市异能小说的世界真可怕,炼心不就是小说里讲的那些个道道嘛,还能玄到哪里去?
何谓炼心?
想来想去,无非就是前世看过的很多小说里描述的那样,自幼修行不沾染俗世的修行者,犹如温室里长大的花朵,心灵太幼稚,稍微遇见复杂的情感纠葛就容易留下阴影——想想也是如此,好比一个只有过偷窥隔壁班的班花没有谈过恋爱的初哥,就像自己,一旦被某个女孩子撩了几句,就容易天雷动地火,感动了自己,以为感动了世界,陷入苦恋不可自拔。
也只有让一颗心在红尘俗世里打转,尝尽了凡人的苦痛哀乐悲欢离合,打足了各种预防针,由衷感叹还是修行路上最幸福,才不至于在各路修行晋升关卡处,突然滋生心魔……
摊摊手,对令冬寒的情商表达了深刻的鄙视,余羽掏出信石,给张瑜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要来吃饭,买点好吃的。
做人嘛,开心最重要,肚皮更不能亏待。
日进三十多万钱,分分钟都是几百块上下,不吃点好的,怎么对得起自己?
顺着灵感发散,又回忆创(抄)作(袭)了一首歌。
边哼边走:
你我皆凡人生在人世间
终日奔波苦一刻不得闲
既然不是仙难免有杂念
道义放两旁利字摆中间
多少男子汉一怒为红颜
多少同林鸟已成分飞燕
人生何其短何必苦苦恋
爱人不见了向谁去喊冤
问你何时曾看见这世界为了人们改变
有了梦寐以求的容颜是否就算是拥有春天
……
一首《凡人歌》,唱着人世间的种种,琉璃球中的白衣女鬼眨巴着眼,听着这首歌,不知为何,忽然泪流满面。
只是她的眼泪,一流出来,就成了雾,雾又流入了躯体,重新变成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