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把,铜钱十文。
第二把,铜钱二十文。
第三把,铜钱五十文。
姬飞羽连输三把,但这三把也让他摸透了眼前这位美艳荷官的套路。
和任何赌坊一样,美艳荷官在最后开牌的时候,会以常人难以看清的速度换一张暗牌,而这张暗牌的点数,就决定了这一局的输赢。
至于选择开大还是开小,则看牌桌上各位赌徒下注的情况。
如果押“大”的赌注多,她便开“小”;如果押“小”的赌注多,她则开“大”,如此一来,她是稳赚不赔。
第四把,姬飞羽等到其他人都下完注了,才在最后关头下了一百文赌注,“大”。
美艳荷官瞄了姬飞羽一眼,眼中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
当她揭开最后一张暗牌的时候,八点,而前面两张牌分别是五点、九点,三张牌总计二十二点,“大”。
结果一出,牌桌上的众人可谓形态各异。
有人捶胸顿足,有人骂声连连,有人表情麻木,有人眼光呆滞,也有人欣喜若狂,唯独有两个人的表情很淡定。
一个便是姬飞羽,他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方才赌桌上押“大”的赌资是三两九文,而押“小”的是四两二十文,荷官不开大才怪呢。
另外一个则是一位蓝衣少年,他坐在圆桌的另一边,刚才那一把,他押了五百文,可惜,全输掉了。
五百文,可是当地百姓三个月的口粮钱,这位蓝衣少年一个眨眼的工夫便全部输掉了,换做其他人,恐怕早就痛哭流涕,寻死寻活了,可他倒好,依然是一脸的淡定,好像输得不是自己的钱。
姬飞羽瞧了一眼蓝衣少年,双目微微眯起,暗自嘀咕道:“有趣,有趣。”
此时的美艳荷官,满面春风,喜笑颜开,方才这一把,她赚了不少,光提成便能拿到一百文,怎能不让她高兴。
但,她的狂喜仅仅维持了几分钟。
第五把,姬飞羽依然押“大”,他算得很精确,赌桌上押“大”的赌资是三两一百文,押“小”的赌资则是四两二十文。
美艳荷官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开“大”。
这一把,姬飞羽再次赢了五百文。
当美艳荷官将半两银子推到姬飞羽面前的时候,她满面堆笑,娇滴滴地说道:“这位客官好运气,连续赢了两把,希望继续好运哦。”
“好人自有好运!”姬飞羽很礼貌地回了一个微笑,两人的视线碰撞在一起,电石火光。
第六把,姬飞羽又赢了,赢了八百文。
第七把,姬飞羽再次赢了,这次他赢得有点大,纹银三两。
连续赢了四把,姬飞羽已经赢了近五两白银,原本有些羞涩的腰包再次鼓了起来,也算一个小财主了。
原本笑盈盈的美艳荷官,此时望向姬飞羽的眼神已经明显变味,杀气在涌动,“这位客官,您今天可真是鸿远当头呢。不知您从哪里来?是做什么生意的?”
姬飞羽将银两装进腰包,微微一笑道:“在下只是一个过路人,不劳烦美女牵挂。”
“那这一把不知道您如此下注?”美艳荷官笑里藏刀道。
“我老家有句谚语,叫做见好就收,今天赢了这么多钱,我也知足了,该走了。”说着话,姬飞羽长身而起,便准备离开。
“怎么了,这么快就走了?”美艳荷官颇为意外,她在赌坊呆了已快两年,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理智的赌客。
“知足者常乐。”姬飞羽高声说道,引来周围一帮赌客无比羡慕、嫉妒和崇拜的眼神,有人暗挑大拇指赞道:“哇,这才是赌场高人,你瞧瞧,这话说得,多有水平!”
不过,他们都搞错了,不是姬飞羽不想赌,而是他不能再继续赌下去了。
钱,这东西,谁不喜欢。
对姬飞羽来说,钱自然是越多越好,这样他才有足够的资本,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才有希望复仇。
不过,连续赢了四把之后,姬飞羽方才的那套赚钱套路已经无法再使用了。
现在绝大部分赌客都不抢先下注了,而是紧紧盯着姬飞羽,看他押大还是押小,都想跟着这条粗壮的大腿,赚一个顺风钱,这样一来,姬飞羽只能见好就收了。
见姬飞羽真要走,美艳荷官也不好强行阻拦,她冲着旁边的一个褐衣大汉使了个眼色,那大汉心领神会,悄然向赌坊后面走去。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你给我站住,不许走!”
所有人都一愣,眼光齐刷刷瞧向说话之人。
赌桌的另一边,那位蓝衣少年站起身,快步走到姬飞羽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望着眼前这位身材瘦弱、眉清目秀的公子哥,姬飞羽不禁皱了皱眉头,沉声说道:“你要干嘛?”
“赢了钱就走,你还有没有点风度?”蓝衣少年毫不客气地说道。
“呵,风度?赌场上讲风度,这话我倒还是第一次听到。”
“怎么着,你不服?”蓝衣少年气势汹汹。
“这位公子,你财大气粗,我不能和你比。我估算了一下,从我进来到现在,才短短半个小时,你便输了不下五两白银,这气魄,我可比不上。”说着话,姬飞羽一侧身,便准备从对方身旁走过去。
姬飞羽的这句话,可谓戳到了蓝衣少年的痛处。
有句老话说得好,“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在赌场上,这句话体现得更明显。
对赌徒来说,并不怕输钱,钱输了,还能翻本赢回来;就怕有人赢,而且赢的还是大钱,那种嫉妒的滋味,足以抹杀一切正常的理智。
此时的蓝衣少年,便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
“你敢走?!”蓝衣少年一跨步,再次拦在了姬飞羽的面前。
“你到底想干吗?”姬飞羽抬高了声音,他胸中的火气开始升腾。
“你留下来,继续赌。”
“如果我不留呢?”姬飞羽的眼睛眯了起来。
“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蓝衣少年抬手抽出了腰间一柄明晃晃的青锋短剑。
望着面前气势汹汹的蓝衣少年,以及那柄寒光闪闪的青锋短剑,姬飞羽冷冷一笑。
身为堂堂王牌特工,这种虚张声势的小把戏,姬飞羽岂放在眼里。
无视对方,姬飞羽继续迈步前行,似乎根本没有看到那柄指在自己咽喉部位的青锋短剑。
蓝衣少年一愣,他没有想到眼前这人竟然毫不理会自己的“威胁”,一时之间,竟然忘记收回锋利的短剑。
这一瞬间,蓝衣少年手持短剑不动,姬飞羽迎面而上,短剑直直刺向他的咽喉。
“啊!”周围发出一片尖叫声,谁都没有料想到,一场小小的赌局居然要闹出人命来。
蓝衣少年也吓得闭上了眼睛,他本来只是想恐吓一下对方,发泄一下心中的怒气,根本没想杀人,现如今的场面并不是他的原意。
闭上眼睛,蓝衣少年只觉得自己心跳加速,他不停地在心中祷告道:“那个人会停下脚步的!那个人会停下脚步的!他不会自己送死的!”
突然间,蓝衣少年只觉得手腕一痛,手上一轻,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耳旁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这柄短剑不错,我先留下,就当做你赔礼道歉的礼物。”
蓝衣少年睁开眼睛,只见眼前哪里还有人影,同时消失不见的,还有自己那柄珍贵的青锋短剑。
他忙扭头,只见一个修长人影正步出赌坊,悠然走进了人群之中。
“你给我站住!还我短剑!”蓝衣少年气不打一处来,拔腿便想向外面追去,但两个彪形大汉突然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位客官,方才那盘赌局,你还有一两纹银没有结清,还请结完账之后再走!”
“你们居然敢拦我的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蓝衣少年恼羞成怒道。
“不管是谁,我们三鑫赌坊只认钱不认人!”两个彪形大汉异口同声道,毫不理会陷入抓狂状态之中的蓝衣少年。
…………
走在街上,姬飞羽欣赏着自己顺手牵来的那柄青锋短剑。
“剑身四寸三,精钢材质,百经淬炼,剑柄一寸九,百年古藤缠绕,不错不错,拿来防防身还是可以的。”说着话,姬飞羽将短剑揣入了腰间。
此时,天色渐渐变暗,夜晚就要降临了。
辨明方向,姬飞羽正准备回客栈休息,突然,他停下了脚步。
“后面的几位兄弟,跟了这么久,累不累?也该出来了吧?”姬飞羽背手而立,头也不回,高声说道。
话音刚落地,原本静无一人的巷子里,“嗖嗖嗖”,窜出来四五个大汉,迅速将姬飞羽围在当中。
“小子,听说你今天在三鑫赌坊赢了不少钱,借点给我们兄弟花花呗。”为首一个短发大汉压低声音说道。
“你们的消息很灵通嘛。不过,你们明明是三鑫赌坊的人,何必冒充劫匪呢,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姬飞羽面露鄙夷。
“胡说,我们根本不是三鑫赌坊的人。”短发大汉一愣,忙辩解道。
“不是三鑫赌坊的人?”姬飞羽笑了。
“他,方才站在赌坊丁三号房间门口。”姬飞羽抬手指向一个身材略胖的大汉。
“他,方才守在赌坊的后门口。”姬飞羽的食指指向一个头发稀疏的大汉。
“而你,坐在赌坊柜台的后面,应该是负责看守赌坊的一个小头目吧。”姬飞羽不无讥讽道。
听着姬飞羽的话,短发大汉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被人当面揭穿身份的滋味并不好受。
“小子,你既然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方才赚的钱,统统缴出来,否则你休想活命。”
“难道这是你们三鑫赌坊的传统,只许自己赢钱,不许别人赢钱?”姬飞羽冷声说道。
“小子,少废话,快点把钱掏出来!”说着话,短发大汉一抬手,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刀,明晃晃的刀尖径直指向姬飞羽。
其他几个大汉也面露凶相,纷纷亮出了家伙。
“来真的?”面对四五个大汉的围攻,姬飞羽异常淡定,但下一秒钟,他的淡定变成了过去式。
出其不意,先下手为强,这永远是姬飞羽对敌的第一原则。
一翻手腕,方才揣入腰间的青锋短剑已经闪电般飞出,姬飞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急刺,短剑直接扎入一个大汉的腹部。
这只是开始,姬飞羽手腕一抽,带血的短剑飞速拔出,身形急退,一个反刺,短剑犹如长了眼睛一般,刺入第二个大汉的大腿根部。
第二个大汉还没有倒地,姬飞羽已经一个滑步,闪到第三个大汉的身旁,短剑一划,一声惨叫,肋部一道鲜血飚射而出。
一个眨眼的工夫,三鑫赌坊的人马已经倒下了一多半,剩下的几个大汉都吓傻了,原本还无比嚣张的短发大汉双腿开始发抖,想跑,但始终迈不动步子。
姬飞羽一个箭步,手腕一抖,锋利的剑尖顶在短发大汉的喉咙上,“这位兄弟,我腰包里还有些银两,不知道你是否还需要?”
“不,不要了!”
“真不要了?”姬飞羽露出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
短发大汉双腿直发抖,姬飞羽的微笑在他眼里,简直比魔鬼的獠牙还恐怖,“大,大侠,还,还请饶命。我,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谁派你来的?”
“我,我,我,我们老板。”短发大汉的声音开始颤抖。
“谁是你们老板?”
“我,我们老板是……”短发大汉面色紧张,上下牙关开始互相碰撞,发出“咔咔”的声音。
“谁是你们的老板?”姬飞羽追问道。
短发大汉脸色惨白,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可以看得出来,三鑫赌坊对自己的下属管教极严,老板的身份是绝对不允许对外透露的。
看到短发大汉的这幅囧样,姬飞羽笑了,其实他丝毫不关心三鑫赌坊的幕后老板是谁,只是看不惯对方的所作所为,略施惩罚而已。
“你走吧!”收回短剑,姬飞羽扬长而去。
不远处,一棵高大青松背后,转出一个年过半百的红发老者,望着姬飞羽远去的背影,他低声自语道:“这小子到底是谁?有点意思。”
姬飞羽和林冠英回到房间,刚准备坐下来喝杯茶,“咚咚”,屋外忽然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进来!”林冠英高声说道。
房门被推开,一个身材瘦小的捕快疾步走了进来。
“大人,姬先生,死者的真实身份已经验证清楚,正是南山县捕局通缉的在逃犯人,大觉寺僧人慧园。”
“好的,知道了,你下去吧。”林冠英挥了挥手。
待捕快离开之后,林冠英忽然站起身,向姬飞羽深施一礼道:“姬先生,多谢。要不是您指明方向,我们还真确认不了死者的身份。”
“小事一桩,何足挂齿。”姬飞羽笑着说道。
“不过,姬先生,我有一个疑问,慧园明显易容过,而且您也没有见过他的真正相貌,您是如何认出辨认出他的?”
“慧园虽然易了容,但那天晚上他刺杀我的时候,我注意到,他左边眉毛的的末端,有一颗黑痣,即使经过易容,但这颗黑痣还在;再说了,死者右臂有新近骨折过的痕迹,这足以证明,此人便是慧园。”
“空能和尚真是好心计,见慧园刺杀我不成,立刻便将其派了出来。”
“姬先生,就算空能再狡猾,也没有逃过您的火眼金睛。”林冠英赞道,“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我想找那两个住客询问一下,了解些情况。”
“好的,那先询问谁?”
“先从徐品威开始吧。”姬飞羽沉声说道。
…………
望着眼前这位相貌普通的游学学士,徐品威,姬飞羽心中突然冒出一种奇妙的感觉,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一名审判官,而且还是在另外一个星球。
平复一下心情,姬飞羽开始发问道:“徐品威,你是什么时候入住文峰客栈的?”
“两天前。”
“你以前认识死者吗?”姬飞羽继续问道。
“不认识!”
“你住在死者的隔壁,可曾和他有过交流?”
“并没有。这两天,我除了昨天中午出去散散步,其他时间都呆在房间看书,我根本不知道死者就住在我隔壁。”
“那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可疑的动静?”
“让我想想。”徐品威眉毛一挑,想了片刻,突然说道:“对了,昨天晚上,我好像听到隔壁有人在谈话。”
“大概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晚上十二点左右吧,当时我出来上茅房,看到死者房间的灯还亮着,里面隐隐约约好像有人在交谈。”
“谈的什么内容,你听清楚没有?”姬飞羽眯起了眼睛。
“具体没有听清楚,不过好像提到了什么生意买卖。”
“其他还有什么?”
“没有了,我知道的只有这些。”
“好的,我明白了,谢谢你。”姬飞羽点头说道。
待徐品威走出房间,姬飞羽忽然扭头对林冠英说道:“这家伙在说谎!”
林冠英一愣,忙问道:“姬先生,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当他回答不认识死者的时候,眼角微微跳动了一下,与此同时,他还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这是撒谎的迹象,所以说,这个徐品威应该是认识慧园僧人的。”
“姬先生,您的观察力真是惊人。”
“还有,这个徐品威并不简单,他的手指又粗又短,呈现棒槌形状,这应该是练过功夫的,而且不会低于十年。”
“那我们要不要立刻把他抓起来?”
“暂时不用,徐品威虽然说谎了,但他并不是杀人凶手。”
“为什么?”
“灶台上的掌印又细又长,明显不是他留下的。”
“姬先生,那接下来怎么办?”
“根据徐品威方才提供的消息,昨天深夜有人进入过慧园的房间,两人还交谈过,这验证了我此前的一个猜想,慧园之所以呆在文峰客栈之中,并不是躲避风头,而是在等待一个人。”
“什么人?”
“一个神秘的买家!而这个神秘买家,极有可能便是杀害慧园的凶手。”姬飞羽缓缓说道。
说到这里,他情不自禁抬起手,摸了摸放在桌上的一个黑色小铁箱,说实话,当打开箱子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想到,里面装的竟然是这玩意。
十六枚成人拳头大人的虫卵,椭圆形,通体天青色,每个蛋的表面上都闪烁着诡异的红色条纹,让人不寒而栗。
姬飞羽曾在博览书坊的一本书中看到过这种椭圆虫卵,名曰虎纹毒蛛卵,孵化七七四十九天之后,便会孵化出一只极为罕见的虎纹毒蛛,一种无比剧毒的巨型蜘蛛,寻常人只要被其咬上一口,便会在短短几分钟内毒发身亡。
一个畏罪潜逃的和尚,一个神秘的买家,一箱虎纹毒蛛卵,姬飞羽突然发现,这件事越来越有趣了。
屋内一片安静,姬飞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站起身来,低声说道:“林捕头,我们走,该去会会那个神秘的买家了。”
“谁?”
“掌柜王源!”
“什么?难道不是金明吗?”林冠英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一脸的诧异。
“慧园十天前入住文峰客栈,而金明是四天前入住的,如果金明是买家,那四天过去了,这笔生意早就该成交了,何必还等到现在?”姬飞羽冷静的声音在屋内回荡着。
“而且,这十六枚虎纹毒蛛卵的市场售价,至少也在黄金百两之上。我们之前搜过金明的行李,他全身上下,碎银子再加上银票,总共才白银五百两左右,这些钱根本不够买下十六枚虎纹毒蛛卵,所以说,金明并不是那个神秘的买家。”
“那您为什么断定王源便是那神秘买家?”
“首先,王源半个月前便离开了文峰客栈,按照他的说法,是去楚国采购食物的,昨天早上才回来,这个时点正好和慧园被杀的时间对上。”
“其次,王源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嗜好……”
“什么嗜好?”林冠英急忙问道。
“呵呵,这个暂时保密,到时你自然便会知道。”姬飞羽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
文峰客栈,姬飞羽还没有走进大门,便察觉到一种异样。
门口站立着一名捕快,面若冰霜,瞧人的眼神很是阴森。
姬飞羽刚想迈上台阶,便被这名捕快拦住了。
“喂,你是干什么的?”
“我住在这家客栈里面。”姬飞羽并没有隐瞒。
“你是住客?那正好,我们要找你问点事情。”
“这客栈发生了什么事?”姬飞羽好奇道。
“走吧,你进去便知道了。”捕快很不耐烦地回答道。
走进客栈,大堂里已经有三四名捕快在忙碌之中,一个个神情严肃。
柜台旁边,一名三十多岁的瘦高捕快正在盘问客栈掌柜。
“老大,这是客栈的另外一名住客,我将他带了过来。”姬飞羽径直被带到了瘦高捕快面前。
瘦高捕快扫了姬飞羽一眼,说道:“你先在旁边坐着,我等会问你话。”
姬飞羽冷眼观察了一圈,明白这里应该发生了什么重大案件,他饶有兴趣地坐在一旁,静静聆听着瘦高捕快和客栈掌柜的谈话。
听了一会,姬飞羽便已经明白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
一个时辰之前,掌柜突然听到丁字号客房有异样声音传出,他怕客人发生意外,赶紧上去查看,赫然发现,丁字号客房的住客已经暴毙而亡。
庆丰镇虽地处偏僻,但治安情况一向很好,这几年都没有发生过命案。
客栈掌柜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件事情,他赶紧派人向二十里外的临A县捕局报案,半路上正好遇到捕局一行人,于是大队人马便奔了过来。
一盏茶的工夫之后,瘦高捕快,也就是临A县捕局的捕头林冠英,结束了对客栈掌柜的盘问,走到姬飞羽的面前。
“你应该就是姬飞羽吧?从南山县来?”林冠英已经看过客栈的住客登记名薄,这些信息他自然清楚。
“不错。”姬飞羽点了点头。
“你是干什么的?为什么来庆丰镇?”林冠英例行公事问道。
“我一介草民,没什么职业,到处游山玩水而已。那名住客暴毙的时候,我并不在客栈之中,所以,你没必要怀疑我。”
“放肆,现在是我问你话,我问什么,你就老老实实地回答什么,其他的事情,我自会有判断。”林冠英一瞪眼睛道。
“林捕头,你好大的官威呢。”
“姬飞羽,我警告在先,如果你再不老实,休怪我不客气。”林冠英豹眼圆睁,一挥手,两名捕快立刻围了过来
“林捕头,先不要急着发火,我帮你分析一下。这文峰客栈,连掌柜带伙计,外加厨子,一共四个人,另外还有五名住客。案发的时候,有两名住客外出,我也算其中之一,因此,当时客栈内除了死者之外,还有六个人在现场,而杀人凶手,应该在这六个人里面。”
林冠英一愣,“你怎么知道杀人凶手就在这六个人里面?”
“你方才盘问掌柜的话,我听得很清楚,死者的死亡时间应该在一个时辰之前,死因则是中毒。死者从中毒到毒发身亡,绝对不会超过一炷香,而当时并无其他人进出客栈,所以下毒之人肯定在这六人之中。”
“难道不能是其他人偷偷溜进客栈,下完毒之后,再偷偷溜出去,只是没有被人发现而已?”
“这基本不可能。要想进出死者房间只有两条路线,第一条,走大门,然后上二楼,这条路线必定要经过客栈柜台,而掌柜一直坐镇在柜台内,有人经过他肯定能看到。”
“继续说下去。”林冠英的眼角微微挑了一下。
“第二条路线,那就是死者房间的窗户。不过我此前看过,这家客栈所有房间的窗外,都是一条死水河,河宽近十米,没有桥,也没有船舶经过,河对岸则是一片乱石岗,根本不可能有人通过窗户进入死者房间,所以说凶手肯定在六人之中。”
听完姬飞羽的这番分析,原本还是神情严肃的林冠英,此时已经换了一副面容,恭敬了许多。
“请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姬飞羽并没有说话,伸手从腰间掏出一枚腰牌,递给了林冠英。
“南山县捕局客卿?!”林冠英先是一愣,随即喜出望外,一把抓住姬飞羽的胳膊,低声问道:“姬先生,你莫非就是破了南山县飘香楼命案的那位煞手神探?”
“煞手神探?”姬飞羽颇为意外,一是没有想到自己侦破飘香楼命案的消息,竟然也传到了这里,二是没有想到这么短的时间,自己便多了一个外号。
“姬先生,你来得可太是时候了!你的事迹,这几天已经在我们各州各县捕局里传开了,能在短短几天之内,便抓住杀死辛玲姑娘的幕后真凶,你太有本事了。”
面对如此直截了当的赞美,姬飞羽忽然感到很不适应,毕竟自己以前的身份是特工,绝大多数时间从事的都是秘密行动,不见天日,不留痕迹。
“林捕头,你过奖了,我只是帮了一些小忙而已,主要还是耿凯耿捕头的功劳。”
“姬先生,你就不要谦虚了。就耿凯那水平,没有一年半载的,要想破案,鬼才相信呢。”林冠英是一脸的不屑,看得出来,他和耿凯的关系一般般。
接下来,在林冠英的一再邀请之下,姬飞羽只得答应帮忙,谁让自己能耐大呢。
走进死者的房间,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姬飞羽微微皱了皱眉头。
还没有进行清理的现场,看起来活像一个地狱。
客房坐北朝南,门朝北,窗朝南,东西两边是墙壁,隔壁也是客房。
客房内,一张双人床靠窗摆放,中间是一张圆桌,桌上摆放着几碟小菜,一壶酒,以及一壶茶。此外,靠东墙是一个衣柜,里面摆放着被褥等物品。
死者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死亡位置就在圆桌旁边,面朝下,倒在一片鲜红色的血泊之中,床上、墙上到处是血迹,斑斑点点,让人不寒而栗。
姬飞羽蹲下身,将死者的尸体扳正,让其面容朝上。
瞧着这张血肉模糊、七窍流血的面容,姬飞羽突然愣住了。
文峰客栈二楼,庚字号客房,姬飞羽的房间。
姬飞羽坐在桌旁,双目微眯,手指轻轻在桌面上敲击着,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林冠英站在一旁,凝神屏气,生怕打搅到姬飞羽的思考。
“王源,四十八岁,本地人,掌柜,两年前开设文峰客栈。”
“冯一元,二十八岁,本地人,王源的远房亲戚,文峰客栈的厨子。”
“张山,二十八岁,锡州人,五年前被王源看中,成为文峰客栈的伙计。”
“李远,二十八岁,沙州人,一年前漂泊到临A县,被王源收留,成为文峰客栈的伙计。”
“金明,三十岁,沙州人,茶叶商人,四天前入住文峰客栈。”
“徐品威,二十九岁,青州人,游学学士,两天前入住文峰客栈。”
看完这六个人的资料,姬飞羽突然抬起头,问道:“林捕头,最后一名住客还没有找到?”
“是的,我已经派人出去寻找了,怎么了,你怀疑他是杀人凶手?”林冠英的神情顿时紧张起来。
“应该不是他!这位名叫卫青的住客,今天一大早便出去了,至今未回,命案发生的时候,他并不在现场,所以他应该不是凶手。”
“既然他不是凶手,那你为什么要找他?”
“我只是想找他核实一些情况。”姬飞羽说道。
“什么情况?”林冠英好奇道。
“卫青和死者都是在十天前入住客栈的,而且两人一个住在丁字号客房,一个住在丙字号客房,关于死者的情况,他或许知道一些。”
“姬先生,你说他们两人以前会认识吗?”林冠英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个不好说,等找到卫青再说吧。”
“好的,姬先生,您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卫青的。”
“嗯。”姬飞羽点了点头,“对了,林捕头,这六个人之中,你认为谁的嫌疑最大?”
林冠英摸了摸下巴,沉思了片刻,这才开口说道:“我认为嫌疑最大的应该是厨子冯一元和伙计张山。”
“为什么?”
“根据仵作的检验结果,死者是中毒而死,我们在他房间桌上的菜肴、烧酒和茶水之中,都发现了毒物。”
“菜肴、烧酒是冯一元准备好之后,由张山送进死者房间的;而茶水是张山准备好,直接送进房间的。”
“那他们两人为什么要下毒?”
“很简单,为了钱财。据掌柜王源说,死者出手很大方,一下子便订了一个月的包房,光押金便支付了纹银十两,此外他还随身携带着一个黑色小铁箱,看起来很沉,极有可能是金银珠宝。”
“那个黑色小铁箱找到了没有?”
“没有,我们将客栈所有房间都搜过了,包括冯一山和张山住的地方,并没有找到黑色小铁箱的踪影。”
“走,带我去他们两人的房间看看。”
“好的。”林冠英忙应道。
文峰客栈后面有一排小平房,左首两间便是店里伙计和厨子的住所,姬飞羽进去看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走出平房,望着旁边的几间房,姬飞羽突然扭头问道:“林捕头,厨房、柴房、仓库、茅房等地方,你们都仔细检查过没有?”
“检查过了。”
“检查得仔细吗?”姬飞羽追问道。
“这个,这个……”林冠英有些支支吾吾起来。
“走吧,我们再去好好检查一遍。”姬飞羽沉声说道,说实话,对于卫国这些捕快的综合能力,他并不是很看好。
柴房检查完毕,没有发现异常。
仓库检查完毕,没有发现异常。
茅房检查完毕,也没有发现异常。
最后,姬飞羽、林冠英两人来到了厨房。
厨房很小,又脏又乱,梁上挂着腊肉、香肠、风鹅、鱼干等食物,地上堆放着一些大白菜,还有一些烂菜叶,对于一家小客栈来说,厨房环境是不能奢望过多的。
望着一地的污水,闻着一股刺激的腥臭味,林冠英实在是不想进去,不过看到姬飞羽一脸的淡定,他也只能跟着走了进去。
厨房里除了两个黄土灶台之外,并无其他东西,姬飞羽扫了一圈,双眼突然一亮,走到其中一个灶台边,蹲下身来。
林冠英忙跟过来,俯身问道:“怎么了?发现什么了?”
“林捕头,你看,这个灶台应该很长时间没有人用过了,台面上都是一层厚厚的灰尘,灶眼里也堆积了很厚的柴灰,但是,这里……”姬飞羽伸手指了指灶眼旁边的土面,“这里留下了好几个手印,很明显,最近有人用过这个灶眼。”
“林捕头,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几个手印应该不是你下属留下的,他们根本就不用留意这个破灶台,所以说……”
说着话,姬飞羽伸出右手,伸入灶眼,在厚厚柴灰中拨拉了几下,然后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黑色小铁箱。
“这应该就是死者被盗的物品。”姬飞羽很平静地说道。
“牛!”林冠英情不自禁竖起了大拇指。
“姬先生,我现在就下令逮捕冯一山,这家伙肯定是杀人凶手。”
“不用了,冯一山并不是杀人凶手。”
“为什么?”林冠英一脸的困惑。
姬飞羽站起身,微眯双眼,沉声说道:“首先,冯一山作为一个厨师,他要下毒的话,肯定不会在所有菜里下毒,这样被死者发现的概率太大,他只需要在一道或者两道菜肴中下毒即可。”
“其次,如果在菜里下了毒,那就没有必要再在烧酒和茶水中下毒了,这明显是画蛇添足。”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灶眼旁的手指印迹又细又长,而冯一山的手指短而粗,所以说,冯一山并不是凶手。”
“同理,张山的杀人嫌疑也可以排除。”
听完姬飞羽的分析,林冠英是心服口服,“姬先生,那你觉得杀手凶手会是谁?”
“现在我还不能下结论,但直觉告诉我,这个杀人凶手绝对不简单!”姬飞羽眼中突然闪过一道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