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衔木去，戏海追随闻山处。尝使仙家归楚天，复行漫漫路。
梦寻百里梅花寒，不见东风幽兰残。此山巍矣，千骑甲赴势未安。忽闻仙人尝穿云，东风无力北风乱。清酒半樽难酌尔，其下幼江静若浩浩动若汤。当中风采如此，惟有江水为尚。
幽静逍遥难自定，闲时垂钓，安时清平。北山偶来雪，轻裹寒冽雨霖铃。舍心自去游乐，毋思身后行。淡然且处尔，仙山矣，仙山矣，可以醉枯亭。
“梦晓行兮石兰垂，司言鸣兮月高影……”
“轰——”
伴随着一句低吟之后的巨响在脑海中呈现，晓行猛然的坐了起来，轻轻的喘着气，有些恍惚的环顾着四周，还没有反应过来此时的处境。
这是一间颇为典雅清新的木屋，没有过多的点缀，只有一旁有一个蒲团，而此刻的他就坐在这间屋子唯一的木床上。
“这是……什么地方？”
晓行扶着脑袋缓缓地从床上爬了起来，他尤记得在沉睡之前自己正在收拾行李准备开始自己的大学生涯。
不过此时他也不能确定这是否是真的，因为他的记忆告诉她在他沉睡之前是一个名为道家的首席大弟子——虽然那时整个道家只有他一个晓字辈弟子。
“道家，这不是古代的诸子百家吗？”
晓行狠狠地摇了摇头，推开木门迎着颇为刺眼的阳光走了出去。
“枝丫——”
外面的环境更是安静，让逐渐习惯了光芒的晓行睁开双眼，是几个愣在原地发呆的少年少女，惊讶的看着他。
“你们为何这么看着我？”
晓行看着这几个人的目光，眉头轻皱，轻声问道：“你们是那一辈弟子？”
“大……大师兄……我是晓字辈弟子晓灵，这两个是名字辈，名音，名归。”
“师叔！”
这三个人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为首的少年开口说道：“听师叔说，师兄还需要数年休养方可醒来，师叔他知道了这个消息定会松一口玄气。”
“或许吧……”
晓行瞥了这几个人一眼，继续说道：“那师父在什么地方？”
“在深院的小屋之中。”
晓灵朝着后面指了指，随即叹气道：“罢了，你们两个先去诵经，我带师兄前去。”
“如此，两位师叔，我们先行告退。”
一旁的两个人闻言点了点头，便转身朝着另一边走远了。
晓灵则是笑了笑，走在前面说道：“师兄，请。”
晓行缓缓地点了点头，跟在了晓灵的身后，一路上尽是些弟子，一番惊讶之后尽然与他们二人行礼。
晓行感受着周围人的反应，不由得一笑道：“看来我的忽然清醒，让你们都很惊讶啊。”
“听说是当年师叔他们请来了医家的念端师姐，前后诊断，断定长则十年，短则三年之言。”
晓灵笑道：“许多年来都是师叔他老人家亲自照顾着你，就连平常的闭关也在你的屋子里。若非今日人宗来人，你应该睁眼就能见到他老人家了。”
“人宗竟然来人了？”
晓行一愣，忽然想起来了现在的时间，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也对，今日正是两宗夺剑之日。”
“相信赤松子师兄一定会胜的！”
晓灵笑着摆了摆手，继续说道：“区区旁道人宗而已，旁门歪道，不足挂齿尔。”
晓行闻言轻笑着摇了摇头，开口道：“天人之争不过浮名而已，大道至简，何故有此争端？”
“所言不错！”
一个声音忽然出现在了两个人的身后，让晓灵浑身一颤，晓行却是缓缓地转过了头，有些愣住的看着身后的老头。
“师……师父？”
晓行仿佛在茫然着这一切，开口酝酿了许久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你……”
北冥子一阵语塞，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之后忽然出手击向了晓行的右肩。
晓行一愣，右手却是不由自主的伸手快速的接住了北冥子的拳头，并轻轻一卸力，将北冥子这一拳的力量推了回去。
“哦？”
这倒是让北冥子一愣，轻轻的收回了右手，脸上神色平淡的说道：“你醒了就好，论道已然开始，你们二人快去吧。”
“知道了，师父。”
晓灵连忙反应了过来，答了一句后便拉着还有些愣住的晓行走开了。
“功力不退反而大幅度的增长？真是坏事。”
北冥子看着这两个离去的身影，缓缓地摇了摇头，却是忽然失声笑道：“不过还好啊……醒过来就好啊……”
“师父？”
北冥子的身边忽然出现了一个小萝莉，轻皱着眉头说道：“这么长时间第一次见师父如此开心？看来是我的那位师兄醒了呢。”
“是啊……”
北冥子缓缓地闭上了双眼，开口道：“这孩子……不容易。”
“那我倒是要找他切磋切磋。”
小萝莉抱着怀中跟她一样长的长剑，傲气的说道：“让他认认师姐。”
“哈哈哈！”
“呼——”
云雾缭绕，山崖峭壁处的两道白色身影矗立在左右，仿佛垂然于云上，各自目视着对方。
剩下的两宗弟子们则是各自站在这边的小树林之中，遥望着山崖处的那两道身影。
而在山崖最为陡峭的那一处凸起，则是插着一柄模样颇为奇特的长剑，为层层云雾淡淡的遮掩着。
在周围弟子们颇为惊讶的眼神之中，晓行与晓灵缓步走到了森林的最前面，望着不远处的两道人影。
“这么多年了，看来你还是未曾放下执念。”
靠左的人影忽然开口，长发随轻风缓缓飘动，双手背在后面，轻声道：“值此乱世将近，我道家却是分裂，岂不笑哉？”
“师兄这可是错了，天人之争殊途同归，是从未真正分裂的。”
靠右的人影跟着开口道：“恍如师父他们的老庄先人之争，虽争端颇多，却依旧共论大道。”
“但终究是变了性质。”
靠左的人影轻喝一声，右手上的木剑轻轻一甩，“师弟啊，还是来看看你这雪后初晴的道行是否有所精进。”
靠右的人影闻言叹气一声，同样扬起了手中的木剑，开口道：“既然如此，还请师兄赐教。”
忽而一阵微风划过，吹动了二人的衣袍，值此时刻，两个人都动了。
“呼——”
虽然只是木剑，划破天空的声音依旧响彻整座山崖，忽隐忽现，仿佛静与动的完美结合。
“举一物而行大道，你认为他们二人如何？”
正当全场人都沉醉在面前的如诗如画的打斗之时，晓行耳边却是忽然出现了一个清冷声音，让晓行一回头，发现自己确实并未见过这人。
这清冷的小萝莉看着晓行望向自己的眼神，开口继续道：“晓梦，即将是你师姐的师妹。”
“哦？”
晓行的眉头轻挑，不禁轻笑着说道：“大道无形，一切还是太乱了。”
“哼！”
晓梦闻言不禁皱紧了眉头，冷哼一声便转头离开了。
“晓梦？”
晓行看着晓梦离开的背影缓缓的摇了摇头，又将视线转回了山崖处的二人。
“唰——”
靠左的人影稳稳的落在了一处突兀的巨石上，划了一抹剑花，只见人影一闪，便出现在了另一个人的身后。
那人潇洒的将木剑靠在了自己的身后，挡住了这一剑，同时说道：“赤松子师兄，看来你的和光同尘愈发深入了。”
“哼！”
赤松子回剑刺向了一旁的逍遥子，周围的一切都仿佛静谧了下来，让逍遥子的动作也不禁慢了下来，眼睁睁的看着那一剑抵在了自己的胸口处。
“还是我输了。”
逍遥子潇洒的一笑，将手中的木剑扔下了山崖，一挥衣袖道：“那还是等下一个五年之约。”
“希望如此。”
赤松子轻瞥了一旁的众多弟子忽然看见了最前面站着的晓行，眉头轻皱，开口说道：“晓行师弟，这雪霁归你了。”
说完，赤松子便消失在了原地。
“晓行？”
逍遥子闻言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晓行，忽然一笑道：“终究是醒了啊。”
言罢，逍遥子便也消失在了原地，就连一旁的众多天人两宗弟子也开始陆陆续续的离开。
“师兄？”
晓灵看着身边的晓行依旧望着那远处雪霁的样子，忽然开口道：“那雪霁……”
“莫名熟悉的剑，就是那个时候……”
晓行忽然被记忆拉回了这个世界的他还未曾沉睡之弥，两个高手的追杀，却是紧要关头时的一种光芒救了他，而这种光芒：“就是这把剑么……雪霁？”
“恩？”
忽然有所感应的晓行忽然一抬头，正巧发现山头处的一道身影，便转头朝着晓灵说道：“你先去忙吧，我正好有些事情。”
“恩，那我先走了。”
晓灵闻言一愣，随即点了点头，朝着雪霁的方向瞥了一眼之后便转身离去了。
而晓行则是缓步走到了雪霁的旁边，轻轻一拔，仿佛触碰到了一股细微的电流一般，手与剑水乳交融，恍如一体。
“那一日我赶到之时，地上躺了三个人，只有你一个还有一口气，手中握着雪霁，体内蕴含着强大的大道之气。”
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从晓行身后传来，平淡的说道：“而这一年多的时间，倒是把这些气吸收的差不多了。”
“我感觉我已经变了，变得我不是我。”
晓行忽然一阵恍惚，脑海中忽然出现了无数来自一个庞然巨物的城市记忆，那里有会动的盒子以及无数让人无比惊叹的东西。
而那些记忆无时无刻不在与这个世界的记忆相互交缠，仿佛两道灵魂在不停的争斗，宣扬着自己的主导权。
“师父……”
晓行缓缓地转过身子，茫然的说道：“我现在根本不知道我是谁，我在什么地方，我要干些什么。”
“晓行。”
北冥子将颇为苍老的右手缓缓地搭在了晓行的肩膀上，感受着来自晓行身上的气息，轻声道：“你还小，却已经经历了生死的跨越。天道无穷，你是时候入世去体悟一番了。”
“我……”
晓行轻眯着双眼，他知道这并非是什么生死之后的桎梏，不过听到能够出去，还是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我想尽快踏上行途。”
“近些日子你先熟悉一下心法，熟悉了，便上路吧。”
北冥子轻轻的收回了自己的右手，背过手去望着山崖外的云雾漫漫，开口轻声道：“想走了，动身即刻，无需太多礼节约束。”
“我知道了。”
晓行轻瞥了一眼那层层云雾，提起手中的雪霁，便朝着来时的路转身回去了。
“你会舍得他就这么离开？”
方才的赤松子从山崖下方一跃而上，落在了北冥子的身边，望着晓行离开的方向开口说道：“你真的放心吗，师父。”
“他与雪霁的共鸣就注定了他的路，道，亦难亦幻兮……”
北冥子缓缓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罢了……罢了……”
……
而这边，手持着雪霁的晓行一路下山，却在即将进入生活区的时候蓦然停下了脚步，轻声道：“晓梦师妹，有事么？”
“呼——”
随着一阵微风拂过，一个玲珑小巧的身影缓缓地从树干后面走了出来，怀里抱着长剑，冷声喝道：“既然你准备离开了，那么就在这之前拜一下师姐吧。”
“这是为何？”
晓行闻言一愣，疑惑道：“我入门尚早，岂有这等问题？”
“根据修为决定大小，这本就是正常之举。”
晓梦冷哼一声，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秋骊，“来吧，师兄。”
“哈哈！”
晓行闻言忽然笑出了声，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既然如此……晓行见过师姐，我还有事，先行告退。”
说完，晓行便哭笑不得的朝着自己的屋子径直离开了。
“道之心，岂可躲闪！”
晓梦有些呆滞的看着晓行的背影，紧皱着眉头，挥舞着手中的秋骊便冲向了前面的晓行。
晓行只听得一阵风声，淡然的一转头，正是晓梦即将到达面门的剑尖。
心头一惊，晓行的右手却是异常顺手的抬起来，用两根手指夹住了剑尖，朝着右侧轻轻一甩，剑道便划到了右边，与晓行擦身而过。
“心性莫急，当是最快的修行之路。”
晓行看着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晓梦，缓缓地抬起左手揉了揉晓梦的头顶，笑着说道：“跟着师父闭关几年，磨去些棱角吧，师妹。”
说完，晓行便折身继续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
“怎么可能？他的道法已经到了赤松子师兄的境界了吗？”
晓梦遥遥的望着晓行的背影，微微的一蹙眉，又忽然的一笑，“总有一天，会让你唤我作师姐的！”
……
天空很蓝，蓝的没有一处瑕疵。湖水很静，静的没有一皱涟漪。
岸边，绿色点缀着所有的风景，只有两道身影显得有些突兀，随着阳光倒映在湖面。
“这群自称世外高人的家伙，还真把自己当成一回事了。”
其中一个人开口说道：“那个人宗都已经如此，天宗岂非更加难办？”
“天人两宗对于道的理解不同，自然说话的方式不同。”
另一个人轻笑着说道：“人宗是麻烦，不过这天宗，倒是更好入手……”
……
天宗，山中。
晓行一路上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面的蒲团已然消失，想必是方才北冥子已经将东西带走了。
颇有些有气无力的坐在床沿，晓行将手中的雪霁扔在了一旁，盘腿而坐，因为这一年多的沉睡，他需要重新提炼心法。
“和光同尘乃是道法外放，让自己与这一片天地相融合，仿佛自己就是这自然，动辄便是一方的停滞。”
“而心若止水，清心摈气，心怀天地，相斥天地，仿佛一叶扁舟，独立于世间。”
晓行还能够记得，这是当初北冥子所告诉他的，两者相斥，而他方面选择的就是和光同尘。
不过这近一段的岁月故事也告诉了他，真正适合他的还是心若止水，来平静他颇为躁动的心境。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大概明白了北冥子收晓梦为徒的深意。
仅仅是他与晓梦交手的几瞬间，他已经发现了晓梦的体内同时含有着两者相斥的心法，这一点前无古人而又天赋异禀，简直是道法的最佳继承人。
想到这里，晓行无奈的摇了摇头，缓缓地闭上了双眼，感受着自己与这世间的联系。
“紫烟难寻觅西关，
青牛踌躇待春寒。
对月独酌自开颜，
诸事随风举安然。”
“铮——”
随着晓行缓缓地念出来了一首诗，一旁的雪霁忽然一震，一股莫名的清净忽而散发了出去。
……
“恩！”
正端坐在这座山峰最高处的北冥子忽然一睁眼，望向晓行的屋子，轻声道：“这是……雪霁……与心若止水的气息？”
“师父。”
正当北冥子发呆的时候，赤松子却是从后面缓缓地走了出来，开口说道：“秦那边来人了，就是上次的事情了。”
“让晓行去吧。”
北冥子轻轻的闭上了双眼：“是时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