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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美人相助
系统江湖全文阅读作者:麒麟可可加入书架

  四毛出了包间,看到春娘正坐在柜台里,扒拉着算盘珠子算账,便笑嘻嘻的走了过去:“春娘姐姐,在忙呢?”

  春娘头都没抬:“有话说,有屁放。”

  “得,算我自讨没趣,本来想给姐姐讲个故事,给姐姐你解解乏,既然你不想听,就当我没说,先忙着……”春娘虽然没有好颜气,四毛也不着恼,还是笑眯眯的转身要走。

  “慢着…..”春娘突然抬起了头,俏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反正姐姐我闲着没事,就听你讲讲,讲得好送你壶茶喝。”

  “姐姐真要听?”四毛停下脚步,反而卖起了关子。

  “要讲就讲,不讲就滚。”春娘杏眼圆睁,柳眉倒竖。

  “得得,姐姐别急,我这就讲。”说着话,四毛斜依在柜台上,思索片刻,换了一副凝神静气的表情:“话说从前哪……..”

  春娘放下了手中记账用的笔,怔怔的等着四毛的下文。四毛突然一个大转弯说道:“讲的好再加一笼蒸包行不?”

  “你个砍脑壳的,一肚子坏水。”春娘被忽悠了一把,伸手便拧住了四毛胳膊上的软肉,眼睛里带着笑意,说话却是咬牙切齿:“我把你剁吧剁吧做成蒸包…….”

  四毛龇牙咧嘴,一叠声喊疼:“讲、讲、讲,你放手我就讲。”

  春娘狠狠的掐了一把,才松开了手。

  四毛吸着凉气,揉搓着手臂:“姐姐下手好重,你这一掐,我后面的故事都给忘了。”

  春娘作势又要动手,四毛急忙侧身让过:“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春娘这才没有继续动手。

  假装思索了片刻之后,四毛才接着说道:“话说从前啊,有一对进京参加春闱的读书人,一个叫张三,一个叫李四。因为急着赶路,都错过了驿馆和客栈,恰好又遇上天降大雨,只能找地方躲雨啊,本来是荒郊野外的,初春的天气还冷得不行,眼看要淋成落汤鸡了,没成想,还真找到了一座小庙,只有一个老和尚,老和尚见是两个读书人,便收留了他们留宿一晚,这样一来,两个素昧平生的读书人就认识了,都是赶考的士子,话也投机,很快便混熟了。”

  “是不是老和尚给这两个举子算卦,这两个举子后来春闱的结果就被老和尚猜中的故事?”春娘忍不住插嘴问道。

  “你是听王老道的瞎话听多了吧?脑子被洗坏掉了?再说了,哪有和尚算卦的道理?和尚从来不算卦,只有道士和神婆神汉才算卦,切,不懂就不要装懂好不好。”

  春娘刚刚被带进故事里,急于想听下文,所以受了这顿抢白,反常的竟然没有找补回来,而是忍住了不吭声,从柜台里拿出一个果碟,碟子里盛着新炒出来还散着香气的瓜子,放到柜台上,示意请四毛吃,然后自己抓了一把,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眼巴巴的看着四毛等着听下文。

  四毛不禁暗暗得意,心道:“早听说春娘是个书痴,无书不迷,无书不听,看来果真如此。”

  他清了清嗓子,捻了一颗瓜子丢到口里,一边磕着一边慢吞吞的说道:“这两个书生聊啊聊啊,不知不觉就聊到了掌灯,夜也深了,可问题就来了,小庙之中就两张床啊,主持一张,还有一张两个人怎么分啊?何况铺盖也只有一床。于是啊,张三就对李四说,李兄啊,咱们虽然萍水相逢,但一见如故,我们何妨效仿古人,来个同榻而卧,抵足而眠啊?李四就说,好啊好啊,我正求之不得。于是乎,这一对基友就在睡到了一张床上,盖着同一床被子。”

  “一对基友?一对基友是什么意思?”春娘一愣,突然问道。

  “什么一对基友?”四毛也一愣。

  “你刚才说的,一对基友,这个基友是什么意思?”春娘刨根问底。

  “我说了吗?我没说啊?”

  “我明明听见你说一对基友,听得真真的。”

  四毛挠挠头,心中不禁暗暗嘀咕着:“这是怎么了?怎么最近这些怪念头和怪词冒出来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别是中了什么邪了吧?难道是跟王老道走动得太频繁,被他带得有点神叨叨的了?”

  看着四毛满脸困惑的表情,春娘推了他一把,将四毛从遐想中惊醒:“你接着往下说啊?”

  四毛晃晃脑袋,将困惑赶走,然后改了口接着扯闲篇:“这两个人啊,就在床上继续聊天,聊得正投机的时候,张三突然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而且是朝天打的,好家伙,唾沫星子如下雨一样,落了李四一脸,躲都躲不及。这李四老实,不好意思说什么,只能自己擦干净了事啊。可这个张三,怎么说呢,就像我们沔口骂人常说的,是个促狭鬼,看到喷了李四一脸口水,让李四吃了个哑巴亏,心里反而说不出的得意。故意憋着笑赔罪。”

  “这个张三不是个厚道人,欺负李四老实。”春娘显然是很能入戏的性格,听到这里,忍不住为李四抱屈。

  “谁说不是呢?这一晚上啊,张三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每次都是喷了李四满脸唾沫,又转过头来赔罪,这个李四万般无奈啊,只好跟张三说,张兄啊,要不这样,下次咱们谁要想打喷嚏的时候啊,就提前告诉对方一下,做个手势或者说一声:要打了……让对方有个准备,你看这样行不行?张三一听,满口答应。”

  “这张三不定又憋着什么坏呢?”春娘忍不住又插嘴说道。

  四毛继续说道:“两个人约定了这个规矩之后,就接着聊天啊,聊着聊着,结果这次不是张三,而是李四突然举起手来,大声说,要打了、要打了…….姐姐你猜接下来怎么着?”说到这里,四毛略微停顿,卖了个关子。

  “还能怎么着,李四是个老实人,要是我就不告诉张三,报一箭之仇。”春娘恨恨的说道。

  四毛摇摇头:“姐姐你猜错了,那张三一头就缩进被窝里,结果李四不是打喷嚏,而是放了个屁…….”

  春娘一双妙目睁得大大的,停了片刻,随即“格格”的笑出声来,一边揉着肚子,一边指着四毛道:“我看你就是….就是李四,比…..比那个张三还坏……..”

第15章 美人相助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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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春娘笑得花枝乱颤,四毛磕着瓜子,在一旁静静看着,直到春娘自觉有点不好意思了,止住了笑声,四毛才压低声音道:“姐姐刚才让我有话说,有屁放,现在屁放完了,可话还没说呢。”

  没听故事的春娘立刻就恢复了那个老练精明的掌柜模样,她捻着一颗瓜子一边磕着,一边也放低了声音说道:“流民巷那一天你斗赢了一帮过江龙,可是露了脸了,怎么着,是不是被人给惦记上了?”说着话,眼睛似有意似无意的瞟了一眼二楼徐三刀长租的小房子的方向。

  “你就是我亲姐姐,四毛有个不情之请,姐姐你一定得帮我。”四毛放下了嬉皮笑脸的表情,很郑重的说道。

  春娘一张俏脸看不出什么名堂,眼波在四毛的脸上转了两圈,放佛要猜透他内心深处到底藏着什么念头,但四毛的脸上少有的一本正经,坦坦荡荡的样子,委实琢磨不透。春娘轻描淡写似的开口道:“你先说说看,能不能帮先两说。”

  “承三哥看得起,要收我做兄弟,可那天仇家上门之后,我答应了老娘,终生不赌了。以后千门这碗饭跟我四毛无缘,自然也就没法跟着三哥混了。刚才三哥和我聊的就是这个,我和盘托出了前因后果,他表面上没说什么,可我咂摸着这事没完。”

  “你真的能戒赌?”春娘没顺着四毛的话头往下走,而是抛出了一个疑问。

  四毛认真的点点头:“老娘的话,我得听,从今以后,饿死也不会碰了。”

  春娘愣了半晌,突然缓缓道:“你是想让我给徐三说和说和?”

  四毛很坚定了摇了摇头,目光中透着决然:“手长在我身上,大不了剁了它就是了,这世上有强买强卖,哪有强赌的?凡是上套的都是自己心甘情愿,怪不得别人。所以,这个事不靠别人帮,得靠我四毛自己。我担心的是我爹,他成天混在场子里,我又不能跟着,那个时候他就是放了笼头的野马了,出事是迟早的事………”说到这里,四毛用带着一丝期待的眼神看着春娘。

  “你是担心你爹被人下套,再用他来打你的七寸?”春娘何等精明,四毛说的话虽然是含而不露,但意思已经昭然若揭了,徐三刀的秉性她是清楚的,绝对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而且是不择手段的主,更何况四毛泼了他的面子,这口气他不可能咽得下去。而四毛爹老张长期混迹赌场,又没有四毛的本事和定性,徐三刀如果想做他的笼子,岂不是易如反掌。加上四毛戒赌之后,就不可能跟在老张身边看住他,而要让老张自觉的不逛赌场不参赌,连春娘都明白那是痴人说梦。这样一来,依徐三刀的精明和无赖,老张这个四毛的软肋,他是手拿把攥捏定了。想通了这层道理,春娘也不禁暗暗为四毛这份眼光而叫好,未算胜,先算败,自己先立于不败之地,才是求胜的根基:“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怕他在老张身上做文章,不过我能帮你什么?我总不能把老张赶出去,不让他进门吧?”

  “正是如此,只要春娘姐你一句话,吩咐伙计们,不让我爹进春娘茶馆的门,就是帮了我的大忙了,有春娘姐你在沔口的名声和威望,我爹不敢硬闯的。四毛一定将姐姐的好记在心里。”

  春娘听到这里,突然嫣然一笑:“你为什么来求我,难道你不知道徐三是我爹的徒弟,我们照着门里规矩算,还是师兄妹呢?”

  四毛意味深长的摇摇头:“春娘姐,你们不是一路人,徐三是那个张三,你是那个李四。”

  听到这个比喻,春娘不禁啐了一口,不过再一回味,还真有点是那么回事,她随即笑盈盈的问道:“那你呢?你是什么?”

  四毛抓起一把瓜子,冲着春娘拱了拱手算是道别和致谢,然后掉头便走,一边走一边说:“我张四毛不过是河沟里的一条小泥鳅。”

  四毛一路逛荡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临江码头,看着熙来攘往,嘈杂纷繁的人流和船帆,正在一个劲的发呆的时候,一个声音打破了他的神游。

  “四毛,四毛,张四毛…….”

  四毛惊觉的抬起头,一艘小船靠了岸,船还没有停稳,船头上一个箭步就蹿下来一个人,长得细眉细眼,面相本还端正,可一张阔口却极不协调。一身的青布裤褂,胳膊上还搭着件青色长衣,半盖着手上的纹身,腰里扎着月白腰带,一双花鞋,一条极粗的辫子不是搭在后背,而是垂在胸前,辫捎上还扎着朵茉莉花,远远的向自己一边叫一边挥着手。四毛不禁笑了,此人是自己在市井中厮混结识的好友,姓马名庆虎,因为阔口得了个外号叫马鲶鱼。

  马庆虎的这身打扮也有讲究,叫做花鞋大辫子,没有大辫子的就用假发加粗,是从天津卫传过来的穿着,就如同后世纹身加粗金链子一样,黑社会的标准打扮。

  这个马庆虎不是沔口本地人,祖上本是随着陕西粮船走水路的船工,因为沔口日渐繁华,陕西船工和商人们有不少都迁移到了本地,到马庆虎这儿已经是第三代了。在沔口落地生根以后,随着人口繁衍和族群壮大,渐渐就有了一定的势力,到最后,已经俨然成了沔口的地头蛇之一,他们占据着码头,先是专门以往来船只的抽头为生,族中年轻一辈的子弟只要读书不成,又不务正业的,都在这个行当里混饭吃。加上又吸收了不少外人的加入,最后终成了气候,占据了沔口大大小小数十个口岸,开始业务升级,不搞单一的敲诈勒索了,而是管着力工挑夫和一些仓库,垄断了搬运和仓储的业务,被称为陕西帮。他们在沔口镇和漕帮划界而治,水上的势力范围归漕帮,岸上码头的势力范围归陕西帮,两边倒也相安无事,很过了些年相安无事的日子。

  而这个马庆虎就是陕西帮的子弟,因为叔叔就是个帮里的老混混,所以才在码头上干了了小头目的差事,自从和四毛相识后,对四毛十分佩服,言听计从,关系很好。

  “四毛,这几日手气背,输了不少,正想找你帮我报仇呢,赶巧了,前面粮库里赵黑子他们正在开宝局,跟我一起去,本钱我出,输了算我的,赢了对半分…….”马庆虎倒是很讲义气,可四毛摇摇头:“不去。”

第16章 江湖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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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庆虎一愣:“平时你都是人叫不动,鬼叫飞跑的,今天怎么了?”

  四毛脑子快,脱口而出:“我去了你不就变成鬼了吗?”

  “得得得,我不跟你斗嘴,你这是怎么了?失魂落魄的样子?”

  四毛叹了口气:“以后赌场不能去了,断了生计,我正发愁以后的饭碗子在哪里,家里还有两个老的得靠着我吃饭呢.”

  “前几日刚听说你斗垮了一队过江龙,现在名声大得很啊,沔口大大小小那么多暗局子,谁不让你进了?你还愁找不到吃饭的地方?”

  四毛一愣:“你听谁说的?”

  “还用听谁说?这些日子江湖上都在传,你现在的风头可比徐三还大呢,都吹神了,说什么你是沔口宝官中的第一高手,善用鬼手,深藏不露呢…….”

  “屁…”四毛从牙齿缝里蹦出来一个字,恨恨的骂道:“这是害我不死啊,一帮吃饱饭没事干的,瞎扯淡。”

  “得,我请你下馆子,咱们哥俩有日子没见了,今天好好聊聊,有什么难事,没准我能给你当个臭皮匠呢。”

  听到这里,四毛微微动容:“先说好啊,不是我不讲义气,我身上就剩几个大子,吃两个烧饼倒是够,下馆子不够,得你请客。”

  马庆虎很轻蔑的哼了一声,有点“这都不是事儿”的意思,当先迈步领路,走路的姿势很有点意思,迈左腿,拖右腿,颇有几分小儿麻痹患者的神韵,四毛知道这也是黑社会特有的走路姿势,显得自命不凡。

  四毛脑袋都大了,赶紧和他保持距离:“能好好走道吗?”

  “能。”马庆虎回答倒也干脆,话音未落,变回了正常人走路的姿势,健步如飞。

  两人穿街走巷,来到了距离码头不远的一处饭馆,这饭馆门前搭着两张条凳,条凳上隔着快门板,很多短打装束的人或座或蹲,围着门板,人手一个粗瓷大碗,碗里面的饭堆得老高,就着面前的卤干子、腌咸菜之类的菜碟,都埋着头闷声发大财,吃得呼呼噜噜,这也是码头一景。

  沔口临江的位置有不少这种饭馆子,很多是夫妻档,也没有店伙计,白天卸下铺子的门板在门口一搁,贩夫走卒和力工挑夫之类的就往围着门板一座,十个大子管饱,被称为吃门板饭,专做的穷人买卖。也有身上不装隔夜财,或者是赌赢了钱的,稍微有点身份的,就会进店里去,叫了几个酒菜慢慢吃。当然这种小饭馆离那种豪华酒楼是差着十几条街的。

  店老板四十多岁年纪,和马庆虎显然很熟,远远的就开始打着招呼,陪着小心。自古以来做小生意的对黑社会显然都是一样的态度,小心巴结,不敢得罪。

  “老三样,酒要真,别兑水啊。”马庆虎熟门熟路。

  “哪能呢?快里边请。”老板回答得很溜。

  店子里面的店面不大,也就五六张桌子,散座着几个人,一股油烟合着菜香味弥漫在空气中,两人找了个靠墙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店老板手脚利索,不多会的功夫,两荤一素三个菜、外带一壶酒就上齐了。菜是一碟花生米,一盘凉肘子切片蘸蒜泥,外带一盘红白相间的溜肥肠,虽然装菜的盘子不是很规整,但闻香识味,四毛夹了一口菜送进嘴里,老板的手艺倒着实不坏。

  马庆虎为四毛斟满了一杯酒,然后问道:“你刚才说再不能去暗局子,到底怎么回事?说说吧。”

  四毛一扬脖子,一杯酒下了肚,才开口将前几日在徐三刀场子里遇到两个老千,徐三刀给钱让他出手,然后他怎么设局,最后对方怎么上门寻仇,以及怎么被老娘逼着戒赌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马庆虎听得兴趣盎然,不住的给他添菜加酒,一直听到最后,带着满腔遗憾的说道:“你在暗局子里摸爬滚打大的,现在你老娘一句话,这一身的本事就全都白瞎了,我都替你惋惜。还有那徐三刀,这几年混得风生水起的,有钱有势,在漕帮的沔口这个码头上俨然是一方霸主了,即便是在整个漕帮里,也渐渐有登堂入室的势头了,跟着他混没准还真能吃香的喝辣的。”

  漕帮是因水而生的江湖帮派,如果谈及他的势力范围,实际上是分布在整个漕粮运输的千里水道上,所以说漕帮的势力范围非常广,但正因为广,漕帮很多地方鞭长莫及,就不得不与地方上的势力妥协和分一杯羹,也有一些地方势力借助漕帮的力量或者打着漕帮的旗帜盘踞某一处的,所以漕帮也有水上势力和地方势力的区别。而徐三刀其实就是漕帮地方势力的代表之一,所以马庆虎才说他风头正劲,有在整个漕帮大势力中登堂入室的势头,就好比地方官吏进京的意思。

  四毛用筷子扒拉着面前的几颗花生米,漫不经心的说道:“谈江湖道上的门路,你比我懂,谈到赌,我比你见得多。别看我娘瞎了眼,可心里像镜子似的透亮着呢,比我那个糊涂爹不知道强多少。别的不说,六七岁开始跟着我爹在赌场里混,形形色色的人见了不知道多少,但有一条,我就没见着有一个老赌鬼能得善终、能因赌安身立命的,命好的悬崖勒马,命不好的被人打了闷棍,乱葬岗上和野河沟里一丢,连尸骨都找不着,这就是条绝路和死路。”

  “那徐三刀不是活得挺滋润的?”

  “你笨啊,徐三刀是开赌场的,你什么时候见过他下场子和人赌的?他只做庄家和抽头,稳赚不赔,这才叫精明。”

  马庆虎仔细想了想说道:“哎,你别说啊,还真是这么个理呢。那你说说看,如果不进赌场你还能干什么?难不成你要考秀才去啊。”

  “会聊天不?”四毛一把将马庆虎伸向一块切得肥肥厚厚、晶莹透亮的肘片的筷子打了回去,抢着夹起那块肘片送进嘴里,一边嚼得有滋有味,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就我爹这个三脚猫的读书人教出来的徒弟,字倒是认识几个,别说考秀才了,考院门朝哪开我都不知道,你到底是帮我出主意还是存了心来寒掺我的?”

  马庆虎一边忍住笑一边说:“好,不开玩笑了,你倒是说说你的打算,我给你出出主意。”

  四毛端起酒杯,微微啜了一口,才缓缓的说道:“其实我面前的就那么几条路,这辈子当官是别指望了,种地吧地无一垄,经商吧本钱全无,我估摸着咱沔口最兴盛的不就是靠着码头的行当吗?自个成不了事,给人扛活打下手总行吧?所以我今天才转悠到码头这儿来看看。”

  马庆虎听完以后,少有的沉默了半晌,四毛是个很能沉得住气的性子,他知道马庆虎一定是有什么话想说,却不知道怎么说,所以也不催促,而是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等他自己开口。

  马庆虎给自己杯子里续了杯酒之后,端着酒杯看了看,却没有喝,而是放了下来,看着四毛难得的面露诚恳之色:“四毛,咱俩是兄弟,做兄弟的如果有话说重了的地方,你可别犯急……”

  四毛点点头:“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个人能听得进去劝,分得清好坏,就算你话说重了,也是为我好,我岂能不知道好歹?你说一半藏一半,才是不把我当兄弟,我才会怪你。”

  马庆虎端起酒杯敬了四毛一口,由衷的说道:“这就是我佩服你的地方,什么时候都能拎的清,看得明,想得透。”说完,马庆虎放下了酒杯:“刚才你说咱沔口靠着码头的都是好行当,你虽然从小在这里长大,也算是半个江湖人,可你不知道的是,隔行如隔山,即便是相家(江湖黑话内行的意思),不是同一个山门,也未必能看得透别人门里的路数。”说到这里,马庆虎用手指了指通透的饭馆门口,外边的景相一览无余,各色人等往来穿梭,门前的江面上千帆如云:“你看这么些个人和船,林林总总那么些个好行当,没有一个是不沾着江湖的边的。在赌场里落不到个善终,可在这沔口码头上要想混个出人头地,老实本分是没活路的,除了拜山门,入帮派,可进了江湖,和赌场一样,又何尝能有个善终?你想透了这层没有?”

  这下轮到四毛给马庆虎倒酒了:“你家学渊源,给我好好点拨点拨呗。”

  马庆虎忍不住笑骂道:“你就是这个死德性,正经不了三句话,骂人都不带脏字的,你还不如直截了当说我一家子流打鬼得了。”

  两人开了一阵玩笑之后,马庆虎清了清嗓子开始进行流氓知识扫盲:“这小小的沔口码头看着不起眼,可江湖俗称的八门可是一路不缺,门门俱全,看透了这个小江湖,走遍天下的江湖道都不会当空子(外行)吃闷亏了,你应该听说过经、皮、李、瓜、风、火、除、妖吧?”

  四毛点点头:“听说过,就是江湖行当,合在一起刚好就是八门之数。可是这每一门里又分成了很多种,我就知之不详了。”

  “有个口诀你记住了,叫九经、十八皮、四李、三瓜、七风、八火、五除、六妖,说的是每一门里又分成多少个种类,搞清楚了这个,就有了双火眼金睛,八门中人往你面前一过,你就能看透他的五腑六脏。”

  四毛一听,来了兴趣,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别看马庆虎这一句口诀听着很简单,但往往都是江湖世家子弟中的不传之秘,马氏家族就是三代绵延的江湖中人,老辈子人一生的经验总结提炼出来的、加上口口相传的往往只是些言简意赅的句子、但都是浓缩的精华,让族中子弟能对各种江湖路数了若指掌,实际就是一种江湖生存的智慧与哲学,所以,这些秘诀都是从不轻易外传和泄露的,就连师父带徒弟往往都会秘技自珍,传艺不传诀。江湖上也因此有一个说法,叫做“宁舍一锭金,不传一句春”。四毛很认真的说道:“你给我好好说说呗。”

  马庆虎丢了颗花生米到嘴里,一边嚼得嘎嘣响,一边说道:“我爷爷以前逼着我学这些个东西,说我文不能提笔,武不能挑担,除了混江湖还能干嘛?学这些个东西,起码能眼明心亮,不至于吃亏,关键时刻说不定还能保命。那时候我贪玩,不知道长辈的一片苦心,现在明白了却晚了,爷爷故去之后,想学都没地儿找师傅去。我现在也只是半瓢水,记了个大概齐而已。你要是不怕烦,愿意听,我就给你谝闲传,卖卖狗皮膏药。”

  四毛知道马庆虎说的谝闲传是陕西方言闲聊的意思,马家虽然在沔口已经到了第三代,但家族之中还是有很多乡谈保留了下来:“今天你做师傅,我当徒弟。”

  马庆虎显然很得意能做四毛的师傅,谈兴大发:“先说这经门,也称为巾门,江湖中动笔谋食的人都属这一门,暗含着经书和读书人都戴着头巾的意思。现在是大清朝了,没人敢蓄发戴头巾,但他们门里不管是九经当中的哪一经,照着规矩一定得有一块布幔招牌,行当则分成卦师、相士、测字、起课、堪舆、法师、扶虬士、占星士、教门这几种,别看他们穿着一样的道袍,可各人干各人的买卖,在一个地界上也绝不会戗行,更不会互相拆台。但要说到作法,甭管他们是哪一经,无非就是麻衣相书、六王、文王卦、占星、扶虬、符咒、降神这些路数。不过你知道九经中的人真正的看家本领是什么吗?”

  四毛思索片刻道:“巧舌如簧?”

  马庆虎点点头:“摸到点边,但看得不透,我爷爷当时说的原话是,察言观色、洞悉人心、阴阳翻转、请君入瓮。”

  “这几句话有点意思,都有些什么讲究?”

  马庆虎解释道:“察言观色是入门功夫,眼睛得毒,套话得绝,九经里的高手扫眼一打量,就能将你的身份、个性、来意猜个八九不离十,几句话再一聊,就能将你扒个精光,看得透透的。是个人就得穿衣戴帽,但人和人不同,装扮自然各异,人的神情气势随着身份走,也是大相径庭,再加上人的表情有喜、怒、忧、思、悲、恐、惊之别,一般人哪里能知道这些个门道,紧接着用话一套,不上钩才怪。比如你穿着普通,面有菜色、愁眉苦脸。相士就会说,尊相蛇绞锁扣,耳瘦眉垂,明堂昏暗,双目涩滞,先生你长有衣食之忧,而近又有难解之愁。先一巴掌打懵你,一旦你觉得句句说中,紧跟着就有后招来了,说什么所幸的是你骨相气正,日后定逢转机,时来运转等等。这番话下来,就如捆仙绳一般,纵使你奸似鬼,也得被绑个结结实实。”

  “相由心生,至理名言。那洞悉人性又该做何解呢?”

  “人一上百,形形色色,各有各的烦难,各有各的心事,各有各的遭遇,再厉害的经门中人,也不可能未卜先知,知道你具体遇到了什么事,求的什么愿,但有一个办法,从根上去揣度,就吃定你了,这个根其实就是人心。你想想,如果你是个妙龄女郎,跑不脱求的是和美姻缘,如果你是个垂垂老妇,十有八九会求的是子孙和睦、添人进口、消灾免祸、福寿绵长。这些个大套子套下来,管你心里装着什么千差万别的念头,总能圈住你的心思吧?”

  四毛不由衷心敬服:“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没想到这句话被他们用到这儿了。高,实在是高。”

  “更高的还在后边呢,什么叫阴阳翻转?我爷爷说这世上阴阳相依,此消彼长,本来就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颠过来倒过去都能在理,关键要看你用到谁身上,用到什么个地方。比如说吉祥的吉字,如果你面呈喜色,相士就会说,吉者,士之口,添系为结,主办事谋财指日可待结果,立传佳音。如果你面色不悦,相士就会说,字虽吉,却非吉兆,口居士之下,士居口之上,是为吉,添门则为害,主居家度日,或遭病害,或遇小灾。添言则为诘,主谋事求财多有口舌。”

  听到这里,四毛鬼使神差脱口而出:“你爷爷学过辩证唯物主义?”

  凭着对四毛的了解和条件反射,马庆虎不假思索的回骂道:“你爷爷才学过辨证唯物主义,你们全家都学过辩证唯物主义。”

  四毛一愣,随即灿灿的嘿嘿笑道:“是好话,是夸你爷爷的意思。”

  “免了,说点听得懂的人话。”

  四毛收起了笑容:“这请君入瓮是不是靠一个吓字?”

  马庆虎呵呵笑道:“你很有几分当骗子的天资啊。我爷爷说这个请君入瓮有六字真言,叫做审、敲、打、千、隆、卖。所谓先审后敲,急打慢千。隆卖齐施,敲打并用。十千九响,十隆九成。先千后往,无往不利。有千无隆,帝寿之才。这其中最关键的就是千和隆,千就是吓你,比如说你不出三天就有破家灭门之祸,隆就是请你入瓮,说你命中有贵人相助,必能躲过这一劫,就是需要解,当然不能白解,得银钱伺候。比如江湖中有种骗术叫小鬼拍门。首先是在一地选个有家资、信神佛的富户,再派出一游方道士在门前高喊驱邪算命之类的,引起注意,总之要设法见到主家,见面之后先捧一番,再说什么贵宅颇有玄机,近日当有妖魔作祟,主家当然不信,道士也不会争辩,只说如遇奇事,可至地找某人,再告辞离去。不出三日,这家富户一定会遇到夜半鬼敲门的怪事,一旦打开门,门前必定空无一人,关上门之后,又会敲门声不绝,如是三番四次,主家必然会按照道士所留地址重金礼聘他前来捉妖。”

  “这半夜鬼敲门必然是道士的同伙串通来做的手脚,只是他们又是用的什么法子呢?”四毛问道。

  “说穿了其实一钱不值,道士的同伙会趁夜在那富户的门前涂上黄鳝鱼的血迹,一是因为富户之家一般用的都是朱漆大门,血迹涂上去后不易发现。二是因为黄鳝鱼的血腥味极重。入夜之后,蝙蝠就会循着血迹飞来撞门,大门打开的时候,蝙蝠受惊当然就飞走了,主家也不易察觉,门一旦关上,蝙蝠就会去而复返。如是三番四次,主家便只能入瓮,一旦受了银钱之后,只需要将血迹擦掉,自然就不会有鬼敲门了。”

  四毛听到这里,突然一拍桌子,大声道:“我明白了,这经门说起来门道甚多,其实就靠一个东西在混饭吃……”

  马庆虎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后马上问道“靠什么东西混饭吃?”

  “抓鬼。”四毛重重的说出这两个字之后,略微停顿了片刻,看到马庆虎一脸茫然的样子,他又补充道:“只不过这个鬼不是神鬼的鬼,而是疑心生暗鬼的那个鬼,心中如果没有暗鬼,任你千般手段,万种花样,又怎么可能会着了道?”

  马庆虎咂摸了半天,灌了一大口酒下去之后,才红着眼睛,打着酒嗝,叹着气说:“我爷爷在江湖上打滚了一辈子,到死也没能说出这句话来,不过你说的是真真透透的,你要是当坏人,好人不就没活路了。你说我以后是不是得防着你点?”

第17章 长街卖面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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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毛和马庆虎这一席酒从午时开始一直吃到日薄西山,玉兔渐出还没结束,马庆虎说得尽兴,四毛听得认真,大有豁然通透的感觉。

  真是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原来平日里司空见惯的市井小民、贩夫走卒之流竟然有如此多的门道,而且每一门的江湖套路都是五花八门,在外行看来,真如水中望月,雾里看花一般。比如皮门指的是行医之人,他们因为手中摇铃,又拿着单面皮鼓招徕生意,而且也有讥讽他们只懂得医术皮毛的意思,所以被称为皮门,这皮门里又分为隐、流、僧、巫、丹等等,合计有十八类,各有各的骗术,各有各的秘技。(加水印:UU看书,最快更新,麒麟可可在此恭候)

  唱戏、杂耍、戏法、幻术,因为表演的时候需要上妆添彩,故通称为彩门,也就是李门,因为这个行当尊奉的祖师爷为唐玄宗李隆基,所以自称李门。瓜门实际是挂门的同音,明代以降,练武的人都自称为“挂子”,由此得名。住家护院、镖行镖师、撂摊卖武、武馆教徒均是瓜门中人。清代的江湖黑话中,刀被称为“风子”,舞刀弄剑,辖制良善,为非作歹之人都被称为“风客”,所以风门实际上就是指的盗匪强人。而专门造假币的则被称为火门。火门中也有很多讲究,有专门炼银的、炼铜的、炼铁的、炼纸币的,还有专门制造假的盐引、盐钞、银票等票证的,分类很细,专而又精。至于除门,顾名思义,就是受人雇佣的杀手,说得好听点的叫刺客。这类人专以杀人为业,还自我安慰叫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八门之中还有一个比较特殊的种类被称为妖门,指的是门里的人都是女子。比如娼妓、老鸨、仙人跳设局者等等。丐门则是八门之中最末的一流,也最低贱。相传古代传说中的帝王高辛氏有一个儿子专爱穿着破烂衣服,吃着粗食,民间称其为穷鬼,并有送穷鬼的习俗,由此诞生了靠行乞为生的行业。只不过到了明清两代,丐门之中谋生之道早已经不限于行乞了。他们拉帮结派,强乞硬讨、设局骗钱、明偷暗抢、拍花子(拐卖小孩)、拐带妇女、甚至致人伤残用于行乞的,无所不用其极。

  马庆虎洋洋洒洒说完这一大套,嘴巴也干了,酒也喝了不少,他看着同样酒至半酣的四毛道:“这些五行八作在咱沔口的码头上样样俱全,各分地盘,各有行当,各有靠山和帮派,平头百姓在这里讨口饭吃,不入帮派,连立脚之地都不可能有,所以有个说法叫先拜山门,你就说这个小饭馆子,夫妻档口,要想平安无事的做生意,先就得找靠山,这个胖老板就是投效在我陕西帮的门下,做了挂名的徒弟,按月交孝敬钱,否则,三天不到就得关张。你要是想在码头混,就得入一个行当,拜个山门。不过咱们自家兄弟,由我引荐,再加上你的能耐,保证你进门之后平地一声雷,能混得风生水起。”

  四毛长长的叹了口气:“庆虎兄弟,哥哥我现在走麦城,能得你真心相待,先说声谢谢了。不过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八门凑在一块,我仔细琢磨了一下,谋生之道用六个字可以概括——骗、诈、偷、抢、打、杀。我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也不是故意唱高调,形势比人强,进山门容易,出山门可就难了。能否容哥哥我好好想想?”

  “得,我不逼你,你好好想想吧,啥时候想通了,就啥时候来找我,自家兄弟,一句话的事。”说完,马庆虎转过头对着胖老板叫道:“胖子,胖子,再拿一壶酒来。”

  踉踉跄跄进了家门的四毛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堂屋里的老娘,随即克制着酒意说道:“娘,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啊?”

  张氏叹了口气:“酒大伤身,你已经是大人了,自己得有个节制,娘也不可能一辈子都管着你,你嫌娘唠叨,娘自己也觉得烦。”

  四毛点点头:“娘,您放心,我记在心里了。”

  张氏摸摸索索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布袋子,袋子扣上扎了根绳子,捆得密密匝匝,哗啦一声放在了桌子上,听声音好像是铜钱撞击的声音。

  “给,把这个拿去。”张氏说道。

  四毛问道:“娘,这是什么东西啊?”

  “你这些天早出晚归,心事重重的,娘知道你是在找生计呢。这是娘平日里攒下的一点钱,不多,零零碎碎归拢在一起也就几两银子,你带在身上,出门求人的时候花也好,做个小商小贩的小本生意也行,你自己看着办。别的娘也帮不上你什么。”

  四毛看着张氏憔悴的面庞,鼻子不禁发酸,这几两银子对于张氏来讲,不知道要缝多少件衣裳才能攒的起来,想到母亲这一生操劳坎坷,跟着自己的混混爹就没过上一天舒心日子,现在鬓边早生华发了,还要为自己操心,心中说不出的千言万语,一时却都哽咽在心头。

  张氏眼睛虽然不好,却仿佛目能视物一般,缓缓的站起身来:“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有了钱,胆子就大,心眼就活,拿着这些本钱,只要肯上心,肯下力,就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一边说着,一边仿佛不想让儿子难堪似得,摸索着自己回了房间,留下四毛一个人对着钱袋子发呆。

  这一夜,四毛难得的失眠了,躺在床上翻过来覆过去的烙烧饼。一会儿是赌场、一会儿是码头,一会儿是义庄庙,一会儿是王老道,一会儿是徐三刀,一会儿是马庆虎,各种场景和人物交织,杂乱无章,零零碎碎,乱成了一锅粥,一直三更天,醉意和睡意约好了似的一拥而上,四毛才像被一记闷棍打翻了似得,进入了梦乡。

第18章 长街卖面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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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天辛苦码字之后最大的幸福不是数票票,看数据,而是一条条阅读和回复朋友们的点评,常常看得我心潮澎湃,再多的自我折磨都值得了。写实型的文真不好写,查资料,构思情节,还要研究逻辑,评估观赏性,这本书完结了,起码相当长一段时间麒麟可可都不准备再碰写实型的文了,常常对着电脑两三个小时都动不了笔,哭都没眼泪。但没办法,开了头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除了死磕到底,别无它途可循。只要作品能得到朋友们的认可,自虐也无妨。当然票票还是要的,收藏和打赏也少不得,继续各种求,动动您的发财手支持下麒麟可可,感激不尽。欢迎来评论区吐槽,有留言必回复,谢谢了。)

  “咦,这条街怎么似曾相识?但街上的景物和人都好奇怪,怎么有这么些个不用点蜡烛的玩意?但亮得刺眼?沿着街道两边一字排开,高的桌子,低的板凳,大树那么粗的铁匠炉子吞吐着熊熊的火光,站在炉子边上的不是铁匠,而是拿锅执铲的厨师,还有这么些个人,一个个也很奇怪,男的都没有辫子,全光着上半身,打着赤膊,坐在街边上吆五喝六的划着拳,喝着酒,女的衣服都穿的好少,露胳膊露腿的,穿的也是千奇百怪的,这样的打扮搁到沔口,连堂子里的女的都不敢这样穿。还有这街道,怎么没有泥巴,也不是青石板,踩上去硬邦邦的,什么玩意?那些四四方方,又高又大的建筑物都是些什么啊?窗户全是透明的,隐隐绰绰还能看得到里面的人影。”(水印:qidian原创,码字辛苦,盗版可耻,请大家支持原创,麒麟可可在此恭候。)

  “滴滴…..”一声长鸣吓了四毛一跳,他下意识的往旁边一闪,一个乌龟壳子似的乌黑锃亮的大铁家伙从身旁呼啸而过,“找死啊,想死去跳江啊,江里没盖盖子……”一个肥头大耳的家伙把头从乌龟壳子里伸出来,骂骂咧咧几句之后扬长而去。

  “张伟…..张伟,张四毛,愣着干嘛?等你个把小时了,这里,这里,快过来啊。”一个声音惊醒了还在发呆的四毛,循着声音望去,只见街边上喝酒的一群人当中,一个光着头,瘦骨嶙峋的身上雕龙绣凤,脖子上带着小手指粗细的明晃晃的一条大金链子的人正冲着自己拼命的挥手。

  “排骨?”四毛不知道为什么,脱口而出就叫出了他的外号,并且对他有种十分熟悉和亲近的感觉。一边叫着他的名字,四毛一边走了过去。

  人还没坐稳,排骨就塞过来一个大大的玻璃瓶子:“罚酒罚酒,你先自摸一瓶,喝完了再说。”旁边的一群人跟着起哄。

  四毛举着瓶子,被排骨托着瓶底开始灌,这个酒味和自己平常喝过的酒味不一样,但还挺好喝,白色的泡沫一个劲的往上翻。

  “单给你点了份热干面,吃点压压酒,再接着开搞。”排骨将一个大碗塞到了四毛手中,碗里面是油光水滑的面条,酱香、芝麻香、辣椒油香、还有葱香混合在一起,看着色泽鲜艳,闻着食指大动,四毛突然感觉到这个味道十分熟悉,呼呼噜噜的开始往嘴里扒拉着,片刻功夫,一碗面就吃了个精光。

  “还有吗?再来一碗。”四毛意犹未尽,抬起头来,刚想再来一碗,突然,眼前的景物一片扭曲,光怪陆离的虚化成支离破碎的样子,之后四毛就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四周一片黑暗,刚才喧闹的场景余音未散,可眼前除了窗户外边高悬的月亮,和窗纸上被月光映照的几只树梢残影之外,就空无一人,一片寂静。

  “热干面,热干面…….”四毛嘴里面喃喃自语,他突然像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似得,一个翻身就下了床,摸索着用火镰点亮了油灯,开始在房间里翻箱倒柜起来,翻了半天,找到了一个已经发黄的小时候窗课的本子,又找到了半只秃噜了毛的笔,最后从床脚下找到了被当做垫脚石的一个砚台,一股脑都堆到了桌子上,实在是找不到墨了,将就着从茶壶里倒了点水进砚台,用砚石磨啊磨的,还真被他磨出了墨汁。

  于是乎,四毛摊开了纸,抓起了笔,饱饱的蘸满了磨,在纸上用秃笔歪歪扭扭写下了“热干面的制作方法”这几个气吞山河的大字。

  张氏一大早起床,就开始摸索着下了厨房,虽然眼神不济,但家里环境都是熟透了的,手脚麻利的就烧开了一锅水,合好了一盆棒子面,然后沿着大锅的四壁,就开始往上贴棒子面团,不一会啊,棒子面的窝头就热气腾腾的出了锅,端到堂屋的饭桌上之后,张氏一声吼:“起床了,过早了…….”

  老张揉着惺忪的睡眼走了出来,可四毛却半天没动静,张氏摸索着进了四毛的房间,四毛房里空空如也,人影子都没一个。

  “儿子呢?你看见没有?”张氏没好气的问埋头啃着窝头的老张。

  “我没看见啊?他昨天回来没?”老张头都没抬,此刻他对窝头的兴趣显然大过对儿子的兴趣。

  而此时的四毛正咣咣的在砸着木匠刘豁子的大门,刘豁子瞌睡被吵醒,骂骂咧咧的刚打开门,四毛一阵风似的就刮了进来,手中展开一幅画得歪歪扭扭的图:“两天之内做好,行不行?”

  刘豁子揩了揩眼角边的眼屎,定睛一看:“这不是剃头挑子吗?”

  “不全是,比剃头挑子要多个案板。急着要,不许偷工减料,两天之内能交货,工钱之外有赏,两天之内不能交货,迟一天就扣一成工钱,扣完为止。”说完,四毛将图纸塞到刘豁子手中,拔腿就走,一边走一边回头说道:“记住,两天,就两天。”看着风一样跑进来,又像风一样走得无影无踪的四毛,刘豁子抠了抠脑袋,又颠过来倒过去的看那张四毛的大作,嘴里嘟囔着:“一大清早的,这是中了什么邪了。”

  接下来的四毛就更忙碌了,一会在聚宝街上和烧麦摊、凉粉摊的这些个人叽叽咕咕,磨牙打嘴仗,一会又夹着油壶、面口袋等等一大堆东西钻进厨房里鼓捣着,还将门一关,谁都不让进,如着了魔一般。张氏一肚子的狐疑,也猜不透儿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问四毛他也不说,只能由着他去掰。

  就这样一连两天,四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灶房里的炊烟就没有断过,直到第二天的黄昏,四毛开了门,走出灶房,对张氏说了句:“娘,您把燕子叫过来,待会爹回来了我有个好东西给你们一起尝尝。”

  张氏嘴里嘟囔着,但还是按照儿子的吩咐出门去找隔壁的燕子去了。天色将晚的十分,老张才哼着小曲,晃晃悠悠的回到家,一进家门,就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张氏、燕子正围坐在桌子边,四毛则在灶房里鼓捣得叮里咣当。

  “这是怎么了?四毛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说话间,四毛从灶房里端出了热气腾腾的三大碗面,老张闻着香味,眼睛发直,抄起一碗面,片刻功夫,呼呼噜噜扒了个精光。

  “味道怎么样?”四毛用满怀期许的眼神看着自己这个活宝爹。

  “没吃出味道,再来一碗吧。”老张擦了一把嘴,将空碗伸到了四毛面前。

  “你属猪八戒的啊?又不是吃人参果。”张氏又好气又好笑。

  四毛无奈,又回到灶房,给老张重新盛了满满一大碗。

  “四毛哥,这个叫什么面啊?从来没见过,真好吃,你是怎么做的啊?”燕子满是崇敬的眼神看着四毛。

  四毛得意的说道:“这个啊,叫做麻酱面,我做梦梦到仙人传授的。先是用碱面煮个七八成熟,再用油拌上,抖散,放凉,吃的时候下滚水里抄熟以后,加上用芝麻磨出的酱、辣椒油、酱菜丁、卤水、小葱,拌匀了以后就可以吃了。这可是独门秘技,不能外传的啊。”

  燕子点点头:“四毛哥放心,我谁都不告诉,不过以后你要天天管我的麻酱面吃。”

  四毛腆着脸:“没问题,明天开始,我就上聚宝街开张卖麻酱面去喽,你就当我的第一个伙计,工钱没有,吃面管够,干不干?”

  (小贴士:民间一直将湖北热干面、北京炸酱面、山西刀削面、兰州拉面、四川担担面并称为“中国五大面”。热干面以其“爽而劲道、黄而油润、香而鲜美”著称。20世纪初,食贩李包延续前人切面做法,将面煮熟、沥水、拌上香油等做成了风味独特的热干面。三十年代初期,汉口长堤街卖汤面的蔡明伟继承和发展了热干面的做法和工艺,添加了芝麻酱等新的调料,由此,一种新的小吃便诞生了,当时被叫做“麻酱面”,直到1950年工商登记时才正式叫“热干面”,经历八十多年的发展与传承,已经演变成湖北家喻户晓、且早点当中必不可少的一道食品。清代《竹枝词》就有记载:三天过早异平常,一顿狼餐饭可忘。切面豆丝干线粉,鱼餐圆子滚鸡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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