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喷神全文阅读

喷神作者:浙东匹夫

喷神简介:“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随着冯见雄那正义的凝视,对方喷友坠马身亡。
喷遍逼乎无敌手,就是辣么寂寞。
资深大律师冯见雄过劳猝死、一觉醒来,发现重生到了一个不太一样的世界。这里喷者为尊,口才称雄。
如鱼得水的冯见雄在大杀四方、纵横辩论界、法律界、商业咨询界和脱口秀界之后,终于决定要喷破苍穹,嘴炮救国! https://www.zhaoshu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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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觉醒
喷神全文阅读作者:浙东匹夫加入书架

  刚闹明白自己是怎么晕的时候,冯见雄内心是无比憋屈的,攒着一股无名邪火。

  前世作为一个精英大喷子的他,能够有幸来到这么一个口才为尊的世界,本该是立刻摩拳擦掌,准备喷破苍穹,嘴炮救国的。

  居然被一个只有点蝇营狗苟伎俩的同学给陷害了,这特么都叫什么事儿?

  一旁的史妮可看着他情绪不太正常,还以为他神志又迷糊呢,不由担心地问:“冯同学,你状态如果实在不行的话,要不一会儿就别上场了,去和翁主席认个错,让他们临时找个人顶你吧?”

  史妮可的话把冯见雄从郁闷中扯了回来。

  他略一沉吟,立刻答道:“放心,我当然要上场,我们还要把比赛赢下来。”

  被史妮可提醒,冯见雄不由自主开始分析起刚才被翁得臣冤枉的事儿。

  在如今的冯见雄看来,15年前的这个自己,社会阅历实在是太浅了,这种简单的陷害都躲不过。

  其实,翁得臣对付他的招数,无非就是和两个关系好的同学串通好了,众口一词三人成虎,咬死了推卸责任给他。

  稍微有点工作阅历的人,对于这种纠纷,都该很轻易地避过去:

  比如,前世冯见雄09年刚刚本科毕业,去一家知识产权事务所实习的时候,也因为没有社会经验,遇到过类似的恶心事儿。

  当时,事务所主任接了一个互联网公司的案子,要给客户的某几款程序申报软件著作权。客户提供源代码、冯见雄作为事务所的实习生,帮忙写了软件申报说明书,然后由所里的行政秘书跑腿,送去科技局申报。

  但那名秘书完全不懂技术,科技局的办事员在驳回初次申请时,告知了四点《申请说明书》修改意见。结果她因为听不懂而记漏了一点,回来转达给冯见雄修改的时候,自然也就少修改了一点。

  于是,第二次提交的时候,毫无意外地又打回来,耽误了客户卖软件著作权的进度。

  事务所主任接到客户投诉之后,大发雷霆,回来内部查验,看问题究竟出现在哪儿。

  结果那女秘书怕了,把责任一推,说她已经把所有修改意见都转达了,是撰写人员没有按要求改,导致二次打回。

  因为扯皮没证据,冯见雄作为撰写人,就背了这个黑锅。

  但是从此之后,他就长了心眼:所有工作任务的转达,统统走电子邮件,或者钉钉。

  有哪些工作要求,一二三四,白纸黑字写清楚留下证据。

  到时候究竟是转达任务的人没说全,还是明明说全了但做事情的人没做全,一目了然。

  不管多小的正事儿,口头传达统统无视。

  要是冯见雄提前三天重生,翁得臣再来和他说辩论赛这事儿的时候,他一定会让翁得臣用电子邮件说,口头交涉一律不予受理。

  这是一个职场人防扯皮的基本素养。

  这具肉身,还是图样图森破,不知道世道险恶啊。

  ……

  冯见雄是个知道轻重缓急的人,虽然翁得臣诬陷了他,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把比赛赢下来。

  只有赢了比赛,说话和反驳才硬气。

  反击那些蝇营狗苟的家伙,只能先放一放。

  至于赛前毫无准备这个不利因素,冯见雄是一点都不担心的。

  哼,不就是一场大学生之间的辩论赛么?前世作为一个王牌大律师,喷遍逼乎无敌手,连这样的比赛都不能临场裸赢,那不成笑柄了!

  念及此处,冯见雄随口就问:“对了,史妮可同学,这次的辩题是什么你知道么?”

  “什么?你还装?”史妮可也不由泛起一阵鄙夷。

  心说都到此时此刻比赛快开始了,所有人都知道辩题了,冯同学莫非还想装傻推卸责任?一个大男人怎么可以这么没有担当?

  冯见雄略微有些头大,但他不想废话,只说:“我刚才气晕过去忘了,没时间解释了,你快说吧。”

  史妮可摇摇头,无奈地回答:“这次的辩题是《温饱是否是谈道德的必要条件》,我们是正方,要辩‘是必要条件’,数科院是反方,要辩‘不是必要条件’。”

  冯见雄在脑子里过了一下,发现这个话题似乎挺老套的。在他原先那个世界,国际大专辩论赛就用过的老题目。

  如今这个世界应该也有“国际大专辩论赛”吧?

  冯见雄不确定,便试探着问:“这个辩题,是不是国际大专辩论赛用过?”

  史妮可肯定地回答:“是的,不过当时正反双方辩得很激烈,基本上势均力敌,最后反方险胜。学校觉得这个题目挺公平,小组赛懒得想新题目,就直接拿来用了。”

  能够让正反方势均力敌的新辩题,不是那么容易想出来的。

  那些不太专业的大学内部辩论赛,因为命题师资力量不足,在进入决赛或者半决赛之前,引用一些大赛里验证过的、势均力敌的老题目,也就不奇怪了。

  再说,辩论就像下围棋,千古无同局。

  就算题目一模一样,辩论到最后,因为双方的对抗性不可预期,也不可能复制大赛上的成熟套路。

  因此题目重复,并不会直接导致不公平。

  冯见雄的大脑飞速运转了几分钟,又借了活动室的电脑上了一下网,查了一下这个题目此前在大赛上的大致辩论记录,心中已经有了成算。

  如今是2005年,百度已经略微有些成熟了,但是百度知道和百度百科还没出现。所以那些专业、具体的问题,搜百度想要得到全面详尽的答案,还不太可能。

  也正是因为如此,眼下依托旧题目的传统辩论赛还是挺热门的。最多再过两年,随着百度知道和百科的繁荣、以及信息检索算法的优化,这些老套的题目就会被彻底破解到形如赤裸。

  传统辩论也因此渐渐衰落,后来就演化成了“一味追求时下热门新话题”的新式辩论,乃至进化出《奇葩说》这样的辩论综艺。

  这是传统辩论辉煌的最后两年,冯见雄赶了个末班车。

  他捋清思路,备好资料,胸有成竹地对史妮可说:

  “行,这场比赛我们赢定了——不过,史妮可同学,你要配合我,我马上给你写几份总结陈词,到时候你做四辩,根据进展决定具体念哪一份。你能信任我么?”

  史妮可大惊失色:“什么?冯同学,总结陈词是要根据对方辩友的立论来针对性写的呀。这又不是开场陈词,怎么可能提前准备?”

  “可是你们不是没有排练么?来不及了,如果不信我,就完全没有机会了。”

  “那好吧……”史妮可一想也对,她也是今天才知道题目的,所有人中最晚的一个,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我们去找翁得臣和其他两个队员,把情况摊牌了吧。”

  ……

  场景回到刚才开会的那间活动室。

  见冯见雄被说晕过去了,汪道一开始也有些紧张,便宣布休会。

  随后他试了一下呼吸脉搏、确认冯见雄没什么危险,才让几个学弟先把他抬到隔壁休息室歇着。

  他自己因为是院会主席,事情繁忙,也就没放在心上,接了个电话就走开了,说等冯见雄醒了再CALL他。

  付一鸣和陈思聪把冯见雄丢在沙发上,留下史妮可照顾,便匆匆回活动室找翁得臣商量。

  陈思聪惴惴不安地问:“翁部长,刚才我们都按您的吩咐说……不会穿帮吧?没想到冯见雄这小子心理素质这么差,被冤枉一次就憋屈成这样……”

  翁得臣拍拍陈思聪的肩膀,和蔼地说:“小陈,冯见雄这个废柴,就这么差的心理素质,还能为院队做什么贡献?今天下午这场比赛,是注定了该输的。

  你和小付的水平,我是看在眼里的。要是没点儿借口就发挥失常,到时候院里那些啦啦队捧场的女生会怎么看你们?我这都是为了大家好!”

  翁得臣这样推心置腹,本来就半推半就的陈思聪和付一鸣也不好再说啥,低着头内疚地默认了。

  原来,“新生杯”辩论赛采取的是小组赛加淘汰赛的赛制——金陵师大有将近30个院,大致上分组就跟世界杯差不多。

  而今天下午法学院队即将参加的C组第三轮小组赛,要对阵本组最强的一个对手,数科院。

  目前在C组,法学院和数科院前两场都是全胜,已经提前出线了。今天的第三场,只是决定出线名次。

  本来,大家都该拼全力争小组第一。然而,两天前结束的D组最后一轮比赛中,该组公认最强的新传院居然大意失手了,仅以小组第二出线。

  这就产生了一个问题:如果C组谁力拼了第一名,反而要去和理论上D组更强、只是偶然失手的新传院拼复赛。

  然后,翁得臣就开始安排上替补队员,希望故意放水输一场,复赛避开新传院。

  然而,他又不愿意自己亲自出场输比赛、在本院女生们面前丢人。于是他就利用自己在院学生会新闻部做事的便利,前天临时打报告说想弄一本新生院刊、没时间为由,把自己以及一个他看上眼的妹子队友摘了出去。换上了冯见雄和史妮可这两个替补。

  其次,他通知冯见雄参加比赛时,并未授权他全权组织队友们排练。但是却背地里跟陈思聪和付一鸣串通口供,一口咬定“已经让冯见雄组织了,陈思聪和付一鸣也问过冯见雄要不要排练,是冯见雄没有责任心,不召集练习”。为陈思聪和付一鸣输掉比赛找借口。

  陈、付二人都知道翁得臣的父母是学校中层干部,有背景有势力,便勉强答应串通,众口一词把责任推给冯见雄。

  按说,刚刚进入大学的少年人,人心多半淳朴,不该这么勾心斗角的。事实上,说句良心话,这一届的法学院的新生,也几乎都是好人。

  只可惜,翁得臣却是个异数。他从小耳濡目染父母的工作经历,对各种挖坑下套、吮痈舐痔非常纯熟。

  可惜千算万算,翁得臣却没想到冯见雄那废柴居然心理素质那么差,经不起冤枉,竟然气晕了。陈思聪和付一鸣也因为没见过世面而慌了手脚,开始对是否该继续配合翁得臣说谎产生了动摇。

  翁得臣只得好生安抚一番陈、付二人,让他们宽心。

  但陈思聪不得不担心另一个问题,他追问道:“翁部长,那如果冯见雄一会儿还醒不了呢?我们派谁上场?您亲自上,还是把虞美琴同学喊来?”

  翁得臣眉头一拧,心说这个冯见雄还真是给他找麻烦。

  幸好,正在他们头疼时,隔壁休息室的史妮可匆匆推开门跑了过来。

  “冯同学醒了,他说他没事儿了,一会儿可以上场,请大家继续讨论一下比赛的安排。”史妮可见人都还没散,如是说道。

  “真没事儿了?那就好。”翁得臣表面功夫地对史妮可微笑着点点头,一边转头向陈、付二人低语:“这事儿就这样吧,一切按计划办。一会儿随便辩两句,输给数科院就行了。”

第三章 枪没磨完就上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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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小时后,正在忙别的事儿的汪道一接到了史妮可的电话,说是冯见雄醒了,想再请他来观摩一下赛前准备工作,同时把事情说清楚。

  校园就那么大,汪道一自然是一伸腿儿就赶到了。

  按说一场新生杯辩论赛的小组赛,是没有资格劳动他这个院学生会主席两次亲临视察赛前准备工作、乃至现场观战的。

  然而,毕竟刚才冯见雄意外晕倒了,而且是在汪道一的批评之下晕倒的。

  而学校里面的干部,无论师生,都是最怕出意外的。

  所以,汪道一也只能是默念着“病人最大”,再抽出点时间了——不然冯见雄再来个两腿一伸,他这个院会主席也就当到头了。

  这支杂牌的辩论队,就在开赛前最后20分钟,进行了一次战术接洽——也是本场比赛前唯一的一次战术接洽。

  一行人重新在会议桌前坐下时,翁得臣这次见到冯见雄,竟然觉得有些心里发毛。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仅仅半小时没见,昏迷过后的冯见雄,整个人气场似乎沉稳了很多。

  此前那种丝毫受不得委屈的“纯洁”似乎彻底褪去了。

  倒像是个见惯了大风大浪、宠辱不惊的家伙。

  “翁同学,关于没有组织排练的事儿,究竟是谁的锅,我现在不想和你多讨论。”冯见雄见人到齐了,也不废话,仅用两句话镇住了开场,

  “在座都是学法律的,做事要讲证据。目前你我都只有人证,没法形成完整的、排除其他一切可能性的证据链,所以这问题先打住吧。从今天起,汪主席作证,你翁得臣再想和我谈正事,请发电子邮件,抄送主管领导。我冯见雄不会再接受你任何口头的指令……”

  冯见雄说着,把几张刚刚手写的小纸条推给对面几人,上面写着一串数字,正是他的QQ号。

  “你……”翁得臣气得言语一窒,竟然被压住了气场,神色有些慌张。

  此前一直倾向于相信翁得臣的汪道一,在短暂地皱了皱眉头之后,竟然也产生了一些动摇。

  因为没什么职场上勾心斗角的阅历,在场的几个大一新生脑子里都没“谈正事儿要发电邮留档”这根弦。

  而汪道一因为已经大三,还做了院学生会的主席,龌龊的扯皮推诿还是颇见过一些的,已经隐约养成了这样的工作习惯,只不过没有像冯见雄这样系统总结过。

  冯见雄猝然那么理直气壮、又有条理地提出这样一个建议,不能不让汪道一考虑他被另外三人串通推卸责任的可能性。

  当然了,不管怎么说,汪道一还没到怀疑“翁得臣处心积虑陷害冯见雄”的程度。

  在他眼里,这事儿最多就是歌工作责任心不强、因为疏忽误事,然后其中一方因为害怕领导批评,“临时起意推诿责任”。

  “莫非这小子气晕了一下之后,突然顿悟了?看上去还是他有几分道理似的……”汪道一内心的天平,就这样被冯见雄轻松扳回了一成。

  冯见雄也不理会对方的反应,继续沉稳地立军令状:

  “汪主席,既然翁部长让我负责组织这场比赛,不管是什么时候才通知的,我都有义务把这个担子挑起来。

  我现在就担当一回——只要所有队员听我安排,下午这场比赛我一定给您赢回来。如果依然输了,您可以罚我四年里都不能在院学生会谋求任何职务——陈同学,付同学,你们不是说我不组织大家排练么?现在我来组织了,还有20分钟,全部听我安排,干不干?”

  冯见雄的话语没有任何咄咄逼人的词句,却让陈思聪和付一鸣有些慌乱,他们茫然无助而又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老大翁得臣。

  翁得臣脸一黑,心说:“真是猪队友,当着汪主席的面看我指示行事,这不是摆明了告诉他,你们俩是我的串供马仔么?”

  然而,他也没办法不指示。于是就嗡声嗡气地说:“看我干什么?我又不上场!冯同学那么有担当,你们自己看着配合不就好了。”

  说完,翁得臣还在内心狠狠地吐槽:“呵呵,距离比赛还有20分钟了,你能准备出个花儿来不成?这种输定了的比赛都敢立军令状,到时候就把你小子彻底赶出院办的各项活动核心。叫你小子在虞美琴面前显摆口才、装逼出风头!”

  陈、付二人并不知道各方的内心活动,他们见老大准了,便连忙答应了。

  见意见已经统一,冯见雄当仁不让地开始发号施令:

  “行,那我们调整一下,陈同学,你这场当一辩,开场陈词就按照我写好的这份念,后面随便发挥。我们是正方,开场是我们先说,完全可以提前准备。

  付同学你作为二辩,自由辩论环节也可以随便发挥,觉得没把握地就少发言。但是主动提问的三个问题,就按照我写的这个套路去问。

  史同学四辩,总结陈词的几个方案我已经跟她交代过了,其他随意。

  我本人当三辩,交叉提问环节对方的问题,主要靠我扛。我主动提问的时候,也会根据对方的在先问题随机应变。这个位置比较考验临场功夫,我就当仁不让了。”

  冯见雄提纲挈领地交代完整体战术,然后开始说一些细节。另外三名上场队友很快被冯见雄条理清晰地安排带得引人入胜,竟然忘了质疑战术或者担心胜负。

  翁得臣和汪道一也在旁边听着。

  汪道一并不懂辩论,但是他仅仅看冯见雄沉稳的安排和清晰的条理,就发现这新生水平绝对不一般,开始显然是低估了。

  翁得臣是懂辩论的,他有些紧张起来,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但是听冯见雄安利的观点和论据,又听不出个所以然来。从目前透露出来的点来看,陈思聪和付一鸣都是被当成炮灰使用、诱敌深入的,形似散沙。而关键的反击部署却看不出端倪。

  很显然,那个起到纲举目张作用的关键反击核心,就在冯见雄自己心里。

  翁得臣只能用心理暗示安慰自己:“这小子就指望这几分钟的安排,就想靠自己一个人CARRY全场节奏?做梦吧?到这个点了,还想故弄玄虚。行,就让你扑街之前最后装几分钟逼。”

  几个人正讨论得忘我,史妮可的手机响了,妹子掏出来一看,是虞美琴打来的。

  史妮可一惊一乍地挠了挠自己左侧的马尾辫:“哎呀,时间到了,我们该进场了,‘嘴炮姐’又要怪我们耽误事儿了。”

  ……

  赛场是一个大阶梯教室,能容纳200个学生上大课的那种。

  冯见雄带着队友进场的时候,台下的位置已经差不多坐满了。

  法学院和数科院的助威学生,各占了四成左右。还有两成则是不相干的围观吃瓜群众,或者来采稿子的校刊编辑。

  除了冯见雄之外,其他所有参赛者都穿着西服,或买或租。只有冯见雄穿了个白衬衫,领带都没打,看上去有些扎眼。

  他家境本不算穷,但后妈给他生了个弟弟之后,他不愿面对家中争产龃龉,几年前就和姐姐一起搬出了家,相依为命单过,生活费自然不免拮据。

  这种小比赛,买西装的冤枉钱暂时就别花了。

  因为他们到的比对面的数科院队迟不少,台下的数科院同学和中立观众难免窃窃私语:

  “法学院队终于来了,这是耍大牌卡着点来的么?真以为这样就能在气场上压住数科院?简直幼稚。”

  “那个三辩连西装都不穿,真是太不尊重对手了。”

  除了这些泛泛的吐槽,自然也少不了一些喜欢卖弄自己消息灵通的“内幕人士”,抓住时机对身边的妹子们扫盲各队的历史战绩:

  “看来这届法学院新生还没认清形势啊——别以为律师能说,就代表法学生辩论就牛逼,不相干的。根据历年成绩,法学院在杯赛里能进前八就不错了。

  纯文科生都喜欢死记硬背,逻辑推理缜密度还不如理科生呢,也就只能保证稳吃那几个纯工科的院。谁不知道‘新生杯’和‘希望杯’,至少一半的年份都是地科院夺冠。”

  “理科类的数科院和物科院从来都不弱的,年年都能进复赛,经常还能进前八。法学院轻视他们,恐怕要吃苦头。”

  这些八卦人士口中提到的‘希望杯’,也是金陵师大校内的院际辩论赛,但是允许所有年级学生参赛,所以水平自然比只允许大一新生参加的“新生杯”更高一些。每年在五一节后、学年快结束时举办。

  在金陵师大,法学院确实不是传统辩论强院,往年只是中等偏上,保住十六强。据说主要是因为有志于来考师范类的文科生普遍靠死记硬背,逻辑思辨水平较差。

  而众所周知,金陵师大辩论最强的反而是文理有些跨圈、还特别喜欢无谓考据癖的地科院。真正弱的,只有那些纯工科,乃至音乐美术类的院。

  这些扫盲的言论,自然在数科院的围观学生当中激起了不少信心。

  师范类的大学,刨除掉工科院系后,其他院系的男女生综合比例多在一比四左右。

  法学院这边,台下八成的观众都是妹子;数科院那边也有三分之二的妹子。

  一大波妹子叽叽喳喳起哄,场面顿时就乱了。

  “我们历史战绩好像是不怎么强呢……”站在冯见雄身边的史妮可,也是第一次上场,见状不由得碎碎念起来,似乎在为万一输了找借口。

  不过,她刚动摇,侧头一看冯见雄镇定自若的样子,心里立刻又莫名其妙地重新踏实了几分。

第四章 让你先装10分钟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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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请大家静一静。双方辩友都准备好了吧?如果没问题,就准备开始比赛。”

  观众们窃窃私语之间,一个主持人走上教室中间的讲台上,敲了一下桌子,示意大家安静。

  这个主持人是校辩论队的一名队员、地科院的大三学长,名叫苏勤。听说去年代表学校参加过“国际大专辩论赛”华东赛区的预选赛。

  虽然最后惨败于复旦、金陵等几所喷坛名校,没有入围。但苏勤的喷技在金陵师大这一亩三分地上,此前已经能横着走了。

  双方都表示已经准备好了。

  苏勤最后看了一眼,便正式宣布:“今天的比赛辩题是,‘温饱是否是谈道德的必要条件’,正方法学院队,论点‘是必要条件’,反方数科院队,论点‘不是必要条件’。

  这个题目是七八年前的大赛老题目,已经有很多前人阐释过了,目前来看对双方还是比较公平的。

  但我也希望今天参赛的同学不要被前人的套路束缚住,能够碰撞出新的思想火花,这才是比胜负更重要的价值。现在我宣布:比赛正式开始,有请正方一辩同学先进行开场陈词。”

  场面彻底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了法学院队的一辩陈思聪。

  陈思聪此前已经上过两场、但并没当过一辩,所以他略微有些紧张,内心也一直在吐槽冯见雄的安排。此刻,他硬着头皮拘谨地站起来开讲:“尊敬的主持人与评审团、对方辩友、各位观众,大家好……”

  说出“大家好”三个字的时候,陈思聪还一板一眼有些套路:第一个字要略轻声,第二个字要明显拔高,第三个字要平,活脱脱一个《教你学演讲》套路化教材的受害者。

  语气虽然刻板,对于表达问题却没什么帮助。

  “众所周知,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番道理不仅伟大导师马科思明白,我国的古圣先贤们也是自古就明白,子曰: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温饱自古都是谈道德的必要条件。如果没有温饱,黎民就无心接受圣贤教化、提升内在自我,有志之士也很难……”

  陈思聪的开场陈词有三分钟,基本上还是很稳的。主要是提纲挈领地讲道理,以大势揣摩;而摆事实的部分却都是浮光掠影一带而过,很少讲到具体、细节的例子。

  不懂行的吃瓜观众们听着,觉得陈思聪说得挺有道理,心理的天平渐渐向他倾斜。

  然而,对面的数科院参赛队员们,却露出了跃跃欲试的微微不屑。

  而作为主持人的苏勤,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套路!这番话要是六七年前这么开场,那还算有点新意,现在这种自我论证的体系化诡辩,已经没什么用处了,一会儿数科院只要举出很多‘贫贱不能移’的例子,就能把法学院打得体无完肤。

  唉,没想到这一届的法学院还是不行,看来前两场他们能赢,也是因为美术学院和化科院太菜所致。”

  苏勤在脑中如是分析着。

  这道题目,当初在八年前的国际大专辩论赛上,就是反方险胜。

  此后多次被低规格赛事拿来用,也多是反方取胜。

  虽然每一次的评委都说这道题目挺公平、是正方不会辩才输,但苏勤根据自己的经验,一直觉得这道题目并不公平。

  原因无他:正方要论的是一个绝对的题目,而反方要论的是一个例外的题目。

  这就导致正方只能从理论体系的架构上入手,把“普适理论”的篱笆扎牢了,而举例子是举不过反方的。

  因为哪怕正方举了一百个“因为贫穷、不温饱而没法坚守道德情操”的例子,反方只要举一个“贫贱不能移”的例子,就能打破正方的事实论证。

  毕竟,只要有一个人“不温饱依然要谈道德”,就已经足以证明“温饱不是谈道德的必要条件”。

  所以,如今他听了陈思聪在开场的立论体系架构上并没有什么新意,就觉得法学院已经输了一半了。

  因为到了互相提问和自由辩论的对抗阶段,双方互相举例子驳斥对方,法学院这边是完全举不过对方的。

  三分钟很快,陈思聪已经把冯见雄为他写的那份整体上还算四平八稳、只略微比前人更严密些的开场陈词讲完了。

  法学院的女生们,无论听不听得懂,都竭力为陈思聪鼓掌.

  好几个围坐在前排的漂亮女生,还对着其中一个气质最高冷干练的短发美女追问:“嘴炮姐,你觉得陈同学的表现怎么样啊?会不会赢啊!”

  被戏称为“嘴炮姐”的,正是虞美琴,本届法学院此前公认口才最好的新生。

  她读书比同龄人更早,但是前一年高考的时候填了外语专业,读了半年多觉得没意思,今年四月份才临时决定退学复读,重考一次法学专业。所以虽然比别人多读一年书,跟同学们年纪却是一样。

  因为比别人多了大半年的大学生活阅历,虞美琴总觉得那些新生跟小屁孩一样没什么深度,平时话不多。别人说话时她如果心不在焉,就喜欢抛一枚墨西哥鹰洋硬币玩,以示自己的轻蔑。

  今天的比赛,本来她是想上场的。但是翁得臣求她帮忙操持新院刊的事情,导致她抽不出空。后来听说翁得臣把这场的组织工作交给了冯见雄,虞美琴也就作罢了。

  虞美琴并不以身份看人,虽然冯见雄此前是替补队员,但虞美琴对这个隔壁班的同学印象并不差;觉得冯见雄是个思路很清晰、洞察很敏锐的人。只要把人前说话的胆量练好了,假以时日必定是个喷子能手。

  “嘴炮姐,你怎么不说话?”

  虞美琴正在细思出神,被身边的妹子反复推,终于醒过神来。

  “啊……我觉得陈同学的立论并没有什么新意……”

  她口中如此说,内心却并没有对陈思聪失望。因为她跟陈思聪合作过两次,知道对方只有这种“照着百度和图书馆检索结果出方案”的水平。

  相反,看着陈思聪的平淡无奇,虞美琴心中闪过的却是冯见雄的失望。

  “翁得臣把这场比赛的组织和排练教给你,你竟然都提不出新意的角度?知道你小子在女生面前说话会脸红,但是场外参谋的思路应该是很清晰的才对啊。究竟是怎么搞的?”

  ……

  法学院这边开场陈词完之后,主持人苏勤公事公办地简短点评了两句,然后示意反方一辩发言。

  反方的开场陈词谈来谈去,主要的理论体系无非是“人活着不能仅仅是为了吃饭,还有很多比其更高尚的存在值得追求”。

  开场陈词最后,还不忘加上“伯夷叔齐宁可饿死首阳山下,也不食周粟。自古以来和伯夷叔齐一样的仁人志士不胜枚举,可见饥寒交迫到了行将饿死之人,一样可以谈道德。”

  这个发言基本上和陈思聪的打了个平手。理论体系没那么完备,自洽论证也不严密,更多靠东一榔头西一棒槌。

  但是无论是苏勤这样的评委,还是虞美琴这种懂行的观众,都知道反方在立论环节只要无过就是功。

  因为这场比赛反方的优势在于举特例,而不是架构理论体系泛泛而谈。

  能够跟正方在第一环节勉强打平,哪怕略有劣势,都算是达到战略目的了。

  比赛进行了八分钟,双方的二辩开始互相提问预设的问题。

  数科院从理论到举例,层层进逼:

  “请问对方辩友:子曰:人无好恶是非之心,非人也。人有理性,能够谈道德,这难道不是人类和动物的区别所在吗?”

  “颜回箪食瓢饮,照样‘言忠信、行笃敬’。杜甫居无定所,依然高风亮节慨叹‘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请问对方辩友,难道这些例子不足以证明人在没有满足温饱的时候,依然可以谈道德吗?”

  法学院这边,二辩付一鸣有些慌乱,完全不知道怎么用具体例子反驳,只是死硬地扛着正方的理论体系进行万金油打法:

  “对方辩友,请你们注意,颜回也好,杜甫也好,他们并不是冻死饿死的,你们举的例子,只能证明他们物质条件窘迫,但那并不是连基本温饱都不满足的绝境。

  我们从来不排除有些仁人志士的意志力比普通人更强,能够在远低于正常人对物质忍耐力极限的阀值之下依然谈道德。但对于他们而言,那些时刻依然勉强是可以算作‘温饱’的。”

  这条原则,还是冯见雄刚才临时抱佛脚,指示付一鸣如此这般咬死了说的。

  那就是无论对方举什么例子,一定要反击一句“穷困并不等于不温饱,每个人的意志力不同,对温饱的阀值定义自然不同”。

  这个观点虽然不能彻底解决问题,但无论对方举什么例子,多多少少都能把对方的证明力削减大半。

  只要付一鸣坚持咬死这句话,就能导致反方很多不够极端的例子无效化,最终只能举伯夷、叔齐这些“宁死不屈直到直接饿死”的最极端例子。

  与此同时,付一鸣的主动反击提问,看上去却没有什么力度,评委和懂行的观众都大呼看不懂。

  比如,付一鸣提的问题里面就包括:“请问对方辩友,您举例杜甫的感慨,说杜甫希望安得广厦千万间,但这个例子能够证明杜甫就是在讲道德么?有可能他只是和愤青一样发发牢骚,毫无建设性地希望财富再分配呢?”

  三个主动提问的机会,几乎都是奔着“有些事情,饭都吃不饱的人虽然做了,但是那真的算是在谈道德吗?”这个逻辑去的。

  虽然每一层都有所递进,在专业人士眼里攻击力却不够成体系。

  这样的辩论,反而让数科院的二辩和三辩在优势状态下心浮气躁起来。

  那俩人对视一眼,内心的活动都是心照不宣的:

  “卧槽!法学院这帮人是无赖么?我们举了那么多例子,都拿‘这么穷依然不能算不温饱’这么没新意的托词反反复复说,他们有没有水平的啊!就只会这一句?不行,那就给他们上点儿真的宁可舍生取义也要讲道德的极端例子,把他们彻底轰杀!”

  数科院选手在内心鄙夷付一鸣的同时,主持人苏勤也皱着眉头思索:“法学院这边到底想干什么?打得这么乱。一个个去驳倒对方举的具体例子,根本没有意义。

  所谓‘必要条件’,从逻辑上看,也就是‘有之不必然,失之必不然’。反方只要证明没有温饱也能谈道德,有一个例子站住脚就够了。而正方要论证的是没有温饱,就绝对不能谈道德。正方跟反方打例子战,简直就是自杀嘛!”

  场下,虞美琴的心情也在渐渐往下沉。

  而此时此刻,大多数此前只是看热闹的吃瓜妹子,也已经看出胜负手了。

  正方的形势太不利了。

  “不好,看样子吃枣药丸!”

  还有一些法学院的妹子,自己咂摸了一下题目,也觉得倾向于反方的观点,于是窃窃地开始起哄:“这个辩题根本不公平吗!一方要举特例就行,另一方却要论证一个绝对的观点,怎么看都是反方运气好啊!”

  这种吵闹引起了一定的共鸣,然而得了便宜卖乖的数科院吃瓜观众们立刻不乐意了,阵阵嘘声轰了回来。

  “肃静!肃静!观众同学请肃静!”

  面对混乱的赛场秩序,苏勤不得不再次维持秩序,“下面请正方三辩冯见雄同学进行最后三个问题的交叉提问,然后就进入自由辩论环节。”

  冯见雄这才好整以暇地起身,清了清嗓子,语气沉稳匀静地发问:

  “反方三辩同学,我想请问你一个问题——刚才您举了黄XX舍身堵枪眼、董XX舍身炸碉堡这些例子,想证明‘温饱不是谈道德的必要条件,因为有些人连生命都可以直接舍弃,来实现某些高尚的目标,何况仅仅是不温饱’这个观点,对吧?”

第五章 奇峰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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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见雄好整以暇地起身,清了清嗓子。

  这并不是他今天第一次发言。刚才对方二辩提问的时候,他就回答过几个问题。但那时他诱敌深入的计策还未布局完善,并不算是在他选定的主场上展开。所以他只能但求无过,却不能穷追猛打。

  如今“午时已到”,也该他开大CARRY全场了。

  “反方三辩同学,我想请问你一个问题——刚才您举了黄XX舍身堵枪眼、董XX舍身炸碉堡这些例子,想证明‘温饱不是谈道德的必要条件,因为有些人连生命都可以直接舍弃,来实现某些高尚的目标,何况仅仅是不温饱’这个观点,对吧?”

  冯见雄的发问语气匀静沉稳,说到这儿,还微微停顿了一秒钟。

  谁都知道这个问题并没有提完呢,但仅这前半句设问,就已经成功引起了评委和观众的深思。

  所有人都觉得这个男生的语气很稳,而且有种让对方觉得“你已经中计了”的莫名自信。

  数科院的三辩是个高瘦的寸板头男生,名叫秦明仁。他被冯见雄如此发问,竟然有一种被阴险的狐狸盯上的脊背发凉感,脑中也忍不住心念电转地搜索:“我……我举的例子没什么问题吧?难道有什么漏洞被他盯上了?”

  秦明仁瞬息之间,竟然微微生出些懊悔。

  其实他和队友们本来在赛前排练的时候,也是不想提那些太极端的例子的。因为谁都知道:那些自杀性的勇士虽然很义烈,但是真的和“不温饱”没什么关系。

  主要还是因为冯见雄此前安排付一鸣回答的套路,用“颜回/杜甫/XXX都算不上绝对不温饱”的说辞,把数科院这一方的思路给圈住了。

  除了伯夷叔齐之外,数科院的人实在举不出其他几个直接为了道德饿死的极端例子。加上付一鸣的打法反反复复靠“温饱阀值”这个观点不变应万变,近乎无赖,激得数科院这边的人都心浮气躁,才只好临时起意用那些“舍生取义”的极端例子来偷换概念、穷追猛打。

  他们的逻辑,大致是这样的:这些“仁人志士”为了践行义举,连命都可以不要,还能怕不温饱么?

  但是现在看冯见雄如此自信,这里面莫非有挖好的坑在等着?

  秦明仁犹豫之间,采取了稳妥保守的应对:“我方并没有对‘不温饱都要谈道德’和‘舍生取义’这两者哪个更伟大做出判断的意思。但是原则上我认为这两种行为是可以在难度上进行横向类比的。”

  前面这一切说来话长,但其实连心理活动带回答,也就二三十秒钟的时间而已。

  冯见雄见对方气场被压、不敢直接硬抗,便继续说道:“好,就算我先且不论对方辩友偷换‘愿意舍生取义’和‘不温饱也能谈道德’这两个概念的对错。我只问你,你能够证明你说的那些舍生取义的例子中,驱动那些义士作出舍弃生命决策的动力或者说动机,就是道德么?”

  这句话一问完,主持人苏勤顿时眼神一亮。

  今天的前20分钟,他都快无聊到睡着了。

  在他眼中,这种院之间的新生比赛,简直就是业余的闹剧。

  然而,冯见雄这个问题,却让他有一种野兽嗅觉觉醒的危险感。

  这个题目问世七八年,还从来没有人想过从这个角度去提问的:“哥不跟你谈那些人在绝境中能不能做好事,只问你他们能不能在绝境中谈道德。”

  “有点儿意思,但愿这个正方三辩能够为这个古老的题目带来一丝新的创造性打法吧。这种人要是去下围棋,不管棋技怎么样,但绝对有开创流派的潜力。其他细节,那都是跟棒子一样可以工业化量产的‘微操作’,不值钱。”

  苏勤的心中,不由自主就抬高了对冯见雄的评价。

  场内第二个警觉到惊艳的,并不是其他评委,而是法学院这边的观众虞美琴。

  “妙计!这是要从刑法学的主客观相统一的推导悖论入手了!我怎么没想到这一招!”

  可惜的是,被冯见雄提问到的数科院辩手们,乃至在场的其他吃瓜观众们,并没有察觉到这个问题里下的套。

  全场只有苏勤和虞美琴看出了冯见雄的意图,真是寂寞如雪啊。

  于是,反方三辩秦明仁勇敢地踩了上去。

  “那些义士舍生取义、做出义举,当然是基于道德。这还有什么疑问么?我认为这是不言自明的,都不用去证明。相信在场各位都会认同。”

  听到对方的回答,冯见雄终于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笑容。

  就像重生之前的他,在法庭上给对方下套成功时一样。

  终于中计了。

  “对方辩友,请先收起你的不言自明——好,按照你的逻辑,是不是一个人只要从行为结果上看做了好事,那他的动机就一定是好的?

  那岂不是等于一个杀人犯因为偶然杀了另一个恐怖分子,他就是好人了?一个农药厂经营者本来想卖假药,却因为他卖的假农药偶然被人拿去用于自杀并失败,那卖假药的行为就是道德的了?那岂不是太可笑了!”

  冯见雄连珠炮地一番反驳,让秦明仁终于有些慌神。

  “你……你这是故意举极端例子。我刚才说的那些仁人志士,怎么能跟这些‘坏心办好事’的人相提并论?你这是在侮辱先贤!”

  冯见雄云淡风轻地笑了:

  “稍安勿躁,是不是侮辱先贤自有公论,不需要对方辩友来判断。我刚才的问题,只是想证明,所谓的客观上做了好事,不等于主观上动机就好。就算主观上动机好,这种动机也不一定是基于道德这种行为准则的约束和驱使——

  如果不能承认这一点,就会导致刚才我举的那些可笑的情况。所以,请问对方辩友,你是否承认‘行为不等于动机,动机不等于道德’这个基本判断?”

  数科院三辩眼珠子乱转,还忍不住去看另外三名队友。

  然而另外三名队友看到他望过去,都假装顾左右而言他,没看见。

  显然这些人也不知道怎么反驳冯见雄这种奇峰突兀的怪招。

  居然从行为、动机、行为准则的逻辑关系上入手。

  这个辩题问世八年,也没见过用这种打法的啊!

  苏勤和虞美琴都目光灼灼地盯着数科院三辩,有期待,有蔑视,而其他观众的眼光则更加复杂。

  秦明仁受不了这种被众人如此玩味瞩目的精神压力,慌乱地决定先退一步松口气:“我……我……我承认!”

  “哗……”

  满场哗然!

  辩论赛进行了20分钟,此前无论赛况怎么样,都还没出现过其中一方直接全盘承认对方论点的事儿过呢!

  虽然冯见雄目前提出的这个论点,只是本论题中一个目前还看不出和主辩题如何打配合的小点。

  但这样让对方直接认输一阵、一字不易的局部胜利,也已经非常难得了。

  这一段实在是精彩。

  “虽然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但是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呢——能够让对方直接在一个点上认输,太帅了!”无数法学院的吃瓜妹子,此刻的内心写照便是这样的。

  “这个帅哥叫啥?有木有四班的同学?啊啊啊怎么没人告诉姐!奶大的快说一下!”

  嗯,男生们之间急切求问时常用的“吊大的说一下”口头禅,到了一群急切的妹子中间,就自然而然演化成了“奶大的快说一下”,没毛病。

  而坐在台下的翁得臣,此刻则是脸色如同死灰,不可思议地觉得有阵阵幻觉。

  那个在他眼里就是个脸皮薄到和妹子说话都会脸红的小白脸废柴,居然还有这个实力?

  虞美琴虽然看好他,但那不应该是因为虞美琴觉得他帅才误判的么?

  这个小白脸怎么能有这么好的口才和敏锐?怎么敢有口才?怎么配有口才?

  翁得臣脑子里嗡嗡的,就像是《阿Q正传》上的赵太爷,哆嗦着想喝骂:你也敢姓赵?你也配姓赵?

  似乎是感受到了大家的嘲讽,刚刚认输了一点的秦明仁老脸有些过不去,也不顾比赛规则了,在嚅嘘了几秒钟之后,硬着头皮试图找回一点脸:

  “我刚才是承认了对方三辩的观点不假,可是我也只是承认‘行为不等于动机,动机不等于道德’这个笼统、无意义的诡辩。可对方辩友也没能证明我方刚才举的那些例子中,‘那些仁人志士的动机不是因为道德’啊!大……大家别被他骗了!有种你就反过来证明,你说那些仁人志士在绝境下舍生取义时的动机是什么?如果不是基于道德,还能是基于什么?”

  这番话,秦明仁显然是仓促凑出来的,所以有些语无伦次,前后颠倒。

  他其实也已经算是数科院这一届新生里数一数二的高手了,此刻其他三个队友都还没反应过来呢。

  被他这么一句话撑场子,一些本来已经觉得丢脸了的数科院吃瓜观众,也顿时醒悟过来:

  对啊!法学院只是证明了‘不是所有绝境中的义士都是基于谈道德才做出义举’,可是这距离‘不能证明任何一个绝境中的义士是基于谈道德才做出义举’还差了老远呢!

  自己这一方,怎么就被这么一个和主辩题还差老远的擦边球,给打懵逼了呢?

  “不过即使这样,那个法学院三辩也真是厉害啊……”数科院一些女生已经开始这样想了。

  辩论赛上可以光明正大端详参赛选手,冯见雄身姿那么伟岸峻拔,妹子们不看白不看。

  “那么俊朗,挺拔,有才,犀利,真好……”

  可惜,就在大家等待冯见雄正面回答时,冯见雄却始终只是云淡风轻地微笑,似乎当对方根本不存在。

  “喂!快回答啊!是不是偷袭了一招就没有后招了!”数科院几个男生观众开始起哄,身边的妹子被冯见雄勾走眼神,已经够让他们不爽了。

  冯见雄依然笑得高深莫测,轻蔑。

  他在等。

第六章 连根拔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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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反方三辩注意比赛规则!现在是交叉提问环节!你的提问机会刚才已经用过了,你现在只能回答正方三辩的问题。如果你有疑问,可以在自由辩论环节继续!”

  果然,下一秒钟,主持人苏勤帮冯见雄解围了。

  还把数科院这边好不容易带起来的节奏打落深渊。

  数科院的人这才注意到:他们的三辩刚才已经被气羞到了连比赛规则和如今处在哪个环节都忘了的程度!

  这可是辩论赛!以冷静缜密为荣的斗智场!

  如果一方被对方激得恼羞成怒到连比赛规则都忘了,可见其心智是何等的大乱。

  这对于一方在评审团眼中的实力和形象,可是一种重挫的打击。

  冯见雄岁月静好地收割了一波印象分,冷静到可怕。

  然后,他才慢条斯理地开口:

  “尊敬的主持人,其实我是很想回答对方辩友这个反问的。只是为了尊重比赛规则,所以我刚才没有马上回答。现在我希望申请:如果主持人和对方辩友都同意,我的回答并不会浪费最后一个提问机会,并且不限制我陈述这个问题的时间,那么我就可以马上回答。请主持人裁决!”

  “哗……”

  又是满场哗然。

  刚才秦明仁这个反问,所有人细细咀嚼分析之后,都觉得是很难回答的。

  而此前冯见雄的局部胜利,在大多数人眼里只是打了一个让人猝不及防的擦边球。

  他们都觉得,冯见雄肯定要依靠比赛规则,把这个反问先回避过去了。

  谁知他居然如此托大!

  这态度,摆明了就是在说:哥一个“防反”技能秒杀你,那是分分钟的事情,只不过比赛规则不允许你打我,所以我尊重比赛规则,不发动防反技能。

  如果规则和你都愿意被我防反,那我也不介意直接秒了你!

  简直把对方的诘难视若无物啊!

  苏勤也是精神一振,其实他也很想听冯见雄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的。摆着主持人的架子沉吟了几秒之后,他端着官腔严肃地问数科院三辩:“反方三辩,你是否同意对方的建议?”

  “我……我……我当然同意!”气势被压到的秦明仁,重新慌乱了起来。

  冯见雄微微一笑,便开始侃侃而谈:

  “刚才对方辩友质疑,说‘如果那些仁人志士在绝境中的义举,不是因为谈道德,还能是因为别的什么动机’?我现在就可以正面回答。

  众所周知,道德是什么?那只是一种人类社会用于规范人类行为的行为准则。

  请注意缩句:道德是一种行为规范的准则。

  这句话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就意味着,人类社会有很多种行为规范准则,而道德只是其中之一。

  那么,常见的其他社会行为规范准则又有哪些呢?各家学说都大同小异,我知道对方辩友是学数学的,对法理学不太了解,就不欺负他了,我直接挑一个学派公布答案。

  比如,根据‘功利主义法学学派’大师布莱克斯通和吉米.边沁的学说,人类社会的行为规范准则,大致可以分为自然、道德、法律、宗教四大类————当然,你们也可以有引用不同学派的意见,后面可以展开讨论,但我认为这基本上不影响辩题。

  在吉米.边沁的分法里,自然又叫欲望,是‘顺从人类天性本欲’的行为准则。后面三个,多多少少是违背了人类自然天性的,但具体的违背方式又略有不同。

  道德,是明知坏事不可为,主动内发地自我约束不愿为。

  法律,是明知坏事不可为,被动被外界强制约束不敢为。

  宗教,或者说信仰,是不知坏事为何不可为,但是被外界洗脑,不知其所以不然,而依然不为。

  正如我方辩友所说,对方举的那些虽然贫寒,但是还没到彻底饿死程度的穷人例子当中,或许只能证明‘有些仁人志士对温饱的阈值比正常人更低、他们的心智更坚定’,所以这些例子并不能用来证明‘他们连温饱都没有、依然在谈道德’这个论点,因为他们还温饱着呢。

  而对于对方辩友后来举的‘为了义举连生命都可以放弃的人’这一类例子,我则不禁要问:或许他们真的不温饱了,但是这种拼死一击的勇气,真的是因为道德么?

  明朝那么多言官御史,他们追求被皇帝廷杖打死,也要‘仗义执言’,但是谁都知道这其中大多数人是为了追求‘青史留名’。我不认为这种人是基于道德,反而认为这是一种毫无人性的宗教洗脑,一种已经不知道在为何而奋斗的人,对已经支出的沉没成本的疯狂追捧——就像海瑞让他的女儿饿死,这根本跟道德毫无关系!

  那些堵枪眼炸碉堡的……对不起,为了政治正确,我无意评价那些人,但是大家也可以抛开政治正确自己扪心想一想。所谓的‘军人荣誉感’有时候又何尝不是一种宗教式的崇拜?我不认为这个世上的道德,是以号召人去死来实践的——我的回答完了。”

  寂静,令人恐惧的短暂寂静。

  主持人苏勤的眼神,睁得跟铜铃一样大,血丝暴出。

  虞美琴目光迷离,怅然若失。

  作为冯见雄队友的史妮可,则是与有荣焉,觉得自己在发飘。

  已经没什么事儿了的陈思聪和付一鸣,则是羞愧佩服百感交集。

  翁得臣已经麻木了。

  场下法学院的妹子们,屏息凝神,似乎在害怕错过回音。

  数科院那边的,则浑身无力,似乎比赛已经结束了。

  可是实际上比赛还有20分钟呢——15分钟自由辩论,加上两边的总结陈词。

  然而,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比赛已经分出胜负了?

  “这个是什么角度?太意外了!居然有人不从‘穷到死也能做好事’这个角度进行事实和行为层面的反驳,却从‘就算穷到死的人做了好事,也不能证明他是基于道德才做好事’这个动机和思想的衔接软肋下刀子?”

  “而且按照那个什么布莱克斯通还有吉米啥啥啥的……貌似是俩英国学者?的那个法理学说来走的话,所有不是内生自发、毫无目的的自律,都算‘宗教’准则的调整的话,今天这个题目就没法辩了啊!”

  ……

  一分钟后,自由辩论环节开始。

  数科院拼命进攻,但是很乱,没有章法。

  因为他们完全没有预料到冯见雄的反击角度,一丝一毫这方面的赛前准备都没做。

  而临场并不能百度,并不能查资料传纸条,他们已经没有机会了。

  法学院这边却赫然发现,冯见雄刚才组织的这套逻辑,简直就是一个让人猝不及防的万金油。

  “堵枪眼的人高尚?说不定他只是想以死换取一个上《真理报》的名声呢!你怎么证明他就是为了伟大正义的事业?”

  “文死谏、武死战?一个道理!如果对方辩友非要觉得愿意为了一个目标舍弃生命就是道德,那在国H大厦里为元首奋战至最后一人的档卫军是不是很道德?额头上缠着‘七生未尽祈战死’字样的白布条、然后冲向米军战舰的神风敢死队员,是不是更有道德?”

  “连伯夷叔齐说不定都是为了上《史记》,或者纯粹因为此前地位太高,被自己的名声给绑架了没法回头。”

  “道德绑架也叫道德?都是被逼的,不是真心的。当道德变成道德绑架时,那已经是一种宗教狂热了!知其然又知其所以然的,才有资格叫道德!”

  这些话,有些可以直接说,有些为了政治正确不能直接说。

  但是法学院的新生做这方面的文辞修饰才能还是很不错的,何况自由辩论中大部分时候都是冯见雄CARRY全场,数科院的节奏很快就被带崩了。

  数科院的秦明仁带着队友拼死抵抗,却节节败退。

  他们最后又赌了一把,试图在自由辩论中引入其他流派的“人类行为准则定义分类”,但是并没有什么卵用,因为无论根据他们的定义,在道德、法律、宗教或者说信仰之外再加上什么别的花哨,都被冯见雄旁征博引地一一驳斥。尤其是那些“不知其所以然但是依然狂热实践”的例子,简直就是靶子。

  很快,就到了最后的总结陈词阶段。

  反方总结陈词,一部分是提前写好的,然而念的时候数科院四辩数次中断,临时改口,有些设定好的话他自己都不好意思在此情此景念出来了。

  而史妮可这边总结陈词时,却是意气风发。

  冯见雄为她准备了三套方案,而目前的形势显然最适合直接念第一份、也是冯见雄花精力最多的那一份。

  史妮可声音萌萌哒而又温柔婉转、纯良质朴地说了一堆长篇大论:

  “……同学,知不知道经济学上有一个叫做‘沉没成本’的概念?就是说一个人如果在一件事情上此前砸入的、已经不可能收回来的成本越多,他就越难抽身回头、改弦更张。比如一个清官已经拼了五十年的名声不收黑钱,那他显然是想要清廉到死。想让他晚节不保的代价也就比腐化一个正常人大得多!

  很多讲了一辈子道德的人,在平时可能是真的基于道德在做好事。但面临生死抉择时,说不定就只是因为一辈子已经在道德这方面的名声里投入太多沉没成本,所以只能用宗教式的愚忠撑满人生的最后一程……

  上述种种常识,都足以证明很多对方辩友在本场中已经举到的乃至没有举到的‘没有温饱也要谈道德’的例子,其实都是经不起动机推敲的,我们实在不想一一赘述……”

  当史妮可坐下之后,数科院那边的观众席已经只剩下哀鸿遍野地唏嘘了。

  主持人苏勤竟然也回味了几十秒,然后才慨然宣布:“现在我宣布,比赛结束,请大家休息等待评审团讨论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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