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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吴州之途
大武师传奇全文阅读作者:奕书白加入书架

  等到沈闲再次转醒,天色已经大亮,清逸大师等人也都整理好精神,准备前去吃些早餐。清逸大师先查看了沈闲身体状况,而这时鹿武公又请来秦安城中名医为沈闲开药补身,清逸大师才与岳银三人出了门去。

  沈闲服了一帖药方,便又在房中打坐静养,等清逸大师回来,就听他说道:“沈施主,贫僧早先探查你身体之时,发现你体内有类似我佛门功法,莫非沈施主已经参透《如来金身经》,练成了佛门心法?”

  沈闲见房中只有清逸大师、净禅小和尚,言小虾和岳银四人,便觉得应该将那金色瓜子在他天灵穴中生出一事讲出,这一来可以依靠清逸大师见闻,得知此事可是有害,二来也能依托几人找到解决方法。所以沈闲便将自己修炼《黑莲心法》、错种莲心之事,以及在瘴山之中寻得异宝,与骆水仙交手之后生出金色瓜子等等事情都讲诉而出,但关键之处,他还是有所保留,至少乾龙八图的名字他是未提!

  但前文书曾有描写,清逸大师见多识广,恐怕多少已经猜到沈闲那护体神物为“乾坤神器”,十之八九便是“乾龙八图”!所以即便沈闲没有指点出名字,清逸大师也心知肚明!

  听完沈闲一番讲诉,岳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而清逸大师皱起眉头,似极力思索沈闲所诉现象,直到过了半晌,他才宣了一句法号,展眉而笑说道:“沈施主佛缘深厚,贫僧生平未见!施主且不用担心,若按你之描述,那金色瓜子便是我佛门至高无上修炼奇宝,‘如来舍利子’!不过尚未凝结成形,所以叫做‘佛胎’!贫僧也只是在佛门典籍之中看到过一点儿相关解释,活至今日却从未听说过有人能够凝练而出!早年魔教之祖罗魔,以大智慧大勇气观摩《如来正经》,悟得玄妙道理,结合佛魔武功,硬是练出‘佛道舍利’和‘天魔奇胎’!二者同生一体,便有无穷造化,罗魔也因此成为神武大陆绝世高手,风头无二无人可敌!只是佛道舍利与天魔奇胎势成水火,两股完全相反的力道不停碰撞,到最后就连罗魔也无法承受其巨大力量,一身修为都被佛魔之力扯去,到最后落个功力尽失的下场!唉,可怜其天纵之才,生命之末染上奇疾而亡,其所创魔门也从此四分五裂!据贫僧所知,罗魔用了四十年时间才将佛道舍利与天魔奇胎练出,并且尚未能练出‘如来舍利’,而如今沈施主机缘深厚,竟早早将佛魔两物包容一体,最最关键则是,施主所生舍利,乃是我佛门至高无上的佛宝,他日若破胎成相,还原我佛本相,能成如来金身,真是天底下第一奇事!”

  众人听清逸大师这番说明,都不由得震惊,特别是沈闲,他遭受三次打击,正在失落感叹之际,却又听清逸大师所说,他无意中得到了佛门至宝!这悲喜交加之感,却有“福祸相依”的玄妙至理,直教沈闲呆住半刻,不由得满脑子思绪纷飞,心头也是百感交集!

  等沈闲缓过神来,头脑中那金色瓜子微微发亮,使得他又明朗清晰,便又问道:“如果按照大师所说,如今我体内佛魔兼具,应该也会如罗魔一样,最后因两者交锋而功力尽失才是,那岂不是危险?”

  清逸大师点点头道:“施主说的不错,众观天下武学经典,鲜有融合佛魔两道之功法,只因二者恰恰相反,难以融为一体!更何况是沈施主如今这模样,体内有佛门至高舍利初胎,兼具魔教上乘心法所种魔种,二者更不可能融洽相处,必然争个高低!此消彼长,便是再归虚无,沈施主恐怕也有所发现,施主斗气运转阻滞,而且无论运用何种功法,都会反受另一道的克制!虽然二者暂且实力相当,而施主本身境界也不高,因此并未出现二者针锋相对之情形,但长此以往,也影响施主功力精进,想要突破境界,恐怕是不行!贫僧也是第一次实见这种奇事,所以并不知晓解决办法,但依照贫僧阅历,沈施主还是单学一脉功法得好,想来散去体内魔功,才是上策!”

  沈闲听清逸大师如此说,不觉点了点头,他想,反正如今《黑莲心法》受佛胎阻扰,无法更上一层,倒不如就此散去魔功,从头再来吧!沈闲此想,倒是受了他心境影响,如今连遭打击,攀登武道巅峰之心已然淡去,有种悲戚之情弥漫全身,总觉即便奋发图强,到最后也无法实现所想,干脆就破罐子破摔吧!

  既然做了这种念想,沈闲便决定放手去做,他让清逸大师在一旁护法,以免他散功之时生出意外,到时候走火入魔或者有生命之危。接着他打坐入定,运转斗气直视天灵之中的莲心!

  这《黑莲心法》散功,首要便是破除种下的莲心,而破除莲心,则要以斗气化火,做心火焚烧!斗气出自玄门,经沈闲身体经络如一支细流来到他天灵穴中,按他操控,便在脑海中化成火焰,朝那黑色莲心包围而去!

  一般而言,莲心种在死门附近,死门又临近人心,天生火属,斗气化火要焚烧莲心,那是十分容易,散功也无阻碍。但沈闲莲心在其脑海,引气向上,路途遥远,特别是沈闲尚未打通直达脑部的经脉,只依靠细小经络,斗气化火威力自然下降不少,便十分耗费精神!但沈闲如今一心想要散功,即便有此阻扰,他也全不放在心上,反正只要用那微弱心火焚烧,迟早那莲心会被破去!

  但就在心火围住莲心之时,在他天灵穴之中那颗金色瓜子蓦地大放佛光,像是感受到沈闲要自主散功的念头,生怕祸及自身,使那佛光笼罩莲心,竟是将其护住,把心火阻挡在外!沈闲立刻又分开心神,去控制那金色佛胎,但那佛胎本不出自他自身修炼,自主意识极强,若非沈闲全力灌注精神,不能彻底将其控制!沈闲一时间无法运转那佛胎,心火无法烧到莲心,莲心不破,他想要散功都不行!沈闲顿觉气愤,这金色佛胎虽为佛门至宝,但实在讨厌,先前与莲心争斗不说,这会儿却转个方向要来保护!沈闲一怒之下便引心火去烧那佛胎!

  俗话说“真金不怕火炼”,沈闲脑中佛胎可比真金还厉害,哪里怕他那细小心火?沈闲只觉那金色瓜子沐浴其中,好不惬意!就在他烦闷那佛胎之时,旁边黑色莲心也生出变化,只见它散发出阵阵魔气,反而将那些心火一裹,似张开血盆大口的猛兽,一下将那些心火吞噬!心火本是斗气所化,无论作何模样,归根到底还是沈闲体内斗气!莲心便是趁沈闲一个不注意,将心火吸走,然后按转化斗气一般要将其转化成魔气吸收!但那金色佛胎不允许莲心此做,佛光一闪,就将莲心吸走的心火炼化,凭空消散而去!

  沈闲这下傻了眼了,他烧莲心不行,烧佛胎也不行,反而陷入那奇异循环,使得自身斗气白白被炼化浪费!这种情形当真闻所未闻,他一时不知怎么办,只得退出神识,暂时放弃散功!

  他这一回神,清逸大师便问道:“如何了?”

  沈闲将方才散功所发生之事告知,清逸大师也皱起眉头,连连思索了好一阵,才说道:“这种变化贫僧从未听说,看来是无法帮助沈施主了!只有待贫僧回去翻阅典籍,看能否找出解决之法,如今沈施主就不要着急精进境界,暂且安心静养吧!”

  沈闲没有他法,只能点点头,按照清逸大师所说,不再去凝练斗气修炼,只是调用斗气缓慢调息。

  长话短说,沈闲在鹿武公府邸休息了两日,每日运功疗伤,再加上药方滋补,很快就无大碍,便可下床走路!只是他内伤仍未完全复原,所以想要运转斗气使出武功,还有些勉强!

  按照沈闲打算,既然身体已恢复得差不多,便可与岳银一同前往吴州。说来他想尽快离开这里,极大部分原因还在梦冰旋身上。梦冰旋绝情,深深将沈闲刺痛,而今总觉前路无望的他,便是留在这里,也会触景伤情!特别是再见尹天朔与梦冰旋恩爱,沈闲心如刀割,但他好歹识趣,自认配不上梦冰旋,几番难受之后,便决定离开!在他想来,自己与梦冰旋可能有缘无份,而她既有深爱之人,便不该多做打扰,就按照萧万云所说,了断这一段相思!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要信守诺言,帮助梦冰旋做最后一件事,将岳银送回岳家,告知岳家之人尹子龙的阴谋诡计,解决蒙州危难!

  清逸大师和小和尚净禅也要辞别,两人本是要往浊海城去,与法宗师兄弟汇合,便不能陪伴沈闲前往吴州。而清逸大师还得为沈闲找到练功的解决方法,所以也不能久留!

  沈闲与岳银简单收拾了行装,便与清逸大师和净禅道别。那一老一少两个和尚同时宣一声法号,便转身缓缓消失在了众人视野之中。沈闲与岳银心头都有些感概,但都未说些什么,只是跨上包袱,作别鹿武公,向吴州去了。

  临别之时,沈闲蓦然回首,看向那王府大门,自觉梦冰旋不会在那儿对他作别,但还是忍不住有此希望!只是这一回首,却又坦然笑了,只因言小虾站在那儿对着他挥泪,口中不停喊道:“大哥,路上小心啊!”

  沈闲一扫阴霾,却想,有兄弟如此,实在宽慰,何故再要伤感?想罢,也挥手对言小虾喊道:“你一个人可要好好练功,记得要打探下其他兄弟们的下落!”

  言小虾回声道:“放心吧!”

  就在他声音传来之时,沈闲与岳银已经走得很远了……

第67章 生死之间(1)
大武师传奇全文阅读作者:奕书白加入书架

  沈闲与岳银一路离开了秦安城,很快便来到了蒙州与吴州边境之处,看见了那令人惊叹的“不渡关”!

  这一路因为有天策军士兵乔装护送,所以两人并没有遭遇偷袭。在鹿武公想来,尹子龙绝非那种半途而废的人,既然要挑拨天策军与岳家军开战,那定然会一做到底!因而尹子龙必会派杀手沿途袭击,只要逮着机会,就会让两人命赴黄泉!

  但沈闲却觉得鹿武公有些多心,若是尹子龙再派杀手伏击,岂不是很明显暴露了岳银所在,那他之前所做,不是都被自己揭破,会让岳家人生出疑心,这样不就自行败露阴谋了么?而这一路确按沈闲所想,并没有人前来偷袭,如果再过了不渡关,到了人家地盘,尹子龙更加不会胆大到在别人家门口动手杀人吧!所以沈闲便有些放松警惕,认为只要过了不渡关,两人必然安全!

  前文说过,不渡关为岳家把守,蒙州之人要想从此穿过达到吴州,没有岳家人的通关文牒是绝对不行的。而想要到靖吴国之人,例如商贩,一般都转走海州,从前文所说之两国海上路口,通过由巨雷国掌管的“山道关”前往靖吴国庸州!但沈闲怕转走海州再到吴州,之间路途遥远,而海州仍旧属巨雷国州郡,尹子龙能够处处设伏,两人此去,就算有再多手腕也架不住杀手连番偷袭,所以便利用岳银岳家千金的身份,直接走近路,通过不渡关,再径直向西到吴州岳家!

  这一段路便是极短,两人很快就来到不渡关脚下!

  隔着尚远,沈闲还在仰望雄关高墙之际,两伍士兵便围了上来,将众人拦住。其中伍头走了出来,喝问:“尔等是什么人,来这不渡关作甚?”

  岳银打量那伍头一番,张口说道:“我是岳银,放我过关!”

  那伍头一愣,仔细向岳银看去,半晌才惊讶道:“将军你没死?天啊,岳银将军她没死!”他这一吼,如气贯长虹,身后整个不渡关的守军都听得见,纷纷探出个脑袋看来!就听得不渡关一阵哗然,那伍头热泪盈眶,一下跪倒在岳银面前,说道:“我等都闻将军被天策军贼人掳走,惨遭欺凌,还被分尸喂了畜生!没想到将军还活着,还活着啊!”

  那伍头这么一哭,其他士兵也都落下眼泪,岳银也感到这群将士衷心,心头一暖,眼中也不禁闪烁泪花,她道:“那些都是流言蜚语,如今我安然返回,便是要度过此关,尽快返回吴州岳家,告知父王个中阴谋!尔等都是我岳家衷心男儿,个个都是骁勇的好汉,在此雄关面前落泪,叫他人看见,岂不是笑话!”说着,岳银伸手将那伍头搀起。

  那些岳家士兵赶紧拭干眼泪,欣喜地望向岳银,听那伍头说道:“依将军所言,小人这就去回禀守关大人,为将军开关!”说完,这人带着两伍士兵又匆匆返回关中。

  沈闲这又瞧出岳家军军纪严明之处,按照身份地位,岳银可是堂堂的大将军,又是她岳家军最高统帅的女儿,那些士兵听她一番话,理应直接开关放行,却没想还是要先走流程,可想而知,如此严守军规的军队,怎么会不强?

  岳银显得极为高兴,看见岳家军如同看见家人,心头就有喜悦和自信。她拿眼直瞥沈闲和身后的天策军将士,似乎在说:“你看看我们岳家军,哪里和你们一般?”那些天策军将士不好意思地侧过头去。

  不多一会儿,不渡关大门就被拉开,岳银见从关中出来一人,赶紧带着沈闲迎上前去!

  “柯叔叔!”岳银甜甜叫了一声,那方之人激动得差点儿一跤摔倒!

  “哎呀,我的大小姐啊,真的是你么?快快,让柯某看看,有没有缺皮少肉?要是天策军那些混账动了你一根汗毛,老子就跟你爹一起踏破他秦安城!”

  岳银再甜甜一笑说道:“没事,我一点儿事儿也没有!对了柯叔叔,银儿还有要事要跟你详说,咱们还是赶紧进关吧!”

  “好好,柯某正要问问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人说着,便带着岳银往不渡关里走。岳银赶紧拉着沈闲,跟在那人身后。那柯姓之人这才发现沈闲似得,回头问岳银道:“这人是谁?”

  岳银不知为何小脸一红,支支吾吾地说道:“就是这人,这人‘救’了我!”

  沈闲被岳银那支支吾吾的口吻吓得不轻,若是岳银将那个“救”字换成“掳”字,意思完全不同,那柯姓之人必然会突然发难,自己绝对会成为其刀下亡魂!沈闲不免感叹,果然“掳”不能乱说,轻则伤身,重则要命啊!

  那柯姓之人似瞧出了什么,爽朗一笑,走回来在沈闲肩上拍了几拍,就将二人带入不渡关中!而那些乔装改扮的天策军将士,则赶紧与他二人告别,做一路商人模样,又返回秦安城去!

  闲话少说,岳银在不渡关中为那柯姓之人讲诉樊诚将军一事经过,还有关于自己被天策军欺凌谣言,其中虽多为猜测,但大概始末便是如此。当然,岳银对擒获沈闲,再被沈闲掳走一事只字未提,只说是有个武功高强的贼人夜闯大营,将她带走,半路之中被沈闲所救。这样一来,沈闲不仅没有当上掳走岳家千金的十恶不赦的罪犯,反而成了其救命恩人,受到岳家将士们由衷感激!

  那柯姓之人听后,连连抚摸下巴留着的山羊胡子,沉思许久才点点头说道:“你这么一说,倒是让我想通了其中不少疑点!这事紧要,得尽快通知你爹!这样,我书信一封,派人快马加鞭先送回岳家,你便即刻起程赶回‘武威城’,再详细告诉你爹整件事情!相信如此,你爹才会消退怒意,认真思索个中诡计!”

  岳银听那人此说,连忙问道:“怎么,父王他怎么了?”

  “听说你死了,还死得那么惨,你爹都气疯了!还记得你家小院中那座用‘神玄石’做的假山吧?以前说无论怎么都不会破,结果被你爹一掌就给震得粉碎!你六个哥哥也气得咬牙切齿,连皇帝陛下听说都三天未食一餐,等到认为消息确实,即刻派兵就要去攻伐蒙州!你可知道这次领兵的是谁?是你二哥岳勇,你知道他的脾气,若是不把整个秦安城踏成平地为你雪恨,是誓死不再回岳家!哦,如此说来,你几个哥哥都在路上,差不多再过两日就会到不渡关这里,你可是要再此等上一会儿?”

  岳银听到几个哥哥为她而怒,心头暖流激射,半晌才回应那人说道:“不了,在此多等一天,我怕生出变化,到时候即便我回去,恐怕也难以阻止一场大战!还是依照叔叔先前所言,您修书一封快马加鞭送往岳家宗府,我和沈闲走大路回去!若是半路遇上哥哥们,我便正好规劝他们收兵返回!”

  那人点点头说道:“如此甚好!”然后眼睛一瞄沈闲,嘴角一扬,露出一抹坏笑,又对岳银说道,“我们大小姐倒是成长了不少!以前总是跟男孩子一样,把打打杀杀挂在嘴边,哪里说过要‘阻止一场大战’这种丧气话!做事情也难得细致,粗枝大叶,哪里有如今这番女儿家矜持?哎呀,爱情真是奇妙无穷,可以将人改变如此啊!”

  岳银听得脸蛋儿一红,瞥了眼沈闲,直娇情道:“我,我哪有,人家可是一直都很矜持!”

  那柯姓之人哈哈大笑,连连说岳银长大了,然后再拍拍沈闲肩膀,低声说道:“以我柯某纵横情场多年的眼光来看,年轻人,你与我家大小姐真是天生一对!”

  这番话虽然说得小声,却还是被岳银听见了,她脸蛋儿更显红润,很明显是害羞!沈闲却听得一愣,他知道岳银喜欢他的那些心思,自己对岳银也有好感,即便自己下定决心不给岳银一点儿希望,但听到那一句“天生一对”,还是忍不住心神荡漾!只是两人心中都有一个梗,一个关于梦冰旋的梗,所以即使心中稍见温暖,却也忍不住重重叹息!

  那柯姓之人以为两人都十分保守矜持,只是尴尬地一笑,便不再多说。玩笑开过,两人便在不渡关中休息一夜,而那柯姓之人便书信与武威城岳家,待翌日清晨,沈闲与岳银醒来,那人已为两人备好路上所用,又为两人送行!

  长话短说,沈闲与岳银走大道直通吴州西部的武威城,两人步行,却不骑马。这是因为边关军马管制严格,而周边又没有小镇,不能为两人提供骑乘工具,便只能步行。待到不渡关之后的“青雨城”,两人便可买马骑乘,一路飞奔到武威城!

  这一路走到青雨城,还是有些遥远,但两人心下都感到安全,所以并不在意。岳银一路上总想与沈闲搭话,好歹说些什么,一解两人之间的沉默安静的气氛,却又不知该如何启口!好不容易有一两次抓着机会,与沈闲说些玩笑话,沈闲却只淡淡一笑,开口“嗯,啊”两声就作罢,直像是刻意要回避自己,连说话都敷衍起来!

  走了一段,两人都觉得有些疲惫,便停下休息。岳银又想与沈闲说话,沈闲却静坐入定,说是要运功调理身子,便不再对她理睬!

  岳银毕竟是女儿家,对感情这种事情的心思还是很细腻,沈闲几次对她不理不睬,她好歹也都明白,应该还是因为梦冰旋,即便她也觉得梦冰旋那种做法太过绝情,但她更觉得沈闲心里还是不能将她忘记!恐怕,更有甚者,沈闲心中再容不下其他的人!

  想到梦冰旋,岳银心头便有百般滋味!在秦安城与梦冰旋接触,此人虽然面若寒冰,不轻易近人,但心思细腻,常常为别人着想!岳银觉得她像是一位知书达礼的大姐姐,长得又比天仙还美,连女子看了也会心动脸红,她对梦冰旋也很崇敬。但心头又有几分恨意,恨她为何生得这般美丽,直要勾走全天下的男人,直教其他女儿家无地自容!但最让她心烦的却是对梦冰旋的嫉妒,为何自己就不能像她一样,在沈闲心里留下深深的痕迹呢?

  岳银一开始对沈闲并没有喜爱之情,她堂堂岳家掌上明珠,论身份、论地位、论武功,沈闲根本与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自打沈闲那一晚对她露出温柔的一眼,她似乎就发现了沈闲内心深处的纯真,一颗赤诚而温暖的心,能为所爱之人付出一切的善良!那一刻,在她心里,总有一抹沈闲的影子挥之不去,即便理智告诉她,沈闲绝非与她相配的最佳人选!可是岳银却偏偏对着沈闲脸红,哪怕吵嘴,在她脑海深处,回想起来都是会微笑的记忆!她可是还记得沈闲打过她的屁股,如今想来,仍旧忍不住红透脸颊,但心头,却荡漾起异样的喜悦,仿佛只要与那个人有关的记忆,无论是痛苦还是悲伤,都显得快乐起来!她原本并不承认那是一种喜欢,直到见到梦冰旋,明了沈闲对梦冰旋的一往情深,她心头酸楚,才知道那真真正正就是喜欢啊!就算沈闲是一介平民,就算沈闲境界比她要低,她都觉得不再重要,都可忽略不想,她喜欢上的,是沈闲这个人!

  岳银半晌沉默不语,心头不住地浮现出与沈闲相处的种种,忽然一阵心惊,直想:“我这是怎么了,怎么回突然走马观花似得将一切都再现一遍?听说只有人临死前才会有这种现象,我是怎么了?”

  沈闲正在打坐入定,猛然间脑海中闪过雨晴儿的眼睛,便见一只小金雀飞来,落在他头顶,猛地对着他一啄,他立刻睁开眼来,但眼前却没有那小金雀的影子,只是不知为何就心绪不宁起来!

  常言道“心生警兆,金雀啄顶”,沈闲想起这话,正想转头询问岳银,此时却有两道人影忽然来到两人切近。而沈闲定睛一看,不禁大大吃惊,眼前两人面带微笑,却是他认得之人,不正是他在天策军军营之中偶尔窥视到的那一对双胞胎兄弟?

  “嘿嘿嘿,等了你们好久了,总算是来了!”那头顶有一撮白发的男子说道。

  “嘿嘿嘿,你们就乖乖去死吧!”那满头乌发的男子笑道,说完对着两人扬手,一道白光便从他袖袍中激射而出,夹带毁天灭地的威能,直逼两人面门……

第68章 生死之间(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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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极高手一击,非同凡响!那白光似虹,尚未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便已经激射到两人切近!

  岳银是有武侠境界的修为,她岳家又有无数高手坐镇,武极境界之高手的攻击她好歹也见过,当下并不如沈闲那般震惊!更何况,这次是那两人显露真身使出一击,与上次在军营中偷袭不同,岳银立刻反应过来,猛地扑在还在发愣的沈闲身上,正好与他一同倒地,躲过那一束白光!

  听得耳畔“嗡嗡嗡”空气不住作响,那白光疾迅,已经射出几丈远,又“轰隆”一声巨响,撞击在远方的一片树林中,惹得大地抖动,似地震一般!两人不禁侧头看向远方,那一片树林像是被一把利刃划过,硬生生削去了一半,而另一半却顷刻变作虚无,亦或是被力道碾压成了尘埃,一时间便又尘烟四起,直达天际,待到狂风席卷而过,才显出一片狼藉!

  沈闲不觉咽了口唾液,若是被方才那白光击中,恐怕要落下个尸骨全无的下场!

  岳银脑中却丝毫不做此想,她心头清楚,面对武极境界这种一流高手,一刻走神都会引来生命危险!她顺势一个翻身,带着沈闲往前一滚,然后借力,拉着沈闲一齐起身!便是在他二人刚刚站直一霎,一只肉掌忽地从天而降拍在了两人先前所在的地面上!

  “砰”,那地面似豆腐做得一般,被那一掌拍得粉碎,这还不止,原本还未停止抖动的地面又被激得剧烈晃动起来,沈闲与岳银都觉脚下一颤,那大地左右摇摆,他二人似乎就要站不稳了!

  岳银瞄了沈闲一眼,只说了一个“跑”字,那方又一道白光对着他二人激射而来!沈闲瞧见那威势,脑海中不住回荡一个声音:“跑不了,跑不了!”整个人竟然又一下呆住,浑身似惊吓过度而动弹不得!

  这不能怪沈闲胆子小,因为那一击真真非同一般!与归无一的《天地虚无刀法》不同,与莲雨妃那口黑色小刀不同,与姚天王那气势汹汹的火红掌风不同,与祝白玉诡异自如的银针不同,那一击,便真如一座仰望无际的通天山峰,不知从哪里而来,一瞬间横亘眼前,直教人震惊,直教人震撼,直教人生出无数不可能的念头,放弃去想生存,放弃去想拼搏,放弃去想是不是还要继续活下去!而那白光就是唯一,让人抛开一切,只心存畏惧的唯一!

  “破天无匹,神力无极!”沈闲正在发呆之际,忽然隐隐听得岳银口中说出这一句话来,他猛地清醒,抬眼向岳银看去!只见此刻她浑身红色斗气似变作鲜血,在身上跳动、沸腾!而她一身肌肤,都顷刻间变成了血红色,看上去十分骇人!岳银目光如炬,似有两道极光从中射出,散发出前所未有的磅薄、浩瀚之气势,刹那间也似一座突兀飞来的高山,挡在了沈闲跟前!

  岳银猛然间狂喝一声,一身斗气似一股狂狼向四周席卷而去,以她为中心,十步见方以内,无论碎石还是尘土,都被那强劲的斗气给排开出去,就连沈闲,也被一震弹开,直落在不远处地上,望着岳银怔怔出神!

  与此同时,那白光到了岳银眼前,似只有一拳的距离!眼见白光就要击中,岳银却突然双手化掌在身前一抹!便见两道血红色的光芒在她掌中汇聚,随着两手交叉,竟把那气吞山河的白光挡在掌心之外,渐渐又一分为二,向左右两边激射而去!不仅如此,那白光掠走,离岳银之间隔着十步距离,就像是在那十步之内,除开岳银自己,根本容不下其他之物!

  “大地为方,不可造次”!

  沈闲不知为何,脑海中便响起这个声音,似乎还听见清逸大师在他耳边轻轻说出一句“坤方掌”来!

  “破天无极功?”一只大手拨开飘散的尘烟,露出一张狰狞却惊异的脸。

  “坤方神掌?”又一张一模一样的脸从那尘烟中显现,只是那张脸的上方,多了一撮白发!

  “呼!”岳银口中缓缓吐出一口白气,白气在她身前一转,又变作血红色,似被她那一身如鲜血般沸腾的斗气排斥,立刻飞出她身外十步!

  “你二人是谁?为何这般胆大,竟在我靖吴国吴州之地对我二人痛下杀手?难道不怕岳家人么?”岳银张口喝问,此刻她声音再不似先前一般如铃铛悦耳,而是夹带嘶哑,音色粗犷,活脱脱似个壮汉说话!

  “嘿嘿嘿,看在你使出《破天无极功》这等逆天神功的份上,就让你们做个明白鬼好了!”那头上长着一缕白发的男子说道,“我二人就是‘枯闻二老’,老子叫做枯桀,那个是我同胞弟弟,枯骜!我二人奉了大人之命,来取小姑娘你的性命!”

  “看你不懂,我便再讲得详细点儿!”枯骜对岳银一笑道,“为了把你之死嫁祸给尹玄正,我等可不能在蒙州动手,这样岂不是露出马脚?哪有人胆大如此,在自己家门口动手杀人的?所以我们在你吴州地盘等候,将你半路击杀,再将你尸首丢回秦安城,嫁祸给尹玄正和蒙州梦家,便可一举两得!而你在不渡关中写了书信回岳家,等岳无浊看见你书信,再得知你半路身死的消息,定然会怒火滔天,到时候便会不顾一切攻伐蒙州,踏破秦安城,血洗城中百姓!嘿嘿嘿,小姑娘,你可明白了?只要你一死,便能点燃两国战火,而我家大人便可从中渔利,所以你无论做什么,今儿个都得去死!不如听老夫一句劝,乖乖束手就擒,我二人还可留给你一具全尸!”

  “你二人太小看岳家子弟了,身为岳家人,没有一个贪生怕死之徒!莫说你二人只有武极境界的修为,就算身为武圣,我岳银也敢一战!要想取我性命,就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岳银说罢,再一声狂喝,竟然主动挪步向两人攻去!

  枯桀枯骜二人均是一笑,根本不把岳银放在眼中,或者说从一开始,在他两人心里,岳银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枯桀先枯骜一步动身,他扬手对岳银点指,袖袍之中猛然间射出一道白光!与先前那毁天灭地的白光丝毫不差,直生生向岳银逼近!而几乎同时,枯骜一步便闪现在岳银身旁,也对着她扬袖打出一记白光!虽然两人之间尚有十步之距,但仍旧近得离谱,难以想象,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岳银怎么能够接的下那白光神力?更何况,她身前还有同样一道威力非凡的白光袭来,又怎么能分身而出,一举接下两人攻击?

  但岳银似胸有成竹,她面色虽洋溢怒火,但却并未有担心受怕之情,只见她那灌注鲜红斗气的双掌舞开,浑身血气肉眼可见地在十步之内游走,竟然隐隐形成一股吸力,随着她手掌不住移动!

  离她最近的白光射来,岳银坤方掌迎上,沈闲看得心头一惊,生怕岳银功力不敌,便是要被那白光一下透掌而过!但他所担心之事没有发生,反而那白光被岳银神掌引导,硬是拖着给变了方向,竟朝着枯桀打来的那白光迎去!

  两光相交,声动天地,那股威力,就算沈闲有心运功抵挡余波,也不免被震得心惊肉跳!难以想象,以岳银境界,怎么可能徒手将那浩瀚神力接下,还巧借其威能,化解另一方攻击?

  但沈闲此刻已无精神惊叹和细想,因为场中局势急迫,似根本不给人稍作喘息!

  岳银使得坤方掌化解枯桀枯骜一击,但那仅仅只是两人一次出手!本来以岳银丙等武侠境界的功力,是根本连与两人对抗的机会都没有的,只是她使出那《破天无极功》,使得她燃烧血气,陡然间境界逆天狂升,便是一下达到了甲等武侠的巅峰,硬生生拔高两个层次,才使得她有接下两人一招的能力!

  只是那功夫,虽有逆天之能,也有逆天之害!这就好比沈闲所知道的“破天丹”,只是其反噬之力,没有那么强劲,但以岳银体质,恐怕到最后也会凶多吉少!

  沈闲自然是不知道的,但就算他知道,他又有何能力去改变这一切呢?

  他只能瞪着眼睛,在一边旁观!

  枯桀枯骜联手一击未得,两人并不失落,反而露出狰狞喜悦,再次联手出击!这一次两人不再做远攻,而是一齐上前与岳银近身搏斗!只见三人斗在一起,拳脚无影,身形移动之快,肉眼难辨!而三人越是缠斗,岳银那十步见方的掌势就越缩越小,但枯桀枯骜两人脸上却越发欣喜!

  两人本是同胞兄弟,似有心灵相通,配合起来天衣无缝,就算是同为武极境界的高手,同时对上两人,也不见得能占先手!更何况,岳银借助功法强行提升境界,还只是甲等武侠,光是凭此就矮了两人一头,活生生被压制!而受到《破天无极功》功法限制,岳银自然无法长久支撑,当下她便越战越吃力,浑身那沸腾似煮的血红斗气也渐渐暗淡色泽,而且跳动得越来越轻,几乎就快要停止!便在这时,那枯桀往前踏了一步,竟然一只脚穿透了岳银掌势所形成的“方圆”!岳银一惊,那方枯骜也一步近身,却一掌打在了岳银肩上!

  岳银只觉似有百万烈马融为一体,一下撞在了她的肩上,一种难以言喻的疼痛感突然窜袭全身!而她体内劲力,竟然被那狂力震得寸寸退却,险些只这一掌,就逆转方向!岳银赶紧运功抵抗,要防止劲力回溯,但她始料未及,枯桀竟然几乎在枯骜出手的下一刹,也一掌打来!

  这一掌来得太凶太急,岳银根本没能防住,她只觉浑身一痛,脑海中那渐渐薄弱的神识突然之间消失,整个人竟然一片空白!而在沈闲眼中,却肉眼见一股掌劲穿透了岳银身体,一道血水便从岳银口中喷出!紧接着,岳银向后倒去,好似就被一掌夺去了性命!

  “岳银!”沈闲脱口叫出,但岳银仍旧摔倒在地,一口鲜血染淌在地上,眼睛里没有丝毫生气!而她周身血红色褪去,原本白皙的肌肤蒙上一层淡淡灰色,就好像沈擎天服用破天丹之后那生命流失的迹象,岳银体内精神也渐渐向四周流散!

  “啧啧,能与我二人斗上这么久,小姑娘的本事真是不差!啧啧,《破天无极功》真是厉害!”枯骜看着倒地的岳银,用脚踹了踹她的身体,见她一动不动,才稍显满意地赞叹道。枯桀点点头道:“就是太不自量力,明知道会是这么个下场,还拼什么命,早早束手投降,倒省了这些事!”

  “大哥,我看这小姑娘是想尽自己全力保护那个小子吧!”枯桀说着,一眼落到沈闲的身上,直把沈闲看得心头一颤!

  “如此说来,我也有这种感觉!”枯骜也侧头看向沈闲说道,“既然这样,趁小姑娘还有一丝生气,让她看着那人死去,也该欣慰九泉之下还能团聚了!”

  “大哥你真是慈悲!”枯骜一脸狞笑地说道,然后再在岳银身上踹了一脚,好似要让她睁眼看清,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是怎么死的!

  枯骜一步一步向沈闲靠近,沈闲坐在地上,浑身无力,就眼睁睁看着阎罗王走到了他的面前!

第69章 生死之间(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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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只蝼蚁,就让我把你打成肉泥!”枯骜张口大笑,抬掌便对着沈闲落下!

  岳银尚有一丝生气,虽然眼中无神,但却模模糊糊看得真切。枯骜一掌就要落在沈闲身上,若是要让沈闲挨个结实,恐怕会真如枯骜所说,被他那强大的劲力碾压成肉泥!岳银脑海中再次走马观花,想起沈闲的玩笑,想起沈闲的眼睛,想起与他在一起发生的种种!

  她想起梦冰旋,想起沈闲对她的深情,便觉得自己的心好痛,那种痛却远远比此刻身上的伤还要来得厉害!但她又不知为何会想到,要是沈闲再也见不到梦冰旋,心里会不会如她一样比死还要难受呢?而如果沈闲难受,她自己心头会更加痛苦,千倍万倍,也无法形容!她打心底不愿见到沈闲那样,而是多想再看见他对自己微笑!

  如果那是一种爱,那爱就爱了吧!

  如果他不爱我,不爱就不爱吧!

  但无论怎样,我也不能见他,在我面前死去!

  岳银猛地双眼回神,目光一凛,浑身那所剩无几的斗气在心头齐聚!就见她身旁的枯桀露出惊讶,岳银蓦地原地消失,一下出现在了沈闲眼前,而枯骜那一掌,硬生生打在了岳银的后背!

  “噗”!

  一口鲜血喷在了沈闲脸上,岳银整个身躯一抖,那血红色斗气笼罩她全身,似乎还在为抵挡枯骜掌力而做最后的拼搏!

  但枯骜好歹也是武极境界的高手,他一身劲力,哪里是岳银抵挡的住?只一个片刻,那磅礴掌劲就穿透岳银身体,硬生生又击在沈闲身上!而就在同时,沈闲胸前乾龙八图感觉到了危机,忽然大放华彩,一道道玄妙的符字从中生出,只在沈闲身体周围流转,一时间把枯骜掌劲卸下一部分!只是那一掌来得太急,饶是乾龙八图有心抵抗,也未能全部当下,一部分劲力穿透进来,还是打在了沈闲身上!

  沈闲只觉浑身剧痛,体内经脉都是一震,他本来也受了不小内伤,尚未复原,又再被武极高手的掌力打中,便是伤上加伤,不由得吐出一口血来!

  身体虽痛,但他此刻却更在意岳银,便强行抬眼去看,却只见岳银一张苍白的笑脸!

  曾几何时,那张脸上的笑美得天真无邪,只是一眼,便让人如痴如醉!

  曾几何时,那微微上扬的嘴角,显得娇人俏皮,惹人怜爱!而如今,却被那鲜艳的血遮掩,只留下,一抹无力的苍白!

  “其实,我很喜欢你!”那微笑的嘴唇轻动,清晰而熟悉的话语从中传出!

  好像有个人,也在他怀里,对他这样笑过!

  好像有个人,也在他怀里,对他这样说过!

  沈闲眼前闪现一张脸庞,渐渐与岳银重叠起来,而他心头深埋的往事,竟然一幕幕在此刻回放!

  好像也有那一天,就似今天,他这样抱着一个人!

  好像也有那一天,就似今天,他看着那个人挡在他身前!

  好像也有那一天,就似今天,他坐在那儿,什么也做不了!

  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了……

  只是眼睁睁看着那个人,在他怀中,死去!

  是什么让人这样无力?是什么让人想要恸哭?是什么让人一遍一遍揪住自己的心而掐住咽喉呐喊?

  痛,痛,痛,痛,痛!

  这痛比起此刻身体的伤痛,还要难受,还要痛苦,直让人想要撕破胸膛,掏出自己被揪碎的心脏!

  “岳银啊!”沈闲再也忍不住胸中那股疼痛,一声狂啸而出!胸前乾龙八图像是受到刺激,再次金光大放,一窜窜符字疯狂地在他身体周围游走,一股浩瀚的力量直接将枯骜弹了开去!

  沈闲疯狂地喊着岳银的名字,但岳银此刻已经没了生气,哪里能够听得到他的声音?

  沈闲六神无主,但心头不知哪里来的,就有那么一股力量让他不停地喊着!直到那声音渐渐奔着九天而去,直到那声音穿透了穹宇,似乎冥冥中有谁听见了沈闲的呼喊,沈闲脑海中飞来一直小金雀,对着他猛地一啄!然后他似乎听见了雨晴儿的声音!

  “你不是什么也做不到,你已经与那一天不同了!”

  顿时他脑中灵光一现!

  《黑莲心法》!

  沈闲想起这四个字,立刻就想到了《黑莲心法》里关于不死之法的记载!

  沈闲猛然间双手按在岳银心口,调动起全身斗气疯狂地向掌心汇聚,势要灌注进岳银体内!在他想来,只要能用自己的斗气在岳银心中种下一颗莲心,即便只能维持几天,哪怕仅仅一刻,能让岳银恢复些生气也好啊!但他却忘了,此刻他体内有莲心和佛胎相互牵制,斗气阻滞,根本难以运转!而如果沈闲使强,两种劲力相互碰撞,佛魔排斥的力道便会对他自身产生极大伤害!

  但他此刻哪里顾得上自己,他嘴上不住说着“你不能死”,暗地却强行运转起莲心和佛胎,将两股劲力都调用起来!那佛魔力道相互碰撞,似乎也不怎么听沈闲的话,两股气息纠结一起,只在沈闲身体里缓缓流淌!

  “给我动起来!”沈闲一声咆哮,疯狂地将莲心与佛胎运转起来,就见他体内一黑一金两种色泽的气息从他天灵穴降下,与他体内金色斗气交融,只一片刻,便连连发出“砰砰”声响,像是无数爆弹在他体内爆炸,使得他浑身经脉再次受到重创!但沈闲不管,一口鲜血呕出,他也全不在意,只是一心想要调动斗气,在岳银心中种下一颗莲子,保住她一条性命!

  我不是什么也做不到,我能救她,我能救她!

  沈闲在心头这般念道,体内那佛魔力量不断纠缠、环绕,在他疯狂地催动下,竟然渐渐交缠在一起,猛然之间加速,也似疯狂了一般,一下便汇入了沈闲手掌!

  沈闲根本没时间去发现体内的变化,他一心专注,就连他二人还在枯桀枯骜注视之下一事都忘得干净!

  “乾龙八图?”枯桀望着沈闲周身流转的金色奇光和玄妙符字,不可置信地说道!

  “黑莲心法!”枯骜爬起身一眼便看见沈闲双手按在岳银胸口,而沈闲浑身斗气都向其双手涌去,虽然他境界低微,但那一身斗气流转,已经肉眼可见,直教枯骜看了吃惊!

  “不自量力!”枯骜大喝了一声,翻身跃到沈闲跟前,他被沈闲胸前乾龙八图击退,心中顿时火起,一只蝼蚁竟然拥有天下之人都觊觎的神物,饶是他有武极境界,不免一时也起了贪念!就见他抬掌,一股银白色斗气化作一只恶鬼,猛然间在他手臂上成形!那鬼头栩栩如生,睁眼一霎,枯骜便一掌打下!

  沈闲一心只想解救岳银,哪里知道枯骜下了杀手?

  就见枯骜那一掌打在了乾龙八图金光所形成的圆弧上,一股巨力顿时而生,引得狂风“呜呜”作响,似鬼哭狼嚎,而那满地尘土被风卷起,在半空飘转,便似那幽幽冤魂,在青天白日之下,凌空舞动!最令人惊叹的是那股掌劲,就连乾龙八图也无法抵挡,一瞬间金色奇光就被震得寸寸碎裂,而那颗狰狞可怖的鬼头一下窜进,一口要在了沈闲背上!

  “哇!”沈闲只觉后背一震,浑身像是突然失去了知觉,竟然什么都感觉不到!他脑海蓦地闪过无数念头,但每一个都在告诉他,他这是死定了!

  死,可怕么?

  沈闲突然问起自己这个问题。

  总是躲在别人身后,总是让他们保护自己,而自己什么也做不到!

  死,难道比这个可怕么?

  而雨晴儿死了,沈擎天死了,心会痛得难以言喻!若是岳银再在自己眼前死去,那种痛,该如何承受?

  死,难道比这痛还要可怕么?

  “岳银啊!”沈闲狂啸一声,双眼猛然间精光大放,却是他体内那个莲心,感觉到了沈闲将死,一瞬间爆发出体内魔气,向他心房窜去!而那金色佛胎,此刻也感觉到沈闲命危,它自己却无法挽救,只能依靠以《黑莲心法》为主的那颗莲心!所以佛胎不动,好似那佛祖坐定,宣一声法号,便任由魔气去拯救沈闲!

  莲心一亮,一股奇力游走沈闲全身,饶是他已经濒死,仅剩一股意识,都感觉到那股力量在心头支撑!只是他眼前黢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唯独只能见岳银的脸,他忽地抬头看向苍天,张口怒吼道:“我沈闲发誓,假若今天逃出魔掌,日后必将枯桀枯骜两人碎尸万段!”

  他这一声极是凶煞,音量宏大,直奔九天!也不知道他是对着谁立誓,也不知道那人听没听见,仅仅是他这一声怒吼,就吓了枯桀枯骜一跳!

  此人不除,必成为我二人心中大患!

  不知为何,枯桀枯骜对视一眼,心中猛然生出这种想法!或许是看着沈闲模样太过骇人,亦或许是沈闲那一声誓言太过慑人,两人心中一凛,顿觉沈闲再不是那仰天而望的蝼蚁,而是一根扎在心里的,刺!

  “岳银啊!”沈闲低头,双手再往岳银胸前一按,体内莲心魔气疯狂地涌入岳银心口,只眨眼工夫,一道银光闪烁,一颗莲子便在岳银胸前成形!

  那莲子一现,沈闲体内的斗气流窜得更加迅疾,竟然纷纷都向其汇拢!而就在最后一丝斗气流入那莲心的一瞬,枯桀枯骜二人蓦地从旁边窜出,齐齐扬手作掌,打在了沈闲后背!

  两道无穷无尽的掌力破体而过,饶是乾龙八图奋起金光和符字抵抗,为沈闲挡下了大半劲力,那些掌力余劲,也将沈闲整个贯穿,连他胸前衣衫都被震破!

  沈闲再呕出几口鲜血,虽然又受了内伤,但他强留着脑海中的一缕意识,不住念道:“你不会死,你不会死!”然后他突然运转起那颗佛胎,金色佛光一下照亮他体内经脉,为他疗养起伤来!而他莲心魔气进入玄门,顿时又生出一股斗气!本来那股斗气是为解救他自身而用,但沈闲为救岳银,不顾一切,一感到体内有尚存斗气,便立刻调动起来,竟然使得那《登天步》,“砰”地一步飞得老远!

  枯桀枯骜一愣,没想到沈闲竟然还没死去,立刻运用身法紧紧追在沈闲身后!

  沈闲眼前什么都看不见,他也不知道往哪里跑,或是跑了多远,只在心头反复念道“你不能死”四个字!渐渐地他感到双眼朦胧,浑身脱力,整个脑袋一下空白,便缓缓晕死过去!

  而枯桀枯骜忽然看见沈闲从半空跌落,心头狂喜,正要运转身法落下,眼前却突然出现一个人来!

  这人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枯桀枯骜面前,似鬼魅一般!两人不禁打起十二分精神,因为天底下能逃避他二人耳目忽然出现在眼前的人,一定都是神武大陆上数一数二的角色!

  “那两孩子已经伤得很重了,你二人若再出手,恐怕便取走两条性命!听在下一句规劝,离开吧!”那人衣衫拂动,负手而立,也不见他借力,却是凭空站在半空,当真如神人一般!

  枯桀枯骜“哼”了一声,说道:“要是我们不走会怎样?”

  那人轻叹一声,只见他斗气破出体外,竟然一个刹那变化出无数长剑,而观那些长剑,都似真的一般,有形有质,还能感觉到每一把剑上洋溢的,浩瀚无穷的,道力!

  枯骜看得傻了,似认出那人身份,还想张口说话,却怎么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枯桀只说了一个“跑”字,拉起枯骜,变作一束白光立刻消失在了当场!

  而那御剑之人,缓缓撤去斗气所化长剑,微微向沈闲落去的方向看了一眼,便一个转身,也消失不见!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那三人都离开之后,一队马车缓缓行驶而来!

  这里是一条小路,那一队马车走在上面,明显感到狭窄!

  这一队马车总共五辆,其中走在最前面的装潢华丽,极像是某个大户人家拥有。就在那马车行进之时,车上小帘被缓缓打开,紧接着便听得一声“停”!

  车马停下,一个女子忽然从最前面的马车走下,缓缓来到了路边,拨开一丛杂草,便看见一个人躺在那儿!

  她身旁有个丫鬟,对她说道:“小姐,这人已无生气,还是别管了!”那丫鬟说完,见她小姐还有些犹豫,便又说道:“在这里躺着的人,也不知得罪了谁,或是什么江洋大盗,小姐,还是不要接触得好!”

  那女子却摆了摆手,她走过去细细一看,却发现那人前胸后背的衣衫都已经破裂,很明显是被功力极高之人震碎!而他浑身是伤,全身经脉寸寸断裂,如此重伤,真不知是何人下手,简直就是要置他死地!那女子难免想到眼前这人,究竟是犯了什么罪过,要被人打成这样?

  她忽一低头,猛然发现这人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濒死的女子,而那女子虽面色苍白,但脸上却是,幽幽笑意!

  “翠儿,快叫人把这两人救上马车!”女子急忙说道,便使唤那个丫鬟。没过多久,就从五辆马车上下来十来个女子,齐心合力将那一男一女抬进了马车之中……

第70章 琴与琴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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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幽虫鸣,鹿野之坪。

  谁人作歌,在河之浔?

  其声淡淡,薄愁如雾。

  青衣袖纱,难掩涕零!

  辰星明月,天涯孤云。

  谁人作歌,在河之滨?

  其声悠悠,客思难忘。

  归船灯火,恰映我心!

  沈闲迷迷糊糊之中,似听见有人在唱歌。朦胧婉转,与那淡淡入耳的琴声融为一体,让人在梦中都觉安详、平静,浑身也有说不出的美好自在!

  沈闲沉溺在那悠扬的歌声中,仿佛就看见蒙州鹿野,那儿有一条弯弯小河,在月光之下泛起点点光亮。而有个女子,坐在小河之畔,似抬头仰望星空,似低头凝望水流,她背影露出淡淡忧愁,直教人想要上前将她拥在怀中!只是还未挪步,就听得她唱起那首歌来,声音空灵幽远,尚未听完一段,便已觉得心生寂寥,怅然落泪!

  沈闲听那歌声,便想起了雨晴儿,想起了沈擎天,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想起了擎天武馆里其乐融融的场面!

  客思难忘,无论他如今身在何处,对这个天下而言,他都是其中的一名异客,而身在异乡,总是会牵挂许多,尤其伤感一个“归”字!

  但就在他心中怅惘之际,那坐在江边的女子蓦然回首,竟然对他轻声而笑,而沈闲却也瞧得真切,那人正是,岳银!

  “岳银!”沈闲一声大叫,忽然睁开眼坐起身来,他四下猛瞧,却没见岳银踪影,而身边只有两名女子!其中一人被他一声惊扰,断了琴声,而另一人也被他惊吓,正一脸错愕地低头看着他!

  “公子醒了,可觉得身上有什么大碍么?”那弹琴的女子蒙着面纱,见沈闲坐起,便悠悠问道。她声音正如沈闲梦中听见唱歌那人的声音,不温不火,着实平淡,但听起来就有魔力,如同天籁,忍不住生出美好之感!

  沈闲没有查看自身,而是问那女子道:“与我一起那个女孩子呢?她在哪里?”

  “公子莫急,那位姑娘在另一辆马车之上!她伤势太重,性命堪忧,若是不寻神医相救,恐怕活不过三日!”女子将琴弦一按,对沈闲说道。

  “她,她死了吗?”沈闲似想起岳银被枯桀枯骜两人打得只剩一口气,最后还为了保护他,硬吃了枯骜一掌!一想到那两个武极高手的劲力,沈闲只觉浑身一颤,不免疼痛起来!

  他自己尚是如此,那岳银呢?岳银可是比他伤得还重,莫非已经死了?

  “公子不要胡思乱想,那位姑娘尚有生气!小女子略懂医术,发现那位姑娘虽然心脉尽碎,本该已经命赴黄泉,但她体内有一颗莲心,以精纯魔气滋养她脏腑,使得她尚存一丝气息!不过那莲心应该不是她修炼所得,而是外人强行注入,所以存在时间不会太长,最多三日,那莲心便会消散,到那时那位姑娘便会死去,就算大罗金仙,也都就不活了!”那女子不急不慢地说道,说话举止十分文雅有礼,若是沈闲此时有心,定然会觉得她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千金!但沈闲却担心岳银,所以丝毫没有在意,只是对她说道:“我能见见她么?”

  那女子轻轻摇头说道:“暂且不可,她伤势太重,体内又没有斗气,所以我唤了人正在为她运功疗伤!虽然不可能痊愈,但总归能恢复点儿生气,而此刻又恰在关键十分,所以还望公子理解,暂不要去打扰!况且如今公子身体状况也不是很好,你浑身经络寸寸断裂,原本应该不能再调用斗气或者继续修炼,但你体内似有两股相反的气息,极为玄妙,竟然同时为你运气自疗,渐渐修补你体内千疮百孔!不过,饶是你功法奇妙,此时也不宜多动,还是多做调理,恢复行动再去见那位姑娘不迟!”

  沈闲觉得那女子言语恳切,而他当下情况也确实如此!体内一直相互制约的魔佛之气,此刻同时为拯救沈闲而放弃偏见,纷纷利用本身力量治疗起沈闲内伤!若非当时有佛胎为沈闲疗养,有莲心魔气护体,沈闲经络断裂,恐怕会使得他从此变成废人一个,今后若再想习武修炼都是不行!

  这样想来,他真真是运气极好!也不知是不是他那一声骇人的誓言被上天怜悯,让他逃脱枯桀枯骜魔掌不说,竟还没有重伤难治,丧失功力!只要他多多疗养,再多吃些上等补物,调理好一身经脉,便又能继续修炼!而此刻他历经生死,心头又有不少感悟,对于冲破境界,又是一大助力!如此说来,他这是死中求生,在绝望之境力争得一线希望,此后便犹如走出狭路,豁然开朗!

  沈闲点了点头,以示对女子提议表示赞同,忽然他又想到了什么,问道:“还敢问小姐姓名,救命之恩,沈闲定会报答!”

  “切,我还以为你不知道感激别人呢?”站在沈闲身边的女子突然开口说道,“我家小姐姓‘凌’,名叫‘瑶光’,天下间人人不曾见过,但绝对听到过她的大名!你可有听说过‘琴帝’这个名字?那就是天下之人敬仰我家小姐所取!”

  “琴帝?”沈闲听那女子此说,再看向带着面纱的凌瑶光,不觉一惊!传说此人琴艺高超,为神武之最,而他号称为“帝”,沈闲一直以为是个男子,却真真没有料到,琴帝竟然是个女人!

  许是被他身旁女子此言给惊醒了头脑,沈闲这才发现,那女子竟然有武侠境界的修为,因为离他不远,所以能够感觉到,她浑身散发出的气息之中隐约有血脉的跳动,很明显,那就是开启穴窍和修炼穴窍之后,被激发出来的人体潜能!

  但让沈闲吃惊的却并非那个女子,而是坐在他面前的凌瑶光!在他想来,既然有“琴帝”一称,她本身功力也该不弱!他身旁女子唤凌瑶光做“小姐”,一个侍女尚有武侠境界的修为,那身为小姐的凌瑶光,怎么说也得有甲等武侠巅峰的修为吧!但真真出乎意料的是,凌瑶光浑身上下竟然没有一丝斗气!

  也就是说,凌瑶光连武师境界,甚至连武徒境界都没有达到!

  凌瑶光像是看出了沈闲的惊异,她在面纱之下轻笑,缓缓对沈闲说道:“小女子不喜欢争名夺利,也不喜欢打打杀杀,一心只想平静平淡,对武学之道虽有了解却不愿涉足,所以没有丝毫武功,倒是让公子见笑了!”

  “凌小姐说这话到让沈闲难堪了,我涉足武道已久,虽一心想要攀登武道巅峰,却仍旧只有武师境界!心中难免焦虑,却不如小姐洒脱,说放得下就放得下!单论心境,小姐已经胜过我十倍百倍!”沈闲叹了口说道。

  凌瑶光说道:“公子这是自谦了!公子身怀奇异武功,便是瑶光也从未见过!而公子还有‘乾龙八图’这等神器辅佐,若说自己一文不值,恐怕有些妄自菲薄了!能被神器相中,他朝定不会只待池中,公子觉得可是?”

  沈闲听凌瑶光一下说出他拥有乾龙八图的秘密,不由得心惊!但观瞧凌瑶光那一对宝石般的眼睛,里面却未曾闪现一丝贪婪之光!她说自己不喜名利,沈闲便觉是发自内心!他虽然说不上阅人无数,但总有那一种感觉,凌瑶光并非是那阴狠毒辣的女子,反倒浑身透着光明磊落的侠客作风!而且,若是凌瑶光觊觎他胸前乾龙八图,又何必救他性命?理当杀人越货,何苦多此一举?

  凌瑶光像是有意试探沈闲对那敏感词汇的反应,若是沈闲真把怀中乾龙八图当作至宝而心存芥蒂,那此人便不可结交,也不必劳烦她解救,只等他自生自灭则是!但她见沈闲只是一惊,却并没有低头去看那乾龙八图还在不在身上,便在面纱之下,露出微微笑意。

  “公子不怕小女子夺去了你的神器?”凌瑶光再次试探道。

  沈闲叹了口气说道:“此物虽然是人人觊觎的神器,又多次解救我于危难之中!但若是我没有能力将它守住,强留在身旁也没有好处!而天下之大,如有真正需要它之人,便让它去吧,虽然会觉得可惜,但毕竟不是真正属于我的东西,该走总是会走,怎么也留不住!”沈闲说到这里,脑海中一下想起了梦冰旋,总觉得这一番话又映在梦冰旋身上,她也不是自己的,强留她在心里,是不是同样没有好处呢?

  凌瑶光听出沈闲叹息发自内心,她微微一笑,竟然伸手摘下了面纱!

  那面纱之下是一张微微上扬的红唇,精致细腻的鼻子,一张凝雪的面容,活脱脱又是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

  凌瑶光的美,绝对不输于梦冰旋,也绝对不输于妖异的莲雨妃!她轻盈而笑,整个人似远似近,如一片薄云飘忽不定!她没有梦冰旋那拒人千里之外的寒冷,也没有莲雨妃那摄人心魄的诱惑,而是在两人之间,更像是两人气质的交融!

  凌瑶光脸上笑容发自内心,便有阳春一般温暖,给人许些亲近,却又不至于让人遐想!她真个是来自九天的仙子,带着那原本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又在凡尘之中,沾染着世俗之味!活在凡间,却又不在凡间,来自九天,却又不在九天!凌瑶光那飘逸的气质便真似她“琴帝”一称,如音律婉转,捉摸不定,却又生生为帝王,俯视众生!

  沈闲看得痴了,饶是他知道这并不礼貌,却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惊异!

  凌瑶光却又是一笑,若是沈闲不露出这样的表情,她反倒会觉得失落!没有哪个女人会介意自己长得美貌,而若是连男人都不忍看上一眼,那那人女人才会感到悲哀!

  “小姐,我就说这个人非奸即盗吧,你看你看,眼睛都不转一下!我看啊,小姐你当真救了个色鬼,色鬼!”站在沈闲身边的女子说道,凌瑶光嗔怪她一眼,却转脸对沈闲笑道:“公子切莫怪翠儿,她只是个小女儿,性子尚且娇蛮,不懂得礼数!”

  “凌小姐说笑了,翠儿姑娘与岳银一样,心直口快!而岳银在时,老是喜欢与我争嘴,现在想来,那倒是趣味横生!”沈闲对两人轻轻一笑说道。

  “如此说来,那位姑娘便是叫做‘岳银’了?还请恕小女子多嘴,先前公子昏迷,口中常念道这个名字,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公子在昏死之际呼唤其名字,不知道公子与岳银姑娘是和关系?”凌瑶光瞪着一双美眸饶有兴趣地期待着沈闲回答。

  沈闲想起自己昏死之前为岳银种下莲心的事情,似乎还念叨岳银不能死这话,他也不知道为何如此,许是岳银先前那一笑,那一番话让他想起了雨晴儿吧!亦或许是沈闲大男子主义,觉得自己没保护岳银,反倒被她所救而感到亏欠!他扰了扰脑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凌瑶光见沈闲有些不好意思,也觉得自己问得有些唐突,她俏皮一笑,又对沈闲说道:“公子既然难以开口,那此事便不在多提!只是小女子好奇,公子可是花心之人,是否总有莺莺燕燕环绕身边?为何你昏迷之际,会叫出许多女儿家的名字?像是梦冰旋啦、雨晴儿啦、岳银啦,还有莲雨妃!嗯嗯,公子叫莲雨妃的名字可是最多,足足有八十几次!”

  “小姐,我说是你记错了,他叫莲雨妃的名字何止八十几次,足足有上百次!”翠儿突然插了一句话道。

  沈闲顿觉大窘,不好意思地对凌瑶光笑了笑,本也不想回答,但看见凌瑶光眼光闪烁,似十分期待,又不知为何总想与她说来,让她倾听自己一心苦话,舒缓心头的闷气!

  沈闲忽觉得奇妙,或许这就是传说中“偶遇知音”了吧,凌瑶光是琴帝,能成为知晓他的音,也在情理之中!沈闲理了理思绪,便张口为凌瑶光讲诉起自己至今的经历。而凌瑶光饶有兴致地倾听,时不时还巧弹琴音,将沈闲那时那刻的心境用音乐谱出,当真让沈闲一释压抑,觉得说不出得畅爽!只是他并不知道,他那如同他身体一般支离破碎的心境,竟在他说话之间,在凌瑶光那琴声之中,渐渐又恢复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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