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知身体的恢复速度快得惊人,不到十天,他就完全可以不受身体限制,自由地在凯尔莫罕行动了。
连维瑟米尔都忍不住啧啧称奇,他告诉路遥知,他所有经历青草试炼的猎魔人学徒中,路遥知是恢复最迅速的,比杰洛特、艾斯凯尔这两个他引以为傲的徒弟还要快。
既然提到了这两人,路遥知自然会迫不及待地向老猎魔人询问他们的下落,从他口中,他得知现在是大陆纪元历1266年,杰洛特去了大陆南方,而艾斯凯尔应该会在大雪封山之前从柯维尔返回凯尔莫罕。
纪元历1266年……
“索登山之战结束了?“路遥知不禁脱口而出。
“都过去几年了。”维瑟米尔点了点头,他甚至对路遥知的反应有些惊讶,在这个大陆上,索登山之战可是家喻户晓的著名战役,“尼弗迦德彻底占领了辛特拉,战争也就此结束。”
“那希瑞呢?”
“她也在今年早春的时候离开了,我本以为她会是凯尔莫罕最后一个学徒,但你却来了。”维瑟米尔说,“顺便问一句,你认识小丫头?”
路遥知当然知道希瑞是谁了,但还是矢口否认。
至于为什么唯独兰伯特会留在城堡里,老猎魔人说,一个月前他曾经催促兰伯特外出接一些委托赚点钱,就是这么一说,他反而就窝在凯尔莫罕不走了。
用路遥知那个世界和时代的话来说,他就是个极度叛逆和傲娇的家伙。
此外,路遥知发现的另外一个事实就是——他变秃了之后,也确实变强了。
自己的身手变得异常敏捷和迅速,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像只灵猫一样迅速攀爬上城堡里五六米高的墙垣,然后踩着外城墙的堞口飞奔,最后抓住一条粗麻绳毫发无损地从高处滑落到地面。
每一天清晨醒来,他都感觉有使不完的力气,从城堡大厅飞奔到城堡边的山崖上,只是稍稍喘了一会儿粗气,根本不觉得身体会感到疲劳。
难道这就是青草试炼中炼金药物对人体的强化作用吗?
在这儿,迎着冷冽的寒风,路遥知看到了东升旭日照耀下的凯尔莫罕,粗糙结实的城堡主楼紧挨着悬崖峭壁,部分外城墙和壕沟早已颓废坍塌,从错落的断垣残墙中你可以想象得到凯尔莫罕那悠久且艰难的岁月。
路遥知还从维瑟米尔那里得知,自己是来自瓦特维尔的盖伊(Gay of ),今年刚满16岁,身世不明,虽然早就过了青草试炼的最佳年纪,却令人意外且惊喜地试炼成功了。
他绝对不喜欢盖伊这个名字,但逐渐接受自己就是盖伊这个设定了,他开始接受维瑟米尔和兰伯特的剑术、格斗以及体能训练,于此同时,等待自己的是下一个猎魔人试炼——梦境试炼。
为此,维瑟米尔邀请久居蓝山不出的精灵女术士艾达·艾敏来帮助路遥知完成梦境试炼。
精灵女术士起初根本不愿意搭理猎魔人,但听到凯尔莫罕久违地来了一个猎魔人学徒,她好奇什么样的孩子能够轻易通过青草试炼,便答应了维瑟米尔的邀请。
艾达·艾敏通过传送门来到了凯尔莫罕的城堡大厅,她穿着黄色连衣长裙,裸露出雪白光滑的肩背,腰间系着鲜绿色腰带,她看上去非常漂亮,有着一头罕见的朱砂色头发以及一对深邃神秘的眼睛,此外,她的尖耳与其他精灵相比并无甚区别。
路遥知仔细从头到脚打量着这个女术士,他知道艾达·艾敏是未来女术士集会的成员之一,但无论小说还是游戏,对她着墨甚少,总之,她身上藏着太多的秘密,而且她是精灵,在这个世界里,精灵绝非纯真善良的种族。
艾达·艾敏看了一眼这个紧盯着自己挺拔胸脯的少年,脸上露出一丝嫌恶,她高傲地抬起下巴,问道:“你叫什么?”
“我是盖伊。”路遥知回答道。
“你是盖伊?”她缓缓说道。
我不是盖……你他妈非得当一回复读机吗?路遥知心里暗暗骂着,嘴上却说道:“我听着呢,亲爱的艾敏女士。”
“接下来你可要喝下我特制过的魔法药剂,然后接受我的魔法梦境审判。”精灵女术士渐渐加重了语气,“你可要考虑清楚了,在这个过程中,你可能会受不了审判死去或者失心疯掉。”
她这是在测试自己的胆量,或者干脆就是恐吓自己,但现在的路遥知可不吃这一套。“尽管来吧,艾敏女士。”他鼓足勇气说道。
维瑟米尔带着两人来到了城堡地下的实验室。
他徒手点燃屋子里各处的蜡烛,这间潮湿阴暗的实验室里足以让初来乍到的路遥知惊讶万分,海量的书籍占据了屋里一半的空间,厚重的书卷压弯了墙边书架的隔板、堆满了橱柜以及地板上的木箱子。
橱柜空余处也不乏一些动物标本:一个食尸鬼大脑标本、一只悬在天花板上的脱水马鲛、一副布满灰尘的蜥蜴骨架,还有数量可观的瓶子,里面用酒精浸泡着你能想象到的所有野兽:蜈蚣、蜘蛛、蛇、蟾蜍,还有无数人类与非人类的样本——其中绝大多数是内脏器官。
工作室正中央有个由两张长桌拼接而成的实验台,上面放着一大堆炼金所需要的玻璃器材、皮质导管以及化学药剂。
实验台一角有一盘不知道放了多久的馅饼,上面铺盖着一层淡绿色的薄霉菌,让人看了就有些反胃。
艾达·艾敏开始调试起药剂来。
“欧薯蓣、曼陀罗根……”她一边将草药加入试管,一边念念有词。
良久之后,她开始抿紧嘴唇,简洁有力地说道:“瑟阿斯瓦恩沃!”
她修长漂亮的手指开始向试管传递光亮,随后试管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魔法小漩涡,紧接着原本紫色的药剂突变成了深蓝色。
“喝了它。”艾达·艾敏命令道。
“嘿嘿……这不会是毒药吧?”路遥知笑道。
“确实是毒药。”女术士说道,“但你们猎魔人喝过比这更剧毒的毒药。”
路遥知转向维瑟米尔寻求解答。
老猎魔人摊摊手说道:“盖伊,想要进入梦境试炼都得先喝下这个。”
维瑟米尔老爷子总不会骗自己吧?
路遥知接过试管,仰头一口气喝下,一股难受的怪味开始在腹部翻滚,然后从食道翻涌上来,这可比自己世界里那些苦中药要难喝上十倍、百倍。
他不停地对着地板干呕,却吐不出什么东西来。
精灵女术士朝路遥知的额头伸出右手,转动手指,同时用力地念起咒语。
“艾希斯迪亚斯,艾希斯布洛铎!”
路遥知突然双眼发黑,紧接着身体失去了控制,他被女术士的魔法引导到了一个深蓝色的海边世界。这其中,阳光很温暖,大海在怒吼咆哮,波涛轰然拍打在金黄色的沙滩上,浪花在巨石间碰撞飞溅。
这就是艾达·艾敏给自己创造的魔法空间吗?
路遥知发现在这个空间里,他可以随意走动,肆意追逐咸湿的海风,裸露的脚掌拂过白色的浪头。
这让他回忆起了在南亚某国沙滩上享受海边景色的美好时光。
“盖伊,记住你的使命。”女术士空灵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我的使命?你想让我做什么?”
“找到我!”女术士扬声说道。
卧槽,这么大一个世界,你他妈让我怎么找到你?
“盖伊,别对我用这些污秽的脏词,在这个世界里,我能读懂你在想什么?”
“那你得告诉我怎么找到你?”
“记住,用你的眼睛和耳朵。”
随后,女术士的声音戛然而止。
几只白色海鸥在他头顶盘旋,久久不愿离去。
会是这吗?
路遥知用力起跳,就像是脱离了地心引力一样,整个身体轻盈地冲向空中,他用力抓向海鸥,却发现只攥住了一把白色羽毛。紧接着,他的身体突然发沉,开始自由落体,然后重重地摔在了沙滩上。
疼疼疼!
“你失败了!”空灵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最后提醒你一次,用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来感知。”
路遥知将泥沙从嘴里吐出,吸了吸鼻子,从沙滩上爬起,他发现身体已经多处骨折。
他忍着剧痛继续往前走。
他仔细看了看脚边彩色的贝壳,摇了摇头,不是这个,接着往前走,看到了一只大拇指甲大小的橘色海蟹。
是它吗?
路遥知蹲下身子,朝螃蟹伸出手掌,没想到此举等来的是一阵钻心的痛楚。
他被螃蟹的钳子夹掉了一段小指头,顿时鲜血直流。
痛痛痛!他妈见鬼了!
路遥知捂住鲜红色的手指咒骂着,然后继续摇摆着身子往前走,此时一阵狂风裹挟着巨浪向沙滩席卷过来,他看到了乘着巨浪尖啸的大海妖拿着三叉戟对准了自己的胸膛。
不会吧?
路遥知开始往后退却。
不对,他想,这一定是幻觉,自己一定要冷静。
来吧!
他张开双臂接受冲击。
然后,除了被海水打湿以外,自己安然无恙。
路遥知接着寻觅,看到了一片错落的黑色海岩以及盘附在石头上的海蛎和藤壶。
他完全忽视掉这些东西,朝着一块琥珀色的岩石走去。
海边怎么会有这种与环境格格不入的岩石呢?
路遥知是用指尖触碰岩石,然后将整个手掌按了上去。
琥珀色海岩蓦地转化为婀娜曼妙的人形,碧蓝天空突然乌云密布,朝沙滩席卷而来的海浪也瞬间凝固住了,昏暗的阴影在路遥知身旁盘桓。
一瞬间,耀眼的闪电照亮周围,一切都在沉默与寂静中停滞,随后,他身旁的阴影激变成一团黑色深渊,开始吞噬这个世界。
“艾达·艾敏!”路遥知疾呼道。
“维瑟米尔?不不不……”他接着求助道。
但是始终没有人回应他。
他最终挣扎着卷入了深渊……
路遥知睁开双眼,左右晃了晃脑袋,发现自己躺在城堡大厅的床榻上。
“维瑟米尔?”
“盖伊,我在,你还好吧?”
维瑟米尔俯身直视着路遥知,狼首徽章在他的面孔上方来回摇晃。
“你把光亮挡着了,老爷子。”路遥知挪了挪四肢,说道,“我睡了多久……”
“很久很久,差不多三天两夜……”还没等老猎魔人把话说完,路遥知咬着牙支撑起上半身坐了起来。
“你其实可以再休息几天。”维瑟米尔建议道,但是路遥知很快从另一侧下了床。
“老爷子,我有点饿。”他说道。
维瑟米尔早给他准备好了一顿丰盛的午餐:一壶酒水,一盘野鹿肉,一只烤松鸡,几个蔬菜馅饼,还有两块干奶酪。
“女术士人呢?”路遥知一边大快朵颐,一边抬头问维瑟米尔。
“艾达·艾敏一向离群索居,试炼结束后就走了。”
“她有说什么吗?”
“她说,在梦境试炼中,从你的大脑索取到一些奇怪的事物。”
“是什么?”
“游戏、电脑、动漫、还有什么什么动作片?一堆奇怪的名词……恕我老了,只能记得这些。”
路遥知差点被刚吞下的食物噎着,连忙猛喝下几口酒。
“盖伊,你在梦境试炼中见到了什么?”维瑟米尔反问道。
“碧海蓝天、金色海岸线、拿三叉戟的海妖,还有一些海鸥什么的……女术士要求我用眼睛和耳朵去感知,去寻找到她,一旦失败了,就会接受痛苦的惩罚。”路遥知伸出完好无损的五指,继续说道,“在梦境里,我从十米多高的空中掉落下来,摔成了骨折,我的手指被螃蟹夹断了一截,但最终还是找到了她的本体所在。”
老猎魔人惊讶地点了点头。
“怎么?难道每个人的梦境试炼都不一样?”
“是每个德鲁伊和术士制造的梦境空间不一样而已。”
“那你的梦境试炼呢?”
“拜托,那是180多年前的事了,你让我怎么记得清?猎魔人只是比较长寿而已,记忆力和普通人并没有多大区别。”
路遥知点点头,没有继续再问下去。
……
秋分日过后没几天,凯尔莫罕迎来了霜降。
路遥知可没有闲着,他继续跟随兰伯特学习剑术、格斗以及训练体能。
兰伯特依旧会刁难他,比如在天没亮之前就叫醒他,让他在小腿上绑着铁块爬上凯尔莫罕东北角的高山顶,比如让他蒙着眼在3米多高的梅花桩上挥舞木剑,来回跳跃,稍一不留神,就会跌落下来,摔得满身都是瘀伤。
路遥知虽然会在暗地里咒骂他,但在经历了抉择、青草试炼以及梦境试炼这三重考验之后,体能和精神承受力早就不是一般人类所能比拟的,所以他轻松就习惯了这样的磨练,而且经过一段时间严苛的训练,他发现自己的身体更加结实强壮了。
日落后,维瑟米尔会在熊熊燃烧的壁炉旁教授他关于猎魔人职业的理论知识,他惊讶于路遥知对这些知识的理解。
路遥知打趣自己是穿越过来的人,所以对这个世界有着非常详细的了解,而老爷子则说自己活了快200年,从没听闻过有穿越时空这回事。
“穿越时空?”老猎魔人笑了笑,权且把他的话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
“不对。”路遥知摇摇头说道,“拥有上古之血的人就可以穿越时空。”
“什么上古之血?”
路遥知方才明白,特莉丝·梅莉葛德留在凯尔莫罕的时候并没有对维瑟米尔提及过上古之血的秘密。
也许现在这个世界里,只有路遥知明白,未来希瑞身上流淌着的上古之血会引发国家、种族、巫师之间的大动荡,但他也不能说太多,免得老爷子觉得他神神叨叨,像个年轻神棍一样。
又到了某天深夜,路遥知向维瑟米尔提到了学习法印的事。
“谁告诉你的?”维瑟米尔放下了厚重的书本,此前他并没有教过他关于法印的知识。
他突然恍然大悟,喃喃道:“一定是兰伯特这家伙……”
路遥知自然不是因为兰伯特才会提及法印,但既然老爷子先提到了他,路遥知刚好可以就此告上一状。
他开始描述起来:“他用极其迅捷的手指动作给身体周围加持了昆恩法印……”
“盖伊,你知道昆恩?”
“之前不知道。“路遥知耸耸肩,”但是这之后就知道了。”
“然后呢?”
“他让我拿着木剑冲上去劈砍他,我照做了,然后‘砰’的一声巨响,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我摔倒在地上,木剑折成了两截,自己的手臂也因为震荡力受了点轻伤。”路遥知绘声绘色地形容道。
到了次日,兰伯特果然被老爷子狠狠地训斥了一顿,有别于平日里的我行我素,这次兰伯特没有反驳,老老实实地去山上打猎,晚上回来的时候,除了一只野山羊和一只野鹿,他还顺带从白石之河上游抓来三条河鲈。
在怎么处理河鲈的问题上,路遥知坐在了维瑟米尔和兰伯特的对立面,他直言不讳地说明他俩的料理水平低下到令人发指,属于严重浪费食材的范畴,然后得到了“你行你上”式的反驳。
路遥知还真就“我行我上”了,他去了城堡角落处的厨房,将去了鳞片,取出内脏洗净后的鲈鱼放在大铁盘上,然后找到了一些胡椒粉、甜紫苏叶、迷迭香叶、生姜、盐巴,加上半瓶酒,腌制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直接插上细铁棒放在壁炉火堆上再烤上个半小时。
路遥知心想,自己这水平虽然比不了那个世界里的大厨们,但给你们做些菜简直绰绰有余——毕竟像兰伯特和维瑟米尔这样的猎魔人,技能点显然都加到了战斗和生存系统里。
“该死的,怎么能这么好吃?”维瑟米尔举着铁棒边吃便惊呼道,而一向尖酸刻薄,喜欢时不时挑人刺的兰伯特也默不作声,只顾着疯狂啃食手上的烤鱼。
“你觉得怎么样,兰伯特?”他故意问兰伯特。
“闭嘴!”
一天后,路遥知发现厨房里又多了几条新鲜鲈鱼,不用猜就知道是谁抓来的了。
就这样,路遥知除了平日里常规的猎魔人训练,还开始作为一名厨师负责起凯尔莫罕的一日三餐。
要不,我还是别当猎魔人了,去科德温首都阿德·卡莱经营个中餐店,这难道不香吗?
当然这只是他心里的玩笑话,趁着三人聚集在餐桌旁,他再次提出了想要学习法印的请求。
“不行。”老爷子放下手中的食物,说道,“盖伊,我们可不是德鲁伊或者术士,不要舍本求末。在学习法印前,你得先将自己的剑术和格斗技巧打磨好,这才是我们猎魔人应该追求的目标。在这之后,我和兰伯特自然会教你如何集中原力以及结印,当然了……”
老爷子啊,别转折了,你赶紧把话说完呗!
维瑟米尔不紧不慢地说道:“趁空闲时间,你可以去城堡地下的实验室里逛逛,那里有大量的书籍,内容包括猎魔人职业、魔法学、炼金学以及大陆历史地理学。好好把这些书都读一读可比执意要练法印来得实际。”
路遥知穿越之前可不太喜欢读书,因为学生时代读了太多年的书,但不喜欢不等同于讨厌,只是因为后来有太多兴趣爱好罢了。
来到这个世界后,没有那么多娱乐项目,猎魔人训练又这么重复枯燥,读书自然可以重新算得上一份兴趣爱好了。
路遥知接受了维瑟米尔的建议,从此在凯尔莫罕过起了训练、做菜、上课以及读书四点一线的猎魔人学徒生活。
“盖伊,动作给我快点!”兰伯特命令道。
“别催了!”
“听着——冲刺,跳跃,然后攻击!对对对,就是这样,闪躲,跳跃……停!停停!”他再一次发号施令。
路遥知差点从木桩上摔落下来,他用力平衡住身体,掀开眼罩,拧着眉头问道:“为什么停下来?”
“我要你原地转体,右手再接上刺击,你呢,怎么突然选择了格挡动作?”兰伯特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从路遥知身上挑刺,比从烤鱼上挑出的刺还要多一些。
“你说了算呗!来吧,继续,继续!”路遥知摸了摸脑袋新长出的又黑又硬的发楂,情绪越来越亢奋了。
“接着听我的口令,预备——跳跃,劈砍,格挡,再接踢腿……漂亮!咦?你怎么又停下来了?”
“你刚才说了漂亮?”路遥知再次掀开眼罩。
“谁说的?”
“你呀?别嘴硬了,就是你,兰伯特!”
“臭小子,怎么可能!”
路遥知坚持说道:“我都听清楚了,这里除了我就你一个人。”
“搞笑吧,我肯定是口误了,我怎么可能会为你那撇脚的动作叫好呢!”兰伯特见狡辩不过,开始转移话题,“别废话了,继续……转体,格挡,跨步,刺击,跳跃,格挡……盖伊,我告诉你多少次了,格挡的时候腰身要站稳,要全身发上力,就凭你刚才那次软绵绵的格挡,食尸鬼早就把你的肩膀连同手臂一块撕碎了。”
“那这一次怎么样?”路遥知喘着粗气,使出一套熟练的动作。
“不行。”
“那这样呢?”
“马马虎虎,喂喂喂,别老说话,战斗中可没有人和你闲聊……你要活用你的闪躲和格挡,为下一次反击做足准备……对,就这样!”
“等等,兰伯特。”路遥知突然收住了刚要刺出的木剑,他确信听到了马蹄声在向着凯尔莫罕不断接近,自从通过梦境试炼之后,他的听觉越来越灵敏了。“有人来了。”他再一次确定道。
“我也听到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路遥知听到兰伯特跳下木桩的声音,问道:“维瑟米尔回来了?”
“他没那么快回来。”
“那就是远客咯?”
“也不是。”兰伯特的声音离路遥知越来越远,”是艾斯凯尔。“
路遥之摘下了眼罩,他自然知道艾斯凯尔是谁,他和杰洛特一同接受了猎魔人变异、试炼以及维瑟米尔的训练指导,最终一同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猎魔人。
城堡大门缓缓被打开,艾斯凯尔牵着一大一小两匹马儿走了进来。
兰伯特上前拥抱了会对方,然后退到城墙边。“艾斯凯尔,我还以为你和杰洛特一样,不想回这了呢!”他环手倚靠在城墙上,继续说道,“这匹小马怎么回事?我记得你的蝎子可是一匹骟马呀。”
“就你废话多,兰伯特。”艾斯凯尔四处张望,“维瑟米尔呢?”
“他去库德尔置办厨房用具和佐料去了。”
“真是稀奇事,为什么去的不是你呢?反正你也不去接委托。”
“我在训练这家伙呢!”兰伯特指了指刚从木桩上跳跃下来的路遥知。
“差点忘了,我们有个小伙伴了。”
艾斯凯尔身着红灰相间上衣和墨色皮裤,护肩上镶满了亮眼的银钉,脸色白里透红,右脸颊有一条从眼角延伸至嘴唇的伤疤,据说是被坎恭恩的戴德莉·阿德梅恩公主所伤。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瓦特维尔的盖伊。”
“好的,盖伊,她以后就是你的了。”艾斯凯尔将那匹幼小的黑马牵到路遥知面前,“你得喂养她长大,然后骑着她到大陆各处闯荡。”
“我的艾斯凯尔,你哪里找来的小母马?”兰伯特特意蹲下身去瞧了瞧小马的性别体征。
“某处空旷的原野上,我用一阶亚克西印驯服了她,然后和蝎子一道牵了回来。”
“她叫什么名字?”路遥知一边抚摸着马儿,一边问道。
“她在等她的蠢货主人给她取名呢!”兰伯特嘲讽道。
尼玛的兰伯特,你能不能少说几句刻薄的废话啊!路遥知心里咒骂着,此刻的他突然想到一个好名字。
“就叫她马力吧!”
“马什么力?”
“是玛——丽。”路遥知改口道。
“唔——听起来还不错……”
……
到了晚上,路遥知给大伙准备了一大只烤全羊。
“你们最近天天吃这种东西?诸神在上……噢……也太好吃了吧!”艾斯凯尔连连称赞道,“难怪兰伯特整个夏天会一直呆在凯尔莫罕了。”
“这会儿连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了吗?”兰伯特特意瞥了一眼坐在桌子对面的维瑟米尔,说道,“既然你回来了,我就好放心出去赚钱咯。”
谈到赚钱,这里最没兴趣的应该就是兰伯特了,维瑟米尔老爷子怎么会不清楚?
“过段时间就大雪封山了,你出门吃雪去啊?兰伯特,老老实实给我在凯尔莫罕待到明年开春吧。”
也许有的人嘴就是这么显灵,到了次日凌晨,山谷里的气温开始骤降,北风呼啸,天蒙蒙亮的时候,鹅毛般的雪花簌簌地从天而降。也就是这一天起,路遥知终于可以离开四处漏风的城堡大厅,入住到一处积满灰尘的卧房。
路遥知问老爷子为什么不早早这么安排,维瑟米尔淡定地回答道:“我们是猎魔人,可不是井井有条的仆人,何况今年大雪来得比往年要提前半个月。”
“至少你在凯尔莫罕也拥有属于自己的卧房了。”他最后还补充了一句。
连着下了好几天大雪,路遥知的训练日程也因此搁置了,但艾斯凯尔在这段时间里教了他很多猎魔人实战的知识。猎魔人不像王国骑士,朝着眼前的敌人千篇一律地挥舞巨剑,猎魔人需要更加灵活地应对危险,然后分析出解决危险的最优方案。
“假如面对一只成年的石化蜥蜴,你会怎么做?”艾斯凯尔迅速将问题抛给路遥知。
路遥知沉思片刻,回答道:“我会提前准备好龙族剑油、金莺药水以及一些特制炸弹,然后等它白天出来觅食的时候埋伏在周围。”
“还有呢?”
“石化蜥蜴是类龙生物,会通过尖牙以及利爪攻击目标,它的尖牙里连接着毒腺,会朝目标伤口释放剧毒,这也是我们为什么要准备龙族剑油和金莺药水的原因。”
“但你漏了一样东西。”
“什么?”
“法印。”艾斯凯尔说道,“石化蜥蜴讨厌火,甚至惧怕火焰,熊熊大火会焚烧它们坚硬的皮肤以及长着浓密羽毛的翅膀,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当事人应该熟练地掌握伊尼格法印。”
“可我至今还没有学过法印。”路遥知对他耸了耸肩。
“冬日漫长,我想是时候教你这些了。”
起初,路遥知连点燃桌上的蜡烛都很费劲,但艾斯凯尔告诉他,必须集中精力将原力通过手指施放。路遥知努力不断地尝试着,两三天过后,他终于可以轻松自如地点燃蜡烛以及墙壁上的油灯。
可是艾斯凯尔迅速给他浇了一盆冷水。“就这点星星之火,根本伤不了怪物皮毛。”接着他示范了什么才是伊尼格法印,他对着壁炉挥舞出张开的手掌,炉中的干柴瞬间被熊熊大火点燃。
……
一个月过后,凯尔莫罕迎来了难得的晴日。
路遥知拿起了维瑟米尔替他打造的钢剑,这是他第一次被允许使用钢剑训练。
路遥知今天要面对的同样是拿着钢剑的兰伯特,他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手下留情,反正自己肯定会全力以赴,因为他知道,一旦放松了警惕,受伤的极有可能就是自己。
钢剑在暖阳照射下熠熠生光,兰伯特投来了羡慕的眼神,问道:“这把剑叫什么?”
“寒风,我自己取的名字。”话音刚落,路遥知微屈膝盖,然后跳跃起来,毫无征兆地朝兰伯特发动了攻击。
兰伯特没有用剑格挡,而是轻巧地旋身躲过了一击。
路遥知的剑势没有减弱,反而更加大开大合。兰伯特单膝跪地,迅速旋转脚尖,俯身避过锋利的剑刃,然后轻巧地跳跃到了一旁,紧接着绷直手臂,朝路遥知身体刺击过来。
“砰”的一声,兰伯特向后跌退了几步。
“见鬼了,昆恩?”他骂骂咧咧道,“小子,你已经会法印了?还有你什么时候给自己上的昆恩?”
兰伯特站直身子,沉思片刻,想到了自己有个旋身躲闪攻击的空隙,或许就是那个时刻,他迅速结了一个昆恩法印,可这也太熟练了吧?
“我教他的。”一旁观战的艾斯凯尔回答道。
兰伯特转向了同样在观战的维瑟米尔。
“我默许了的。”老爷子平静地说道,“盖伊成长太快了,比我预料得还要快,或许到了明年开春,他就可以和你们一样出去闯荡了。”
二月初,一年最后的冬日终于过去,冰雪消融,万物得以复苏。
某日午后,班格林镇附近的村落来了两个身披黑色斗篷的陌生人。
他们从北方骑马赶来,途径阿德·卡莱,深入到人迹罕至的森林,最终越过莱克希拉河,来到了这儿。
他们在村口公告栏处下了马,扯下了其上某张出价最高的委托单。
斗篷的黑色阴影遮盖了他们的样貌,但胸前摇晃的银链和狼首徽章暴露了他们的职业。
大道上游荡的村民纷纷给两个陌生人让路,嘴里同时呢喃着“怪胎”、“异种”之类的粗俗话语,但又不敢太过大声,因为他们同样害怕陌生人肩后背着的冰冷长剑。
两人旁若无物地走向村中的旅店,他们赶了大半天路,早已饥肠辘辘。
良久之后,旅店门口来了一位服饰精美的青年男子,在店主的指引下,他走向正在旅店角落里就餐的两人。
“是……是你们取……取走了狩猎石化蜥蜴的委托单?”青年男子看到他俩毒蛇般冰冷的眼睛,说话都结巴了起来。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其中一人放下手中的食物,平静地回答道。
“没有问题……呃……”
青年欲言又止。
“说吧,我们又不会吃了你,别藏着掖着了。”
“请问…请问,酬金有问题吗?”
“如果你想就此讨价还价的话……”
“不不,我以为你们会嫌酬金太低。”
“明码标价,我们不打算在这逗留过久,走吧,带我们去见你的主人。”
青年带着两人来到了班格林某个大庄园,见了庄园主,庄园主看起来年过六十,名叫艾尔西·点藏,这个领路的青年是他的儿子,名叫杰里安。
“在达成协议之前,我需要知道你们的身份来历。”
两人先后掀开了头顶的黑色兜帽,其中一人脸上有一条从额头直贯至下颚的伤疤,一头棕黑色的短发,另一人头发更短,呈乌黑色,脸庞干净得不像是做这一行当的。
两人样貌唯一相似的地方就是那对富有穿透力的琥珀色眼瞳。
“兰伯特,我是一名猎魔人,这位是我的同伴盖伊,我们来自凯尔莫罕。”
“凯尔莫罕?那你们认识一个叫维瑟米尔的猎魔人?”老庄园主眼睛一亮,问道。
“是的。”
“他还好吗?”
“老爷子好着呢!怎么你认识维瑟米尔?”
“是的,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老庄园主眼里尽是岁月的痕迹,他开始讲起四十年前维瑟米尔帮他父亲击杀袭扰庄园的狮鹫兽的故事,然后被兰伯特冰冷的言语给突然打断了。
“抱歉,我们不是来听你将故事的,快把石化蜥蜴的信息全告诉我们吧!”
老庄园主于是一五一十地将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这么一说,之前有猎魔人来找过你们?”
“对,但是他们的要价太高,我可不会为了两个死去的佃农多花200杜卡特。”
两个猎魔人四目相视。
“他们要价400杜卡特?”路遥知问道。
老庄园主点点头:“事先说明,我也不会为你们多掏一分钱。”
“我们也没打算问你多要一分钱,但我们有一个要求。”兰伯特耸耸肩说道。
“提吧。”
“我们打算去维吉玛,想沿路挣点路费,杜卡特币在泰莫利亚可不是流通货币。”
“一切都好说,只要你们完成委托,我会派杰里安去小镇上给你们兑换奥伦。”
“那就带我们去石化蜥蜴的巢穴。”
老庄园主岁数大了,行动不便,就让儿子杰里安领路到了石化蜥蜴栖居的洞穴口。
路遥知能够清晰地感知到洞穴里传出来怪物均匀有节奏的鼻息声。
“它在睡觉。”路遥知轻声说道。这个冬天所学到的知识告诉他,石化蜥蜴是一种喜欢穴居的大型类龙怪物,会在白天出来觅食,因此袭击两个在田野里干活的佃农也不足为奇了,可现在已经是日落时分,所以最好等第二天日出之后引诱它出来猎杀。
他的想法和兰伯特不谋而合。
两人在庄园里痛快睡了一晚上,然后在太阳升起之前,再次来到了石化蜥蜴的巢穴前。
万事准备妥当,只等猎物上钩。
或许是新宰公羊的血腥味起了作用,旭日染红东方天际的时候,巢穴里动静频繁起来。
“盖伊,准备好了吗?”
路遥知使劲点了点头,从腰袋里取出龙族剑油,撒了几滴在油布上,然后均匀抹在银灰色的剑身上,与“寒风”相对应,他将这把银剑命名为“严霜”。
兰伯特将喝了一半的金莺药水丢给路遥知,路遥知毫不犹豫地喝下另一半,几秒钟后,突然感到浑身气血沸腾,手臂和脸庞上浮起了可怕悚人的血管脉络。
洞口吹出一阵狂风,紧接着石化蜥蜴拍打着翅膀冲出穴口,直奔放在空旷地上的猎物,它丝毫没有察觉到潜在的危险,直到一阵紫光从它巨大脚蹼下显现出来。
它被禁锢在了事先用亚登法印设下的魔法陷阱里,兰伯特从巢穴背面的山坡上一跃而下,银剑朝怪物脑袋猛力劈砍下去,谁知法印效果突然消失,石化蜥蜴奋力挥动巨翅,将兰伯特和他手中的长剑拍飞到一旁。
此时,一支弩箭突然撕开空气,正中石化蜥蜴的脑壳,原来路遥知趁着怪物对付兰伯特之际,朝它突施了一记冷箭。
石化蜥蜴疯狂地嘶鸣起来,然后挥动巨大的翅膀,愤怒地飞向路遥知。
路遥知斜举着十字弩,对着怪物施射了第二箭,却被来势汹汹的庞然大物用坚硬翅膀格挡开。
“小心!”兰伯特大声提醒道。
路遥知在胸前迅速摇动手指,“砰”的一声巨响,他被弹飞到几米开外。
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忍受着从牙缝里渗出的血腥味,快速地从泥地上爬起来。
刚才昆恩法印显然救了自己一命,否则他可能就被石化蜥蜴那如同镰刀般锋利的爪子撕碎了。
石化蜥蜴降落在山坡上,然后双翅如同在水面上摇桨,迅速朝路遥知爬行过去。
不知何时,兰伯特已经踩着怪物宽阔的翅膀攀爬到它的脊背上,高擎着银剑对准它巨大的脑袋,谁知石化蜥蜴扭过头对兰伯特喷出一堆乳白色的腐蚀性液体。
兰伯特单脚支撑着体重,旋身闪躲过了毒液攻击,他踩着另一侧的翅膀下了地,疯狂地对着石化蜥蜴的躯干进行劈砍。
石化蜥蜴尖啸一声,朝他挥动翅膀,兰伯特用剑身格挡住翅膀的挥击,但还是被巨大的冲击力震飞。
“盖伊!”在泥地上翻滚了几圈后,兰伯特还不忘对着路遥知大声呼喊。
路遥知早已潜行到了石化蜥蜴背后,对着它奋力击出左手掌,施展出伊尼格法印,一股绚丽的红色火焰从他掌心喷发而出。
“臭东西,给我灼烧吧!”
石化蜥蜴的躯干和翅膀都被烈焰点燃,它开始疯狂扑腾翅膀,企图扑灭身上的火焰。
路遥知退至一边,将严霜举至肩膀上方,十字护手与双眼齐平,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性。
兰伯特一边拖着银剑,一边加速朝石化蜥蜴奔去。“焚风!”他再次疾呼道。
路遥知很快明白他的意思,从腰袋里取出焚风炸弹,朝石化蜥蜴的上空甩了出去。
一阵刺耳的嗡鸣声后,天空皆是无穷无尽的雪花点。
怪物像是突然失去了感官知觉,在原地打起转来,而兰伯特一直闭着眼,躲开了焚风的致盲效果,他屈膝从石化蜥蜴的翅膀下滑行而过,躺倒在石化蜥蜴鸟喙般的尖嘴下,双手持剑奋力向上刺出,银光自怪物下颚贯穿出脑壳,沾满了脑髓和血液的混合物。
石化蜥蜴发出最后的哀鸣,脑袋陡然扑倒在猎魔人的胸口。
兰伯特一脚将它踢开,瘫倒在地上,对着天空不断地喘着粗气。
躲在远处的村民纷纷拿着草叉和锄耙靠近,在确定怪物咽气死亡后,终于欢呼雀跃起来。
两个猎魔人骑行的马速很慢,但村落的房屋建筑仍然逐渐消失在了视野里。
路边是种满了油菜和玉米的金黄色沃野,几辆满载货物的马车从南边赶来,与他们擦身而过。
“说实话,我们应该在庄园里吃完便饭再走的。”兰伯特说道。
路遥知在一旁摇了摇头,明示道:“你只是对餐桌上那只烤得外焦里嫩、流淌着油汁的乳猪恋恋不舍而已。”
“盖伊,你没必要用这么多形容词。”兰伯特腹部早已咕咕作响了,“现在已近正午,是个人都会犯饿。”
路遥知突然跳下马,跨过围栏,挤入玉米地里。他摘了几把玉米,然后翻身上马。
“你偷……”
“被抓到了才叫偷。”路遥知朝他吐了吐舌头,“你不是说饿了吗?”
他们骑马路过最后一个围栏,山势缓缓升高,他们很快翻过了一个林木丛生的小山坡,在另一侧山腰上驻足停留。
他们在一块平坦的地方生了火,烤起玉米棒来。
兰伯特突然抬头说道:“我知道你很聪明,这半年以来我就发现了,学什么都快,我几乎不会这么夸奖别人。”
这可不像你啊,兰伯特,路遥知心想。
“但是盖伊,你是不是有些过于谨慎了?”他继续说道。
“兰伯特,你难道没听明白杰里安·点藏透露给我们的消息吗?在我们之前就有人接了这个委托,那个猎魔人叫什么来着?”
“蒂姆·瑟莱斯,或者是豪切布兹的瑟莱斯。”
路遥知伸直了腰,说道:“这么一说,你以前认识这个人?”
“只是耳闻而已,但我清楚他是个猫学派猎魔人。”
“可能还是个典型的猫派猎魔人,至少我从维瑟米尔那儿以及书籍里得知,猫派猎魔人大多数生性冷酷残忍,而且还格外记仇。”
兰伯特并不是不知道这些,当年凯尔莫罕被一群疯狂的暴徒袭击,有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一些其他派别的猎魔人在民间干的“好事”激化了人类和猎魔人之间的憎恶,这其中就包括了猫派猎魔人。
路遥知继续说道:“兰伯特,你再仔细想想,在我们拿走石化蜥蜴狩猎委托之前,他曾经向老庄园主开价400杜卡特,漫天要价被拒绝后,是我们拿走了原本属于他们的委托以及酬金,你难道就不怕遭到报复?噢,抱歉,我不该用‘属于’这个词,但是我想这个豪切布兹的瑟莱斯绝对会这样认为,所以我才坚持主张要赶紧离开班格林。”
“如果来个两三个人,我倒是不会怕什么。”兰伯特耸耸肩表示不在乎。
“不。”路遥知摇摇头,“据我从班格林的村民那了解到,他们是一个团伙,可不止这些人,他们其中还有不少身手敏捷的猎魔人,我甚至认为,这些可不是简单的狩魔猎人。”
“恐怕你想太多了。”对于路遥知的猜测,兰伯特不置可否,他继续说道,“至于那些村民,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说服他们的?我甚至都不能靠近他们半步。”
“钱。”路遥知耸耸肩,“我的老家有一句古话叫——有钱能使鬼推磨。”
“贴切的比喻。”
风云变幻莫测,晴朗明媚的天空弹指间已经乌云席卷。
兰伯特抬头仰望上空。“见鬼了,盖伊。”他招呼路遥知说道,“是时候出发了。”
他们用泥土将火堆掩埋,然后起身上马。
细雨如丝忍了很久,终于飘落了下来,像奶牛身上数不尽的白毛,密密地斜织着,给大地蒙上了一张迷漫的轻纱。
离开山坡后,地势又开始走高,蜿蜒曲折的大道犹如一条蝮蛇一样盘旋在丘陵梯田之间,直到它的尽头深入到一片密林腹地。
雨也越下越大,像是在催赶着两个猎魔人进入森林似的。
他们在密林不远处的一个小山丘下躲雨,直至黑云退散,雨水停歇。
路遥知抬头眯眼瞧向悬在上空的太阳,倏然垂首,深吸一口气。
穿过这片密林就到庞塔尔河边渡口,过了河即意味着他们到了上亚甸地区,那么前往泰莫利亚首都维吉玛的行程也差不多完成了一半。
这不光是路遥知,同样也是兰伯特内心的想法。
他们同样很幸运,至少从凯尔莫罕出发到现在,诸事顺利。
路遥知没有问去维吉玛的深层次目的,兰伯特只告诉他要去见一位老朋友,然后带着他顺道做一些猎魔人狩猎委托。
以路遥知对猎魔人的了解,开春后兰伯特着急着出发,他的这位朋友一定长得很迷人,特别是当他在凯尔莫罕和几个男人待了一整个寒冬之后。
路遥知把玛丽牵到郁郁葱葱的野草上,然后自个走到溪边往水囊里灌入清澈甘甜的溪水,以供接下来的旅程使用,而兰伯特则先是用匕首剃掉靴底的烂泥,然后再给他的爱马赤杨重新套上马鞍。
“休息时间结束了。”兰伯特提醒道。
他们继续上马赶路,长满了山毛榉、阔叶梣、铁橡栎的森林出奇的寂静,只剩下几只乌鸦在那胡乱啼叫,这就好像大多数鸟类已经迁徙到南方去了一样,可是现在才刚开春没多久啊?
路遥知警惕起来,兰伯特同样也留了心眼。
他们继续深入密林,踏上荒芜突兀的山岗,每到这时,冷风就会扑面而来,让他们变得更加冷静清醒。
他们重新回到林间的大路上,没走多久,突然勒马停了下来。
玛丽突然焦躁地嘶鸣一声,她突然向后退了几步,使劲地咬着马嚼子。
于此同时,他们胸口的银黑色徽章也不约而同地抖动起来。
前方木桥前,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横倒在路上,树桩位于路边的灌木丛中,还留有琐碎的灰白色碎木屑。
断树前面有辆用棕色油布盖着的马车,两匹马倒在路上,与车把和缰绳绞缠在一起,身上插着带黑色羽毛的利箭,露出泛黄的牙齿,其中一匹还苟延残喘着,沉重地喷着鼻息,双脚则蹬踢不止。
泥地上散落着几具人类的尸体,有的紧贴着马车,有的被卷入了车轮下。
围在马车旁的人中走出来两个人,其余八、九个人站在桥头,伫立不动。
兰伯特翻身下马,走上前去,路遥知紧跟在了后头。
“这儿出什么事了?”兰伯特率先问道。
其中一人看起来像个佣兵,秃了头,脸被一条横穿左眉、鼻梁和右脸颊的伤疤破了相。
佣兵伸手来回挠着没刮干净的下巴,用不屑的眼神打量他俩,他的右前臂套着磨损不堪的护腕,像是十字弩手搭弓用的那种。
“是偷袭。”他简短地回答,“匪徒袭击了路过的商队,我们正在调查。”
“我不信,匪徒会在这埋伏商队?”兰伯特一丝不苟道。
“你自己看呐!”佣兵挥了挥手臂,“他们身上都是利刃的伤痕……还是在大路上,那些山贼匪徒可是越来越猖狂了!”
路遥知还真就走到了马车旁,半蹲着检查起来。“血迹有些干,人死了有一会儿了。”他用自己才能听清的音调沉吟着。
他继续走到断树旁,拾起碎木屑用鼻子闻了闻,喃喃道:“新鲜的。”
他仔细地拨弄着树枝上的阔叶,再次得出同样的结论——这颗树才被砍断没多久。
路遥知回头瞧向兰伯特,两人相视一会儿,彼此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