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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作品
《千与千寻的神隐之偷情记》
2019年作品
《冰雪奇缘之人格分裂注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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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南方,孤月当空,雨夜连绵,水雾幽生,百虫献世,此异象也。
泥里、丛中、叶间,各种爬的、跳的、飞的虫类突然活跃起来,似乎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吸引着它们,让它们无畏落下的雨滴,向着医院没关严实的窗户和虚掩的大门前进。
医院手术室外,周一柏紧张地来回踱步,脚下一声清脆的咔嚓声使他全身一震,低头看去,只见沾着些泥巴的皮鞋下是一条两指粗细,身长尺余的斑斓大蜈蚣,此时已被他一脚踩成两截。
更骇人的是,周一柏顺着蜈蚣来处望去,长廊的地板上满是螳螂、蜈蚣、蟋蟀、蚂蚁和蟑螂等等的虫类,墙上和座椅上也爬着数只大蜘蛛,它们统一朝着手术室大门的方向或跳或爬,完全是一副让人毛骨悚然的画面。
周一柏只是剑眉微皱,显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缓缓转过身来面对着它们,眼角瞥见紧闭的窗外也有不少飞蛾和白蚁在以身体撞着玻璃,拼了命要冲进医院来。
“何方妖孽?”
周一柏熟练地从随身挂包中抽出一道黄符,上有朱砂红的小人图案,下面潦草地写着几个字,依稀可见“艾旗招百福,蒲剑斩千邪”。
“退!”
周一柏咬破伤痕斑驳的食指指头,鲜血立刻从指上伤口涌出,话毕伴随着一声清喝,将手上鲜血与黄符一块扔向虫堆。
黄符触及血珠,无火自焚,转眼化作灰烬。
下一瞬,所有的虫类同时一顿,也一起化为灰烬,随着走廊上一丝不知从何而起的风汇聚起来,渐渐合成一个人形灰烬。
“孤就是来看看六阴之体,看把你急的。”
人形灰烬的声音听起来似近在耳边,又似远在天边,虚虚幻幻,雌雄难辨。
“什么六阴之体?”
周一柏口中问道,手不自觉地伸向包中。
人形灰烬的手倏然向前一伸,暧昧地轻笑,听起来极是妖娆魅惑。
周一柏心下发寒,盯着那人形灰烬不敢有一丝放松大意,直到脚踝传来的钻心之痛,让他忍不住惊叫了一声,原来那断开两段的斑斓大蜈蚣正死死咬着他的脚踝。
周一柏汗毛直竖,头皮发麻,另一只脚本能地抬起,照着那蜈蚣狰狞可怖的大头就是重重的一脚,那蜈蚣顷刻化成灰烬消失不见,再抬起头时,那人形灰烬也早已消失无踪,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手术室的红灯毫无征兆地熄灭,大门随之打开,护士抱着一坨白毛巾出来,一脸欢喜。
“周先生,恭喜!您的太太生了个女孩。”
方才的大蜈蚣和人形灰烬都暂且放下,周一柏紧张地奔过去看自己的孩子,突然有些手足无措。
白色毛巾里,有个小肉团,眉心一粒小小的红痣,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巴,不哭不闹,如同睡着了一般。
周一柏眼睛里不知怎的隐隐透着一点红光,手术室的红灯又啪嗒一声亮了起来。
“不好,大概是孕妇有危险。“
护士第一时间注意到了红灯亮起,匆忙把孩子往周一柏怀里塞,便急着回到手术室。
周一柏呆立着,看看抱在手上的孩子,又看看手术室的大门,心情难以言喻。
“阿柳……”
“六阴之体,难道……“
“不,我们有办法解决的。“
“孩子,咱们不慌,妈妈会没事的。“
周一柏缓缓地摇着,口中不断自言自语,声音却越说越小,像是怕嘈醒怀中的孩子。
手术室里一片慌乱,染血纱布堆满了手术床旁的托盘,医生和护士都大汗淋漓,孕妇的胸前位置竖着挂了一块蓝色遮挡布,为的是防止孕妇看见血腥,把自己吓坏。
助产士站在遮挡布旁边,不敢在孕妇面前表露出一丝紧张,正努力地保持微笑,侃侃而谈。
“孩子都出来了,剩下的就是些简单的收尾工作而已,不用太紧张。”
“我们的妇科团队都是国内一流的。”
孕妇一言不发,也不知道听到没有,煞白着脸,唇上没有一丝血色,头上布满了一层汗。
“就是那个什么明星,也来咱们医院预约……”
“别废话了,是不是止不住血?”
孕妇努力翻了个白眼,凌厉地打断助产士的话。
助产士被孕妇的凶相吓得瞪大了双眼,一时语塞。
“不……是,您可能太紧张了,所以才……”
“刚刚窗外是不是很多飞虫?”
“好……好像是吧……”
“我那孩子不会是六阴之体吧……这是要坑死我!”
“什么?“
“等不到天亮了,现在大概只有一个办法能救我。”
“什么法子?“
“我老公是不是在外面?让他去找黑狗血、童子尿、桃枝、丹砂,立刻为我作法升阳。
“……”
手术室一片静默,只有血在不停地涌出。
手术室的医生护士都是无神论者,信仰科学的人,统一地表现出为难之色。
“手上别停,继续想办法止血!”
医生见大家手上犹豫,先镇定下来,指挥着其他人做事。
“医生!我张若柳才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你们若不照着我说的做,让我就这样死了,我定要每晚入你们的梦,扰得你们每家每户都鸡犬不宁!”
护士们听张若柳说得煞有其事,都有些犹豫,只有医生一个人淡定从容。
“老公!老公,你在外面有没有听见呀?”
张若柳求生欲极强,见医生护士不理会自己的要求,便大声喊了起来。
“血势慢慢变小,很快可以止住的。”
助产士虽然很想封住张若柳的嘴巴,但因为医护工作者的职业素质终究是忍住了这个冲动,只是安慰性地拍了拍张若柳的肩膀。
“什么?怪不得我觉得我精神好了许多。”张若柳一听,仔细地体会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
医生见血止住之后,便把收尾工作交给旁边的护士,默默地走到洗手台洗手,退出手术室,似乎一刻都不想呆在里面。
“中气还挺足……”
医生关上门的时候忍不住吐槽,下秒一转身就僵住身子。
只见手术室门前朝向窗户的地方有个男人起了个坛,木凳上被他铺了一张亮黄色的桌布,一个香炉不偏不倚地放在正中央,上插三柱大香,两旁各放着两个铜碗,左边的铜碗分别盛着红色、澄黄色的液体,右边分别放着黑色的砂砾和被折成段的桃枝,那个襁褓的婴儿被随意放在不远处另一张凳子的上面。
那男人正是周一柏,此时诚心向着窗外闭上双眼,两指捻着黄符,口中念念有词。
“疯了,这都什么年代!”
医生没走两步,又摇了摇头,有些不敢相信地返回手术室。
张若柳精神一好,心情舒畅,便在那滔滔不绝。
“我张若柳果然是命不该绝呀!”
“莫非那孩子不是六阴之体?”
“哎呀,我怎么这么强悍!”
进了手术室,那医生见张若柳气色明显好了许多,而且有越来越精神的势头,不得不开始质疑这个世界。
“黎医生,病人状态很好,是不是可以送去病房了?”
护士的询问打断了医生的思索,医生迟疑地点了点头,目送着护士们推张若柳的病床出去。
临离开手术室,张若柳还对黎医生挥了挥手。
“谢你了,黎医生,别在意我刚刚胡说的那些话啊!”
黎医生胡乱点了点头,心里一片浑沌,三观崩塌。
他是妇科领域的圣手,在手术台上为无数的孕妇接过生,自然也知道生产后流血不止到底有多凶险,即使是有幸能活下来的人,也从来没有像张若柳那般短时间能从地狱回到天堂的人。
当黎医生离开手术室的时候,周一柏作法的坛已经撤走了,没留下一丝痕迹。
黎医生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作法可以止血,本着求真和破除迷信的执着,他决定立刻前往张若柳的病房确认情况。
还没走到病房,经过休息室时无意中往里头一看,只见刚刚参与过张若柳手术的护士们都在里面坐着闲聊,黎医生便疑惑地走进去。
“张若柳在哪个病房?”
“黎医生,他老公直接带她回家了。”
“什么?刚刚才止住血就下地回家?”
黎医生一脸惊愕,在他眼里这夫妇的行为简直是胡闹。
“我也不信,她还跳了几步呢,身体好得不行。”
“她和她老公都神神叨叨的,刚刚推出去的时候我们看见她老公在外面烧符作法呢!”
护士们还在兴奋地聊着,黎医生已经没有心情顾及这些了,默默退出休息室。
……
二人所居的茅岗镇距离医院并不远,加上二人行走迅疾,不一会就到了镇口。
“阿柳,等下我们先回宗祠吗?”
周一柏怀抱着婴儿,小碎步紧跟在张若柳身后,走大了步子怕嘈醒女儿睡觉,走慢了又怕跟丢老婆。
张若柳看上去一点都不像刚生产过的人,大步流星,自信地走在前头。
“瞧你,看他们个老祖宗干啥?”
张若柳远远瞥了一眼宗祠的方向,皱了皱鼻子显得特别不屑,脚下还是执着地往自家方向走去。
“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刚才你在手术室的时候,外面……”
周一柏说到这里突然没有往下说,张若柳不耐烦地回头看他,却见他神情自若。
“外面怎么了?”
“没什么。”
张若柳深深看了周一柏一眼,突然想起六阴之体的传说。
“还是去宗祠一趟吧,听听那些老家伙有什么屁放也好。”
张若柳说罢一把从周一柏手中接过孩子,继续兴致昂扬地走在前头,往回拐向宗祠的方向。
“咱们女儿叫什么名字好?”
“得叫个特别阳刚的名字才能压得住这至阴的生辰八字!”
张若柳嘴巴一刻也停不下来,语速加快的同时脚步也跟着快起来,转眼就走到宗祠的大木门。
周一柏手上没有抱着孩子,步履轻快不少,在她敲响大门的前一刻追上张若柳,张开大手一环抱把一大一小两女圈在怀里。
“阿柳,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们有事的!”
“说什么傻话呢?”
张若柳甜甜一笑,回转身来敲了敲周一柏的头。
小婴儿兴许是被勒疼了或者是饿了,终于扯开了嗓子哭出来。
“嘈什么嘈,周家那媳妇生了?“
宗祠的木门突然打开,一个七八十岁上下的佝偻老人拄着拐杖出现在门后,态度显得特别不善。
“七叔公早!“
张若柳和周一柏都是乖乖地向老人问好,只有孩子不管不顾地哭。
“好了好了,赶紧让她闭嘴吧!“
七叔公捂着耳朵,又颤颤巍巍地往里面走,只想赶紧远离三人,一边走着一边还充满嫌弃地小声叨叨。
“哼,又是个女孩,远远就感受到一股阴气。“
“来都来了,先敬一注香给列祖列宗吧!“
七叔公领着张若柳和周一柏进了内堂,中央密密麻麻摆满的牌位,都是茅岗镇上修炼茅山道的祖先们,其上名字主要是姓周的,其次是姓张的和姓罗的,这三个姓便是该镇上的三大氏族。
“是。“
张若柳和周一柏一句话都不敢驳斥,乖乖地跪在蒲团上,叩了三叩。
“这女孩是昨晚子时出生的吧?“
七叔公随意把拐杖往旁边一靠,自己坐在平日里最爱坐的位置上,啜了一口小茶壶里的茶,眯着双眼,若有所思。
“昨晚的雨,雨势不大,但是绵长细密,持续了一整夜。这是阴雨呀!“
“当时外面还有百虫献世的异象,会不会是……“周一柏如实交代道。
七叔公一听百虫献世,眼角的皱纹明显地抽搐了一下,全身上下唯一清亮的双目看向张若柳,上下仔细地察看,可也没觉出什么异常。
“六阴之体克父克母克长克幼克友克自身,其母按理说应该血崩难产而死。“
七叔公怀疑地看着张若柳。
“有一件事情我们一直没有禀告宗祠的叔公们。“
张若柳和周一柏面面相觑,还是决定将事情坦白说。
“茅岗镇这一脉传承自茅山南派,流传多年直到现在这个年代,遗失了不少秘籍卷宗,叔公们也是痛心不已。我们俩不久前出去执行任务,机缘巧合得到了一本关于升阳的秘籍。“
“秘籍呢?“
“我们回家之后就把秘籍带到宗祠来。“
七叔公对二人老实交代的态度还算满意,稍微和颜悦色了一点。
“就算你们能够通过升阳之法避免被她阴气所克,这孩子也留不得。“
“为什么?“
一听七叔公如此断定,二人都紧张了起来,张若柳条件反射抱紧怀里的孩子。
“六阴之体不单克别人,还克自己,自女孩子家初潮开始每月都会反噬自身,根本活不长,还不如现在就……“
“放什么狗屁,养不养我们说了算。“
张若柳暴脾气上来,也顾不得面前这个是地位尊贵的叔公。
“女孩的体质本来就不适合当道者。“
七叔公见惯了张若柳发脾气的样子,也不恼,自顾自地喝茶。
“我不就是一个优秀的道者吗?“
“你?哼,要不是张家没有男丁继承道术,哪能破例让你成为道者?谁知道你又生了一个女孩,张家是要绝后喽!“
七叔公眼睛都没完全睁开,斜着眼瞧张若柳,显得极为睥睨,
“行了,行了,你们还年轻,再要一个吧!“
“七叔公,我们来不过是要把女儿的信息记录到宗谱里,其余的不劳您费心。“
周一柏不卑不亢,挡在张若柳和女儿的身前,直面七叔公。
“名字?“
七叔公心想着自己既不是姓张的,也不是姓周的,静默良久才懒懒地问道。
“老婆,女儿叫张周旭,这样张家也就不算绝后了,可好?“周一柏见七叔公没有再阻拦的意思,兴奋地询问张若柳的意思。
“好,我们女儿就叫张周旭,旭有九日,阳刚得很,我就不信我们养不活她!“张若柳眼眶盈盈,对老公的心意很是感动。
七叔公站起身子来,慢悠悠地走到神位面前,在长木案底下的暗格里抽出一本厚成砖头的宗谱。
宗谱封皮考究,让人感受到古朴厚重的气势,历经百年也丝毫不见破旧。
七叔公麻利地翻到某一页,食指指尖轻轻点在宗谱纸页上片刻,纸上便多出张周旭的名字、性别和时辰八字。
”哼,你们自求多福吧。“
七叔公说罢也懒得再理会二人,自顾自又回到自己的专属竹椅上叹起茶来。
十年后
张若柳随意扎了个低马尾,套着一件围裙,戴着一双胶手套,在厨房里一通忙活,一边洗菜,一边切瓜,切工生疏,手忙脚乱,明显很少下厨,此时嘴里还不闲着。
“小旭,今天怎么放学这么晚?“
“爸爸呢?打电话让他回来帮忙了没有?“
“小旭呀!小旭!“
饭桌上光着脚晃荡的小女孩眉心有一粒殷红的小痣,一手托腮,一手转着铅笔,粉雕玉琢的小脸上翻着个白眼,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对张若柳问的话一句也不想回答。
张若柳急了便放下手中的菜刀,气鼓鼓地走到客厅。
“小旭,你怎么能不回答妈妈的话?“
“妈,你好好做饭行不行?“
“打电话了没有?“
“早打了,刚进门的时候就打了!“
“怎么都七点了还不回来?“张若柳看着挂在墙上的石英钟,担心地走来走去。
“实在担心的话,你自己再打一通。“张周旭继续做自己的作业,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
张若柳干脆脱了手套,拿起固话的话筒,手指熟练地按了周一柏的手机号码。
滴——滴——滴——
“你爸出任务一般天黑前就会回来,如果有事耽搁他也会提前打个电话报平安。“
张若柳如今心急火燎,话筒里传来的滴滴声还慢慢悠悠的,一直没接通,让她难受极了。
“妈,我不是跟你说了嘛……我刚刚跟爸打过电话了。“张周旭的眼睛抬都没抬一下,无比淡定地做着数学题。
“那你爸说什么了?“
“他执行完任务,在回来的路上碰见了个朋友,顺手去那人的家帮点小忙,八点前回来。“
“谁呀?男的女的?“张若柳松懈了片刻又紧张起来。
“哎呀,爸哪敢有别的心思呀!“张周旭又给张若柳翻了个结结实实的白眼。
“那……帮什么忙呀?“张若柳刚准备回厨房,又忍不住八卦。
“那人说家里有脏东西,请爸过去看看什么情况。“
“那要是真有脏东西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回来呀,万一那人家很远呢?“
“爸就去看看而已,有什么活肯定得白天再干呀!“
“那也是……“张若柳迟疑着又回厨房里去。
“欸,可是小旭呀,都快八点了也不见你爸爸回来呀,打电话还没人接,我觉得还是有古怪!“
“有什么古怪的?“
“女人的第六感准,相信妈妈!“
“我也是女人,我觉得爸没什么古怪的。“
“没生过孩子的不是女人。“张若柳机智地眨眨眼睛,有些小得意。
“我……“张周旭白眼又不知不觉地翻起来。
“对了,上星期叔公们不是给你们几个小屁孩开了占卜讲堂吗?要不要试试占卜一下?“张若柳切着黄瓜,但心思还在自己老公身上。
“叔公们都不喜欢我,没教我什么。“
“可是你有去讲堂就总会听到叔公给周禅、罗雨他们讲的吧?“
“听是听了,可是占卜结果他们压根没给我讲解,我也不知道对不对……“
“那妈妈来教你,咱们女人对占卜天生就有优势。“
“妈,你不是说我不是女人吗?“
“女……性,妈妈口误了,行吧?“
“哼,那就试试看。“张周旭也有些跃跃欲试。
张若柳立马放下手中的东西,奔去翻箱倒柜,准备好占卜的工具。
“欸,小旭,你们占卜教了什么占卜法?教星盘了吗?“张若柳兴冲冲地拿着黄符和星盘,突然想起女儿不一定会用,于是问了一问。
“教了,都放下吧。“张周旭已经先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盘着腿让自己先沉静下来。
张若柳熟练地摆好星盘的位置,黄符一沓备用,以及两支香烛,一碗清水。
“朱砂笔呢?“张周旭看了看张若柳准备的道具,有些不满。
“用血就行了,咬指头!“张若柳反而有些不解。
“妈,我怕疼……“张周旭有些委屈,扑闪着自己像小鹿眼睛一样水汪的双眼,把自己光滑无痕的手指递给张若柳看。
张若柳看看自己伤痕斑驳的指头,再看看张周旭的指头,有些不忍。
“算了,我去拿笔。“
周旭拿到朱砂笔在两张黄符上都写了周一柏的名字,画上一样的图案,将名字框起来。一张沾了清水,贴在星盘中心的戊和己之上,然后另一张放在一个顺手可以拿的地方。
“皓月星辰,天干地支,阴阳乾坤,信女张周旭有事卜问!“张周旭以两指指尖夹起那张放在顺手位置的黄符,心里默念着卜问之事,将黄符伸向香烛。
黄符迅速被香烛火焰引燃,张周旭麻利地将黄符伸向星盘,引燃贴在星盘中央的黄符。
等两符烧起来之后,周旭又收回手,一左一右以指尖夹起两张黄符,做了一个交叉的手势,迅速用星盘中央的火苗点着,然后甩到星盘上。
黄符重量极轻,火焰就像有导引作用一样,把燃烧的黄符拉到星盘上的某个地方。
黄符上的火焰燃烧了一段时间,便自行熄灭了,张周旭深吸一口气,俯身向前在星盘上使劲吹散掉所有黄符碎屑,可见星盘上赫然多了几个黑点,刚好星盘的每一圈都有一个黑点,代表每一轮的卜算结果。
“第一圈,东方青龙木,南方朱雀火,西方白虎金,北方玄武水,卜算可得爸在家的西边。“
“第二圈,亥,第三圈,癸,第四圈,皇。“
张若柳还没等张周旭说出卦象的意思就已经心跳加剧,煞白了脸。
“自然规律是阳干配阳枝,阴干配阴枝,现在两阳两阴,本可以安稳,但这阳圈阴圈的排布是阳-阴-阴-阳,乃属凶险之象……“张周旭说完也沉默了。
“小旭,肯定是你上课没学好,这不准。“张若柳吹灭了两支香烛,起身又想回厨房切菜去。
张周旭的心也跳得越来越快,有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明显,她怀着焦虑恐惧的心情抬头看着时钟,发现不知不觉已经快九点了,距离周一柏预计可以回家的八点已经过去将近一个小时。
“爸……“张周旭隐瞒了些细节,占卜的时候她只要闭上眼睛就能感应到爸爸的位置,甚至会在某一瞬间突然看见某些画面。
张周旭默默收起占卜的工具,看了一眼张若柳的背影。
大家都异常地沉默。
“妈,我困了,先睡会。“
“吃饭叫不叫你?“
张若柳没有回头,切了许久的黄瓜还是没切好。
“不用啦,你留起饭菜给我就行。“
张周旭回到房间,轻轻关上门,尽量不表露出什么情绪。
大字型躺在床上,张周旭只要一闭上眼睛,脑中就出现一些断断续续的画面。
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区。
一栋不起眼的居民楼。
一个嘴上叼着根烟的中年男人,他的手指缝里都是黑黑的渍,指头有着厚茧,邋邋遢遢的,但看起来很热情。
“他是谁?“张周旭脑袋里都是疑团。
轰隆——
天上突然就劈雷下雨,气势汹汹。
张周旭睁开眼睛之后就坐立不安,心里总有个声音告诉她,她需要去那个地方。
“小旭,妈妈坐不住,出来聊聊天吧!“张若柳敲着房门,向里头叫道。
叫了半响不见回应,张若柳习惯地直接拧开了把手,里面黑漆漆,只有窗户打开了,房间就只这一处光源,窗帘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而张周旭早已不知所踪。
初春雨季里的晚上还比较凉,豆大的雨粒砸在张周旭的外套上,发出哒哒哒哒的声音,她怕换鞋会被张若柳发现,所以脚上只穿了家里的拖鞋,被雨水泡得苍白。
张周旭抬头看了看四周,果然是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看见这里的画面。
这个平凡的小区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能让周一柏遇上凶险?
小区的保安坐在保安亭里打瞌睡,瞥见张周旭这么个陌生的小姑娘进去也没有要阻拦的意思,谁叫大雨天总让人发懒。
张周旭顺着零碎的画面,一路无碍地走到那栋居民楼,14栋,铁制的号码牌子生了一层锈,里头没有电梯,只有旧式的水泥楼梯,楼梯右边是被摸到光滑的水泥扶手,转角位有一扇小铁窗,透着外面的寒冷,大雨夜全靠顶上昏黄弱小的吊灯传递温暖和光亮。
十岁的张周旭心里是怕的,可是她知道她必须来。
如果叫上以前巅峰时期的张若柳或许更有把握,但其实自从生产后张若柳的身子就毁了,即使靠升阳把身体稳住了,可道术变得时灵时不灵的,她性子本来就毛毛躁躁,在那之后的任务经常搞砸,每次都让周一柏善后,为免赔钱后来便全职照顾孩子,没再敢接任务。
张周旭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自己来。
终于踏上第七层,张周旭搜寻着702号的房门,这栋楼每层只有两户,好处就是两户面积都比较大,可是也因为设计者想让屋里面积更大,所以楼道的空间很狭窄。
老人们总说“四“不好,“四“与“死“同音,其实“七“才是最邪门也是最神秘的,因为“七“代表轮回,所以很多习俗也与七有关,例如回魂夜“头七“的说法。
叮咚——
702的门紧闭着,从外观看没什么特别的,甚至可以说干净得异常,连中国人最常贴的对联或者门口摆放的地毯也没有,感觉不到一点人气。
不久门就打开了,可是只打开了一条小缝,露出里面人的一只眼睛,张周旭一眼便知道,他就是那个邋遢的中年人。
“谁?“
“我找周一柏。“
“你怎么知道来这里找周一柏?“
那人的眼睛上还有一坨黄色的眼屎,当他怀疑地眯起眼睛时,眼屎变得更加显眼。
“我是他女儿,来叫他回家吃饭。“张周旭未看到人的时候还有点害怕,此时看到人,心却定了,胆子越来越大。
那人咦了一声,表现得很惊喜,随之打开门,迎张周旭进去。
“你是小旭?“那人顺了顺头上那油腻的乱毛,手落下的时候又抹了把脸,连着眼屎也一起蹭掉了,整张脸都写满了喜悦。
“你知道我?“
张周旭有些疑惑,进来后没看见周一柏,房子应该有一百平方,一厅两房,但客厅着实不大,那代表房间是比较大的,但房间都关着门,张周旭也看不到里头什么情况。
“小旭你还没见过我吧?你该叫我舅!“邋遢中年人顺手想摸张周旭的头,被张周旭灵活地躲开。
“我爸呢?你把他藏哪了?“张周旭没闲工夫跟这人扯东扯西,干脆直问。
“在次卧,他在帮我个小忙呢!“那邋遢中年人也不遮遮掩掩,指着一个房间说道,满脸的坦荡。
“他进去多久了?“
“也挺久了吧,都播完三集电视剧了。“
张周旭瞄了瞄电视剧名,估摸着那得有三个小时,一下子心就急了,三个小时就算是作法驱鬼连着超渡都完成了,何况周一柏并不打算今天就干活。
张周旭一想不对劲,立刻冲到房间门前拧把手,怎么都拧不下去。
“你锁了?赶紧开门,肯定出事了!“
“你这孩子,还摆着大人谱,使唤舅舅。“
“快点!“
“哪有什么事,我一直在客厅,什么声音都没听见。“
“什么声音都没有不是更奇怪吗?“
张周旭恨不得长高几十公分,狠敲这人的榆木脑袋。
“你爸叫我锁的,怕那玩意儿跑了,他叫我我才能开门。“
邋遢中年人想着想着,也觉得事情有点不对路,声音越来越弱,终于腾挪着去拿钥匙。
一打开门,迎面就是一股强劲的阴风窜出,速度极快,二人都来不及看清到底是什么东西从里面逃出来。
张周旭管不着那逃逸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只知道那绝对不是她爸,所以想都没想直接跑进房间。张周旭被房间内的景象吓得想尖叫,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房间里的周一柏闭着眼睛,被一团白色的东西包裹着身子,倒吊在房间靠近墙角的地方,到处是白色的丝,丝上还有让人感到恶心的粘液,嘀嗒嘀嗒地掉到瓷砖地板上。
张周旭说不出骂人的话,只能做出口型来,狠狠瞪着旁边那个从没听说过的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