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他从一个孤儿努力到名牌大学,再从一个销售到创立自己的公司,其间波折重重,艰辛险阻,数次都命悬一线要破产。
当终于财务自由打算好好享受生活的时候,偏偏查出了身患绝症,只剩下一个月。
短短几天间他经历了不信、不甘、愤怒、挣扎、绝望,最终是无尽的后悔。
早知这么短的命,为什么不好好享受生活,为什么只顾着埋头赚钱,被钱遮住了眼。
这时候,有一个朋友介绍一位高僧。
他平时见佛像不拜,觉得佛爷太忙,哪有时候搭理自己,人还是要靠自己。
但在这个时候,在医生没了办法的情况下,身处绝望的深渊中,他只能临时抱住佛的大腿。
这位高僧相貌丑陋,僧衣洗得发白,进到他的别墅看一眼他,摇摇头只说两个字“难度”便转身离开。
他能成功也非侥幸,心志坚定远胜常人,先找了两家咨询公司细细调查了这位了空大师的底细。
这位了空大师确实是一位有道高僧,不是包装或者炒作出来的。
随着病情越来越重,止疼药已经不管用,痛苦一日胜于一日,他一咬牙,孤注一掷的把名下所有资产全部捐给了空大师所在的寺院。
这个时候的他,对金钱既失望又痛恨。
再多的钱也救不了自己的命,却因为它,自己焦急上火才最终导致这绝症。
索性一股恼全部抛掉,试着搏一丝机会,如溺水之人不放过一根稻草。
两天之后,了空大师再次出现。
赠给他一尊巴掌大小的药师琉璃如来佛像,一本《药师经》。
传他手印与诵经之法。
他学会之后,忍不住笑问:“大师,我不捐香火钱便是难度,捐了香火钱,便能得度?”
“施主如今的最大愿望是什么?”
“长!生!不!死!”这四个字他说得咬牙切齿,凶狠而绝望。
在身患绝症之前,他最大的愿望是拼命赚钱,出人头地、扬眉吐气的活着,方不负一生。
身患绝症之后他才知道什么是最珍贵最重要的。
人世间最可怕的不是不能出人头地扬眉吐气,而是死亡。
如果人生能重来一次,自己不求荣华富贵,不求山珍海味,不求意气风发,不求人上之人,唯求不死。
生平大愿,唯有不死而已!
“如来海,大愿船!”
了空和尚朝他合什一拜:“施主捐出所有钱物,便是对这婆娑世界生出解离心,终于解开了船缆。”
“先前施主无解离之心,纵使心有大愿,也如系绳摇桨。”
“缆绳不解开,纵使拼命划船,船也不能动,又如何能渡?”
“如今施主以大愿为船,解绳行船,必能登临彼岸,南!无!阿!弥!陀!佛!”
说罢离开。
他半信半疑,发现药师佛前结印默诵《药师经》确实能缓解疼痛。
于是诵持越勤,身体越来越轻盈,三天之后便达到物我两忘,浑然无我,神游于天地。
悠悠醒过神来时,已经来到了这个世界,转世重生于法空和尚身上。
在七天之前,圆智老和尚寿终正寝,十八岁的原主悲伤过度之际强练武功,走火入魔而亡。
他趁虚而入,占为己身。
从此之后自己便是法空,法空便是自己。
“法空……”
想到这里,他笑着轻唤一声,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于是放下碗筷,慢慢悠悠踱到湖边。
这具身体本就孱弱,又废了武功,得慢慢修养,挑两担水已经是极限。
湖水清澈,湖底历历在目。
碧绿水草如婀娜柳枝随风舞动,一条条银色小鱼在水草间倏然而来倏然而去,灵动而悠然。
用沁人湖水洗过手与脸,绕湖慢慢散步消食。
脸上一直挂着笑容。
这寂静而温暖的小山谷是完全属于自己的,全赖圆智的遗泽深厚。
幽静而封闭的山谷,清新的空气,明媚的阳光。
还有孱弱的身体。
不过身体虽弱,却生机盎然,他能清晰感应到身体正在一点一点变好。
两个魂魄融合为一有种种神妙,五官甚至六官更敏锐便是众妙之一。
他如今的眼睛所看的世界,就像是最顶尖相机拍摄的照片一样高清而绚丽,天空纯粹的蓝,小草生动的绿,鲜花夺目的红。
他如今耳朵听到的声音,有清风掠过树梢的咝咝、拂过绿草的簌簌,吹动僧袍的款款,有湖水轻荡的哗哗,水拍岸边的啪啪,游鱼甩尾的清脆。
他如今鼻子嗅到的味道,十六种花香,三十二种药香,肥臭,水气清新,绿草淡淡,即使各种味道揉在一起,也能一一分辨出每一种。
他如今感应到的身体,心脏砰砰跳动,一下一下搏出血液哗哗在血管里汹涌,提供给肌肉以力量。
清新空气被吸入肺泡,与血液融合,再化为精微之气在经络里流转。
胃里的食物正分解出精微之气,沿着五脏六腑流转。
身体在一点一点变强。
世间如此之美好,活着何等享受!
他怀着喜悦绕湖走圈,踩着厚软的茵茵绿草,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悠然自得。
走着走着,他心神慢慢收敛,凝聚于内,进入了脑海那无垠的寂静虚空。
湛蓝纯净,如晨曦初露的天空。
寂静无声,如置身外太空。
寂静湛蓝的虚空之中,一朵皎洁无瑕的月白莲花静静悬浮。
蒲团大小,共九瓣,如同露水中的花苞刚刚绽放,娇嫩而皎洁。
莲花之上是一尊晶莹剔透的药师佛跏趺而坐。
大小与真人无异,相貌与他无异,正眼帘微垂,宝相庄严。
左手持一柳枝,碧绿如翡翠。
右手托一座小塔,铁塔高有一掌,漆黑如墨,没有一丝光泽。
药师佛嘴里正喃喃低诵《药师经》,隐约梵音在脑海虚空飘荡不休,让他心静神宁。
《药师经》诵到最后一句,虚空之上坠落下一滴露水。
好像荷叶上的露珠,亮如水银,轻盈迅捷又精准的坠入药师佛百会穴中。
药师佛微微亮了一下又黯淡,然后光芒钻进了座下莲花的一瓣。
九朵花瓣,唯有这一花瓣有光芒。
一遍《药师经》后,又一滴甘霖落下,药师佛微亮之后闪亮另一枚花瓣。
先前一瓣明亮柔和,这一瓣微微含光。
先前那一瓣已经被充满,不能再吸纳,意味着达到十年寿元。
这具瘦弱的身体的寿元终于达到十年零一天。
一滴甘霖是一天寿元,诵经一遍可得一滴甘霖。
药师佛诵经一遍要半个时辰。
总结来说,就是一天增二十四天寿元。
意味着他再也不会老死,只要不横死就能长生不死。
他的大愿终于达成。
虽然不是原本那个世界,寿元却能无穷。
但在这样的世界,想要长生不死,寿元足够还不行,还要有足够强横的武功,得成为顶尖高手,甚至天下第一高手。
可偏偏这具身体的资质太差。
唉……
世事总是不尽如人意!
想到这里,他退出脑海虚空,来到湖边一个平坦的小练武场上摆开架式练起拳法。
一拳一脚,一板一眼。
他顺畅的打了一遍小罗汉拳三十六式,摇摇头。
小罗汉拳是金刚寺的筑基功法,招简而效宏,可强脏腑,化体质,为修炼打下深厚的根基。
但这小罗汉拳也是极需资质的奇功。
他练一遍,身体微微发热而已,如绕湖边走十圈。
别的金刚寺弟子练一遍,热气滚滚如蒸笼,像绕湖跑了一百圈。
这就是资质差距,降维打击!
原主绝望而走火入魔,他同样感受到了这种绝望。
尽管两个魂魄的融合令五官敏锐,思维奇快,且过目不忘,也能一心二用。
却无法改变这具身体的资质。
别人经脉是宽阔平坦的官道,他则是羊肠泥沼的小道,魂魄就像拉车的马,马再厉害,碰上破道也走不快。
他站在小练武场上摇头,心神再次内敛进入脑海虚空,看向药师佛左掌的黝黑铁塔上。
他莫名的便知道,此塔名为般若时轮塔。
它便是自己的希望!
——
三天之后的傍晚,他吃完饭后在湖边溜达。
夕阳已然落山。
暮色如雾,笼罩山谷,仿佛滤去了杂音,山谷格外宁静。
他的心也变得格外宁静。
走完十圈,他心神返于内。
湛蓝寂静的虚空中,梵音隐隐飘荡。
莲花如清晨的花朵一般娇嫩,最明亮那一瓣的旁边有一瓣也微光隐现。
这是这三天来的成果。
七十二天的寿元让这一花瓣变得有一点儿光亮了,虽然差了最亮那一瓣太多,对他已经足够用。
他心神微微一动。
一缕缕光芒袅袅飘出花瓣,飞落到时轮塔上。
漆黑的时轮塔开始变亮,越来越亮。
下一刻,他已然来到一座空旷明亮的空间内。
这是一座九层高塔,中间是空的。
看不到光源所在,塔内却明亮如白昼,一览无余。
足球场大小,白玉铺地,踩在上面柔韧而不光滑。
内壁雕有一尊尊佛像,极为传神,无数佛陀正注视着他,在给他加持。
他收回目光低头看自己,摸了摸身体。
触感真实,毫无二致。
不仅仅是精神进入,是自己整个身体都进入到塔内。
他马上发觉到自己的异样。
心湖毫无波澜,好像抽掉了感情,仅剩下理智存在,在不停分析着自己。
轻轻握拳,脑海里清晰闪现每一寸肌肤至每一个毛孔、每一块肌肉及肌肉内毛细血管的扩张收缩,关节的转动,及附于骨膜之上的筋脉伸缩,
这种智珠在握,一切掌控其中的感觉正是他一直在极力追求的,没想到在这般若时轮塔内做到了!
于是情不自禁的打出小罗汉拳。
打拳之际,一心数用。
他体察身体随拳势发生的的一切变化,明察秋毫,洞微烛幽。
一遍之后,他就洞彻了小罗汉拳的宗旨与玄妙。
第二遍开始,他试着做出细微改变,或者出拳稍高一分,或者下蹲矮一分,或者旋身的角度少一两度。
这些细微调整并不影响拳架,却让其效果提升了数倍。
更奇妙的是,这时轮塔内弥漫着无形的力量,让他不饿又不累,可以一遍又一遍的练小罗汉拳。
一遍又一遍,他在这里没有时间感,彻底沉浸于拳法之中,身体的奇异变化之中。
“啪啪啪啪……”
身体骨节发出鞭炮般脆响,周身关节无一处不响。
小罗汉拳的第一层,劲力节节贯通。
“砰砰砰砰!”
拳出如箭弦响,破空声凌厉,心脏每一次跳动都迸发出惊人力量。
小罗汉拳第二层,心脏变强,力量增强一倍。
他正入佳境,准备踏入第三层时,眼前忽一暗,已然重新出现在湖边。
他从恍惚中慢慢恢复清明。
自己在塔内呆了七十多天。
这七十多天里,不眠不休须臾不离小罗汉拳,好像做了一场梦。
但轻轻一握拳,澎湃力量提醒他并不是梦。
他低头看脚边的一只蚂蚁。
距离自己左脚大拇指三寸,与自己进入佛塔前一般无二。
蚂蚁旁有一滴水,是一条小鱼跳跃击打溅过来的湖水,水渍正渐渐扩散。
他能断定:自己进入佛塔内这七十多天,外界的时间是静止不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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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头看向暮色笼罩的天空。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意味着,自己如果积累了一百年寿元,燃烧掉这一百年寿元,就可以在瞬间成为顶尖高手。
当然,凭这具身体的资质,即使在时轮塔的特殊状态下修炼,一百年恐怕仍成不了顶尖高手,要更多寿元才行。
得找变化体质、伐毛洗髓的奇功,提升资质。
还有就是积累的寿元速度太慢,一天增加二十四天,一年增加二十四年。
四年多,还是太慢了。
他恨不得立刻成为顶尖高手,金刚寺再安全也没自己身怀顶尖武功安全。
他回到木屋,在榻上坐了一夜,冥思苦想。
一个又一个念头涌起,又一个又一个湮灭。
整整一夜没睡,在东方启明星闪亮的那一刻,他灵光一闪,冥冥中感应到了一条路。
这一夜他知道了这佛塔的另一个妙用——储物。
可以任意将东西挪进塔内,送出塔外,不燃烧寿元,塔内的时间就是静止的。
他没太在意,寿元才是关键。
第二天他吃过早饭之后,离开药谷来到金刚寺的般若院。
般若院是金刚寺内专门研究佛法、修习佛法之院,院内汇集了寺内众长老们。
这些长老们多是一百岁以上,到了老不以为筋骨为能的阶段,不理俗务,专修佛法。
依照法空的理解,其实就是养老院。
他刚刚踏入般若院的院门,便到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滚——!”
随即一个英俊削瘦的青年和尚从正殿一溜烟跑出来,脚不沾地,经过法空时,侧身看一眼他。
“法空师兄。”
这青年和尚笑着双手合什一礼,脚下却不停,说完这一句便消失在门口。
“法悟师弟。”
法空对着空荡荡的门口合什还礼。
他因为从小就被圆智收入门下进入金刚寺,所以在法字辈中辈份极大。
除非年纪比他大很多的,否则,法字辈多数都要唤他师兄。
这位法悟师弟是法字辈修为第一人,悟性惊人,上上根器。
“哼!”
冷哼声中,一个又矮又瘦的老和尚从大殿走出,负手站在殿前台阶上冷冷瞪着法空。
灰色僧袍穿在他身上格外宽大,如小孩穿大人衣裳,把他衬得更瘦小。
他雪白的眉毛耷拉到眼角,显得脸色更红润去婴儿。
眼睛射出两道冷森森寒电让人不敢直视。
“师祖。”法空合什。
慧南和尚,圆智的师父,当然也就是他的嫡亲师祖,是在金刚寺关键最亲近的人之一。
慧南对圆智极不满,师徒关系紧张,原主也只见过慧南和尚一面,这是第二次。
“你来做甚!”慧南冷冷的。
法空道:“师祖,我想修习佛法。”
“不练武了?”
“师祖,听闻成就金刚之法有两条路,殊途同归,我想试着走另一条路。”
“嘿!”慧南冷笑。
法空平静看着他。
慧南哼道:“你呀,老老实实种药就挺好。”
“师祖,难道修佛之路也需要足够资质?”
“你说呢?”
“难道我一点儿希望没有?”
慧南撇撇嘴,招手道:“跟上。”
他下台阶,大袖飘飘负手而行,穿过月亮门来到一座小院。
三面墙下都是竹林,青竹轻轻摇动。
院内宁静祥和。
一个英俊小沙弥正在院子里洒扫,被慧南挥退。
慧南来到竹林前的小亭里,坐到石桌旁,指了指他对面的石凳。
法空合什一礼,坐到他对面的石凳上,恭敬而视。
“看来你师父什么也没跟你说。”慧南摇摇头:“这个圆智……”
“师父让我别想着修炼,专心精研药材。”
“嗯,这话倒也没错,你这资质,老老实实研究好药材比什么都强。”
“师祖……”
“谁跟你说我们金刚寺有两条路的?”
“一心专修金刚经,难道成就不了金刚?”
“唉……”
“请师祖开示。”法空郑重一礼。
“你知道现在是末法时期吧?”
“是。”法空缓缓点头。
他曾听师父圆智说过,人人迷恋于武功而不信佛法了,这便是末法时期。
“当初祖师创寺之际,确实分为般若乘与金刚乘。”
“般若乘可凭智慧参悟佛法,依禅定证得境界,一步一证,如拾阶而上,抵达金刚境证得不坏金身。”
“我们寺内的六位不坏金身,有四位是般若乘所证。”
“而末法时期,一代又一代的业力积累,人心被彻底蒙昧,如被厚茧缚住,凭智慧已经不可破开业障,金刚乘便是方便法门。”
“在盛法时期,金刚乘是远路,可到了末法时期,金刚乘反而是唯一的路了。”
“两千多年来,只有两位祖师凭金刚乘证得不坏金身,近千年再没有人能证得,远路还是远路,但毕竟是一条明路。”慧南淡淡道。
法空还是不死心。
自己有药师佛在,一直处于心静神宁之境,还有般若时轮塔,未必不行。
“唉……你还是死心吧,,般若乘法脉已断,想修也不可修。”
法空皱眉:“法脉已断?”
“般若乘不立文字,只凭一部金刚经,层层境界微妙不可言,唯有灌顶可授,如今已然断绝矣。”
法空沉默下来。
无法脉传承,恐怕还不如练武呢。
“师祖,当世之人,真能成佛?”法空问。
大雪山高手如云,只听哪一位高僧威风八面,但一百零八寺,却没听说过哪一位成佛了。
慧南摇头:“末法时期,在我们这一方世界是成不了佛的,在这世间修炼是为积累资粮而已,这一世不行下一世,世世累积,矢志不移终究能成佛!”
“那些修成不坏金身的祖师们为何没能永驻世间?”法空又问。
金刚寺讲究的是即身成就,按照境界,金刚是能永驻世间累劫不坏的。
“这些祖师不是不能永驻,是不想永驻。”慧南哼道:“到了金刚境界,便会发现世间并没什么可留恋的,一个污浊不堪的烂泥塘,怎及得西天极乐世界好?……来去自由,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也是金刚境界的妙用。”
法空若有所思。
“金刚八绝练到最后的无上部便脱离了武功范畴,踏入佛法之境,继续修持下去便可成就不坏金刚。”
“……师祖,我想试试参习佛经。”法空缓缓道。
“嘿,我白说了!”
“师祖,我想试试。”
“……那就来最简单的吧。”慧南起身进屋,很快出来,递给法空一本《金刚经》:“看你能不能有所领悟。”
法空双手接过来。
这佛经的手感很奇异,好像是树上刚刚摘下的叶子,透着盎然生机与青气,甚至还凉丝丝的。
“此乃西迦贝叶经,乃我们金刚寺的开寺祖师在听闻佛祖讲法时亲手所录。”
法空没有置疑,只是觉得奇妙:“那有多久了?”
这么久,却像是新鲜的树叶,这一方世界果然奇妙。
慧南斜睨他:“不信?”
“如此佛宝,师祖竟然示之于我……”法空露出感动神色。
慧南哼道:“此经不可毁不能灭,给你看看也无妨。”
“师祖,我能带回药谷,慢慢细品吗?”
“你说呢?!”慧南没好气的道:“此经不可带出般若院!”
“……那我便在此拜读吧。”法空点点头。
不出所料。
这般秘宝怎么可能随便带出般若院。
“读罢,参罢,不撞南墙不回头,跟你师父一模一样!”
慧南冷笑着进了屋,只留法空在小亭。
法空闭上眼。
湛蓝寂静的虚空,梵音停歇,一直微阖眼帘的药师佛缓缓睁开眼,无悲无喜,平静安详。
他抬头看向斜上方。
虚空慢慢浮现一个个金光灿灿的大字,拳头大小,流光溢彩。
正是贝叶上的金刚经文,字迹一模一样。
待金刚经文字全部呈现,药师佛缓缓阖起眼帘,嘴里喃喃。
梵音再次飘起。
法空凝神听闻,诵的正是金刚经。
金刚经诵至最后一个字时,虚空中悬浮的金灿灿大字中,有一个化为了一朵金色的花骨朵,拳头大小。
第二遍金刚经诵完,又一个金字化为含苞未放的花骨朵。
……
最后一个金字化为花骨朵之时,所有花骨朵忽然交汇融合到一起,绽放为一朵硕大金莲。
金光灿灿,照耀虚空。
这朵金莲悠悠飘落向药师佛,贴到了药师佛的莲花座下。
顿时莲花座升高,从一层变成了两层,第一层十八瓣,第二层九瓣。
药师佛宝相越发庄严,重新诵《药师经》,诵完一遍之后,虚空同时落下两滴甘露。
他心神退出,脸上绽放笑容。
从此之后,一天能得四十八天寿元!
好一部金刚经,果然妙无穷!
如果一部佛经增一层莲花,增一滴甘霖,那么多读几部佛经,岂不是能将莲花座增加无数层,一天就能增加一百多年寿元?
绝顶高手顷刻可成!
想到这里,他笑容更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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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有所得?”慧南负手来到小亭。
“师祖,我想再参悟一部佛经。”
“什么经?”
“师祖做主吧。”
“嗯……,那就《阿弥陀佛经》。”
慧南从怀里掏出一部泛黄的佛经,递给法空:“我们金刚寺的根本经是《金刚经》,其他佛经为辅,是为了协助参悟,别本末倒置!”
“是。”
……
法空翻一遍《阿弥陀佛经》,闭上眼,片刻后睁开眼:“师祖,可还有别的佛经?”
“……等着。”慧南看看他,最终什么也没问,转身回屋拿出十部佛经摊到石桌上。
法空翻过一本佛经便闭上眼,片刻后又睁眼,再翻佛经再闭眼。
最终翻遍十八部佛经,失望的摇摇头。
《金刚经》有那般神效,难道是因为是祖师的字迹,还是因为是西迦贝叶?或者是别的?
他于是问慧南可还有西迦贝叶所录佛经。
“你以为西迦贝叶是什么?”慧南没好气的道:“传说之物!”
然后说,大雪山之中,也只有四座寺院有西迦贝叶所刻佛经,大雷音寺、金刚寺、明月庵、飞天寺。
也甭想去看那四座寺院的,都是秘之又秘,就是他自己舍了这张老脸也没用。
法空惆怅。
果然世间没那么多美事儿,自己想得太美。
他很快又重拾心思,摆正心态:一天增加四十八天寿元,不错了!
两年攒一百年寿元,咬咬牙,埋头什么也不理就挺得过去了。
他重振精神,问道:“师祖可通晓佛咒?”
“你想学佛咒。”
“是。”
“想学哪一咒?”慧南冷笑中带着讽刺。
“都想学!”
“哈哈……”慧南忽然大笑。
法空微笑看着他:“师祖是觉得我学不会?我武学资质不行,聪明还是够用的。”
“哼,聪明?好,那且听来!”慧南冷笑:“大光明咒!”
……
“清心咒!”
……
“大慈氏咒!”
……
“往生咒!”
……
“回春咒!”
……
佛咒需要身口意三合一,手结印,口诵咒,意观想,三者配合无间。
既一心三用,又专注于一,这种又散又合的微妙状态可不是能教会的,要自己摸索,有人一辈子也摸索不出来。
佛咒佛咒,佛所诵之咒。
佛陀诵持可作用于外界甚至十方世界,可惜这方世界没有佛。
凡人诵佛咒,观想佛,做佛姿,只想借一丝佛之力而已。
对于和尚而言,佛咒只是自加持之学,只能在自己的内世界里起用,不能干涉到外世界,远不如武功实用。
慧南看法空竟过目不忘,一学便会,不信邪的一口气传下三十六道佛咒,尽付诸所学。
小亭里一片宁静。
清风掠过墙头,青竹簌簌作响。
慧南若有所思的盯着他。
法宁微阖眼帘,细长手指所结之印不断变化,嘴唇动却不出声。
三十六佛咒重新诵一遍后,法空睁眼,说道:“师祖,有三道真咒。”
慧南“嗤”的笑了:“只有三道真咒?”
法空缓慢而认真的点头。
慧南这个师祖脾气坏,嘴毒,但心不坏,说真东西,传真东西,连珍贵无比的西迦贝叶经都给自己看,显然是真正拿自己当自己人。
他便投之以桃,说了自己的发现。
药师佛与自己同步诵同咒。
直觉油然而生。
这三道咒只需要好好练习,便能施展出来,其余的二十九道是没用的。
慧南还想笑,可看法空神情认真,将讽刺的话吞下去,哼一声道:“你确实有几分聪明,但可惜,资质不行,还是好好种药吧!”
“是。”法空心满意足,今天的收获不小,便说道:“师祖,我想让法宁师弟来药谷帮忙。”
“法宁?你想得真美,滚蛋!”
“弟子告退。”
法空合什,转身便走。
——
夕阳西下,霞光满天、满湖。
法空沐浴着霞光,盘膝坐在茵茵绿草上,对着彩绮般湖水施展回春咒。
湖中有一条鱼炸了鳞,奄奄一息飘浮在岸边,鱼肚已经翻起。
法空观想的是药师佛,而不是回春咒所需要观想的观音菩萨。
药师佛跟他同步,异口同声的诵咒,结同样手印。
回春咒一遍又一遍,刚开始空荡荡一无所有,三十遍后,虚空之上出现一个玉瓶,只有他可看到的玉瓶。
玉瓶倾斜,瓶中之水浇落到他身上。
水流细而源源不断,绵绵不绝,落到他身上再通过手印射到那条鱼上。
这股力量很细,效果却惊人。
翻了白肚的鱼经过五遍清心咒,身上炸的鳞便褪去、恢复如初。
它翻回身,一摆尾巴倏的钻进湖底的碧绿水草中消失不见。
瞧它这速度,显然已经痊愈。
法空露出笑容。
回春咒确实有效,更重要的是,每施展过一次,回春咒更强一分。
下一次再救这条鱼,三遍回春咒可矣。
他试着又对湖中的一条鱼施展清心咒,竟然有效。
湖里的鱼根本不怕人,他靠近的时候,纷纷聚过来想抢鱼食。
他冲着一条鱼施展清心咒,施展了一遍换一条,每施展过一遍都觉得更强。
这种感觉很容易让人上瘾。
当法宁过来送晚膳的时候,满脸笑容。
法空停住佛咒,起身拍拍僧袍,尽管僧袍是灰色,耐脏,他还是弄得一尘不染。
“师兄,”法宁喜气洋洋:“圆明师叔答应我过来帮忙啦!”
法空笑道:“圆明师叔终究答应了,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圆明师叔说是因为慧南师伯祖发话。”法宁笑道:“是师兄你跟慧南师伯祖那边求的吧?”
“对。”法空承认。
“师兄,往后呀,谷里的杂事都交给我,我现在只要每天给万佛峰送两次饭,就没别的差使啦。”
“嗯——?万佛峰?”
法空皱眉。
法宁笑道:“师兄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那些出事的师兄们都像你一般想法。”法空脸色微沉。
他一沉脸,自然而然有无形的压迫感。
这不是由武功而来,而是前世养出的气势。
法宁忙小心翼翼的道:“是我主动要求的。”
“别人都不敢去吧?”
“也有几位师兄请缨,但都被圆明师叔否诀了,同意我去。”
“……小心点儿。”法空无奈摇摇头。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找师祖慧南,恐怕也没办法。
万佛峰里镇压着六位魔宗顶尖高手,去送饭很容易被他们蛊惑。
圆明和尚让法宁去,恐怕也是看法宁心性纯粹,而且资质绝世,不会受魔宗武功蛊惑。
“师兄放心!”法宁无所谓的笑道:“对了师兄,我们寺里来了一位贵客,明月庵弟子。”
“女尼?”
“是带发修行的弟子。”
“所为何来?”
“还没打听出来,我再打听打听,明月庵啊……”
他露出神往之色。
“明月庵,貌无双。”法空微笑道。
明月庵名声极大,不仅仅因为是大雪山的上九寺之一,排名比金刚寺还高,更因为明月庵传承独特。
明月庵弟子个个冰肌玉骨,气质脱俗。
即使容貌不那么美,在独特气质与冰肌玉骨的加持下也赏心悦目。
法宁道:“我们两寺的关系很好,可惜我一直没见过明月庵弟子,她们行踪太神秘,据说弟子们多数都不出庵的。”
“嗯,好像是真正的出世修行。”法空点头。
原主从圆智和尚那里听说过明月庵。
明月庵有带发修行与削发两部分弟子,也就是俗家弟子与出家弟子。
削发的弟子除了奉命出行,平时绝不出明月庵一步,隔绝俗世红尘。
俗家弟子行走于俗世。
俗家弟子到了天元境,便下山到红尘中炼心,直至看破红尘、厌倦俗世,方可削发出家。
一旦削发,则彻底与俗世隔绝,一心向佛。
“师弟,每次去万佛峰之前,你先听我诵一遍清心咒,回来之后也一遍。”
“啊?”
“就这么定了!”
“……是。”
清晨时分的药谷格外宁静。
晨雾像一张薄纱,飘荡在湖面,时舒时卷。
法空在湖边打了一套小罗汉拳,浑身温暖,沿湖边走一圈的时候,看到草丛里钻出一朵小黄花,驻足欣赏。
小黄花皎洁而娇嫩,沾着一滴露水,让他心情莫名的舒畅与感动。
他弯下腰,凑上去轻嗅。
没有香气,只有沾着露水的清新之气。
法宁提着一个饭匣磨磨蹭蹭过来,不情愿的道:“师兄,我没问题的。”
法空直起身,细长手指结印,微阖眼帘开始诵持清心咒。
虚空如同有一玉瓶倾倒出冷冽浆液,落到他身上之后被手印射向法宁。
法宁刚要说话,一道清泉当头浇下。
如同在深秋的清晨醒来。
奇异的清凉源源不断注入他脑海,积蓄成一泓秋水,明晃晃,清泠泠。
法空诵了两遍清心咒便收住:“去吧。”
“师兄,那我去啦。”法宁心不在焉的离开,沉浸在清冽之中难以自拔。
——
吃过早饭,法空正在湖边散步消食之际,一个俊美小沙弥来到山谷。
法空直接迎上去。
“师兄,师祖有请。”
“师祖心情如何?”
“师兄放心,是好事。”法恩相貌俊美,说话柔和,神情恭喜乖巧。
法空随着他出山谷到般若院,进慧南的小院,看到他正在院子里打拳。
清晨明媚的阳光中,慧南身穿灰色短褂,瘦小干练。
出拳慢慢腾腾宛如前世的太极拳,院中的青竹随着拳势而起伏。
法空盯着青竹观察,为何自己没感觉到风,它们却像遇到风吹了。
慧南打着拳,慢慢悠悠说道:“明月庵过来找人帮忙,她们有一棵树出了问题。”
“可是太阴宝树?”
法空马上想到明月庵的独特宝物太阴宝树。
精于药材的不会不知太阴宝树,它太过有名,也太过神秘。
“没说,但应该就是它了。”慧南慢条斯理,全然没有平时的急躁易怒,仿佛心性跟拳势合二为一,轻柔如细风:“阖寺上下,也就你最擅药材。”
“师祖,明月庵是来请圆方师兄的吧?”
圆方是药王院的首座,寺内生病或受伤都找他医治,药到病除,医术极高。
“他药材精通不如你。”
“弟子惭愧,对太阴宝树并不了解,恐怕……”
“你去不去?!”慧南冷冷看向他。
法空正色合什:“师祖吩咐,自然遵从。”
在几句话间,他远超常人十倍速度的思维已经转了数十个念头,做出决断。
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还是要识时务的。
更何况,去了也不是没好处。
太阴宝树对明月庵至关重要,涉及到他们太阴小炼形的修炼。
据说没太阴果便练不成太阴小炼形。
太阴小炼形不仅仅有驻颜之妙,变化气质之功,明月庵弟子能冰肌雪骨便是练了太阴小炼形,更是明月庵的筑基之法。
治好了太阴宝树,自己跟她们讨要太阴小炼形,能不能得传?
自己体质孱弱,练小罗汉拳事倍功半,应该适合太阴小炼形。
更重要的是,明月庵有西迦贝叶经!
如果再看一西迦贝叶经,莲座再升一层,甘霖再增一滴,那何等美妙?
“嘿。”慧南鼻中发出一声哼。
师祖吩咐,自然遵从?
这话他一个字也不信!
法空道:“师祖,让法宁师弟随我一起吧。”
法宁身为五品,已凝罡气,而且憨厚纯朴,遇到危险不会把自己一抛了之。
“你怕路上有危险?”
“是。”
“来的是宁真真,明月庵天才弟子,武功不逊色法宁。”
“还是法宁吧。”
“行!”慧南忽然一抖手。
蓦然间,凭空出现一股巨力。
法空觉得自己被怒浪席卷,飞过般若院墙,掠过般若院一道道院墙,最终落到金刚寺的寺门外,狠狠撞上一棵古树。
古树千年,树冠如巨伞,扭曲盘旋的树身需两人合抱。
“砰”他觉得五脏六腑翻了个滚儿,胸口烦郁想呕吐。
法空深吸气压下呕意,看向静静站在两丈外的白衣女子。
白衣如雪,人如寒玉,恍如广寒仙子下凡尘。
一身宽松白衣掩不住身形的婀娜,容貌绝美,有一股独特的清纯。
一看到她,法空就莫名的想到前世自己暗恋的校花。
清纯,美丽,美好。
她一手捂嘴,巧笑倩兮。
丹凤眸子笑得弯弯,秋水粼粼。
法空若无其事的合什一礼:“可是宁姑娘?”
他脸皮够厚,出这一点儿丑毫不在意,面对清纯绝美如集天下之神秀的宁真真,仍稳得住。
实在是他在前世见多了美人,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药师佛的存在也让他心神难以摇撼。
“法空师兄有礼。”宁真真娇笑着合什:“有劳师兄跑一趟了。”
她觉得法空狼狈不堪偏偏一本正经的样子很搞笑,法空越一本正经,她越觉得搞笑。
法空微笑:“就怕帮不上忙,先去我药谷坐坐吧,待法宁师弟回来我们一起出发,如何?”
“好。”宁真真嫣然笑道。
两人并肩往下走。
法空看起来仍孱弱,但对身体的控制精致入微,走在冰雪覆盖的石阶上稳稳当当。
脚掌贴合,脚心微悬,脚外侧微微内扣,再通过脚趾的伸缩,以令双脚与光滑的台阶最大摩擦。
宁真真仿佛双脚不沾地一般的轻盈。
法空走得稳,却不快,姿态潇洒从容,一边走还一边微笑说话:“宁师妹一定很失望吧?”
“失望什么?”
“家师已经不在了。”
“据说法空师兄你得承圆智师伯药理,甚至青出于蓝更胜于蓝。”
“谬赞了。”法空笑着摇摇头:“还请了哪些前辈帮忙?”
“……大雷音寺的澄森师伯,净业寺的虚风师叔。”
“都是大名鼎鼎,我就是凑数的。”
“师兄客气了。”
一踏上茵茵绿草地,扑面而来的温暖与幽香顿时让宁真真惊奇。
她看着澄如镜的湖水倒映蓝天白云,忍不住赞叹:“好地方!”
真不知道金刚寺竟然有这么一处好地方。
法空笑笑,来到湖边的松木桌旁,点起红泥小炉。
宁真真也没见外,先在湖边转一圈。
她一靠近,湖中的鱼儿纷纷聚过来,已然被法空投喂习惯。
宁真真笑盈盈玩一阵,又顺势看了看一块块药圃。
药圃打理得整齐而利落,她认出几味药材,都是珍贵稀有的。
“法空师兄,这有几株药不行了。”宁真真忽然扬声道,莹白玉手招了招。
法空来到近前。
这一方药圃宛如小麦田,一株株药材像极了小麦,药名叫寒麦。
“法空师兄,它们不行了?”
“寒麦喜湿又怕涝,水浇多了,就会像现在这样,水浇不足,也会如此。”
“那怎么办?”
法空闭上眼,双手结印,嘴唇翕动,自有一股宝相庄严神圣之威。
宁真真眨了眨丹凤妙眸,目光落在他细长手指上,觉得他结的手印很熟悉。
随即省起,这是回春咒的手印。
明月庵也传此咒。
她细腻莹白的嘴角轻翘,抿嘴而笑,这是在施展回春咒救寒麦?
法空一口气诵了三遍回春咒。
虚空有玉瓶斜倒玉浆,落到他身上,再通过手印射到三株寒麦上。
在宁真真目瞪口呆中,三株寒麦的枯黄迅速褪去,被碧绿所替代。
法空松手解印,睁开眼睛。
宁真真看看他,又看看三株碧绿寒麦,看上去比周围的寒麦更旺盛。
法空笑笑:“去喝盏茶,法宁师弟该回来了。”
“法空师兄你用的是回春咒吧?”
“对。”法空转身往回走。
宁真真跟上:“回春咒有如此威力?好像不能吧。”
“我在武功一道上没有天赋,在佛咒一道上还是有点儿天赋的。”
“佛咒不是自加持的吗?”宁真真觉得自己的认知被冲击了。
法空坐下来,沏了两盏茶,递给她一盏。
宁真真接过雪瓷茶盏,明眸仍盯着法空。
法空在她盈盈眼波注视下,轻啜一口茶,满意的点点头。
这水温正合适,不高不低,热水一冲便把茶香彻底激发出来了。
水温高一度则茶香损失一分,低一度则茶香激发不出,温度正好很需要功夫。
现在他五官敏锐远逾常人,感受也更深刻。
旁人觉得茶香淡淡,他却觉得沁入心脾,周身上下都醺醺然,实乃无上享受。
但口味也更刁钻,味道差一点儿,这差的一点儿在他跟前会被放大数倍。
宁真真嫣然微笑,容光照人:“难道这其中有何秘密?那便算了。”
法空放下茶盏微笑:“无外乎天赋罢了,说不清道不明,我也莫名其妙。”
“好啦,我不问便是。”宁真真摆一下玉手。
天赋好,武功进境快,天赋不好则慢。
但这根本是两回事,法空是乱扯一气混淆视听。
“唉……”法空无奈摇头叹口气,似乎也为说不清楚而苦恼。
“这茶,真是好茶。”宁真真笑靥如花,心下清冷。
她慧心通明,感知敏锐之极,隐隐感应到法空是没说实话的。
法空也没指望她彻底相信。
短短时间相处,他便断定她是一个外热内冷型的,笑靥如花,内心却毫无波动。
“宁师妹,听闻贵庵有一部《月光菩萨通慧经》,乃西迦贝叶所录。”
“是。”宁真真点头。
“想必是镇寺之宝,秘而不宣的。”
“是,此经供奉于内院。”
“我能否瞻仰一二?”法空试探。
他并无把握治好太阴宝树,毕竟是大名鼎鼎的奇树,不知底有什么问题。
能不沾手就别沾手,免得给治坏了,狐狸没打到反惹一身骚。
“如果法空师兄能治好宝树,应该没问题。”宁真真俏皮的笑道,纯美动人。
“那便好。”法空微笑。
他心下暗骂狡猾。
从她这话里,他推测出,即使不出力治太阴宝树,单纯上门请求瞻仰《月光菩萨通慧经》,明月庵也会答应的,不像慧南师祖所说那么难。
可现在有了太阴宝树的事,宁真真就增加了这个条件,要看就先治好太阴宝树。
自己的试探反而被她捏住了把柄。
“师兄!”法宁大步流星、僧袍猎猎从山谷外奔来,带来一阵劲风。
法空把宁真真介绍给他。
宁真真笑盈盈的合什。
法宁慌忙合什还礼,胖脸涨红如醉酒,目光躲躲闪闪不敢直视宁真真,说话也细声细气。
法空跟他说了自己要去一趟明月庵,他随自己一起去。
法宁忙用力点头。
虽然明月庵与金刚寺交好,且明月庵与金刚寺便是最近的邻居,只有一百里距离,可还是不放心。
三人离开药谷。
法宁搭着法空肩膀一起狂奔如风。
法空有坐在敞蓬法拉利里的感觉,前方景物飞速冲来,呼啸而过,形成强烈冲击感。
宁真真轻盈如一朵冉冉白云,速度奇快。
夕阳西沉,暮色上涌之时,三人来到了明月庵——一座建在松林里的寺院。
大雪山终年积雪,山下却郁郁葱葱、绿意盎然,越往上越冷,绿意也越稀疏。
明月庵位于明月峰的山脚下,掩于松林中,红墙青瓦,隐约有炊烟袅袅。
山上积雪所融化的冰水形成一条两丈宽的河,从松树林前绕过,在明月庵内听得到“哗哗”流水声。
冰河对面建了数座小院,依山势而上,彼此独立,错落有致。
他们一抵达河边,两位美貌中年女尼迎上前,引着法空二人到了河对面的一座小院。
明月庵是尼庵,不能进男人,所以建了这么一片接待男子的精舍。
这两个美貌女尼一个修长一个娇小,容颜宛如少女,气质清冷。
法空暗自点头,明月庵心法果然有驻颜之效,名不虚传。
“宁师妹,既然来了,何不直接去看看宝树?”法空跨进小院,目光逡巡。
左边是花圃,六种鲜花正绽放飘香,右边是竹林,萧萧簌簌。
假山下还有一个小亭,亭中可赏竹看花。
一条小溪绕假山,从小亭下方穿过,清澈溪溪潺潺流淌过青苔鹅卵石。
院子虽小,却幽静雅致不俗。
宁真真笑道:“法空师兄你先歇一歇,养足精神才好。”
“那倒也是。”法空颔首。
他推测是大雷音寺与净业寺的高手在试着治疗太阴宝树。
自己毕竟太过年轻,份量当然不如大雷音寺与净业寺的。
宁真真笑着退去。
法宁惆怅的盯着院门口,目光久久收不回来。
法空笑着摇摇头,来到小亭里坐下。
直到有侍女端进茶来,法宁才无精打采的坐到法空身边,神思不属。
法空接过茶盏细细打量。
羊脂白玉盏,晶莹温润,精美而纯净。
他露出笑容,金刚寺可没这么讲究,都是粗陶茶盏呢。
轻啜一口茶,他却露出惋惜神色。
茶是好茶,火候不是好火候,平白糟蹋了这么好的茶叶,可惜可惜。
但身为客人,还是少说为妙。
他放下月白玉盏,双手结印。
一遍清心咒后,法宁仍旧神思不属,这让法空无可奈何。
看来清心咒的威力不够,只能排除杂念、清爽心神,对分泌的多巴胺等激素是没办法的。
他知道劝也没用。
宁真真绝美无俦,笑靥如花,哪一个男人能抗拒得了?
自己是因为见多了美人,且药师佛镇着心神,所以心如止水。
法宁一天到晚呆在金刚寺,见了宁真真这样的美人怎能扛得住?
自己要尽快提高清心咒才好。
——
夕阳染红了天空,染红了小院。
法宁在院中练拳,劲风呼啸。
法空给花圃的几株花施展回春咒。
宁真真推门进来。
白衣如雪,黛眉含愁。
法宁戛然而止,红着脸合什。
宁真真嫣然笑着合什还礼。
法空解开手印,徐徐说道:“大雷音寺与净业寺的前辈们治不好?”
宁真真苦涩的点头:“是。”
“什么病?”
“不是病,是大限已至,非人力可变。”
世间之物,除了本如,有生必有灭。
太阴宝树已经活了两千多年,现在终究还是到了灭亡之时。
“大限到了,我恐怕也没办法。”
“来一趟,总要看看吧。”宁真真道:“庵主已经答应,不管能不能治,你都可以观看《月光菩萨通慧经》。”
“西迦贝叶经所雕的《月光菩萨通慧经》。”
“正是!”
“也好,那就见识一下太阴宝树是何模样。”法空微笑。
宁真真从罗袖抽出一方素巾,递给法空。
法空蒙上自己双眼。
宁真真靠近一步,沁人清香浮动,帮忙系上了素巾,不仅蒙住眼,还遮住耳朵,最后轻轻一勒。
顿时漆黑如夜,溪水声一下变得遥远,甚至听不到青竹的簌簌声。
这布条不但隔绝视觉,还阻碍听觉。
宁真真素手搭上他肩膀,他身体浮起,流水声越来越遥远,十几次呼吸之后,双脚踏上地面。
素巾被取下。
漆黑的山洞里,一株萤光树映入他眼帘。
是一棵与他差不多高的桃树模样,散发出柔和的萤光。
十二条枝上各挂一个拳头大小、如水蜜桃的果实。
灰尘般的点点光芒飘浮着,弥散着,慢慢洒落到枝条树叶上,融入树身的萤光中。
法空凝神打量。
宝树有两条树枝黯淡无华,而且其中一树枝上还挂着一颗太阴果。
这颗太阴果也比其余十一颗黯淡。
他上前两步,仔细打量。
“我能碰触吧?”
“……可以,但要小心一些。”
法空手掌慢慢按上树身,一触便知道这不是桃树,形似而已。
湛蓝寂静之中,药师佛右手的甘露枝颤一下。
法空凝神感应,灵光闪动。
这太阴宝树刺激出了甘露枝的用法。
他慢慢松开手,惋惜的看着眼前的太阴宝树,叹口气。
“可找到问题了?”
“生的什么病?”
“……”法空摇头。
“法空师兄?”
“唉——!”法空叹气。
宁真真明眸闪了闪,淡淡道:“没办法?”
“唉——!”法空长长叹口气,摇摇头:“难!难!”
宁真真声音越发轻淡,绝美脸庞平静淡漠:“法空师兄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法空暗叹慧心通明果然厉害。
能隐隐感应到自己所想,类似于读心术了吧?
“我还有两个小小的请求,当然,我也要提前说清楚,这棵太阴宝树确实是寿数已尽,真没办法了。”
“然后呢?”
“可以用它的枝条,培养一棵新的太阴宝树。”
“庵里试过了很多次,很多年,不可能成功的。”
“别人不成,我未必不成。”
宁真真冷冷道:“法空师兄说条件罢。”
“我想取一根枝条与一颗太阴果,还有便是太阴小炼形。”
“……我去跟师父禀报。”宁真真面无表情:“稍等。”
她轻盈飘走。
法空露出笑容。
明月庵会答应这两个条件。
太阴宝树对明月庵太过重要,这两个条件只是小意思而已。
当然,圆滑一点的话,应该培养成功之后再提条件,明月庵十有八九也会答应,现在就提就有要挟与趁人之危的意思。
但他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摩人心,还是先小人后君子的好。
至于办法,他确实想到了。
甘露枝可以将寿元化为生机,瞬间灌入,再配合回春咒,当能栽活太阴宝树枝。
衣袂飘飞声中,宁真真带着淡淡幽香返回:“师父已经答应。”
“好。”
法空露出笑容,指向那条黯淡的树枝:“宁师妹,截取这段树枝吧。”
“它?”宁真真迟疑。
这一根树枝黯淡,显然是不行了,即使全好的树枝也栽不活,更何况是它。
“就它。”法空道。
宁真真不再犹豫,玉管般的右食指轻轻一划,树枝落到她左掌。
她转身递给法空。
法空指向旁边的泥土:“插进去,浇些水。”
宁真真将其插进泥里,然后飘身而去。
法空伸手轻轻点一下树枝。
湛蓝寂静的虚空内。
莲花瓣中升起一团秋水般明光,飘进药师佛右手所拈甘露枝上。
被甘露枝一碰,这团明光一下扩散开去,融入虚空。
这一团光便是一年寿元,通过甘露枝转移到他手上,传到了树枝上。
宁真真提来一壶清水。
法空接过来浇了一点儿,开始诵持回春咒。
一个时辰后,树枝开始明亮,周围光尘慢慢弥漫过来,纷纷扬扬落到它身上。
宁真真发现它竟然抽出了新的嫩芽,疑惑的看看又看向法空,以为自己看错了。
法空不由感慨甘露枝厉害。
消耗一年寿元很心疼,效果当真立竿见影。
好像把一年的生长浓缩到短短半个时辰,这嫩芽慢慢长大,在宁真真惊奇注视下,长成了三米多高的大树,比旁边那棵太阴宝树高了一米多。
宁真真从震惊变得麻木。
法空神情淡漠,心下惊异。
没想到双管齐下的威力如此之强,太惊世骇俗了,还好事关太阴宝树,宁真真不会说出去。
“太阴宝树应该是五年一结果吧?”法空问道。
“是。”
“那它还需要四年才能结果。”法空道:“这棵老树应该还有五年的寿命,下一次结完果就会归于大地。”
宁真真慢慢点头。
“宁师妹。”法空露出微笑。
宁真真轻哼一声,伸手轻轻一划,一条树枝脱落,枝上挂着一颗太阴果。
法空收入袖中:“如果还有什么问题,随时去药谷找我便是。”
“走吧。”
宁真真将素巾递给他。
法空蒙上,眼前一片漆黑中,身形飘飘而动,直到耳边再次响起哗哗流水声。
“好啦。”素巾条被抽走,法空发现自己重新回到了小院前。
一轮明月斜挂天空。
清辉悠悠洒落。
法宁正沐浴着月华等在院中央,看到他回来,松了一口气。
宁真真从罗袖取出一本薄册子递给法空:“这是太阴小炼形,离开之前还给我即可,……还有,练太阴小炼形时,先服下太阴果方能入门。”
“好。”法空笑着接过来。
宁真真道:“至于《月光菩萨通慧经》,会由莲玉师叔带过来。”
她说罢,冷着脸转身而去。
法宁直待她曼妙身影彻底消失,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看向法空:“师兄,治好了吗?”
“嗯。”
“治好啦,那怎会得罪宁师姐?”
“没关系的。”
法空不在意的笑笑,坐到小亭石桌旁,嗅着花圃传来的香气,打开了太阴小炼形。
太阴果与太阴宝树的枝条已在时轮塔内,旁边是一堆褐黑泥土,是趁宁真真离开的时候收进来的。
时轮塔处于时间静止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