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护士下午又给牧云鹏打了几个吊瓶,并告诉他确实有个白晓云得了缺铁性贫血,昨天已经治愈出院了。
“刘护士,白晓云都做了哪些检查你看了吗?”
刘护士正在整理旁边的床铺,头也没回地说道:
“看了,常规验血,血红蛋白数值偏低,就是贫血,补补铁就好,她住了两天就好转了,已经出院了。”
牧云鹏一听就急了,立刻摆着手说我:“不对,……你们能查出黄疸型肝炎吗?”
刘护士脸色一变,不乐意了:“不对?你是怀疑我们医院误诊了?”
牧云鹏当年回来查过白晓云去世的原因,就是县医院把黄疸型肝炎误诊成贫血,延误了病情。
后来再次发病的时候,已经非常严重了,家人连夜把她送到省医院,却已是无力回天,只能靠昂贵的激素药类药物维持生命。
好好的一个家最后也被拖累成了一贫如洗,最后只能停了药,眼睁睁看着她永远合上了双眼。
既然事情都对上了,如果没有自己这个变数,这一世无疑还会重演悲剧!
医院的护士竟然还理直气壮地反问自己!他妈的,就是你们医院误诊了!
骂完之后呢?自己叫白晓云出来去大医院检查?白晓云信吗?
于是他想骂的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因为那样除了白费口舌,浪费时间,还易生变数。
而最好的办法无疑还是请医院通知白晓云来复诊,查不出来再想别的办法。
牧云鹏稍作思量,立刻缓口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以前上网的时候,看过一个人的经历。
他的妹妹得了黄疸型肝炎,一开始查的时候也说是贫血,后来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肝功能衰竭,无药可治了!”
刘护士听他这样一说,眼神一个激灵,显然内心被触动到了,但面上毫不示弱:
“网上都是些骗人的东西,也就你们这些学生才信!”
牧云鹏看她言不由衷的样子,觉得有戏:
“姐姐,这种事情拿来骗人能有什么好处?我觉得,我们应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通知她来复查一下,说不定能救人一命呢?你说是吧?”
“行了,有她家电话吗?我怎么通知?”
“有,你有纸笔吗?我写给你,谢谢啊姐姐,等我出院了一定请你吃饭。”
“算你懂事儿,等着啊,我去拿!”
“姐姐,如果可以的话,给我多拿些纸,这快高考了,我得抓紧复习复习,默写……”
“呦,看不出来啊,这还是一位准大学生呢!没问题,我给你拿一沓信纸!”
刘护士没等牧云鹏说完就爽快地答应了,看他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光彩。
几分钟后,刘护士拿来一支圆珠笔和一沓县医院专用信纸。
牧云鹏十分感激地写下一串再熟悉不过的座机号码,交给刘护士,再三叮嘱道:
“请姐姐一定让她来复诊!甚至你可以说是因为医生发现了化验单上其他数值也有些异常,需要尽快来医院复诊!”
刘护士白了牧云鹏一眼,不耐烦地按了按手示意他躺好:
“这还用你教,老实等着吧!”
……
牧云鹏躺在床上,干等得心焦,索性先转移一下注意力,梳理个发展思路出来。
重生一世不借着大好先机先富起来,简直是浪费天机,他发誓这一生宁死不给人打工!
可当牧云鹏回忆了一圈,才发现,后世赚钱最快的行业大佬们,大多已经上路了。
目前,阿里巴巴已经融到了孙正义的2000万美金,今年5月份,马云又将投资50万启动淘宝,明年又能融3000万美金。
而腾讯QQ现在注册用户也有2亿了,QQ棋牌类游戏也火了,有了回血的本领,差不多明年就要到香港上市,开启香港股王之路。
王兴的校内网还没启动,这个倒是可以截流一下,不过上一世王兴运营不力,最后连加租服务器的钱都没了,只好卖给了千橡集团。
后面经过两次歇菜一直到09年更名成人人网上线了偷菜游戏才大火了一把,但最终也是昙花一现。
美团那得等电脑普及率上来,智能手机流行了才能火。
不过,如果校内网+美团一起搞,倒是条路子,学生用品团购,什么被褥,电脑,手机,电话卡甚至周边的商铺,培训班报名都可以嘛,这不就是自己上一世大三的时候想搞的大学生服务中心吗?
结果碰上06年广东黑心棉事件曝光,教育部责令全国各高校后勤处自购自销取缔学生自卖被褥,最后把自己和一帮兄弟的学费都赔进去了,大学生服务中心也就跟着黄了。
今年的大环境还是可以搞的,要是成了,后面再把黑心棉事件给杜绝了,校内网简直就可以做成校团网了。
立足了产业,再搞金融就不至于再被逼仓了,才能比上一世站得稳。
可眼下身上除了百十块钱的生活费还一无所有啊,到了大学,那些原来的学哥学姐,也是我认识他们,他们不认识我啊!更别谈找他们集资了!
关键现在十多年没摸过课本了,大学能不能考上都是个问题!
牧云鹏的思绪被后面想到的困难挤进了死胡同,越想越没劲,在药力的作用下,一会儿就睡着了。
现实与梦想总是离得太远!
想的多了,脑门子上就剩下汗了!
牧云鹏醒来之后,感觉状态好多了,情绪也不那么亢奋了。
刘护士还没带来白晓云什么时候能来复诊的消息,目前让医院出面联系显然是最好的办法,自己使不上力,只能先等着了。
昨天还没理出这一世崛起的头绪,那就继续理!
现在最大的问题莫过于没有本金,又发誓不去打工,不偷不抢的话,只能空手套白狼!
别的本领没有,那就只能靠嘴皮子吃大户了。
可濮水县乃至濮水市现在连个证券公司营业部都没有!
不过,平原油田总部应该有!这年头一说油田上的,那就是有钱人的代名词!
油田总部建设得比省会新郑都气派,名震全国的亚细亚不就在那开的分部吗!
肯定有!牧云鹏终于觉得有件让自己高兴的事儿了,抬头看看墙上的挂历:3月18日!
非典闹得正凶,医药股有行情!
牧云鹏在上一世2020年新冠疫情开始肆虐全球的时候,做过一份分析报告。
他通过研究世界历史上曾经发生过的三次全球重大疫情期间股市商品的走势来推演当时可能出现的情况。
而非典疫情期间,中国股市商品的走势正是那份报告中的重点。
2003年11月底中国广州发现首例非典病例后,股市并没有快速反应,一直到疫情爆发后,才开始恐慌性下跌。
因为恐慌性下跌时,散户们跑的比庄家快,更没有接盘意愿,庄家资金很难出来。
但是等散户们跑的差不多的时候,由医药股领涨的大盘反弹开始了,一路收回了疫情爆发以来的全部跌幅。
这跟2020年新冠疫情期间的情况如出一辙,云鹏基金利用那次研究获利颇丰。
牧云鹏感慨: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重生之后竟然还能再用一次!
而非典期间最具代表性的领涨医药股就是海王生物,天坛生物,白云山,鲁抗医药。
它们的涨势一直持续到4月底小汤山医院建成,有效控制和治疗感染者之后才退热。
广大股民以为疫情好转,股市的春天来了,便纷纷在高位重新买回割掉的股票。
大量股民集中进场买回来的股票自然是庄家有意抛出去的。
没了庄家护盘,稍微有大户一抛就能引起大幅下沉,恐慌再度来临,很快就迎来股民自杀互踩式的下跌。
大部分人是跑不出去的,跑出去的人只不过是换手给了另一批散户或者机构而已。
机构其实也只是散户的集合体而已。他们一边帮散户赔着钱,一边替庄家挨着骂,也不冤,只不过是太便宜了庄家。
这样大家一直被套到大盘在疫情防控都已经解除了还跌跌不休的8月份。
孩子要上大学了,9月份很多生意要开始做了,钱还套在股市里,怎么办?割肉吧!
所以大多数股民一割肉,庄家手里的货就多了,是时候拉升了,因为这个时候经济也开始繁荣了嘛!
等行情一直涨到股民过完春节了,大家手里都有了些钱,做些什么好呢?
股市涨的不错,又创新高了!国家完成了,买股票吧!
股民接盘,庄家退场,后面的行情可想而知:长达两年的熊市把股民跌疼了,跌哭了。
妈的,割了!再也不买了!
2006年,中国股市腾飞!
“我靠,老子买它就跌,老子割肉它就飞,什么玩意儿!”无数股民怨声载道。
也有少数人赶上了,赚到了钱,到处炫耀:
“2008年北京奥运会,中国走向世界的机会来了,大盘都上6000点了,你还犹豫啥呢!”
“要不,那就再买点儿?再赌他一次!”
不好意思,不争气的雷曼兄弟倒了,美国次贷危机爆发席卷全球!
股民慌了要抛了。
庄家也慌了:“麻痹,美国经济危机关咱们中国什么事,他们倒了才有我们的机会,大家不要抛,继续买!”
“看,报纸上,电视上都说中国如何降息救市,出口转内销,盘活经济,继续保持高增长,完全可以抵御美国经济危机!”
就这样,股民朋友一直从6100抱到了1600,终于憋不住,哭了:“他妈的清盘不玩了,都他娘的是骗人的。”
牧云鹏回忆到这里,摇摇头:“娘的,一想起股市,刹不住车了,一下都跑到09年了!”
今天是2003年3月18日,到五一黄金周之前还有一波行情!
可手里没钱,分析行情有卵用?
找家里要?一二百还行,多了你试试,别没点儿数了!
咱也不能学吴谢宇找亲戚“借”吧?
家里亲戚都是种地的,借也得有啊。
看来只能重操旧业,先指导金主赚钱拿点分红了!
等确保白晓云没事了,就去总部溜一圈儿。
不过这一世不能就比着上一世描吧?
股市期市都是有天花板的,自己参与体量一大,记忆中的点位走势肯定就不一样了。
哪个庄家也不会坐视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长肥了早晚得被别人宰,云鹏基金的教训历历在目啊!
“哟,看着精神头好多了!我买了你最爱吃的羊肉包子,起来擦擦手吃吧!”
牧敬忠说着,把一摞书往旁边病床上一放,又递给牧云鹏一兜包子。
牧云鹏确实饿了,看着热气腾腾地大包子,习惯性地就想赶紧找张湿巾擦擦手。
“找啥呢,毛巾那不在你床头挂着呢。”
“哦!”牧云鹏自嘲地笑笑。
“我刚去学校让老师把书给你捎出来了。你既然脑子没问题,就适当看看书,复习复习吧,还有两个多月就高考了!”
牧云鹏嚼着包子说道:“嗯,还是我爸想的周到,我一会儿吃完就看。”
“中午给你带咱家的烩面吧?”
“好,这早饭还没吃呢,午饭就有着落了,真好!”
牧敬忠一下感觉儿子懂事儿了不少似的,要搁以前肯定得不耐烦地说,早饭都没吃呢就问午饭。
“挨顿揍也不是没好处啊,你慢慢吃吧,我还得给咱店里买菜去!”
牧敬忠说完,吹着曲儿就出去了。
牧云鹏想说,这还是我那个亲爹吗?结果一张口摇摇头笑了,后世的很多话,放到现在可不能随便说,容易伤人呐,特别是亲人。
牧云鹏刚吃完包子,刘护士就端着一托盘药进来了。
“刘姐,电话打了吗?”
“打了,已经过来了,去做B超了。”
牧云鹏一听,心里一颗石头仿佛坠了地:
“多谢了啊,刘姐,您要不干脆好人做到底,把她安排到这个床位呗?”
刘护士撇撇嘴,嫌弃道:
“这还没确诊呢,你就慌上啦?你这么希望她得黄疸肝炎?”
牧云鹏一下被问的有点尴尬,信口胡诌道:
“我这人比较迷信,我梦到她得这个病了,所以……”
刘护士阴阳怪气地说:“那你梦到,这是外科病房了吗?”
牧云鹏一下被怼到没话说,但还是想争取争取,就感觉非得亲眼看着她才能放心:
“那倒没有,不过现在非典时期,医院内科不都有发热隔离区吗?非常时期,不得有点非常措施啊?”
“我看,你干脆去当院长得了!发热隔离区是在内科那边,但是隔离得都很好。病人不特别提出来,我们是没法安排的,否则还不全乱套了!”
牧云鹏一听有戏,立刻脑路大开:“姐,你说她要真确诊了,我是不是也算帮你们医院挽回了一次重大医疗事故?”
“如果真确诊了,那自然是。到时候,医院和家属都会感谢你的!”
“我不用感谢,你再帮我个忙就行。我到时候把这个功劳算你头上,就说你对这个事特别上心,一觉得不对马上就通知家属复诊了。”
刘护士眼皮往上一翻,眼睛骨碌一转,听着似乎很有道理的样子,便点点头:
“想不到,你人小鬼大,主意还不少。说吧,让我帮什么忙?”
牧云鹏大喜:
“你暗示他们家,说内科有发热隔离区,可以特别申请到外科病房!这不就得了……”
……
牧云鹏等刘护士一走,心里就开始激动起来了:
马上要跟初恋同房了,哈哈!
本来填完志愿那天晚上,他俩是有机会出去住一晚的,因为聊到太晚,宿舍锁门了。
结果因为牧云鹏装君子,最后硬给叫开了门,让此事成了他俩终身的遗憾。
他一直觉得,如果那一晚真的出去住了,或许能改变很多东西。
……
牧云鹏想着想着,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能这么眼巴巴地等着,否则白晓云她妈一看到他,就算白晓云想跟自己同房都进不来了。
尽量留点好印象吧,牧云鹏嘀咕着,把旁边病床上的书都收到桌子上,然后随便拿了一本,背对着门口看了起来。
物理,能量守恒定律……
万有引力公式……
牛顿第二定律……
……
我靠,怎么这么熟悉?
印象这么清晰,难道是因为两段记忆融合强化了前十八年的记忆!
牧云鹏想到这一点,心情不觉大振!
他高一高二荒废两年,高三才开始拼命地学,不到一年的时间他就记忆了大量的知识点,但是做题太少,还不能融会贯通。
而上一世在他复读一年后,牧云鹏的成绩就稳居全校前10名了,只可惜高考发挥的不好,还考了607分。
最终名落中山大学,没有完成他跟白晓云的约定,只上了个二本岭南大学。
那年他英语考了132分。
后来大学时英语过了六级。
在海盛集团做操盘手时,一直坚持用英文找老外下单,外盘操作也是用英文软件。
有了孩子后,他经常给女儿讲英文绘本,教英文歌,看英文动画片。
可以说英语他一直都没丢下,词汇量只多不少。
而语法这个东西一旦融入到使用习惯里,就真正成了自己的东西,就像中文的主谓宾,想丢都丢不掉了。
数学当时他发挥失常,错了4道送分的选择题,只考了120,而他的数学成绩在高考前已经稳定在140分左右了。
语文考了120多,这是他花费时间最少,成绩也最稳定的一科。
理综当年也没发挥好,最后30分的物理大题因为用了超纲的胡克定律,答案对了,却一分未得,只考了235分。
十几年来,知识点的记忆虽然已经淡化了,但是这就好比修炼武功已经打通了经脉,只是忘了招数而已。
而现在,前18年的记忆被强化,知识点回来了!
牧云鹏迫不及待地翻出一套模拟试题试着做了起来……
一开始不是很顺,思路还需要整理……
渐渐地感觉顺了一些……
这是一个记忆信息提取再重组的过程。
“现在就这个病房还有一个床位,进来吧!”
牧云鹏一听刘护士的声音,立刻恢复背对门口看卷子的姿势。
白晓云穿着橘黄色亚绒外套,白色牛仔裤抱着病号服,静静地走进来,看了一眼对面病床上侧躺着似乎在看报纸的病号,觉得整个轮廓有点熟悉。
“这邻床怎么是个男的?换衣服多不方便啊!”牧云鹏一听就是白晓云妈妈高老师的声音。
刘护士急忙拉开两病床中间的布帘:
“没事,这有帘子,这双人病房的条件已经是现在最好的了。”
“云儿,你先躺下歇会儿,妈回去给你拿些洗漱用品啥的。别担心哈,医生说发现的早,能治好!”
“我知道妈,我没事儿。你去吧,路上小心点。”
……
牧云鹏的小心脏开始怦怦跳了,回头看看并没有拉严的布帘,直接翻过身,凑了上去。
白晓云正静静地半躺在病床上,齐腮的短发垂到了耳后,露出白晰秀美的脸庞,眼睛紧闭着,
长长的睫毛像画上去的一样,尖尖的下巴犹如镶上去的一块羊脂玉。
牧云鹏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第一次近距离看到这块美玉时的画面:
那是中考前的夏天,牧云鹏打完篮球对着水龙头灌水的时候,她突然把张美脸凑过来,关掉水龙头,责备道:
“打完球喝凉水对身体不好!给,我有热水!”
牧云鹏呆头呆脑地,接过来就喝了。
她笑的那么好看,她原来这么美,之前怎么没发现呢?
他俩从不同的班级分到这个尖子班已经快一年了,却从来没有过什么交集。
只是在每次老师叫他回答问题的时候,她总是很热心的小声帮忙。
她在他眼里只是同学孟三儿暗恋着的一个热情开朗却不太起眼的小女生。
而今天,她好像给他打开了一扇窗,让他终于发现原来窗外的风景如此美妙。
从此以后,两人的关系迅速火热起来。
他们课间总是能偶然碰到,然后一起嬉戏打闹,甚至过分到都上课了,两人才全身湿淋淋地跑进教室喊报告,课上还依旧情雁传书不断。
流言蜚语很快就传开了:牧云鹏抢了孟三儿的人。
烦恼来了,两人开始有意无意地回避了。
牧云鹏不甘心了,他妈的凭什么他暗恋人家就成了他的人,这还能占座吗?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消亡。
在6月份的一个晚自习上,****突降,整个城市突然停电了。
教室里瞬间漆黑一片,同学们欢呼着纷纷点燃了蜡烛,一些爱玩的同学还开起了烛光晚会,热闹非常。
这其中就有白晓云,大大咧咧的她,一点也不忌讳跟别的男生磕磕碰碰。
牧云鹏失望极了,我自作多情了?他投去责备的目光也没有得到丝毫回应。
爆发了,他一气之下摔了课本,匆匆离去!
不知道是他刻意放慢了脚步,还是白晓云快速追了出去,两人又在门口偶遇了。
牧云鹏想要一个结果,不想再这样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地喜欢了。
他选择了最被动的方式,没有看她,毅然决然地跑下楼梯,冲进雨里,推出自行车假装要回家。
雨,太大了,真的是从天上泼下来的,牧云鹏连气都喘不上来。
他回头看看,没有一个人影!
不是该追出来的吗?
失望,羞愧,懊恼诸多情绪瞬间淹没了他的自信,可他不服输,他扔下自行车,躲到报栏下。
他的判断没错,白晓云看到他冲进雨里,真的追出去了,瞬间被雨水浇透!
闺蜜刘小慧急忙把她拉了回来,然后帮她找了把雨伞,陪她一起出来。
白晓云看到牧云鹏的自行车倒在水里,害怕极了,大声喊着他的名字!
牧云鹏早就看到她们了,可直到听到这一声声呼唤,他才确定自己不是自作多情。
心中又喜又疼,赶紧跑过去,帮她们撑起伞,言不由衷地说:
“你怎么这么傻,这么大雨还跑出来!”
白晓云白他一眼,凶巴巴地说:“还不都怪你?”
那一刻,牧云鹏知足了,他甚至觉得此生无憾了!
雨越下越凉,气温降的很快,白晓云冻得全身发抖,两人互相偎依着回到了教室,好朋友高阳急忙将雨衣递给了牧云鹏,拍了拍他的肩膀。
教室里此时已经开始漏雨了,雨水渗透晒了一天的楼顶,漏下来撒在身上跟温泉一样暖暖的,很舒服。
牧云鹏找了一处干净桌椅,扶着白晓云坐下,给她套上雨衣,端来一盏蜡烛。
两人面对面坐着,牧云鹏第一次那么勇敢地直勾勾地欣赏着她的美,水汪汪地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可爱挺翘的鼻梁,还有如玉的下巴。
“你冷不冷?”白晓云问。
牧云鹏会意,委婉地说了句有点。
白晓云撩起雨衣,把他也罩了进去。
……
十几年来,牧云鹏总会在梦境中一次又一次地经历这个画面,可每次一伸手就不见了,醒来后只剩下声声叹息。
这一次,牧云鹏不知什么时候拉开了布帘,弯下腰,抬起右手,像无数次在梦里那样,想摸摸这看起来温润如玉的下巴。
“哎,我还在呢啊!”刘护士不满自己一个大活人被这样无视,开口提醒道。
白晓云睁开眼睛,看到有些慌乱的牧云鹏,却没有太过惊讶:
“牧云鹏?真是你!你怎么在这儿,你头上这是怎么了。”
牧云鹏开心地笑了,是真的!因为他梦里的白晓云这个时候从不会说话。
“晓云,你,我没事,就是,打架,头打破了。”
牧云鹏竟有些语无伦次了。
说好的要吊吊的呢,想好的抬起下巴吻上去呢?自己还是做不到啊。
“你!都什么时候了还打架?你好不容易快把成绩赶上来了,怎么就不知道珍惜?”
白晓云说着,眼圈都红了。
牧云鹏听着白晓云责备的话,心里却暖暖的:
“晓云,我珍惜!你看我刚才还一直在复习呢!
我已经明白你一直说的‘让我们一起加油考上同一所大学’什么意思了,我知道你有苦衷。你放心,我会做到的!”
白晓云听到这个话,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他这次好像真的理解了。
牧云鹏上一世从没见过白晓云流泪,一时间不知所措了:妈的,去抱抱她啊!
刘护士顺手扯了块纱布塞给牧云鹏,还斜斜眼给他暗示。
有了外力的帮助,牧云鹏终于鼓起勇气,左手揽着她肩膀,右手轻轻地帮她沾干眼泪。
被动的性格看来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改变的。
“你干啥呢!……怎么又是你!”
牧云鹏双手吓得像触电一样立刻缩了回来,抬头一看,正是一直防他胜于防贼的白晓云妈妈,高老师。
她是县一中图书馆的老师,也正因此,白晓云才报考了县一中,顺带捎上了牧云鹏。
高老师也是从那个雨夜开始防着牧云鹏的,她隔三差五就会突然出现在学校接白晓云姐妹回家。
因为那晚雨小了以后,牧云鹏就搀着白晓云趟着没膝的水准备送她回家,一出大门口就被高考生撞上了。
好在他们后面还跟着白晓云的妹妹白晓霞,
她一看到妈妈就赶紧追上来扶着她姐,喊道:“妈,我姐刚才晕倒了!”
一句话把正要发作的高老师给噎了回去。
牧云鹏明白了状况,立刻撒手,快走几步拉开了和她们的距离。
可白晓云接过妈妈递来的伞之后,又快步追了上去给牧云鹏撑伞。
高老师这下终于发作了:“云妮子回来!”
牧云鹏吓得赶紧再加快几步又拉开了距离。
到一个丁字路口时,牧云鹏故意选了一条正在施工的路,想就此分道扬镳,不让她们为难。
可没想到,白晓云两姐妹也跟了上来。
高老师气得大喊:“那条路水深有坑,太危险了,过来走这边!”
结果两姐妹互相看了一眼,还是继续去追牧云鹏。
牧云鹏就像受到了鼓励一样,你们既然不怕,我怕什么!胆子就此一下放开了!趟水爬坡都拉着白晓云,照顾的很是细心。
从那一天起,牧云鹏和白晓云一到学校就腻在一起,算是正式宣布了主权,同时也在高老师心里埋下了祸根。
好在离中考没几天了,两人成绩又都很好,双双顺利考上了县一中。
牧云鹏不知道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上了一中,白晓云就开始回避他的示爱。
还告诉他,初中都是闹着玩的,到了高中就好好学习,考上同一所大学吧。
牧云鹏觉得已经得到的结果,被噼里啪啦摔了个粉碎!
他自然不会不甘心,他不断地去找原因,是不是优秀的人多了,就显得我一般了,不显眼了?
他认为那时候吸引人的优秀,并不是学习好,相反,学习好的尖子生通常被叫做出家人。
所以他开始快速朝着相反的方向发展,打篮球,打架,搞怪,学情歌,写情书!
韩寒,郭敬明火了,他写小说!
F4火了,他学街舞,扮酷!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成功了!
篮球场上,无数小迷妹们喊他流川枫!
他写的小说《大鹏起兮,云飞扬》在学校里被广泛传阅!
元旦联欢晚会上,他表演的街舞轰动全场!
然而,他收到的一摞摞来自各年级女生的情书里却从来没有白晓云的!
她依然只是告诉他,好好学习吧,让我们考上同一所大学!
可是两年来,他的成绩已经从全校前50名滑落到1000名开外了,老师通知了他的父亲。
牧敬忠失望至极的老泪和着一记响亮的耳光,打醒了他!
我不能这么自私,我还有家人的期望,我还要考大学!
闻鸡而起,秉烛夜读,加紧追赶,牧云鹏的成绩进步很快!
白晓云似乎被他感动了,愿意和他一起走在校园里了,可高老师从未放松过对他的防范,几乎见一次,训斥一次!
所以,牧云鹏对高老师的怕已经深入到骨髓里了。
但这次,在退缩的一刹那,他内心的声音爆喝:我这么吊,我不能跑!
“你好阿姨,白晓云说她得了肝炎,吓哭了,我给她块儿纱布擦擦泪。”
“什么纱布,不干不净的,用得着你擦?”
牧云鹏一脸黑线,她毕竟是长辈,我该怎么吊?
这时刘护士不乐意了,夺过牧云鹏手里的纱布,抻开来说道:
“看,这是我们医院刚消过毒的纱布,比什么都干净!人家一片好心,你这当家长的怎么说话的!”
“用不着你管,我们要换病房,你去把你们主治医师王大夫叫过来!”
刘护士一听她好像认识王大夫,顿时气矮了几分,灰溜溜地出去了。
“妈,这里挺好的,为什么要换病房?正好牧云鹏这里有书,我们可以一起复习,有不会的还可以互相问问!”
高老师不听这话还好,一听更来气了:
“他什么成绩,你什么成绩,你还用得着问他?
我怎么跟你说的你忘啦!
今年考不上大学你就回村里跟你爷爷种地去!”
牧云鹏瞬间炸了,他的被动有一个着火点,显然这次被高老师点了:
“你可以看不起我!可她有什么错!她还不够听话?还是学习不够努力?
你是长辈,我们尊重你,不代表你可以随便决定我们的命运!”
第一次!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被牧云鹏理直气壮地顶回来,气势竟比自己还足!
高老师火大了,可又实在找不出合适的话骂他,最后只吼了一句:
“我们家的事,用不着你管!”
牧云鹏想说,要不是我管,她就没了!你们家也完了!
可他一想到上一世高老师在白晓云去世后得了一场大病,辞去了图书馆的工作,他就说不出来了。
好在这时刘护士跟着王大夫进来了,气氛才暂时缓和下来。
王大夫看起来五十岁左右,带着一副金丝眼镜儿,很有学识的样子,他似乎在外面已经听到了他们的话,一进来就说:
“高老师啊,我听说你要求换病房,可现在内科病房那边有发热隔离区,你放心让孩子搬过去啊?”
“外科病房就没别的床位了吗?”
“床位倒是还有一个,但是咱孩子得的是肝炎,虽然咱们知道这个贫血造成的,它不传染。但还得跟其他同病房的再解释一番不是?”
高老师不耐烦地摆摆手:
“算了算了,等有单间了你给留一下,我们随时搬过去!”
“可以!小刘,你留意一下,有病房了通知我!”
“好的,王大夫!”刘护士点点头,一只眼睛冲着牧云鹏眨了眨。
王大夫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高老师啊,有件事我觉得还是要让你知道一下比较好。”
“什么事?”白妈妈咯噔一下紧张了起来。
“这次孩子复诊查出黄疸型肝炎,咱们还要感谢一下这位学生,是他向刘护士提出要白晓云复查的,否则后果不敢想象啊!”
“他?他懂什么?”
王大夫不紧不慢地给她讲了起来:“他算是提醒了我们一下吧,说网上有个案例,黄疸型肝炎误诊成贫血,最后导致肝功能衰竭无药可治。
小刘跟我一说,我找出之前的化验单一看,胆红素确实有些偏高,只是不明显,很容易被忽视。
今天也是做了B超才确诊的。好在发现的还算早,否则后果真不好说了,我都捏了一把汗呐!”
“真有这么严重?”高老师瞥了一眼牧云鹏,还是不太愿意相信。
王大夫扶了一下眼镜,笑着说道:“我是大夫,是要为自己的话负责任的!我还有别的病号,有事让小刘叫我。”
王大夫说完便转身离去,刘护士也跟着走了,明显是给她留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