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响一段时间后，杜维朝宿舍走。
这时候卫生间松些，不用排多久就能洗澡换衣，然后去吃早饭。
排队的期间，杜维总看着墙壁上的一些古老图形图案出神。
听他们说这些图案是历史的一部分，而那个最显眼的六角星图案代表奥术。奥术就是一切，是学识也是生产力，是力量也是成就，是地位！
“每次都是你最后一个，耽搁时间。”
眼见快没人了杜维还站在那发呆，舍管大叔很不高兴。
“总会有最后一个，不是我就一定是别人。你想通了这点就会发现：强制洗澡是院里为杜绝疫病而设下的规定，所以你其实是对规则不满，或者仅仅嘴痒。只是你自己没有发现：你刚好把结构和本质弄颠倒了。”
杜维说着进去了。
舍管大叔半张着嘴巴，问号脸。反正这小屁孩大多数时候像个蠢蛋，不过偶尔却有惊人之语……
“在虐待和威慑孩子方面，没人比包法利夫人做的更好。她能用各种手段，把毫无规矩的小混混们管的秩序井然。”
餐厅里，派餐的这位胖子每次会多给杜维一点汤。他的特点是话多，尤其崇拜包法利夫人。
“为啥？”
杜维先把番茄汤喝光，然后九分懵懂一分笑意的眼神看着胖子。
终于有了小听众，这让胖子很高兴，果断又给了一勺汤，“包法利夫人真的非常了不起，譬如那个。”他指着远处一个12岁的男生：“那小子厉害了，他在外能轻易偷走警察口袋里的银币。但在这里就不敢闹。”
其实胖子这些信息早就过期了。但这不是重点，杜维又把汤喝光了，继续看着他，表示我在倾听的意味。
胖子又给了一勺营养汤，说道：“快说点什么，他们都说你这小屁孩有神经病，但其实我很喜欢听你说话。”
杜维说道：“偷走警察的银币其实不难，甚至是容易，这是博弈性逻辑，只要你敢就不难，并且风险可控，因为警察不会随便干掉你。他要是能轻易偷走和他一样的小混混的钱袋那才要小心他，那代表他通过博弈出位了，站在了小食物链的巅峰。”
胖子一想，小屁孩果真有点门道。
原想再给一勺汤作为奖励，却发现包法利夫人进餐厅，于是给杜维后脑一汤勺：“那么小吃那么多干嘛，整天来这里诈骗食物，怎么可能得逞。”
“哦。”
杜维捂着后脑勺走了，郁闷的是没料到出现变量，否则最后一勺汤就诈骗成功了。
挨是挨捶了一下，不过内心里还是感激胖子的，他除了啰嗦些爱装逼之外，其实也没什么恶意。他的存在让杜维多获得了一些营养，那才是保命的。
否则刚来的那阵子站着都觉得虚弱，而现在，身体正在恢复中。
胖子满眼崇拜的看着包法利夫人走到面前。
“我应该交代过，对十岁以下的孩子动手要慎重的？”包法利夫人不怀好意的看着他。
胖子急忙道：“其实也不算……我和他比较熟悉，开玩笑意味多些，并且是为了制止这货诈骗本就紧张的食物，说起来谁也不信我，他乖是乖，但比谁都会蒙人。”
考虑到这胖子的为人性格，倒也说的贴切，包法利夫人不在意了，看着远处的小扒手道：“你更应该关注他，比利是能轻易偷走警察钱包的人，有时候你遇到孩子毫无逻辑和你扯皮，那代表是分散注意，比利要偷东西。”
胖子说道：“偷走警察的银币其实不难，甚至是容易，这是博弈性逻辑，并且风险可控，因为警察不会干掉你。他要是能轻易偷走和他一样的小混混的钱袋，那才要小心他，那真代表他通过博弈出位了，站在了小食物链的巅峰。不过总体上，这里一切在我掌控之中。”
包法利夫人楞了少顷，不禁问：“谁教你的这逻辑？”
胖子说道：“这是我的经验积累后，产生的认知。”
“我在这里看着你长大，当年的我还富有激情和信心，一心要培养花朵、并亲手造就至少一个男孩，于是我用尽了人脉把你推荐进入奥术学校……那时你要有这样的思维方式，兴许真能被推荐进入大都学院，而不至于被他们开除，导致我脸面无光。”
包法利夫人叹息一声，转身走了。
胖子没心没肺的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回忆神色。但随即不在意了，已经认命于当下。做的厨子至少能在这里俯视小屁孩，甚至是捏住他们的命运。
“啊——”
大厅里出现阵阵的惊奇声，孩子们第一次知道，厨子竟然是曾经的传奇孤儿——道恩，一个正式进入过奥术学校的人。
“即使是因表现差劲而被开除，但也算是辉煌过了，不至于沦落来孤儿院工作的，难道他对包法利夫人是真爱，离开了又回来陪着夫人？”
孩子们纷纷议论。
“这个胖子竟是险些从行省奥术学校毕业的大人物？”
一个紫发女孩看着道恩自语，眼神深处满是羡慕。
杜维走过去，摇晃着紫发女孩的胳膊问：“奥术是什么，学会了可以脱离这里吗？”
“死杜维你真是太啰嗦了……晚上熄灯后，你携带一条喷香的大香肠来我宿舍慢聊。现在别妨碍我思考问题。”
紫发女孩叫乔安娜，十一岁，是杜维在这里唯一的朋友。
这么说来，要获得任务信息需要一条香肠？
想着，杜维侧头看着厨房里的胖子，陷入深深的思考……
“你确定乔安娜要的是厨房里的香肠，而不是其他？”
道恩正在反复确认。
九岁的杜维道：“哇，道恩先生，你神色为啥那么诡异？”
道恩老脸微红，“算了，为了不把你教坏，我们停止讨论这问题。但我凭什么要给你香肠，这绝对是上等货，包法利夫人专用的咖喱香肠。以一个厨子的名誉：我道恩大法师拒绝贪污包法利夫人的大香肠。”
杜维不说话，九分懵懂的招牌模样看着他。
“好吧，看在你选择了和我沟通，而不是伙同他扒手来偷的份上，道恩大法师就帮你这次。”
主要是道恩觉得这小孩的神情太诡异，被他注视着有某种说不清楚的压力。
但也不是白给，道恩充满剥削意味的模样，指着杂乱的各处：“条件是，你找帮我把这里打扫干净。”
“谢谢道恩先生。”
就此杜维开始投入了工作。
道恩没心没肺的半躺着，拿起包法利夫人专用的咖喱香肠大口咬着。
同时看着杜维的一举一动，感觉他做起事来非常有条理，非常有层次。即使是他力气小不敏捷，却非常有效率。
“下午，我会在上课时找借口离开，再来这里打扫，说到一定做到。”
差不多杜维抹去了一把汗，尽管利用了整个午休时间却只完成了一半。因为工作量实在大，这个胖子的厨房实在太乱了。
道恩翻翻白眼：“今天是测验，是对三个月来所学的东西的总结。你要是为了香肠放弃测验，惹恼了包法利夫人，你怕是废了。”
“参加测验就不废了吗？”
杜维很好奇，因为来了三月还没经历过测验。
“只能说有了一线生机。”
道恩原本想展开说一下“我就是成功例子”，但想了想，就算曾经辉煌过，现在也只是个混吃等死的三十岁胖子，似乎没什么值得炫耀的，于是没了说话的打算，又咬了一口香肠，喝了一口黑啤，美滋滋。
看着窗外的阳光，懒懒的想：这就是完美的午间，生活就是这样过……
如果是往日，下午这个时候会有教员进来讲课，各种各样的初级知识都会讲。
听他们说，孤养院这么干不是为了让孩子成材，是名声好听些，也更容易把孩子“推销”出去。
来领养孩子的人，没谁喜欢带个毫无礼仪常识的熊孩子回去。于是需要包装才能推销出去，这样才能让孤养院获得业绩和财源，还减少了吃饭的人，听说这对平衡收支非常有好处。
今天是对三月来的总结，季度测验。每人都必须在两小时内写满一份答卷。
“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是包法利夫人亲自出题的，所以难度会略微上升。”
监考的女辅导员这么说的时候，两百多男女孩子一起借故起哄。
她果断敲击教鞭吼道：“都不要激动，虽然难度上升，但既然是包法利夫人亲自出题，意味着得分前列的人会更得到她关注。至于取悦她有什么好处，我就不重复了。”
说完，有两分姿色的她，对着下面一个14岁的金发帅气男孩轻眨眼了下。
“卧槽玛丽苏果然和他有点什么，一定是提前告诉他考题了！”
小偷出生的比利发现后嘀咕着。
“比利，如果你再啰嗦，今晚我找机会把你拖出宿舍打死。”
关于玛丽苏的霸气，孩子们已经不是第一次领教，在这地方被教员拖去黑打的孩子也真不是两个三个那么少，所以顿时安静了下来。
“很好。”
玛丽苏点点头后，开始派发试卷。
每个孩子拿到试卷都双眼发黑，包括很聪明的那些好孩子在内，这是两个小时能做完的试卷？话说最近包法利夫人到底怎么了？
唯独，那个和玛丽苏眉来眼去的金发大男孩胸有成竹的样子。
“开始。”
她把巨大的沙漏一放，大厅里就出现了细细碎碎的声音，的确有那么一半人想获得一线生机，正在紧张答题。
至于另一半，他们不在乎得分，满脸轻松的乱写，只因孤养院规定试卷不能空，要写满才能提前交卷，然后就可以回去睡觉。
过去了约莫十五分钟，玛丽苏无所事事的起身，拿着教鞭开始巡游。
路过时她给了金发帅男一媚眼，可惜即使是有备而战，金发帅男也在紧张的答题，没功夫理睬她。
就此，后排的杜维观察到：玛丽苏老大的额头有条黑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玛丽苏回看时，见杜维乖乖的模样背着手，试卷则端端正正的放在桌子上。
玛丽苏用教鞭敲击着桌子吓唬杜维：“以辅导员的名誉，你这该死的小孩至少像比利一样做做样子，把试卷写满。那样的话，还是会把你归类废物，但至少包法利夫人不会主动找你麻烦，交白卷代表态度问题，我以为你知道这事的？”
说完她有些尴尬，这才发现杜维的试卷好像写满了？
她只得拿起试卷大略看看，这家伙写字可真快啊，这么短时间写那么多字，同样有“快手天赋”的废柴比利哪怕不过脑子瞎写，这不还有约三分之一没写满？
“好吧算你交卷了，出去。不许再这里影响其他孩子，我宣布你在废柴中取得了第一，手速超过了比利。”
玛丽苏收了试卷后，又叫住杜维：“还有，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在讽刺的笑，你眼神怎么这么诡异？”
“玛丽苏小姐真是相当的睿智，竟发现了这一细微问题。可惜我还小，无法控制我的表情。”
杜维实事求是的说道。
玛丽苏非常满意这货的回答，他已经掌握了和辅导员对话的方式。尤其突出了辅导员的睿智，至于其他大多数孩子，仍旧对辅导员的力量和性格一无所知。
想着，玛丽苏又拿起杜维的答卷观看，表现出了浓厚兴趣。
“咦……”
最终又翻篇仔细看，玛丽苏的表情从惊讶，过度到呆滞，最终变成了紫色，像是被邪恶的蜥蜴人下毒了一样。
许久后，玛丽苏回神看着杜维消失的方向，不知道怎么形容。难道金发小混蛋拿考题答案做人情，二次泄露给了杜维？
还是不对。
即使是这样，没见那个不需要答案的比利也还有最后一页没写完？
就此玛丽苏神色古怪了起来，“这孩子貌似是个传奇，然而，暂时不知道他十年后的颜值正不正义。”
……
道恩躺着打呼噜，直至被锅碗瓢盆的声音惊醒。擦了一下口水看看，是杜维来打扫卫生了。
现在距离开考应该不足半小时，道恩叹息一声道：“你真的为了取悦乔安娜，而放弃了一线生机？这么短时间，这次还是包法利夫人出题，你可别告诉我你交的不是白卷？这就是态度问题了。”
杜维一边做事一边道：“我写满了啊。”
道恩急忙招手道：“过来，让我看看你的手，说明你手速上天赋异禀，兴许你是豹子头人的串种血统？”
走过去，任由他看了一下。
杜维难免紧张的问，“所以我还有救吗？”
道恩又觉得无趣，开玩笑道，“你不是半兽人，不过你相比其他人，在勤劳做事上拥有血统级优势，这样吧，从今天起我收你为厨房非正式临时工，代劳这里的所有劳动？”
“不了，我不怎么喜欢做厨子。还是找机会了解一下奥术。”杜维又去干活。
道恩看着他的背影道：“奥术……你真的以为比别人聪明？真的以为有才就一定能出位，其实我曾经也和你一样想的……”
“然后呢？”正在洗碗的杜维问道。
道恩不太想提这些，模糊的道：“然后我就在这里了，都过去了不想说。好在你比较积极，甚至比我以前还积极。”
差不多做完了所有的事，杜维临走前又问：“道恩先生，您说我像您年轻时候，我真的那么优秀吗？”
“出入不大。”道恩说道。
“那么……我有天也会变成你现在这样、又胖又猥琐的样子吗？”杜维担心的问。
“臭小子你懂个屁，你必然变成我这样，几乎所有的人都会变成他们年轻时候讨厌的那种人。屠杀巨龙的猛士迟早变成恶龙，妈的我以为你知道这事的，敢说我猥琐，快滚。”
被骂的逃窜后，杜维得出了一个理论：不能随便听信别人说的，譬如这次。乔安娜说道恩是个猥琐胖子杜维信了，结果凭借这条消息却惹恼了道恩先生。
即使是现在他不复当年之勇猛了，却也是厨房之王，他不高兴的话，某些人就会吃到他的口水……
晚上熄灯后，杜维揉揉眼睛坐起来，并不需要鬼鬼祟祟，赤足穿过走道去了女生部。
虽然有舍管，但这家伙打鼾的动静不比道恩小。
杜维下意识知道，是否吵醒他甚至和音量没关系，主要是节奏和频率。譬如只要和背景声大致相同，再嚣张些他也不会醒。但如果他潜意识中的“声响预期差”过大，那么针落地他也会醒。
譬如有些人坐在车里，听着周围的说话声，引擎声，感受着车身的摇晃相反睡的很香，再摇晃剧烈些他也不会醒，但是停下车忽然没声音了，很可能就醒了。这就是“声响预期差”。
“车？”
杜维甩甩头，反正偶尔就是会有些奇怪想法和词汇什么的，细想却又想不起来……
女生这边是同样的，四五十人同睡在一个大厅里，甚至比战地军营的条件还糟糕。
其实许多人都醒着，有的在小声吵架，有的在聊天。
没人在意杜维，主要是这家伙年纪还小，如果是其他年纪大些的男生来，帅些的会被起哄调戏围观，难看的果断就被各种杂物打倒，留下阴影的他们就再也不敢来了。
乔安娜卷曲着身子缩在毯子里，甚至不知道杜维来了。
杜维走过去摇晃她的肩膀，“乔安娜姐姐，我带来了你想要的香肠？”
“哦，是小笨蛋来了。”
乔安娜揉揉眼睛坐起来，不经意的咳嗽两声。
杜维心里闪过丝不妙的感觉。
看到真有香肠的时候，乔安娜眼睛一亮：“你真的拿到了？”
“给你。”杜维赶紧递给了她。
乔安娜一幅饿坏了的样子，拿着香肠狼吞虎咽一番，时而又咳嗽几声。
直至吃完后，她才低声道：“其实我也不懂奥术的事，我想不到你真会带香肠来。只能告诉你传言是真的，那个对女生相当不友好的猥琐胖子真是传奇人物，你想问的一切或许能在他那边找到答案，他也不至于对男生下黑手。”
乔安娜真的感觉很不好意思，同时舔着嘴皮，觉得咖喱香肠太好吃了。
杜维想了想说道：“明天我会再给你弄个鸡蛋来。乔安娜你的气息比较弱，真的应该多吃点东西补一下了。”
大厅里很静，忽然间异常的安静。其他偷听的女生觉得，受骗上当的杜维应该暴跳如雷大吵大闹才对。
十一岁的乔安娜也实在不知道现在该说点什么？
记得这家伙刚来的时候奄奄一息，一开始因为杜维有着和大家不一样的瞳孔和头发，又比较蠢，什么都不知道。于是他没有一个朋友，处处受到排挤，被人使坏。
乔安娜非常确定卫生组不是轮流制，因为他们很粗暴的投票表决：无需轮流，杜维必须服从多数人，天天去干活。
当时孩子间在相互打赌，说这个只有名而没有姓的小子活不过三月。他解决不了群体排斥以及欺负，不会再有睡觉时间，食物会被当做保护费收走一半。最终他会劳累过度得不到休息，慢慢的累死病死。
但事实上三月来大家却不怎么排斥这家伙。还听说杜维比任何人都会睡觉，很短时间就能精神饱满。
另外他不但没饿死，几乎每天都能蒙到比别人多的食物。
三月过去的现在他不但不奄奄一息，还恢复了活力，甚至反过来，能帮乔安娜弄到非常紧俏的“奢侈品”？
楞了很久，乔安娜低声说道：“杜维，虽然你连姓也没有，但你是传奇，即使所有人觉得你是小白痴，你也会是我心里永远的传奇。”
……
躺在床上的时杜维很踏实。
其实受骗上当，被人使坏而多做事的时候，杜维从来不会纠结。
相反有次，不小心识破了那小混混的计谋、没去做事的时候，他那记恨的眼神，让那天并不劳累的杜维睡的很不踏实，夜里无数次醒来。
因为听说过孤养院里有过莫名其妙梦中死去的孩子，找不到原因。
于是有时候难免会冒出念头：谁是猪谁是虎变数始终很大，在一个局中，很小的变量就会产生相反结果。特定领域（条件）下，识破小混蛋的计谋相反很蠢。
特非有新的变量影响，否则反复去踩自己能控制的陷阱“试牌”，相反是很稳定的一个防御架构。有可能在损失有限的情况下，探查到对手的节奏和心思。
这其实不能让人大赢，但在看清全局前能控制损失，确保反击的时候还有资本（兵力）。
在杜维看来多做事不一定是吃亏。因为一但出现能定局的变量，所吃的亏都会转化为利润。这是盈亏同源：不想输，就不会赢。
在这个地方能定局的变量是包法利夫人，每天去做事，遇见包法利夫人的几率就增加了太多。这是博弈逻辑。
奇怪，每每进入梦乡后，杜维脑袋里会有这类思维，像是潜意识释放……
下午的时候，厨房里变得干干净净，很整齐。
道恩懒洋洋的靠在躺椅上，看着正在干活的杜维道：“你又逃课来这里干活，竟然不是为了询问奥术，而是索要鸡蛋？难道……乔安娜解答了关于奥术的问题？”
杜维一边干活一边觉得奇怪：难道他会告诉我奥术？
一会儿，道恩自顾拿出一本陈旧发黄的笔记本观看，脸上的表情在急速变化，时而兴奋，时而又疑惑，时而是惋惜的表情。
做完了约定的工作后，杜维自己去拿了一枚比较大的鸡蛋，打算离开时发现道恩看的书的封面上写着：道恩大法师的学习笔记。
尽管字写的很烂，不过杜维也有些激动，但是没获得允许不敢随便偷看，于是只敢在旁边赖着不走，先观察下再说。
发下道恩没大喊“快滚”，于是杜维打算继续磨叽一下看有没搞头？
少顷还是没被赶走，杜维就说道：“我可以一起看的对吧？”
道恩哼了一声，没答应也没拒绝。
就此，杜维走近了些开始观看。
看来看去，发现胖子老不翻页，于是杜维伸手过去帮他翻页。
这下，呈现出了两页复杂图形和另类方程式结合的东西。
道恩再次看见这页面的时候，表情变得更复杂，缓缓伸手轻模着这页面喃喃自语：“这是……”
他声音甚至有些哽咽，情绪波动非常大。
杜维追问道：“所以你仍旧没说这到底是啥？”
情绪上像是被淋了一盆水，于是道恩非常不满的大声道：“你个小屁孩对力量一无所知，这就是奥术，是一级火气术的新架构。”
“新架构？”杜维眨了眨眼睛。
道恩得意的道：“没错，不是那效率低下的公版，而是道恩式架构。当年我凭借这货，险些获得保送大都奥术学院的提名，所以你就知道这东西有多牛了。只可惜……”
他没直接说下去，下意识等着小屁孩无比崇拜的追问“可惜什么”。
然而，杜维只是观看着火气术的图纸想着什么。
道恩只得自说自话道，“小子，真正的奥术不局限于什么，你有可能是伟大的奥术师但终身不应用奥术，只设计研发。也有可能你不学无术却天赋异禀，用别人的架构成为顶尖高手。你正在看的是道恩大法师的毕生得意之作，十三岁时候的作品，这么多年过去后每次看仍旧觉得完美，无法修改……”
杜维忽然指着某处复杂的线条道：“道恩先生，我怎么发现这里是多余，像是于整个架构毫无帮助，甚至是无效代码？”
“无效代码？你到底在说什么！诋毁传奇人物道恩大法师，狂妄，你以为九岁做助理厨子就算神童了？”
道恩险些被气死，“奥，我特么真是太蠢了，竟然对着一个九岁厨子讲奥术！”
杜维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总不至于比我还蠢的吧？”
呵呵。
道恩又被这家伙逗笑了，想了想，他只是个孩子。
道恩又说道：“这些对于你太遥远了。建议你不要逃课了，学习好孤养院的知识虽然没什么用，但至少能取悦包法利夫人，她高兴了就是你的一线生机，我就是成功例子。你最好的命运不是追求遥远的奥术，是学点常识和礼节，经过夫人的推荐有好心人收养你，这才是生机。别来了，至少别再为了一个鸡蛋来这里。”
杜维离开后，道恩又有些迟疑，再次打开笔记本看了一下架构图。
隐约间觉得杜维说的像是有点道理，记得当年毕业前夕，面临大考的紧张时，道恩也始终疑神疑鬼觉得某个地方有瑕疵。
随即甩甩头，再怎么说，一个九岁孤儿的话道恩还不至于太当真。
要验算，要重新测试这架构的话，毕竟是放下了几十年的东西，甚至许多地方的思路和逻辑道恩自己都记不清了。
要找回当年的状态至少要几个月。另外即使当年是神童，但持续这么多年不使用脑子后，现在满脑肥肠，谈不上精神力了，别说验证这架构，就是启动再低一级的非正式魔法都做不到。
都知道豹子跑的快，但把豹子关起来每天喂大量肥肠，一年后它体重翻五倍的时候放出来，见过比猪笨拙的豹子吗？对的，在学校时道恩见过这样的豹子。
而道恩现在的状态，就像那头童年时见过的豹子。
“唉。”
胖子道恩落寞的叹息着，不愿再回忆从前，总之这辈子怕是就这样了……
晚间熄灯后，杜维坐起来揉揉眼睛，拿着鸡蛋走出去。
女生宿舍和往常一样，熄灯后仍旧很乱，干什么的都有。
杜维就停下脚步好奇的看着。
忽听那个大些的姐姐说“对，技巧就是这样，听说男人喜欢这样，你跟着我练习好以后就能取悦男人，从而改变命运”。
“？”杜维紧张的问：“这难道是奥术，否则凭啥可以改变命运？”
全场爆笑起来！
只是说三个月后的现在，真正还恨杜维的人基本没有了，多数时候拿他当做活宝。所以也没被东西砸倒。
好吧，杜维知道自己犯蠢了，低着头走开。
到了面前发现，乔安娜的床铺是空的？
回忆着昨天那丝不妙的预感，杜维一下子觉得心里空空的，站着发呆。别的女生说话也仿佛听不到。
许久，杜维转身出去门口，叫醒正在打呼噜的舍管问：“乔安娜呢？”
“快滚！这么晚了男生来这里，还敢主动叫醒我！”舍管大声呵斥。
杜维有了一丝泪光，照样追问：“乔安娜呢！”
舍管不怀好意的瞅着杜维少顷，最终难免心一软：“她病了，已经被弄走，留在这里难说传染。你又不是不知道规矩。”
不知道是否还能见到她？也不确定是否有医疗资源给这地方的孩子使用？
离开女生宿舍之际杜维又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这昏暗的地下层走道许久，第一次立下阶段目标：要离开这鬼地方，活着离开……
“没有了乔安娜，还要世界干什么！”
梦中有个充满杀伐之意的声音这么说，像是杜维自己的声音，却又感觉很陌生，总之非常不靠谱。
于是杜维亲手把这个“极端份子”关在潜意识监狱中，不放出来。所以醒来后不但想不起梦中的事，连以前的记忆也想不起来。
揉揉眼睛，该去干活了。
事实上和梦中不同，杜维不是个极端的人，不会不见了乔安娜就感觉世界崩塌。反正该做的事还得继续，只默默在心里想：要尽力找到乔安娜，一年两年无数年，只要她还活着就能找到的。
至于找到后又能发生什么，这个不重要。譬如其他孩子在睡觉的现在，杜维却来这里打扫，这也不是很重要。
扑在地上打扫着，杜维想起上次才被包法利夫人训斥。于是起身先去把晃出来的水清理，又才按部就班的打扫专属区域。
不久后陈旧的地板上响起了脚步声，是包法利夫人在同一时间路过了。
今天她心情非常糟糕，因为这次测验有人顶风作弊。
譬如不在乎得分，以快手著称的比利交卷时间是27分钟。但某小孩竟敢在答案全对前提下17分交卷？
关键是……暂时没有证据，不知道那小混蛋怎么干的？
无压力作弊都没那么快的。何况小屁孩需要面对玛丽苏监考？玛丽苏可不是容易对付的人，包法利夫人很肯定，她是个会对小孩子拳打脚踢的下流女狠人。所谓“对十岁以下孩子动手要慎重”建议，其实就是针对玛丽苏而提及的。
没证据么暂时先不说，现在包法利夫人想专门挑些他的其他毛病，又不是非要作弊才可以被整。
但看了一下地板上没发现水迹。另外，走道各处都很整齐干净，让人惊奇的是，全部摆设也都是包法利夫人想象中该有的样子？
就此她虽然感觉很不爽，却注视了杜维的背影两秒钟，竟是什么也不说的走开了。
照旧，路过时有工作人员在点灯。那两个男人偷扫了一眼她的臀部，并嗅了一下她留下的肥皂清香。
这次却再也没这么好运，包法利夫人头也不回的道：“放下手边的工具，你们两个被解雇了，另外简历上会留下我的差评。”
……
回到办公室，包法利夫人还是忍不住把写着杜维编号的卷拿出来，就像强迫症患者，她总是不喜欢有什么沙子在眼睛里。
最终让助手把道恩叫来，她开门见山的问：“你怎么看杜维？直接点，我时间不多。”
作为被她看着长大的人，道恩知道她的脾气，也知道杜维这家伙怕是闯祸了。
道恩赶忙道：“事实上我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不知道您为什么生气。只想说人都有毛病，但相比下来，他应该算是这里最不惹事的孩子，我觉得这是客观的评价。”
包法利夫人倒是楞了楞，这姑且也算是自己想听的一种答案吧。的确算客观评价。
她抬起茶杯喝了一口，又道，“我看着你长大的，所以关于他的事我想听听你的看法。很奇怪，我亲自出题的考卷作弊都没那么快，他怎么在17分交卷的？譬如你可以分享一下，你小时候在这里怎么作弊的？”
作为这个地方长大的老油条，道恩当然晓得非常多的猫腻。然而当年他是神童，真的不需要作弊。
但即使是这样道恩也懵逼了，实在不知道杜维怎么做到的？
忽然，又联想起杜维在奥术架构图上的怪异表现，干脆把当时的疑惑讲了出来。
“有这事？”
包法利夫人觉得道恩虽然是个废柴，却好歹是在行省奥术学校待了五年的人。
她又道：“你既然有疑问，为什么不去验证一下他在奥术上的见解是否有效？”
道恩没心没肺的样子说道：“无意冒犯，但您看我现在这样还能启动奥术？曾经的同学都拿我当笑话，我连校门都进不去。而且杜维毕竟是个九岁孩子，我也就没太过当真的去寻找真相。”
胖子喜欢偷懒，但包法利夫人却不怕麻烦，当即拿笔蘸了一下墨水，流畅的写了个地址递给道恩，“我不想介入奥术界的事。但我知道一个人，她能解答你的任何疑问，至于她愿不愿意说话，你去碰一下运气。”
道恩并不在意的随手拿过地址，又试着道：“其实就算杜维真作弊了，但如您所见，他大多数时候还是不错的，要不当他人品攒够了，原谅一次？”
包法利夫人眯起眼睛注视他少顷，最终却微微点头，“你的建议我会考虑。”
“夫人。”
道恩鞠躬后退出了办公室……
下午的厨房里，道恩放下遮住了脸的书本道：“你怎么又来了？”
杜维从口袋中把鸡蛋拿出来，还给道恩。
道恩有些好奇，“你什么意思呢？”
“乔安娜姐姐病了之后被人带走了。”杜维不似以前的诡异眼神了，有了些泪光，很快又过度到哭泣，“呜呜，我感觉生活中失去了些东西……乔安娜姐姐不在了，我还要鸡蛋干什么？”
道恩一阵头疼，“哎呀你别哭了，被人路过听到还以为我对九岁小孩做了什么呢……快停下，我命令你停下。”
然并卵，只能继续等着小孩哭。
好在杜维虽然烦人却也有些分寸，差不多就不哭了。
道恩道：“不能改变的事就不去想，你自己把鸡蛋吃了吧，不用还给我，毕竟你已经支付过劳动了。”
杜维仍旧眼泪汪汪的样子道，“其实我的意思是换货，鸡蛋还给你，再让我看一下昨天那个‘道恩架构奥术’，就算抵消了昨天的劳动？”
道恩摸着下巴道：“你真的对那些东西感兴趣？”
杜维猛点头，以招牌式的表情等着看图说话。
“无图无真相……所以图呢？”
等了一下，鸡蛋都退回去了却不见图，杜维开始着急了。
道恩还是迟疑着，“算了，那是偏于中级的东西，你不可能领悟，基础很重要。这样吧，经过三月观察，经过深思熟虑，你打动了我，尤其你对乔安娜的情怀感动了我，于是我决定教你奥术，真正的奥术。”
“嗯，这还差不多。”
这次就算没图，杜维也比较兴奋的期待着。
其实么也相当于被道恩剥削，因为最终达成的协议是：杜维负责每天厨房的清扫工作，换取道恩大法师阁下的十分钟课时。
接下来，开始上课。
杜维发现和课堂上那些教员相比，道恩先生讲课水平实在很烂，和他的厨艺差不多。
通常来说都要先讲一下历史，奥术起源，以及途中的一些带来巨变的关键性人物什么的。这不论是骗课时也好，仪式感也好，形式主义也好，反正整个大陆都是这么干的。
只是没有备课，所以那些废话道恩想讲也讲不出来。于是近乎粗暴的直奔主题，讲奥术的核心：冥想。
“那么什么是冥想。”
道恩拿着一把相当巨大的汤勺比划，“说起来，每人感受的细节都不一样，但有迹可循：通过想象，建立你和虚无的联系。虚无是务虚，也就是说你想象的东西不存在，但很重要，是调节你思维脑波的频率。譬如你想象柠檬，当你频率越发接近柠檬时，你就越有吃柠檬的感觉，如果你频率和柠檬相同，事实上虽然你没吃柠檬，但嘴巴一定是酸的，因为对大脑来说已经相当于吃了柠檬。这就是奥术启蒙——冥想。想想想，记住奥术不是剑技，一定是务虚而不是务实。这是核心。”
于是，杜维开始去想柠檬。
其实都没有十分钟，但道恩耍赖了，说道：“今天的课完了。接下来半月你着重想柠檬，如果能排除其他杂念，嘴巴有酸感和留香，就代表路子对了，这个过程我当年花一周，如果你能十天……”
忽见小屁孩捂着嘴巴跳来跳去。
“你疯了吗！”
道恩险些给他一汤勺。
杜维口齿不清的道：“酸死我了，我怕酸，稍微去想吃柠檬过程和细节，顿时整口牙齿发酥。不得不说，这务虚务的也太奇怪了，比真实吃柠檬还夸张。”
道恩半张着嘴巴！
随即一想不对，怒道：“蒙谁呢，你的意思是只一秒钟就表现出了顶级潜质？如果奥术是吹牛，那么毫无疑问你能取得非常高的成就。但是现在，我宣布你不是学习奥术的料。相比我当年，你个小屁孩实在太浮夸了。”
说这么说，胖子又想想，要说杜维是个很浮夸的人？不，他真不是。
要说孩子爱吹牛是正常的，但杜维也不应该吹的这么夸张？
到底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道恩真的想不明白，正因为不明白，却越发有兴趣了。
甩甩头，道恩果断用汤勺敲击着桌子警告：“真的，你最好的路是回到课堂学习，抽空写本《吹牛大王历险记》，尽量取悦包法利夫人，然后刷脸等着遇到好人家。最后问一次，我是在剥削你，你愿意冒着被处罚的风险来这里劳动，学习你不适合的知识吗？”
杜维根本没考虑，很萌的样子点头。
“好吧，那我道恩大法师只有尽量找出你身上的答案，妈的就没见过你这么诡异的小孩。”
道恩拿出了包法利夫人给的地址看着……
晚饭时间。
包法利夫人走进餐厅来，心情大好的样子道：“通告大家一个好消息，詹姆士到了咱们院，不是参观，不是捐款，固然詹姆士先生是个有爱心又慷慨的人，每年都捐款。但这不是我今天要说的，这次他打算从这里收养一个男孩精心培养。”
詹姆士？奥术师詹姆士！
这消息太震撼，对于这里的孩子，相当于从一只掉毛鸡直接变凤凰。
詹姆士不是普通贵族，除了是有名的奥术师外，还是学术委员会委员，也就是说他有能力让行省奥术学校破格录取学员。
这情况别说对底层孤儿，即使是对富豪子女，都是一种相当紧俏的权利资源！
包法利夫人接着道：“在我的推荐下，詹姆士学士已经和意向中的多个孩子见了面，最终，他决定收养其中一人，那么这个幸运儿是谁呢？”
顿时，大厅里静的落针可闻。
都知道不会是自己，但许多孩子难免舔起了嘴皮，非常的紧张。
最终包法利夫人看向了14岁的金发帅男孩道：“詹姆士先生选择的是他，伯格。”
“妈的我就知道！”
下面，比利恨恨的样子嘀咕起来。
比利是已经废了的人，所以包法利夫人只是皱眉却懒得说他一句。
接着又道：“知道这次我推荐了谁去见詹姆士先生吗？就是男生中测验的前十名，我相信付出就有回报，我更相信这个机会，是这十个平时认真学习的孩子应得的。”
“这其中，伯格那名列第一的成绩尤其显眼，于是哪怕伯格年纪稍大，但考虑到生的好看，也优雅懂礼，于是詹姆士先生选了他。这教育了大家，学习和懂礼有多么重要。哪怕好看也是资源。所以我建议不管人前还是人后，尽量把丑态收起。样貌是父母给的你们不能选，但你们可以选择把所有丑态抛弃，至少就不招人反感了不是吗？”
“譬如杜维。”
说到这里，包法利夫人不怀好意的看了过来，“这家伙竟敢顶风作弊，绝对是态度问题。但你们知道我为什么不生气、仅仅罚他不让见詹姆士先生吗？”
大家露出了好奇的神色，包法利夫人是很可恶的女混蛋，她竟然有不收拾人的时候？
“因为他好看。”
包法利夫人道：“他没有这里所有人的丑态，哪怕一个简单的劳动姿态他都做的好看，他真的没征服我，所以你们不要想多了。不过他人品攒够了，所以我不会随意收拾他，至少会给次机会。”
杜维有些懵逼，想出声的时候却见道恩微微摇头。加之杜维本身也不太喜欢不对等辩驳，于是只得先慢慢观察了。
玛丽苏教员神色古怪的看看金发男孩伯格，又看看杜维。
“姐的小情人作弊都考不过杜维？快手比利不用过脑子都快不过杜维，这尼玛是怎么回事？”
想到这里，玛丽苏觉得杜维有些冤枉，詹姆士的领养名额原本应该是他的，可惜杜维夸张到比作弊还快，包法利夫人能不做出回应吗？
“唉。”
自来粗暴很少多愁善感的玛丽苏叹息了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