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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小天 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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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小天全文阅读

赵小天作者:庸人孙鹤

赵小天简介:父母早丧,至爱作伴,身为律师,他看尽人间悲苦,由洁白无瑕的书生淬炼成唯利是图的野心家。所保留的,唯有那一份纯粹的善良与爱 https://www.zhaoshu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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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小天最新章节182及后记(第1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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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小天和陈曦微之间的爱情始于陈曦微刚刚上大学的时候,在一次大型的校园活动中,她无意间遇到了比自己大一届的法律系的尖子生赵小天。正是这次邂逅,使他们很快坠入爱河。

  其实认真地讲,赵小天起初对此还很抗拒,之所以会抗拒的原因是他无法忘记在认识陈曦微之前的那段甜美却又无比痛苦的往事。不过,在陈曦微不遗余力穷追猛打之下,赵小天最终对那段往事坦然释怀了。而他当时给自己的理由则非常简单,且十分明智,“与其痛苦相思,不妨找一个深爱自己的人为伴。”

  相识、相知、相恋、相爱,这是一个过程。从相识走到相爱,陈曦微非常开心,所以她才会勇敢地将他介绍给自己的父母认识。

  这么一来,不仅她开心,她的父母也很高兴。作为从事教育工作的父亲和作为某企业会计师的母亲都认为这个未来的女婿将来一定会大有作为,竟然毫不介意赵小天贫苦的家境,尤其是父母的双亡。

  因为陈曦微的父母非常清楚,一个正值青春期的男孩子居然能够放弃热恋中的浪漫情怀,虽然有大学颁发的奖学金,以及国家发放的低保补贴,却仍毅然决然选择靠勤劳的双手为自己完善学业,贴补零用,顺便还能积攒些存款,哪怕是寄人篱下给人家当个文牍缠身的小职员,这份骨髓中渗透出来的坚强、刚毅、韧性、自我,是老两口许久都未曾遇见过的。

  “现在的年轻人,很少有像小天这样的啦!”老两口但凡想到赵小天,都会如此感怀一句。

  几近天命之年的老两口可谓是阅人无数了,但是像赵小天这样的年轻人他们还真就不曾碰到过。从他的身上老两口不禁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那个时候的困难与艰辛现在的年轻人又怎么可能体会得到呢?既然体会不到,就更不可能去做、去拼。但赵小天会,正是因为他那与众不同的、万分悲惨的家庭和经历,才不得不迫使他去做、去拼。

  他们还知道一件事,是女儿当着赵小天的面亲口跟他们讲的。赵小天在疲累的工作之余却不会荒废学业,相反他的学习成绩竟非常之优异,大学第一年他就获得了学校颁发的奖学金。即便如此,他还要自食其力去工作,甚至多次累倒在桌前。

  是什么督促着他不分昼夜地工作、学习?陈曦微的父母心里面非常明白,唯有贫穷。他想要挣脱、想要改变,这份执着并不需要立下毒誓宣扬,勤勤恳恳去做,比任何浮华的自夸、悔悟的自省都有意义。之所以浮华,乃缘于信心不够,所以才要为自己打气。之所以悔悟,是因为之前做得不多、不够、不好。

  赵小天不会讲浮华的大话,也从不后悔,因为他做了很多,也做得很好。

  当然,他们一家三口并不知道赵小天之所以在大学期间及早踏足社会的真正原因不止于钱,还有他迫切需要掌握的经验和阅历。

  就在这一刻,陈曦微的父母突然发现自己这个独生女儿简直就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这也是自己的过失。不过呢,至少女儿有一样做得很好,那就是她的眼光很独到,肯定并选择了一个好的归宿。

  这么一来,老两口也就可以放心了,因为女儿的未来一定会是美满幸福的。

  大学毕业之后,赵小天一边不厌其烦地做着寄人篱下的苦差事,不仅要忍受领导时时刻刻的呼喊、叫嚷,甚至辱骂,而且还得忍受工资待遇的卑微,连最最基本的保障都没有。一边他还要报考律师证,这些只是为了要让自己以及家人获得美好的未来。

  家人?没错,就是家人。早在第一次跟着陈曦微见了她的父母,赵小天就已经把陈曦微当作妻子,把陈曦微的父母当成了自己的父母。相对的,陈曦微的父母也视赵小天如己出,百般照顾,不仅仅是金钱和物质方面的资助,还有精神上的支持和鼓励,这对于赵小天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为此,有些时候陈曦微都不免要吃干醋,“我说,我才是你们的亲生闺女呀,可你们对他明显比对我好。”

  针对于陈曦微发出的不满的牢骚,无论她的父母,还是赵小天,都只是笑笑,从来不反驳什么。诚然他们也都知道,陈曦微就是这样的人,嘴上狠毒,但心却是善良的。况且自己选择的丈夫既然能够得到父母的肯定,甚至喜爱,陈曦微又怎么会不高兴呢?其实她才是最最高兴的那一个。

  只是有一点,陈曦微的父母一贯坚持,那就是他们绝对不容许赵小天和陈曦微发生夫妻之事,尤其是在女儿大学还未毕业时,因为一旦在大学期间怀孕,对女儿的影响可就太恶劣了。

  老两口也把他们的想法告诉了这对如胶似漆的恋人,赵小天和陈曦微也认为老人家说的话在理,毕竟他们之间的感情是真挚的、是笃定的,并非随便玩玩。倘如老人家所虑一语成谶,孩子是断断不可打掉的,那么一来,陈曦微便再也无颜踏足大学校园了,即便她不在意,校方及同学们自然也会对她冷眼相看,并流言蜚语甚嚣尘上。于是,小两口当即便同意了老两口的建议,或者说是规定。

  就这样,他们之间思想上、意志上、精神上都非常健康的感情一直延续至今。

  “好了,你就别笑话我啦,我这心里头烦着呢。”

  赵小天苦坐在破旧的沙发上,当听到陈曦微以直言不讳的,一贯笑谑的口气讲出那句“门可罗雀”之后,不觉一叹,却并没有生她的气,只是未免觉得心中的傲骨被刺痛了些。还好,只是疼,并没有弯。

  “我说小天,我们相处也快两年了,我了解你的为人,你可别这么痛苦,我不忍心看你这么痛苦。不就是三个月嘛,没关系的,过不了多久你的生意就会好起来啦。”陈曦微鼓励着他,并且一股脑地钻进他的怀里,给予他足够的支持和温暖。

  “你就别再说了,今天是月初三号,要是这个月仍然没有生意的话,那么我就决定把这个事务所关闭!”

  赵小天说话的语气从来温和,而且声音绵柔,可就是这样绵柔的声音却使得陈曦微惊讶万分。

  “关闭?”

  陈曦微不禁抬起头看了看外表柔弱的男友的俊庞,那是夹杂着失落、惋惜、不屈的复杂表情,她表示很不理解。

  “啊。”赵小天懒散地、颇不情愿地回了句。他的不情愿并非针对于她,而是针对于自己的一意孤行。

  “我不同意!”陈曦微同样以柔弱的声音说,但语气却十分强硬。

  “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同意。”

  “为什么?”

  “我知道你怕失败,也知道你怕在失败之后还不起我们一家对你的支持和照顾。但我跟你说,这些你用不着担心,也用不着愧疚,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我相信你一定能够成功。所以呢,麻烦你收拾干净适才讲的那些自暴自弃的话,我不喜欢。听清楚了吗,我不喜欢!”

  陈曦微的话非常简单,却又不失诚恳,这也让赵小天感动不已。不过他还是会害怕,因为他的确害怕辜负了她和她父母无微不至的关照和厚爱。

  “曦微,你听我说……”

  “什么都不要说!”陈曦微一脸严肃地打断了他的话,并且继续说道:“你想要说什么我都知道。无非不是你上大学后两年的衣食住行都是我爸妈为你出的;我们现在住的这间房子的产权上也写着我的名字;你租的那间办公室也是我求爸妈资助的。正因为这样,你才会怕,怕一旦失败了就再也无颜面对我的家人了,是不?”

  陈曦微的话句句属实,却也不免有些阴冷,宛若财大气粗的主人翁正在用自己那不可一世的显赫家世告诫着底下的小厮,“我永远凌驾于你之上。”

  但在赵小天听来,她却丝毫没有瞧不起自己的意思,因为他太了解女友陈曦微了。相反,她之所以会这么说,完全是出于对自己的爱,这不得不让赵小天心潮澎湃,忙点头应是。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这么想,哎,谁让我这么了解你呢。我可跟你说,这个事务所哪怕某一天真的失败了,你也得继续做下去。要是现在就关闭了,我就再也瞧不起你了。”陈曦微一边说着,一边在赵小天的脸颊献上深深一吻,然后又说:“小天,可千万别让我瞧不起你。”

  赵小天动容了,他体会到了她的真诚、她的无畏,以及她对自己的爱。作为一个男人,家境贫寒并不是错,错的是上天给了你一次机会,而你却不敢追逐。没错,真若是激情退却而冷漠关闭事务所,她和她的家人又会怎么看待自己呢?

  陈曦微苦口婆心的激励彻底让赵小天明白了,宁可继续维持、咬牙坚挺,也绝不可以轻言放弃!

  “我谢谢你。”赵小天双手捧着陈曦微的面颊说。

  “哎哟,我可用不着你谢,只要你不让我面上无光就好啦。”陈曦微毫不客气地微笑着揶揄着他。

  “怎么会呢。”此刻的赵小天也笑了,满是欣慰的微笑。在露出笑容的同时,还不忘对着陈曦微的嘴唇荡漾一吻。

  良久,两人四唇这才分开。陈曦微依然倒在他的怀里,一只手抚摸着他的脸颊,柔情无限地说:“点到为止,可千万别胡思乱想。我可告诉你,我爸妈可跟我说了,什么时候你能够靠你的生意赚钱,而且在我大学毕业证下来之后,你才能娶我,到那时我们才可以做那种事。”

  “岳父大人的庭训还真是森严呢。”赵小天苦笑着说。

  “其实我也很想跟你……但是没办法,你我都必须要接受,你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陈曦微淡淡地说。

  “我知道,若不能赚钱养家,还有什么资格畅谈儿女情长呢。”

  “知道就好。”顿了一顿,陈曦微继续说:“时候不早了,我看我们也该睡觉了,你明天早上不是还得早起吗?”

  “是啊。”

  说话间,俩人共卧一榻而眠。不过,两人之间的君子协定却不曾被破坏,这不仅是对赵小天的承诺,更是对他的考验,赵小天当然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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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连几天,赵小天一直西装革履坚持在事务所里工作。其实所谓的工作无非不是在闲置端坐,复习一些法律法规,免得淡忘。

  而仍然在大学校园念书的陈曦微一有时间就会过来事务所陪他,虽说这种冷清的场面赵小天会显得十分痛苦,可毕竟她还是来了,而且是带着微笑和喜悦来的,倒也令他缓和了不少尴尬的情绪。

  就这样又持续了好多天,赵小天一如既往忍受着事务所的冷清,而他的忍耐似乎也要到尽头了。

  直到临近月末的某一天的中午,一个小孩子蹑手蹑脚、哭哭啼啼地跑到事务所,找到了赵小天。

  赵小天先是听见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然后则是一阵痛不欲生的哭泣声。随后他赶忙起身向门外走去,发现一个也就七八岁的小男孩杵在门边瑟瑟发抖,那是因为伤心欲绝才会出现的全身觳觫颤抖的状态。

  当赵小天看到小男孩哭红的双眼,以及满是泪水的脸颊,还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哆哆嗦嗦,进又不敢进,走又不舍得走的尴尬窘态,不由得令赵小天萌生怜悯之心,尤其是小男孩那尚未褪去的,稚嫩的,与瘦小身躯不太相符的一脸的婴儿肥,更是令他满心喜爱。

  “你来这里做什么?”赵小天柔声问道,还不忘用手为他揩拭脸颊的泪水。

  “叔叔,我……我的父母死了,都死了,是在外地打工的时候死的。这都是爷爷告诉我的!”

  小男孩一边说着,一边任由赵小天为自己擦拭泪水。可当这一席话讲完,小孩眼眶中的泪水再一次止不住奔涌而出,那是伤心的控诉,更是悲惨的愤怒,同时也让赵小天的努力瞬间化为乌有——为这小子止哭,可没那么容易。

  赵小天见状,也就不再想方设法为其拭泪,劝其止哭了。与此同时,不禁愣然,心说:“你父母死了,你为什么来找我呢?”但是他并没有将心里话说出来,因为他知道这其中一定另有隐情,不然在工地发生的意外又何必来找律师呢?

  小男孩随后又讲了许多,然词不达意,又兼不时哽咽,极难听懂。不过凭借着赵小天的睿智,还是大致听出了些端倪——这件事并不简单。

  只是赵小天并不能从小男孩的口中得到确切的信息,而且他又不好详加询问,于是只能等陈曦微回来把这件事跟她说说,同她商量商量。因为若想了解实情,对症下药,赵小天十分清楚,得询问这孩子的爷爷。况且,对付小孩子,男人永远不及女人,山只能挡风,水才能收雨。

  在等待陈曦微的这段时间里,赵小天还挺“大方”地请小男孩吃了顿便饭,并在饭桌上彻底控制了他的泪流不止。食物,对于一个伤心不已的人来说,或许是最有效的良药,起码没那么苦。

  “怎么回事?”

  陈曦微前脚来到事务所,后脚赵小天就把这件事跟她说了,她也觉得奇怪,故此一问。

  “小男孩的父母死在了工地上。”赵小天拣重要的重述一遍。

  “那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的确没什么关系,不过这小子竟然会来事务所找我,我想这件事一定另有蹊跷。”

  “那你问出来什么了?”

  “他除了哭还是哭,什么都问不出来。”赵小天一边说着,一边将仿佛躺在自己身边的小男孩抱在怀里,因为他发现由于触动了小孩子那根伤感的心弦,这小子又准备哭。

  “如你所说,这么一来就只能去找这孩子的爷爷啦,我想也只有他才能知道一些信息喽。”陈曦微想了一想,说。

  “对呀,我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才要等你回来呀。”赵小天微笑着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要我陪你们一起去找他爷爷?”

  “是啊,这小子知道他爷爷住哪儿,所以我们也用不着费多大劲。”

  “可我就奇怪了,我们什么都不清楚,这件事本身也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我们又何必多管闲事呢?”

  “话可不能这么说,既然这孩子能找到我,就说明我们有缘,而且我觉得这件事我们义不容辞。这里面一定会有关于工地中的内幕,而且极有可能还是黑暗的内幕。”说到这里,赵小天不禁微微一笑,又说:“曦微,你进修的不是文学专业吗?”

  “啊,是啊。”陈曦微懒洋洋地回答。

  “那我们就更得去啦。”赵小天兴高采烈地说。

  陈曦微凝视着他许久,感觉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他的善良和执着,陌生的则是他为什么会对这个素不相识的小孩子如此上心呢?难道这也是善良中的一部分?她不清楚,但她却在他的潜移默化下也开始喜欢并关注这个直到现在自己还不晓得叫什么名字的小男孩。

  “文学来源于生活,这句话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啦。”陈曦微苦笑说。

  “因为它是正确的。”赵小天不得不向她频频示意,希望能够说服她。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要是再不答应的话你一定会不高兴。罢了,索性陪你们走一遭好啦。但愿果真如你所言,这其中一定有猫腻,我也好发挥一下我的特长。”陈曦微轻叹一声,随即露出微笑,无奈却又深表支持的微笑。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配合我的。再说了,你又怎么能舍得离开我呢。”赵小天窃笑着说,并附上一句对女友的取笑,可能连他自己都不晓得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嘿,好家伙,你可真是让我不得不刮目相看了,居然取笑起我来了,还说得这么肉麻。我可都记得呢,打从我们认识到现在,你可从来没跟我说过哪怕一个字的情话,今天这又是怎么了呢?啊,我的大律师。”陈曦微撇了撇小嘴,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看。

  赵小天被她这么一看,感觉浑身不自在。他的确从来没有对深爱着自己的女友说过一句情话,哪怕只是“我爱你”这三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字。相对的,女友也从来没这般瞧过自己呀,一时怔忪间,竟然连一个字都没讲出来。

  “我说我亲爱的律师先生,你倒是说句话呀。”陈曦微似乎是在提醒着他。

  “说什么呀,你难道不信任我?”看样子,赵小天是会错了意。

  谁知道就这么一句话竟然让陈曦微大笑不止,并说:“哎哟,我说亲爱的大律师,你又想到哪里去了,你该不会是认为我觉得你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了吧?我可跟你说,我压根就没想到过这一层。另外,即便你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我也没有办法阻止,我爱你,反正我是真心实意地爱着你。至于你对我怎么样,那是你的事。”说到后面,她的表情也没显露出丝毫的怀疑和恐慌,有的只是些许痛苦、感伤和无奈。

  赵小天连忙放开怀里的小男孩,转而情不自禁将陈曦微抱在怀中。此刻的他又仿佛回到了三年前与陈曦微热恋时的状态,没有一个字的浪漫情调,没有一个字的海誓山盟,也没有一个字的真情倾诉。有的只是默默传递给她自己满腔的热情和感激、欣慰和爱恋!

  陈曦微以小鸟依人的纤柔姿态依偎在赵小天怀里,并在他伸出双手搂住自己时也伸出双手搂住了他。当她竖起耳朵准备全神贯注倾听他的甜言蜜语、柔情蜜意时,却发现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用力抱住自己,并稍稍低下高贵的头,把脸贴在自己的脸颊。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呢?”

  每每到这个异常沉闷的时刻,率先开口的总是陈曦微。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赵小天坦白地说。

  “你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话哄哄我?”

  “我很想,但我却不会。”

  “一个不会甜言蜜语的男人居然能够获得女孩子的芳心,想想我都怀疑这究竟是不是真的。”

  “用不着怀疑,这就是真的,因为那个女孩子是你。”

  赵小天的实言再度惹得陈曦微大笑不止,从而也使得这对情侣在这个时候双双松开了坚固有力的臂膀,以及炙热发烫的手掌。

  “我的话有那么好笑吗?”赵小天疑惑不止。

  “并非你讲的话好笑,实在是我的笑点太低了。”此时的陈曦微也已收敛笑容,但嘴角却仍不免上翘,且面呈喜色。

  真的是这样吗?当然不是。陈曦微之所以会笑,乃缘于听到了在她看来并不容易听到的话。她不得不承认赵小天跟自己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只是在这些实话里头有些是足以让自己忍俊不禁或捧腹大笑的。类似的并非做作的笑点确实可以增添彼此间的情趣,增进彼此间的感情。

  “能看到你笑,我就放心了。”赵小天如释重负地说。

  “放心了?放什么心?”陈曦微不免疑惑地问。

  “当然是你不会再怀疑我啦。”

  “傻瓜,我什么时候怀疑过你?我看八成是你心里面有鬼。”说着,陈曦微缓缓伸出一只纤纤柔荑,轻轻放在赵小天的左胸处,埋着心脏的地方。

  “你这是干什么?”赵小天甚觉奇怪,遂问道。

  “当然是测测你的心跳喽,顺便也能好好检查检查你究竟有没有对我隐瞒什么。”陈曦微笑嘻嘻地说。

  “有。”赵小天被她这么一闹,不禁忘情,脱口而出。

  “有?”陈曦微忽闻其言,笑意顿消,面色也随之变得冷冷冰冰,却又不乏一丝幽怨,“那你不妨实话告诉我,你都跟我隐瞒什么了。”

  当情不自已、随口喊出一个“有”字的瞬间,赵小天便恨不得抽自己十个大嘴巴。他很后悔,后悔不该忘情实言。但比之后悔,他的内心则更为痛苦,因为那段不为人知的感情不仅令自己无比痛苦,现在可能还会使深爱着自己的陈曦微感到痛苦。

  “你倒是说话呀,怎么,当真不便如实相告?”陈曦微的脸上不仅写着幽怨,还有如赵小天所料的痛苦和悲伤。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我又怎么会骗你呢。”

  当陈曦微看到赵小天支支吾吾的窘迫模样,气就不打一出来,登时厉声质问说:“我还从来没见过你露出这副模样呢,看样子你对我隐瞒的事很不光彩呀,想必也有很长时间了吧。你可真行,所谓讳莫如深,我看说的就是你吧。行,得了,算了,你乐意说就说,不乐意说就拉倒,我可犯不着跟你生气。对了,你不是要我陪你们一起去找他爷爷吗?那我们就赶紧走吧,这都下午两点多了,再不去的话天可就黑了。”

  赵小天本来是想了两个办法的,一个是跟她和盘托出,另一个则是谎称自己情不自禁,无非一时忘情的笑谈。但还没来得及选择哪个方案好呢,不想她竟然劈头盖脸,一言以蔽之,对此竟不再纠缠了,倒叫自己好不为难。

  不过赵小天却知道,她之所以不再纠缠那件事,是怕自己分心于工作,这也是对自己的爱惜呵护。毕竟赵小天还是非常了解陈曦微的,她的确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子,笑则忘我开怀,气则哭闹不止,甚至给自己的感觉不免有些大大咧咧、傻里傻气,而且总爱使小性儿,典型的公主病患者。只是这一次生气的她却并没有一如既往选择哭闹,相反则是心平气和地面对自己,实在是出乎自己之预料。

  她为什么会这样?赵小天一时间竟不知所措、茫然呆立。可能她并没有因此而生气,不然她早就号啕大叫了。又或者她是真的生气了,而他也确实见过不少人,在他们气急败坏的时候通常会选择沉默,让人不寒而栗的平静到冷酷的沉默。

  不管怎么想,也无论是哪一种状况,赵小天始终明白一点,外表落落大方、性情奔放的陈曦微有属于她自己的底线,这个底线就是自己对于她的诚实,以及对于彼此之间对爱情的绝对忠诚。

  为此,赵小天感觉万分痛心,在这三年里他早已淡忘了对曾经的追忆,对曾经那份真挚、狂热之爱恋的追忆,为的只是继续拥有并巩固现在这份与陈曦微一同修葺的爱的伊甸园。

  所以,他下定决心,在这件事结束之后,一定将自己对她唯一的隐瞒开诚布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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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这里,赵小天又恢复了以往自信满满、精神抖擞的状态。这一点诚然是难能可贵的,而他却好像是武侠世界里城府极深的盖世枭雄,又仿佛是现实社会政客之中的笑面虎,面色变幻之快速,情绪收放之迅捷,实非常人也。

  而此刻陈曦微却压根没有注意他,而是正在与小男孩亲切交谈。在经历了与赵小天鲜有的口角争吵之后,她似乎突然一下子明白了一个道理——跟小孩子聊天要比跟大人聊天心情舒畅愉悦。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因为小孩子通常满口实话。而只有跟讲实话的人聊天才不会感到压抑,才不会感到心累,才能更放松。人一旦精神放松,心情自然舒畅愉悦。

  “小朋友,小帅哥,你叫什么名字呀?”陈曦微一团和气,满脸挂笑地询问小男孩。

  “我叫孟凡,阿姨。”小男孩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毫无畏怯地回答说。

  “哎哟,可千万别叫我‘阿姨’,我可没那么老。叫‘姐姐’就行,嗯,最好叫‘姐姐’,因为我喜欢。”陈曦微笑靥如花、笑意盈盈地说,似乎之前的气愤压根就没能影响到她的心情。

  “是,我知道了,姐姐。”小男孩孟凡也觉得“姐姐”这个称呼更亲切,至于“阿姨”这个称谓无非是出于礼貌。

  “嘿,这就对了,小兄弟,你可真乖!”

  陈曦微开心地说着,并且一把将小男孩搂在怀中。在这样近距离的观察下,她猛然发现这个叫孟凡的小男孩长得还真是挺俊俏的,剑眉秀目、挺鼻薄唇,而且看上去瘦小的体格硬朗结实,稍稍略显瑕疵的就是皮肤有点儿黑。

  陈曦微拍了拍孟凡那尚未能负担起重担的肩膀,不禁感慨说:“真是个美男胚子,将来你一定能成为大帅哥。”

  “我不想当什么大帅哥,我只想爸爸妈妈能多些时间陪陪我。”话音甫落,孟凡那一双明亮有神的眸子瞬间便被泪水浸润。

  陈曦微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么一句夸奖的话竟然惹得他伤心落泪,话虽粗浅,但却充满真情挚感,当下竟茫茫然不便接话了。

  “好姐姐,求求你了,一定要帮我找回我的爸爸妈妈,我爱他们,我不能没有他们!”

  质朴的语言,诚恳的请求,令原本性情洒脱的陈曦微不禁为之动容。再看孟凡俊逸的小脸蛋上那流淌不止的泪水,陈曦微也已簌簌落泪。

  “放心吧,弟弟,我们一定会帮你找回爸爸妈妈的。”

  这是陈曦微再度紧抱孟凡之后给予他的承诺。因为她并未忘记赵小天,她相信只要有他在,这件事就一定能够成功。

  此刻的赵小天又该作何感想呢?是该感激陈曦微的信任,还是替孟凡感到伤心呢?此刻的赵小天俨如一尊佛像,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在静静地看着他们。

  良久,当泣不成声的姐弟俩平复了内心的激荡,赵小天这才说道:“好了,半个小时过去了,我们也该出发了。小兄弟,你也该告诉我们你爷爷住在哪里了吧。”

  “市郊的农村。”

  孟凡的回答令赵小天、陈曦微深感震惊,市郊的农村?那么远。

  的确很远,当他们一同乘车赶去农村的途中他们就已深有体会了。此时已经下午四点钟,经过了近一个小时的颠簸跋涉,他们仍然坐在公交车上,而且距离目的地还有至少三十分钟的车程。

  幸亏这趟车上的乘客很少,除了他们三个之外,剩下的也就四五个。这样也可以让他们多些机会谈天,既不会感到寂寞,同时也不会被别人的吵嚷打扰。

  “我说弟弟,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陈曦微肚子里的怀疑从坐上车开始便愈发强烈起来。

  “我就随便找找,就找到你们啦。”孟凡说。

  “随便找找?”陈曦微大惑不解。

  “是啊,随便找找。”

  “你把话说清楚些。”

  “怎么说呢,我是今天早上出的门,爷爷给了我两块钱,跟我说到城里找律师,爸爸妈妈的事只有律师才能帮助我们,我就出来了。你们也看到了,倒了两段车,到了城里,也刚好把两块钱花光了。”

  “下车就找到我们了?不能吧。我听小天说,你到事务所的时候都已经中午了,可我们现在坐车去你家也就用了一个小时不到,你不是说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了嘛,满打满算也用不上两个小时呀,可是你却用了四个多小时。你告诉我,这又是什么缘故?”

  陈曦微跟赵小天真可谓是天作之合的绝配,因为他们都是学业上的尖子生,她不仅文学底蕴深厚,数学也丝毫不差,毕竟秉承了父母双方的绝好基因,只是相比较数学,她更喜欢,或者说更热爱文学。

  “是啊。”小男孩孟凡随口说了句。

  “我问你话呢,你怎么用了那么长的时间呢?”陈曦微满心疑惑地问。

  “你用不着奇怪,这小子说得没错。”沉默许久的赵小天忙接过话茬。

  陈曦微是跟孟凡坐在一起的,而赵小天则独自坐在另外一边,虽然也算是挨着她,可毕竟中间还隔着半米左右的过道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陈曦微冷冷地说。

  “小孩子嘛,找律师肯定会首先选择那些大事务所里的精英。但是呢,大事务所里的精英们又怎么会在意他呢,一个穿得土里土气、邋里邋遢,且兜里又没有钱的小毛孩子。”

  赵小天讲这番话时的语气非常低,低到只有陈曦微能听得到。而她之所以能一字不差地听全,更多的则是依靠她与赵小天之间的心灵感应,那是属于真心相爱的两个人才会产生的共鸣。

  陈曦微知道他为什么会把声音压得如此之低,因为他不想让此刻车上零星的乘客和司机听到,更不想让靠在自己怀里累到困到打鼾的小孟凡听到,这种事若是被孟凡听到了,该是多么的残忍啊。

  “你的意思是说……”

  赵小天不待陈曦微把话讲完,忙打断她的话,“我说,如果你还在乎你这个弟弟的话,你最好什么都不要说,你知我知便够了。”

  陈曦微立时闭口,并对赵小天报以感激的一笑,且对他说了最为普通,也最为贵重的三个字——谢谢你。

  跟陈曦微相处三年了,这还是赵小天第一次听她跟自己说“谢谢你”这三个字。这究竟意味着什么?是她在替不知所云的小孟凡谢谢自己,还是她觉得与自己的感情已变得生疏?他不知道,但他却不敢相信只是由于自己一时的口吃和迷惘竟使得培养了三年之久的真挚情感顷刻间土崩瓦解。

  想到这里,赵小天不由得神伤,但外表看上去仍然很平静,就连说出来的话都是那么的平静,“我只愿你能够洗涤对我的怀疑,同时恢复对我的信任。只有这样,才算是真正意义上对我的感谢,而非一时之敷衍。”

  陈曦微忽闻此言,不住用闲置的右手食指轻刮脸颊,为取笑赵小天之意。至于她的右手,则始终轻拍小孟凡脆弱的脊背,哄他入睡,毕竟弱小的他今天实在是太累了。

  “我亲爱的赵大律师,你什么时候讲话也这般文绉绉了?难不成你现在也开始喜欢上华丽文学了?”

  “华丽文学我现在还没兴趣,但保不齐以后会去读。”顿了一顿,赵小天接着说:“当我们的生活真的华丽了,华丽文学对于我来说才有意义。”

  “你这话说得意蕴悠长啊。不过还好,我不是傻子,所以我懂。”陈曦微静静地瞧着他,随即又说:“你说这些是为了讨好我?”

  “不只是讨好,还想哄你开心。”

  “照你这么说,只要我生气,你就会自降身价讨好我,哄我开心?嗯,这个办法真心不错。那就这么决定了,以后我每天都要跟你生一次气,然后静等着你讨好我,哄我开心。”

  “以后?我们还会有以后吗?”赵小天突兀一问。

  “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不想再跟我交往了?”陈曦微登时没了心情,表情也变得异常苦楚。

  “我是很想跟你继续交往的,但就是怕你不打算再跟我继续交往了。”赵小天讲出这番话的语气也很痛苦。

  “傻瓜,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瓜,我又怎么会不打算跟你继续交往呢。你还记不记得在我们刚刚认识的时候我跟你说过的话?”陈曦微晓得自己适才会错了意,再闻其言,如沐春风,心情不觉大好。

  “记不得了。”

  “记不得了?”

  “是啊,每次跟你在一起你总是会讲很多话,我又怎么可能全都记得呀。”

  “哎哟,那么重情重义的话你都给忘了?有时候我甚至真的怀疑过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我当然是真的喜欢你呀。怎么,难道你连这个都要怀疑?”

  “我不曾怀疑,只是我说的那句话你却给忘了,这让我非常不高兴。这么跟你说吧,跟你在一起这么些年了,我觉得我就那句话说得最棒,可是呢,你却给忘了。”

  陈曦微念念不忘的那句话赵小天竟然给忘记了,这也难怪她会喋喋不休。

  “什么话?我真的记不得啦。”赵小天很想把它忆起,可此刻脑子却是一片空白。

  “我说我们要一直恋爱下去,直到五十年之后。”说完这话,陈曦微不由自主地深情凝视着他,甚至希望自己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五十年。

  恋爱五十年?这种无的放矢、无药可救的话又怎么可能会有人讲出来呢?但是,赵小天似乎在一瞬间想起了这句话的出处。

  那是在三年前的大学校园里的一处翠绿、洁净的草坪上,俩人相互依偎,共同摘取书籍中的丰富知识。然后在彼此四目干涩时将书阖上,偶然畅谈间她就突然说出了这句话,并忘情地将书放在草坪之上,张开双臂将自己牢牢紧抱。

  赵小天把它看作是陈曦微对自己的表白,而且令他记忆深刻的是那时的陈曦微一脸认真和严肃,竟不含丝毫腼腆和羞臊。由此,赵小天才真正明白她是真心爱着自己的,而自己也是真心爱着她的。

  经历过大学生活的朋友们可能都知道,中国的大学生大多以吃喝玩乐为主,看起来仿佛要将初中、高中时期不曾享受到的快乐、轻松和愉快在这四年里通通给补回来。除了吃喝玩乐,男生们还会选择抽烟酗酒、拼命做运动,以及更为重要的谈恋爱。至于女生们,则会去选择疯狂购物、浓妆涂抹,当然不能缺少的也是谈恋爱。

  诚然,我必须要多说一句,拥有吃喝玩乐之资本的,无一例外尽是家境殷实的千金或少爷。

  当然,还有他们两个。但他们俩却并非吃喝玩乐一族,而是大学校园里不折不扣的“另类”。其实要说另类,主要还是赵小天,他既不会抽烟,也不会喝酒,更不爱做运动,而是一有时间便找机会读书,以至于认识他的同学们都管他叫“书呆子”,或干脆直截了当称呼他为“傻子”。但赵小天却从不以为然,依旧我行我素,甚至还会在假期里找份文职工作干干,既能赚钱,同时还能体味人间世故、是非冷暖,在他看来这也是在为自己的未来打基础。

  至于陈曦微,最大的爱好也是读书,只是区别于赵小天的法律读物,她更喜欢文学,无论欢快抑或悲伤,只要是文学,她都会去读,这也跟父亲对她的熏陶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而在赵小天拼命苦干积累经验的假期里,陈曦微唯一要做的就是满足他那瘦小的身体所亟需的营养,竟而暂且放弃了文学,钻研起了医学和餐饮学,尤其厨艺,心安理得、任劳任怨当起了家庭主妇。

  为此,陈曦微的父母可没少揶揄这个从小宠溺到大的女儿——长这么大了,从来没给我们老两口做一回饭,小天这小子可真有福气啊。人老了,就是不招人待见啊。

  陈曦微闻言,也觉得亏欠父母太多,转念一想,左右是做饭,索性不妨一家人都饭菜都由自己做,这样一来,赵小天心存感激,父母自然也无话可说——嘿嘿,我这个小棉袄还算贴心吧。

  这种勇于奉献的大爱让赵小天欣喜若狂,却又不免悲痛万分。他自知做得不够好,才会让活泼、开朗、热情、骄纵、爱美、贪欢的陈曦微失去了原有的一切自由和随性,转而成为了名副其实的“贤内助”。

  他非但不喜欢这个词汇,相反则甚为厌恶。他认为爱情本该是互信互助、公平公正的,即便所谓奉献,也要共同担当,又岂能让一方永无休止。

  但陈曦微却不以为然,亦不诉苦,只是在他痛苦地乞求自己不要太过劳累的时候跟他说:“我最近在读《平凡的世界》,路遥先生的话也许是对的,劳动者才最美。再说了,你也并非吃白食的废物呀,你有你的工作,那我为你收拾屋子做做饭又有何不可呢。”

  她的话赵小天无法认同,却又不好反驳,因为这本是无可反驳的话,毕竟她说得并没有错。只是他心中的不忍和男人骨髓里渗透出来的尊严仿佛被鞭挞了,且一无所剩。他知道唯一能够弥补她的就只有改变眼下自己这窘迫的生活状况,这也变相督促着他更加努力地去工作,去学习。

  就这样,他们俩或相互依偎,背靠着背嗜书如痴、汲取营养、畅聊心得;或偶尔清闲,坐在简单、朴素的菜肴面前举案齐眉、相濡以沫;抑或一同躺在坚硬的床上,眺望窗外的夜空,安贫乐道、感念苍天的眷顾,相视露出满足、甜美的微笑。

  在他们心中,能够在美好的韶光里留住一位知心知意、知情知性的爱侣,又是怎样滋润、华丽、唯美、幸福的一页啊。

5
赵小天全文阅读作者:庸人孙鹤加入书架

  当赵小天已经从香气犹存的熏醉记忆中走出来,他的脸上依旧挂着让人捉摸不透的、迷人的笑容。他知道自己若时常回忆起这段往事,定会笑不拢嘴,但他却害怕这是唯一一段与她共度的,足可引以自己发笑的往事。

  “我想起来啦,就是你向我表白的时候。”赵小天之所以会这么说是有道理的,他希望自己的良苦用心陈曦微能懂。

  “我向你表白?我什么时候向你表白了,你可真能往自己脸上贴金。”陈曦微佯作嗔怒,不屑地说。

  “不就那一次在草坪上你向我表白,然后跟我说的那句话嘛。我说你这人怎么还赖账呢。”赵小天也有意用手指轻轻刮着脸颊。

  “表白?哎哟,行,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就当是我对你表白好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陈曦微无可奈何地摆了摆手。

  “你还在生我的气?”赵小天喃喃地、心虚地问。

  “我已经不生气了。”

  “真的?那可真是太好啦。”

  赵小天难得露出忘我的本性,拍手大叫,倒着实把陈曦微吓了一大跳,“我说你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张扬了。该不会是……”

  “我说曦微,你到现在还是不相信我,而且又在胡思乱想。”赵小天万分苦恼地说。

  “我说了,我现在已经不生气了。不过呢,你若是想要我再次信任你的话……也好办,完成一件事。”

  “哪件事?你快说。”赵小天迫不及待地问。

  “很简单,你只需要把我这个弟弟的事办好就行。”陈曦微淡淡地说。

  “就这个?”

  “是啊,就这个。”

  “这个也太简单了吧。”

  “我又为什么要为难你呢?”

  赵小天闻言,很是感激,却也猛然发现原来她一直在吓唬自己,当即迅速地、恨恨地掐了一下她的俏脸,并说:“好家伙,敢情你一直在玩我。”说着,还不忘用力在她颇为自负的俏脸上拧上一把。

  “哎哟,你个混蛋,好疼。”陈曦微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因为她并未感觉到疼,他又怎么会不知轻重对自己下狠手呢?她之所以会这么说,无非是增加彼此间的情趣。

  “哦,掐一下就疼了?那你这么长时间吓得我心都疼,又该怎么说?”赵小天倾着身子,那只放在她脸上的手掌也由掐变为了抚摸,并问:“现在不疼了吧?”

  “好了小天,咱们俩就别闹了,你也用不着变着法地哄我开心,我又怎么可能会对你不信任呢。无论你对我如何,哪怕你向我隐瞒,心存欺骗,甚或是背叛,我也始终是爱你的。“说完这话,陈曦微不觉深陷于沉默之中,甚至都没有抬起眼皮看赵小天一眼。

  赵小天呢?他无法对她的靡靡之音无动于衷,这番远比天荒地老、海枯石烂还要沉重的话只有他能听到,因为这是她的心里话。试问,一个女人的真心话是不是只能说给她爱的男人听呢?

  此时此刻的赵小天无话可说,唯有继续抚摸着陈曦微的脸颊,直到她伸出手来握住自己的手。

  “好啦,别这么腻歪,让人瞧着多不好看呀。没事,只要你心里有我就够啦。”陈曦微感情细腻地说,“对了,你有把握完成这件事,对吧?”陈曦微缓缓将赵小天的手由脸上放到自己的腿上。

  “我不知道,因为这件事的过程我并不了解。”赵小天依然前倾着身躯,“等我见到他爷爷,听他爷爷把整件事讲明白之后再说吧。”说到最后,赵小天冲着她露出了无比自信的微笑。

  “我就知道你没问题的。”

  “保证没问题!”

  公交车站到了,赵小天、陈曦微、小孟凡三人一同下了车。陈曦微一手牵着赵小天,一手牵着小孟凡,并低头向小孟凡询问说:“弟弟,现在还困吗?”

  “不困了,得亏姐姐及时叫醒了我,不然还真就睡过站了呢。”小孟凡说。

  “我最大的本事就是记忆力特别好。”陈曦微笑着说。可当她站在原地四下望去之后,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繁华的都市里怎么可能还会有如此破败落后的鬼地方?”

  正如陈曦微所言,眼下这块广袤的土地还真就是破败不堪呢。荒废的,无人理睬的农田;干涸,甚至略显龟裂的土地;而四周所能目及的,所谓的房屋也只剩下了断壁残垣;还有各式各样、五花八门的生活垃圾被堆在了最为醒目的空场。时而风起,便会将如塑料袋、空的饮料瓶之类的卷得漫天都是,而且还有一些残羹剩饭散发出来的酸腐刺鼻的异味更是被无限扩大。

  其实不只是生活垃圾,还有建筑垃圾,它们与生活垃圾被堆放在了一起,那景象实在是不免令人唏嘘喟叹。偶有风吹,带走的不仅是塑料瓶、塑料袋,碎纸碎屑,还有砂砾与粉尘。

  试想一下,污浊携腐臭为伴,秽物共脏风同行,又是怎样一副画卷?

  恰如陈曦微感慨的那样——这真是繁华的都市?繁华都市的一角就这副模样?

  再看残破且损坏严重的墙面上竟然被贴上了许许多多小广告。虽然它们被粘贴得严严实实,可在赵小天、陈曦微看来,小广告们竟会觉得自卑,自己被肆意贴在这种连鸟都不拉屎,老鼠、蟑螂、蚂蚁都饿的早早搬迁逃窜的鬼地方,毫无疑问是莫大的耻辱。

  唯有稀少的几棵枯树在用它顽强的生命力捍卫着自己,以及村庄、农田曾几何时的恬静和温馨,灿烂与荣耀。

  相比较那几棵无法挪动步伐,冷眼看待眼前这一切的老树,野草们只求有个安稳的家,不管生活的环境有多差,即能够扎根于土壤,不被世人无情拔去,今生便算志得意满喽。

  时逢季春,虽常有拂风骤起,但在这如海般焦黄的大地上,那几抹镶上白霜的淡绿尤其显得凄惨,既有扞格不入的自暴自弃之悲态,却又不乏卓尔不群的孤芳自赏之傲骨,不可谓不风尘意劲、潇洒情浓。

  “真没想到,我们所在的城市里居然还有这么一大片荒凉的土地。”陈曦微感慨万千地说。

  “不瞒你说,我也没想到。”赵小天附和说。

  “看来我们都被骗了。”

  “是啊,我们都被骗了。因为有些人并不希望我们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这种地方存在。”

  赵小天的话包含了许多,尤其是当他用一贯如常的平淡的语气讲出这番话时,内中的情感就更丰富了。

  陈曦微一如既往牵着赵小天的手,不曾有半刻松开,但突然间她感觉到了他的手心在发热,难道此刻的他已是愤懑难平?

  不对,不仅赵小天的手心发热,就连小孟凡的手心也发热。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真是奇怪,赵小天的愤懑是缘于这可能也是他第一次见到此番惨状。可小孟凡就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呀,又为什么会手心发热呢?该不会是由于憎恨?一时间,陈曦微竟茫然无措。

  可就在这个时候,赵小天低着头,小孟凡则抬起头,两人同时瞅着自己。陈曦微不觉恍然,遂以哑然失笑面对他们疑惑、惊讶的眼神,敢情手心发热的不是他们,而是自己。

  “姐姐,你是不是发烧了?”小孟凡关切地问。

  “没,没有,我的身体好着呢。”陈曦微说。

  “你姐姐的脑子不发烧,就是心里在发烧。”赵小天淡淡地说。

  “心里?”小孟凡不明白赵小天话中的含义。

  “行了,就你懂得多。”陈曦微横了赵小天一眼,然后冲小孟凡说:“弟弟,告诉我你爷爷家怎么走。”

  “好,你们跟着我走就是啦。”说着,小孟凡松开陈曦微的手,赶忙为他们带路。

  三人在荒凉、肮脏、残破、臭气熏天的环境里走了也不知有多久的路,总算是来到了一处破损严重的砖房面前。

  其实说它破损严重还是轻的嘞。墙体成片脱落,大门早已不知去向,只能用脏兮兮的布帘子充当,反正也不会有人对此处心怀不轨。方圆五十米之内再无他物,哪怕是枯树、野草都没有一株,看起来这里要比赵小天、陈曦微适才第一眼见到的场景还要寒酸,毕竟作为生命力尤其顽强的绿色植物都没有存活的可能性。

  对了,还有一样,那是一条散发着恶臭的水沟,它在离砖房二十米处落脚,并懒洋洋地镶嵌在了这块贫瘠的土地里。

  “我说,你和你爷爷就住在这里?”陈曦微满心怀疑地问。

  经过长时间跋涉的陈曦微早已累得是气喘吁吁,却还要时刻捂着嘴,或是屏住呼吸,因为她实在是难以靠着鼻子呼吸,她甚至认为这种地方对于嗅觉的危害的确是太大了。

  这时便看出了赵小天的重要性,也幸亏赵小天时刻陪伴左右,递水、递手绢、寸步不离地掺扶着她,有的时候还怕她累倒或被熏倒,不得不主动要求背着她前行,但却被她拒绝了。

  若非天色渐渐漆黑,陈曦微恐怕早就坚持不住了,毕竟规避日光的垃圾,气味也会变得淡了些。她甚至不敢相信,小孟凡竟是这般千辛万苦才找到自己的。

  “是啊,我和爷爷一直就住在这里。”小孟凡不以为然地回答。

  “大概有几年了?”

  “几年?这我还真不知道。具体我也说不清楚,我只是听爷爷说我从小就住在这里了。”

  “从小?我的妈呀,要是换成是我,打出生就在这里生活,可能没到一岁我就死翘翘了,我可受不了这种生活,尤其受不了这种生活环境。”

  陈曦微坚信地说,给人感觉在这种生活环境下即便能够活到一岁,她也会在不满一岁的时候选择自杀,无论用什么方法,然后再重新转世投胎。

  “别胡说八道!”赵小天善意地瞪了她一眼,握着她手掌的手也稍微加了些力道。

  陈曦微明白他的用意,她又何尝不怕自己的话会伤害到小孟凡呢?但她还是要把内心的独白直言不讳地讲出来。

  “我说,我又哪里胡说八道了,我可坚决受不了这种生活,实在是太……”

  “我知道你会受不了。其实不止是你,换做是我,我也会受不了。”赵小天不待她措辞于对此地景致的描绘,一如既往平淡地说。

  “既然连你也受不了,你又为什么要说我?”

  “那是因为我们现在的生活与这里天霄地壤。倘若我们打从降生伊始就被这里的人抚养,你告诉我,你之所谓受不了,是否将变成无知地适应?”

  陈曦微突然不说话了,作为一个文学爱好者,同时又是文学研究者,她能听懂何为“无知地适应”。既然不能看到外面的大千世界,如井底之蛙一般久居此地的孩子是否会觉得在这里生活其实也是一种幸福呢?陈曦微当然知道这个答案,只是她不想、不敢、不愿、不甘于承认罢了。

  “你们聊什么呢?”小孟凡好奇地问,因为他们讲的话他根本就听不明白。

  “没什么。”陈曦微含糊地回答。并且也稍微用力握了握赵小天的手,示意他什么都不要说,莫再伤害小孟凡脆弱的心灵了。

  赵小天当然明白,于是向小孟凡询问,“你爷爷现在可是在屋子里?”

  “是啊,他就在屋子里。”顿了一顿,小孟凡又说:“因为他哪儿也去不了啦。”

  听着伴随哭腔的回答,赵小天的内心已极难平静,只是脸上仍如平静的湖面,丝毫没有变化。

  “哪儿也去不了了?为什么?”可陈曦微却不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非要刨根问底。

  “他病了,而且病得很严重。”小孟凡伤心地说。

  “什么病?”

  “不知道。”

  “不知道?”

  “啊,不知道。”

  “为什么不去医院检查呢?”

  “我也想带爷爷去,但爷爷死活就是不去。”

  “这又是为什么呢?”

  “因为我们家一分钱也没有啦。”说到这里,小孟凡突然泪如泉涌,并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看着他天愁地惨的模样,陈曦微心乱如麻,却又不知该如何劝慰。物质上的极度匮乏,是任何安抚、宽解都无能为力、无济于事的。

  陈曦微知道,所以她只能暂且松开赵小天,来到小孟凡身边,不停地轻拍小孟凡的脊背,只希望于他不要伤心过度。

  至于陈曦微自己,眼眶也已湿润,但她却坚强地告诫自己绝对不可以哭出来,尤其不可以在小孟凡面前哭出来,她需要这么一份看似脆弱的坚强给予小孟凡以精神上的鼓励和支持。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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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赵小天呢?赵小天一言不发,只是在静静地看着他们。说到坚强,可能没有人能比得上赵小天,因为他经历了很多,包括父母的死,也包括人世间的是非、善恶、冷暖、强弱……若没有一番与众不同的经历,又怎么敢自命不凡、大言不惭吹嘘坚强呢?

  只是即便坚强如赵小天,此刻也很难冷漠视之。他的坚强在于冷静,却非冷血。倘他真是个冷血的人,压根就不会答应帮助小孟凡了。

  无论多么悲伤,多么痛苦,多么酣畅淋漓的哭泣,终归会有停歇的时候。赵小天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在静静地等待这场痛快的哭泣戛然而止。

  良久,小孟凡止住了眼泪,陈曦微也从伤感中走了出来。他们相互依偎,并一同寻觅赵小天的目光。不只是陈曦微,小孟凡也十分清楚,他知道姐姐能够给予自己的只有安慰和鼓励,而真正能够从根本上解决这件事情的唯有这个话不多,双眼却炯炯有神的哥哥。

  “你不冷吗?”陈曦微冲赵小天说。

  “不冷。”

  “可我怎么感觉这么冷呢。”

  “因为你是女人。而且,你刚刚哭过。”

  “刚刚哭过就会感觉冷?”

  “是的。”

  “那我看我们还是赶紧进去找他爷爷吧。虽说那间房子瞅着根本就不像是个房子,但好歹能挡风。”

  “风?我怎么没觉得有风?”赵小天疑惑不止。

  “没有吗?不能啊,我怎么感觉身上冷飕飕的。”陈曦微不觉摩挲着全身,仿佛在寻觅风袭来的方向。

  “哥哥说得没错,真的没有风。”小孟凡说。

  “没有?那我究竟是怎么了?”陈曦微苦恼不已。

  “该不会是生病了吧。”赵小天忙抢上前去,一只手搭在她的额头,测测温度,另一只手则拦腰将她搂在怀里,防止她晕倒。

  而此刻的小孟凡则脱离了陈曦微的怀抱,但却以关切、痛苦、内疚的眼神在盯着陈曦微看。

  “哎哟,可千万别把我当成是孱弱的小女人,我可没那么脆。”陈曦微说。

  “嗯,的确没什么事,看样子是我多心了。”

  “我看呐,你就是在借机揩油。”陈曦微发脾气地说,语气中又不乏取笑之意。

  “揩油?我若是真想揩油,你早就被拿下了。”赵小天也以同样的方式回敬着她。

  “滚,滚蛋,你个大坏蛋。”陈曦微嘴上说得足够严厉,但却并没有打算挣脱他的怀抱,相反觉得这样很舒服。

  “你骂吧,到时候你就不骂了。你等着,用不上半年我就娶你做老婆,到时候看你还敢不敢骂我?”赵小天搂着她的一只胳膊稍稍用力,并吓唬她说。

  “到时候我一样骂你,你个大坏蛋。”陈曦微丝毫不惧他的威吓,顿了一顿,又柔情无限地说:“但愿能如你所言,毕竟我还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就正式毕业了。你,你看着办。”说话间,陈曦微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事,又言:“呀,我都险些给忘了,你对我隐瞒的那件事……或者说那个她,她又该怎么办呢?”

  赵小天本来还沉浸在她的相思苦等中,不觉满心欢喜,并寻思着的确该为彼此的终身大事做些准备了,竟不想她又把话题扯到这上面来了。此时的赵小天不得不佩服女人缜密的心思,至少是关于感情方面的事情,当即愁苦满面,说道:“你怎么还记得这件事啊?”

  “莫名多了个竞争对手,我又怎么能坦然忘记呢。”陈曦微轻叹一声,说。

  “她不是你的竞争对手,在我心里,你没有竞争对手。”赵小天则忙着解释。

  “你这话说的,是我真的有那么好,还是我已经痴情到了你想怎么样便怎么样的地步,连一丁点价值都没有了呢?”

  “行了,够了,我可不想再跟文学家的你掰扯这个问题了,没意义。这样好了,等哪天我有时间一定把这件事的始末通通告诉你,你看怎么样?”

  “只要是真实的,我当然乐意听呀。”

  “废话,我要是想骗你,早就能编排出至少二十种不同的故事情节来。”

  “这么说来,你倒是比我更适合当文学家呀。”

  “文学家靠的是编排,我说的却是实情,两者之间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随你怎么说好啦。不过你哪天若是真有兴致的话,不妨跟我好好聊聊你的另一个她,我一定会全神贯注洗耳恭听的。”

  赵小天低头凝视着倒在自己怀里的陈曦微,发现她的俏脸上并无一丝因怀疑而感到恐慌或是痛苦的神色,有的只是恬静的微笑,对自己善意的嘲谑。

  此刻赵小天心头压抑的大石总算是落了地,心中顿觉豁然开朗——她不仅是爱着自己的,更是信任自己的。

  能够获得爱人的信任,岂非是最珍贵、最无价的幸福?

  小孟凡根本就不晓得何为“揩油”,何为“拿下”,何为“另一个她”,以他现在这个年纪,加之他所处的生活环境,这些东西可说是离他非常遥远。而他也并不想知道这些,在他看来,姐姐和哥哥的感情是非常好的,就像父亲和母亲一样。

  忽然想起了父母,令小孟凡伤感不已,但是他并没有选择哭泣,并非眼泪已哭干,实在是他猛然发觉哭泣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在这一刹那,他自觉已成熟了许多。

  赵小天偶然看了看戴在左手的廉价腕表,不禁愕然,“妈呀,现在都六点多了!”

  “你说什么?六点多了?”陈曦微也不曾想到时间竟然过得如此之快。难怪书上常说什么“逝者如斯夫”、“白驹苍狗”、“春宵一刻值千金”等等,敢情是在告诫世人切莫因一时之忘乎所以而荒废了大好时光,否则必将追悔莫及。

  晚上六点多的天色是漆黑的,特别是在季春时节,若是夏天倒还可以使日光得以延续些。但由于此地异常之空旷寂静、四野阒然、罕有人烟,倒也使得赵小天、陈曦微看到了可能他们长这么大都不曾领略到的别样景观。那就是浩淼长空之上的满天星斗,它们散布在晦月四周,显得格外明亮耀眼、绝美绚丽。

  “真是没想到,就在这短短的一天里,我竟然知道了两件以前从来都不知道的事,一个令我伤心,一个则令我陶醉。”陈曦微微微竦首,冲着赵小天慨然地说。

  “其实何止是你,我也是在今天才知道这两件事的。以前我们都只是在电视上、网络上、报刊上听说过这两件事,却不想就在今天,我们全都看到了。难怪都说眼见为实,果不其然,只有亲眼所见,你才会肯定它们的不可思议。”

  赵小天的话有时候很平淡,而有的时候又很委婉,其实无论平淡还是委婉,陈曦微仿佛总能听出其中那份内敛的愤怒,尤其是第一件事给他带来的愤怒。陈曦微很清楚,赵小天的喜怒哀乐虽不常显露于外,实则却与自己一样,亦是极其之分明的。

  “哥哥,姐姐,我看我们还是走吧,我……我有点儿冷了。”小孟凡突然说。

  陈曦微立时从思绪中挣脱,忽觉冷风飒飒,不免轻声一笑,说:“敢情刮风了,难怪你小子觉得冷呢。”

  “我没想到会回来这么晚,所以穿得少。又不像你们,拥抱在一起,自然热乎。”小孟凡如实说。

  无论赵小天还是陈曦微,都晓得他并无取笑自己的意思,所言皆属实情,当即彼此对望,却也不免心怀羞怯。陈曦微则嗔怪说:“你个小孩子又懂得什么,什么‘热乎’,多余的废话少说!”

  “你明明知道他并无嘲谑之意,又何故嗔怪于他?”赵小天说。

  “我就这样。”陈曦微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挣脱赵小天,然后搂住小孟凡,并说:“这样好了,你也不至于冷了。走吧弟弟,我们去找爷爷。”

  一间不算大,甚至简陋到简直不像是个房子的房子,令赵小天、陈曦微唏嘘不已。然而它的作用又与普通意义上的房子大致相同,那就是遮风挡雨。

  走进所谓客厅的他们不禁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不刷粉饰,浆皮脱落至已经露出了里面的红砖,且显得十分惹眼;狭小的厅内空无一物,别说柜子、椅子之类的家具了,就连做饭炒菜的灶台都没有;一面墙体的坍塌,余下三面墙体的肮脏,更是让这间房子多了层莫名的残破和衰颓,甚而包含些许神秘之感。

  “我说,这就是你和爷爷住的地方?”陈曦微似已哽咽地问。

  “啊,这地方是不怎么样,但好歹是我的家呀。”

  小孟凡的回答充满了无奈,但更多的还是欣慰,毕竟这是个家啊。只是这种欣慰陈曦微却无法认同,但她又实在是不好说些什么。

  “你爷爷呢?”赵小天欲打消此刻沉默痛楚的气氛。

  “在里面呢。”

  “里面?怎么走啊?”赵小天四下观瞧,除了进门时那一条肮脏的布帘子,以及眼前这一堵破碎的,名存实亡的墙面之外,再无其它出路。

  “穿过这里,就可以绕到爷爷那个屋子啦。”小孟凡指了指慵懒地躺在土地上的碎砖瓦砾,淡淡地说。

  “哎哟,这又是什么情况?”陈曦微甚至开始抱怨了,因为她实在想不出这种地方居然还能有人留守,难道一个“家”字,真的可以代表一切吗?她不敢再往下想。

  “没办法,既然来了,怎么也得去看看。”赵小天倒是心平气和地说。

  “我可真是服了你了,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能这般冷静对待。”

  “虽外表冷静,却内心澎湃。你不是很想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吗?其实很简单,并非他们不想走,而是他们走不了。”

  赵小天的话又让陈曦微懂得了不少,她深情地看了他一眼,缓缓地问:“你以前也是这么熬过来的?”

  赵小天没有回答,他也用不着回答。事实就是这样,真正意义上坚强的人,又有哪一个不曾经历过鲜为人知的痛苦?满是甜美回忆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坚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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