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咚！
隆隆的战鼓声再一次将昏死过去的赵禥惊醒过来。
赵禥猛然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目，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绝美的容颜。来人朱唇轻启，欣喜的唤道：“官家！”
躺在床上的赵禥身躯猛然一震，随后便用力的将来人拉入怀中死死的抱住。眼角湿润哽咽道：“玖儿，你怎的也来了？”
全玖被丈夫突然抱住，一时间竟然有些面红耳赤。听到丈夫问话才娇笑道：“官家莫不是睡糊涂了，妾身不在这，还能在哪啊？”
赵禥闻言抬头四顾，才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那诡异的浓雾之中，现在正躺在一张熟悉无比的床榻上。
待看清周围的布置，赵禥心里猛然一惊，这里赫然就是自己的寝宫！难道刚才经历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境？
只是殿外面漆黑一片，还有隆隆的战鼓声响起。似乎又要将赵禥拉回那个诡异又残酷的梦境之中。
让赵禥心悸不已，他害怕现在才是梦境!
待看清一切，平复了恐惧的情绪。赵禥才放开怀中的全玖疑惑的问道：“外面为何会有战鼓之声？难道蒙古鞑子打过来了?”
全玖噗嗤一笑，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服才安慰丈夫道：“看来官家真的是睡糊涂了。这里可是皇宫，蒙古鞑子怎么可能到这里来。”
赵禥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梦中的一幕幕又似在眼前划过。让他惊恐不已！
都死了！大家都死了！大宋亡了！
吕文德死了！师臣死了！先生也死了！
自己的三个儿子，显儿，昰儿，昺儿。等等！自己没有这三个儿子。果然是一场噩梦吗？
赵禥想到这里，是长舒了一口气问道：“那为何外面会有战鼓之声？”
全玖娇笑一声，葱白纤细的食指轻点丈夫的额头：“官家今日睡的沉了些，现在已是巳时，外面有天狗侵扰。将士们正在擂鼓驱赶天狗。”
赵禥哑然喃喃道：“原来是天狗侵扰，难怪我会做噩梦。”
突然一阵头痛袭来，赵禥闷哼一声，脑海中便突然浮现出一些东西。
天狗吞日、日食。又叫做日蚀，正常而罕见的一种天文现象。
是月球运动到太阳和地球中间，三者正好处在一条直线时，月球就会挡住太阳射向地球的光。月球身后的黑影正好落到地球上，这时发生日食现象。
赵禥喃喃的疑惑道：“月球？地球？”
紧接着，又是一阵头晕眼花，赵禥不由的一把抓住身边全玖的玉臂。让全玖心里一惊，官家今日是怎么了？
半响后，赵禥终于明白了月球就是月亮，地球就是自己脚下的大地，脚下的大地居然是个球！
赵禥心道：“这不可能，天圆地方古来有之，哪里来的歪门邪说！”
可是紧接着赵禥便又知道了银河系，太阳系，恒星，卫星，大气层，万有引力等等庞大的信息。
当即便陷入到了怀疑人生的状态中，一把推开一脸关切的全玖。失声嘶吼道：“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大伴！大伴！”
高远闻言急忙跑过来跪在赵禥面前关切道：“主子，老奴在这。”
赵禥甚至没有在意跌倒在地的全玖，伸出右手癫狂的喝道：“扶朕出去！朕要出去！”
高远心里一惊，看了一眼跌倒在地，受惊不小的全妃。小心的提醒道：“主子，天狗还没有离开。”
话还没有说完。赵禥又是一声断喝：“扶朕出去！朕要出去！”
高远闻言将脑袋磕的咣咣作响。劝道：“主子，不可啊！”
这时全玖也已经从受惊中缓了过来，来到床榻前，张开纤细白嫩玉臂便环住了丈夫的脖子。
佯作发怒道：“官家，这是怎么了？突然没来由的发这么大的火，都摔痛妾身了。”
赵禥已是气急攻心，双臂猛然发力挣脱开全玖的纤细玉臂，一下便将全玖掀翻在床榻上。厉声喝道：“滚开！”
然后强忍着头痛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绕过高远便脚步踉跄着向殿门的方向走去。
高远心中大骇，要知道全妃可不比寻常嫔妃，乃是赵禥的太子妃，若是不出意外，以后的皇后之位就是她的。
如今主子居然不顾及多年的夫妻情面，迁怒全妃，真是出大事了！
高远急忙爬了起来，跑到赵禥身前跪下，大张双臂拦住赵禥劝道：“主子，不可啊！”
赵禥一脚便将拦在面前的高远踹倒继续努力的向殿门处走去，高远继续锲而不舍的跪行到赵禥身前拦截。
一连三次都被踹倒，眼看的赵禥离得殿门越来越近，已是不到十步！
高远一咬牙便死死的抱着了赵禥的双腿。老泪纵横哭道：“主子，再等等！再等等！”
赵禥迈不动腿，更是气奋！
他无法接受那些不断出现的歪门邪说，更无法接受自己的噩梦不是受到天狗侵扰的影响才形成的。
为此他要证明，要证明自己的噩梦是收到了天狗的侵扰而起！梦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是真龙天子，九五之尊。哪怕是为此再次遭受天狗的侵扰，也在所不惜！
当一个皇帝陷入疯狂和暴怒中的时候是非常可怕的。赵禥疯狂的捶打着高远的白头，发泄着心中的恐惧和羞愤。
全玖趴伏在床榻上，痴痴地看着丈夫狂怒的背影，她到现在也无法相信自己温和甚至软弱的丈夫会这般对她。
满殿的內侍宫女们更是被吓的匍匐在地上，脑袋死死的抵着地砖。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只有满殿的灯火随着外面的风声忽明忽暗。
一时间，殿内的场景和气氛变得诡异非常。
高远死死的抱住赵禥的双腿，仍由赵禥死命的捶打也不让其再前进一步。
哭嚎道：“主子！再等等！再等等！天狗就要走了!主子！”
终于是熬到了外面的宦官接连唱道：“陛下天威，天狗逃遁！”“陛下天威，天狗逃遁！”
一道人影似风一般的跑了进来，一进殿门便撩起下摆猛地双腿一弯便跪在地上，在光滑的地面上向前滑行数丈。
顷刻之间来到了赵禥的身前拜道：“陛下天威，天狗已然逃遁！”
来人正是赵禥的另一名贴身內侍钱贵。
气喘吁吁的赵禥看着外面已经逐渐的明亮起来的天色，心里明白天狗食日正在退去。颓然的放下紧握的双手，扶额叹息不已。
看着被自己打的头破血流，昏倒在地依旧死死抱住自己的高远，一时间心如刀绞。
便对着跪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內侍宫女厉声喝道：“几个不开眼的东西，还不快去请御医来为大伴诊治。”
內侍宫女们更是动也不敢动了，只有跪在赵禥面前的钱贵起身应了声：“诺”。便疾步跑出殿门去请御医。
等到御医来的时候，天狗已经完全被驱赶跑了。太阳再次重现人间，整个临安城都陷入了一片欢呼的海洋。
赵禥也已经回到了床榻旁坐下，紧闭双目似在休养又似在沉思。
实际上他在思考脑子里刚才冒出来的消息。全玖在身后用手轻轻的揉捏着丈夫的脑袋，力道不轻不重。
没一会功夫，赵禥紧皱的眉头便慢慢的舒散开来。
“陛下，高押班头部受伤颇重，需要好好的休养些时日。”
前来诊治的御医李常低着头不敢乱看。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诊断结果说了出来，生怕那里说错了，惹怒了皇帝。
听到李常的禀告后，赵禥长叹一声，有些疲惫的说道：“高远此番护驾有功，身上的伤势要好好救治，就先住在御医署，你带下去吧。”
李常领命而去。
没一会刚才去请御医的钱贵又进来禀道：“主子，贾丞相求见。”
赵禥睁开紧闭的双目，眼中的血丝还未褪去。沉声道：“引他去勤政殿。”
经历了那场无比真实又残酷的梦后，赵禥的心性似乎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在这一点上，身后的全玖最有感触。
“玖儿，想来你也乏了，就先回慈元殿休息吧。”赵禥的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可置疑的味道。
正在为丈夫揉捏头部的全玖身子一抖，明白丈夫这是要自己先行回避。随后起身下床向赵禥施了一个万福，便带着自己的内侍宫女离去。
随后赵禥也在內侍宫女的服侍下洗漱更衣，前往自己的书房勤政殿。
皇宫的一面装饰华丽的朱红色大门前。
大宋的丞相贾似道，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司天监官员。心道：“倒是一个有担当的。可惜了！”
倒在血泊中的司天监官员虽是膝盖跪着，身子却仰面朝天摊躺着。额头往里面狠狠的下陷了进去，已经是断气了！
刚才宫内那么大的动静，外面早已是传的沸沸扬扬。现在市井之上只怕已经演化出数个版本流传开来。
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若是不想连累家中的妻儿老小，就只能以死谢罪！
没一会，领命来请贾似道的钱贵便出现在丽正门外，对着贾似道拱手请道：“丞相请进，主子正在殿内等候丞相。”
贾似道扶须一笑，知道这是在催促自己快些进宫。当下便在钱贵的陪伴下进了丽正门。
而跟随钱贵身后的一队內侍却没有跟上，只是默默的上前将司天监官员的尸体收敛好，抬到一驾马车上，等候宫里的发落。
几名內侍提来几桶冒着热气的井水，泼在冻结的血泊中，弯下腰弓起身子奋力的擦去地面上的暗红色血迹。
“主子，丞相到了！”
随着钱贵在殿门外的的一声唱名，随后贾似道率先进入殿内。
向端坐在床榻上的赵禥施礼问安：“陛下万福，今日惊现天狗吞日，陛下可万万要保重好身体。”
坐在案几后的赵禥闻声，再次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目笑道：“有劳师臣忧心，朕并无大碍，坐下说话。”
在一旁伺候的钱贵会意，立刻吩咐两个內侍去给贾似道搬来了一个座椅。
贾似道拱手沉声道：“陛下无事，实乃天佑我大宋，如今天狗吞日，老臣心忧先帝安危，还请陛下让老臣去会稽担任总护山陵使，时时刻刻护卫先帝。”
赵禥布满血丝的双目虚眯笑道：““师臣心忧先帝，朕心甚慰。先帝灭亡金朝，掳金哀宗尸首祭祀太庙，一雪靖康之耻。自有祖宗基业护持，无须师臣忧心，反倒是朕初登大宝，对这朝中事务一无所知，还需师臣劳心！”
贾似道仍是拱手道：“陛下厚爱，老臣惶恐。”随后低声谢过钱贵，便坐在了內侍搬来的座椅上。
赵禥看着贾似道，脑海却中不断的浮现出那诡异而又真实的梦境。梦中襄阳城破，贾似道鄂州兵败，在发配途中被杀。
一切都让赵禥有一种压迫感。不管是真是假，都不能让这样的事情有一丁点发生的机会！
赵禥盯着贾似道沉声问道：“襄阳的鹿门山榷场现在怎么样了？”
贾似道微微一惊心道：“陛下怎么会问起这件事情？”
却还是如实回答道：“回禀陛下，一切安好，这两年京湖军靠着鹿门山榷场已经将骑兵扩充近半，若再过个三五年，京湖军中的骑兵就能破一万之数。”
赵禥没有在意贾似道的自吹自擂，反而语不惊人死不休。直接问道：“拔掉鹿门山，朕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这下是真的将贾似道惊住了，陛下问的是拔掉鹿门山，需要付出什么代价？而不是能不能关闭榷场，或者是能不能攻打鹿门山。这直接就挑明了态度，
赵禥的态度直白点就是：拔掉鹿门山，是会有什么后果。只要后果不是难以承受，那鹿门山榷场死定了！
贾似道沉吟良久才开口委婉劝道：“陛下，是要关闭鹿门山？那京湖军的战马来源可就没了，国内的丝绸茶叶也会少了一处销路。这？”
贾似道这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京湖制置使吕文德是他在朝堂上的重要盟友，吕文德麾下的京湖军每强上一分，他贾似道在朝中说话的分量便会重上一分。他如何愿意让鹿门山榷场从这个世上消失呐？
赵禥听出了贾似道言语中的意思，眉头微皱直接下令道：“钱贵，书我旨意”。
钱贵应喏，在一旁的书架上，取下一卷空白的圣旨铺在案几之上，右手轻轻研墨等待赵禥的旨意。
到了这时贾似道已经预感到不妙，只听见赵禥一字一句的蹦出十三个字：“拔掉鹿门山、白河等寨，杀掉刘整！”
贾似道心中骇然，急忙劝阻道：“陛下不可啊！鹿门山榷场不比寻常边境冲突，乃是两国朝堂上都定下的事项。冒然出击会落人口实。”
赵禥呵呵笑道：“那便任由他们去说，朕只要结果。”
瞬间，贾似道只觉得心里是一阵的发寒。一向软弱、温和的陛下这是怎么了？
一旁钱贵已经将书写完的圣旨呈上来给赵禥观看。赵禥确认无误后，又下令道：“用印”。
钱贵又从书架上取出一个精美贵重的木盒，从中挑选出了一枚印玺，便狠狠的盖在了圣旨上。
钱贵再次将圣旨呈上，赵禥看过后便死死的盯着贾似道，笑吟吟的说道：“师臣，该你用印了！”
钱贵将圣旨送给贾似道后，也似随意的便站在了贾似道的身侧。
这让贾似道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难道今天自己不用印，便走不出皇宫？
看着双目赤红一片的皇帝，贾似道终于确定了皇帝除掉鹿门山和刘整的决心。
一时间不但惧意全消，甚至还漏出了一抹诡异的微笑。
有点意思！皇帝现在的样子颇有先帝当年的风范！
皇帝作为真龙天子，天生就是一个强大的食肉动物，哪怕这是一只一直以来都表现很温和的真龙。
但生存的本能驱使着他们去捕食。现在大宋的皇帝赵禥终于确定了自己第一次的捕食目标，并不顾一切的发起了冲锋。
贾似道心里很复杂。这说明皇帝正在逐渐的成长。
虽然因为缺少经验，这次的捕食行动很大概率上会让猎物逃跑，并会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但贾似道还是同意了此次的计划，因为这次行动失败的后果，大宋还可以承担的起。
永远不要为了担心摔倒而放弃奔跑。在地上打滚的只会是不入眼的泥鳅，而不是翱翔九天的真龙。
伸手入袖。贾似道从中取出了三枚印章。
对着皇帝赵禥笑道：“陛下，现在用八百里加急将此令送抵京湖军中需要十日左右。”
“吕文德坐镇鄂州，不可轻动。只得将此旨交予其弟，现任襄阳守将之一、均州防御使的吕文焕。”
说着贾似道将中书省的印章盖在了圣旨上，这代表着皇帝的这道旨意已经通过中书省的审核，可以实施。
然后贾似道又说道：“刘整现任蒙古潼川路元帅，与襄樊相距甚远。”
“陛下要想杀他，需要再下一道旨意给四川制置使夏贵。由他出兵沿资江逆流而上，进攻潼川路。”
“刘整此人才气横溢，不下于吕文德。夏贵虽然勇武，但恐还不是他的对手。”
说着贾似道又将枢密院的印章盖在了圣旨上，这代表着这道调兵的旨意通过了枢密院的决议，是大宋合法的军事行动。
紧接着贾似道又说道：“吕文焕进攻鹿门山，蒙古邓、唐两州收到消息必然会趁势来攻，均州危矣。大战必然难以避免。”
说到这，贾似道将最后一个印章也盖在了圣旨上，这是贾似道的丞相私印。
这是在给皇帝背黑锅，若是宋军此次的行动失败，战场失利损伤惨重，或者蒙古事后报复。都会是贾似道承担一切的骂名。
因为这道旨意是丞相贾似道恳请皇帝下达的，并非皇帝的真正心意。
事后朝堂上的群臣只得弹劾他贾似道专权误国，而不能妄议皇帝昏庸无道。
赵禥深深的看了一眼圣旨上的四个印章，将圣旨交给一旁的钱贵说道：“烧掉！”
又对贾似道歉然道：“朕不懂军务，唐突了国事，还请师臣将拟好的圣旨送到宫中。”
贾似道心中了然，知道皇帝还没有被自己劝动。不过好在如今的主动权已经回到了自己手中。
当下起身拱手辞别道：“老臣告退，陛下多多保重。”
赵禥凝视着贾似道随着一名宦官出了殿，才长长的吐出胸中的郁闷之气。
虽然他是大宋的皇帝，却也不能肆意妄为的签发旨意。这大概就是热血上头，然后被残酷的现实给教育了。
半响后，才对上前禀告司天监官员自裁一事的钱贵吩咐道：“高远伤了，后省的差事你先担着，从内库里拨三千贯给死了的司天监家里送去。是朕不慎引发了天象，不能怪他没有预测到。”
钱贵身子一僵，瞬间便恢复如常。低眉顺眼道：“主子仁慈，天佑大宋。”
到了他这个份上，后省和前省的差事。担一个是担，担两个也是担。
更何况，钱贵心里明白，虽然他和高远都是最初照顾陛下的內侍之一。但高远作为主子的大伴，无疑更受主子宠信。
只要高远伤势好了，这后省押班的位子，自然还是他的。谁也夺不走！
所以钱贵根本就没有生出什么夺权争宠的消息。这么多年活下来，可不就是靠着小心谨慎吗？
千年兴废地，仙诀字犹存。
露重云生树，坛空月到门。
心清无外事，静极是真源。
此境非凡世，何人与续言。
此时同在临安城内的道宫之中，先帝御封的雷渊真人黄舜申看着自己刚刚丢出去的卜卦。
心中疑窦丛生，昨夜修行之时明明感觉到大宋的气运有变。现在起卦算来，却无半点异常。真是怪哉！
难道自己昨夜的感应是映照今日的天狗吞日？黄舜申心中愈发不安，当即吩咐两位弟子准备法坛，他要起坛作法一探究竟！
符箓飘飞，铃刀响动，黄舜申身着御赐道袍，在一行道人诵经礼拜的玄妙音律中步罡踏斗。
脚下步伐依北斗七星排列的位置而行步转折，宛如踏在罡星斗宿之上。
配之武当山清微派的清微雷法，步罡踏斗之间风雷阵阵，异像连连。
突然晴朗的天空中响起一道惊雷，法坛上的黄舜申猛然吐出一口鲜血轰然倒地。
大弟子熊道辉和二弟子刘道明惊呼一声“师父”，便急忙上前查看。
而法坛之上的黄舜申却突然坐起，一把抓住大弟子熊道辉的手，一脸狰狞的说道：“真息你武艺高强，速回武当山告知山内各派道友，刀兵之劫将至，速速早做准备！”
熊道辉闻言大吃一惊，正要询问师父详情，却听见外面马蹄声阵阵，一队人马居然骑着马闯进了道宫。
为首一名宦官看到法坛上衣衫染血的黄舜申，眉头微皱。
也不下马便从怀中掏出一卷圣旨，展开之后朗声唱到：“门下，今天狗吞日，朕恐其侵扰民间，命雷渊真人黄舜申及临安府所有的在箓道士与两日后，在道宫摆下罗天大醮为社稷祈福。”
黄舜申挣扎着在两位弟子的搀扶下，下了法坛接过圣旨拜倒：“谨遵陛下法旨！”
而另一道人马也抵达了西子湖畔的净慈寺和灵隐寺。同样是颁布了召集所有僧侣做法祈福的圣旨。
与此同时皇宫内外都响起了皇帝的罪己诏：“万方有罪，罪在朕躬，正月初一，惊现天狗吞日，自今日起，朕于功德寺内斋戒七七四十九日为江山社稷祈福。”
一时间，京都震动！
两日后，整个道宫都用五色布遮天，并搭设有三坛奉祀天地诸神一千二百神位，祭仪隆重。
此次为社稷祈福的罗天大醮醮期长达七七四十九天。共分七次举行七朝醮典，醮科包括福醮、祈安醮、王醮、水醮、火醮、九皇礼斗醮以及三元醮。
主要科仪有焚香、开坛、请水、扬幡、宣榜、荡秽、请圣、摄召、顺星、上表、落幡、送圣等等。
一为护国佑民、二为延寿度亡、三为消灾禳祸、四为祈福谢恩。
雷渊真人黄舜申强撑伤体立于法坛之上，手捧香火奉祀四方天地诸神。
法坛之下盘坐着几百名在箓道士，一个个手捧浮尘闭目诵经。不时的齐齐摇晃手中的铃刀，发出荡人心魄的清脆之声！
而在西子湖畔金碧辉煌的雷峰塔下，上千名僧侣身穿薄衣袈裟，在这寒冬腊月中无遮无拦，围坐在雷峰塔下齐齐念经诵咒为大宋祈福消灾。
塔下梵音阵阵：“集曼陀之雅华，旃檀之凝香;祈万佛之祥光，龙天之赞唱。舒畅为地，福慧为基，悲智为梁;方便为门，六度为梯，菩提为藏。申贺新禧，祈度九殃。身心自在，智慧无量。南无阿弥陀佛!”
日头西落，正值黄昏。金碧辉煌的雷峰塔与落日相映生辉的，“雷峰夕照”宝相庄严，佛光济世。
皇宫大内，赵氏皇族的祖宗功德寺中，赵禥跪在大宋十四位皇帝的牌位前。
根据这两天脑袋里时不时蹦出来的知识，已经大致了解了原委。
看来大年夜自己经历的那场离奇的梦境，并非子虚乌有。而是确有其事。
大宋亡了吗？忽必烈建立了元朝？自己会有三个短命的皇帝儿子？
赵禥至今也无法相信这些历史。所以他选择了在功德寺中斋戒四十九天。因为他需要这些时间来彻底消化脑袋里时不时蹦出来的知识。
在国破家亡的巨大压力下，一连三日赵禥都在深夜时分从噩梦中惊醒。无心睡眠！
望着列祖列宗的牌位，赵禥低声喃喃道：“孳孳为善，无怠讲习。心思唐虞，圣道可人。祖宗基业保佑我大宋千秋万世，国祚绵长。”
咸淳元年正月初十。
赵禥在功德寺的一处大殿内，脚踩着一副铺满大半个地面的地图。
缓步走到大宋荆湖北路的鄂州位置，沉声问道：“密旨可是到了鄂州？”
身边一位年迈的老宦官沉声答道：“陛下，算日子是该到了。”
这名老宦官名唤卢允升，是先帝的贴身內侍之一，如今官居皇城司指挥使。
皇城司既有监察天下的职责，也有负责宫禁的职责，所以这次皇帝赵禥在功德寺斋戒，他这个指挥使也就跟来了。
赵禥看着地图上鄂州的位置，鄂州地处长江中游，扼汉水入口。与襄阳、江陵共同构成了大宋的京湖战区。
早在高宗南迁后，名将岳飞与岳家军就驻兵此处。可见它的重要军事地理意义。
而现在的大宋名将吕文德亦开府在此，他麾下的吕家军同样驻防在京湖边境，这些年来修筑了多个城池，大大加强了京湖一线的防务。
如今的吕文德以武臣身份出任封疆大吏，总领一方财赋、遥领天子亲军三衙长官之一的侍卫马军都指挥使。乃是大宋军方首屈一指的人物。
要知道这在宋朝是绝无仅有的例子。由此可见赵氏皇族对吕文德的厚爱和重用。
而现在的大宋军方第一人吕文德，正一脸阴沉的看着堂下的一名亲兵。这名亲兵已经跟随自己十年之久，真的是万万没想到啊！
今日这名亲兵求见大帅吕文德，并没有身穿铠甲军服，而是穿衣束带，着一双黑靴。看上去气度非凡！
他就这么大大方方的站在堂下，对着吕文德拱手行礼道：“皇城司金洛宸见过吕帅。”
吕文德挥手制止住暴怒的几个儿子，皮笑肉不笑的揶揄道：“金洛宸，没想到你金大牙居然有这么个好听的名字，本帅真是为你欣喜。”
金洛宸尴尬一笑：“吕帅勿怪，今日过后，下官还是您的亲兵金大牙，吕帅，这是今日送到的八百里加急密旨。还请吕帅接旨！”
吕文德一惊，看了看身边的几个儿子，当即便起身带着他们跪拜接旨。
“门下，蒙古背信弃义，在鹿门山外通互市，内筑堡壁。阻断襄樊、鄂州南北互援之心昭然若揭，今特令京西防御副使程大元、均州防御使吕文焕拔掉鹿门山、白河等寨。京湖制置使吕文德统筹全局。”
犹如一道晴天霹雳，让吕文德和几个儿子都僵立在原地。半响后，金洛宸提醒道：“大帅，接旨吧！”
吕文德这才如梦初醒，接过圣旨，细细查看，只见上面中书省、门下省、政事堂、枢密院、和皇帝丞相的印信皆在。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这是一次光明正大、合法又合理的军事行动。
那为何要用皇城司的人来宣旨呢？难道是陛下在敲打自己？
待金洛宸告辞离去，摇身一变再次成为亲兵金大牙之后，吕文德紧攥密旨，手上青筋暴起。
这道密旨无疑损害了他的利益，但天命不可违。
若是只有皇帝的印信，吕文德大可以出兵佯攻诈败而归，给朝廷一个交代即可。
但现在丞相贾似道的印信也在上面，吕文德只得照做，因为两人虽然互为盟友，但在这个联盟中丞相贾似道才是真正的主导者。
吕文德并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因小失大，让两人的联盟出现间隙。当即吩咐道：“师望、师龙你们速带人以拜年之名前往襄阳与你六叔商议此事。”
长子吕师望、三子吕师龙领命而去。
“师夔，师道你们带人以回礼之名，去你妹夫家将丘先生秘密请来府中议事。”
次子吕师夔、四子吕师道亦是领命而去。堂中只留下五子吕师留还在吕文德身边。
吕氏兄弟带着礼物车队刚出的府门，便碰到了前来府中处理日常事务的门客亲吏。
吕文德是大宋一品大员，封疆大吏，开府仪同三司。府中门客亲吏自然是人才济济。
其中一人见吕氏兄弟带着车队出府，不由的好奇问道：“正月乃是清闲时节，两位将军为何如此忙碌？是要赶往何处啊？”
吕氏兄弟闻声望去，发现问话之人正是府中的亲吏陈文彬。
老大吕师望便回礼笑道：“原来是陈兄，今日来的好早啊！我带人去襄阳给六叔拜年，二弟去清溪家回礼，顺便拜访邱先生。再晚可就过了十五了！”
陈文彬爽朗笑道：“正所谓有心拜年，便是端午也不迟，想来便是晚了些，常山将军也不会怪罪的。襄阳据此颇远，将军想要给常山将军拜年，只怕要在路上吃几日风雪。可莫忘了多带些烈酒暖身。”
吕师望也爽朗笑道：“那时自然，我已备好府中好酒，便是路上风雪再大，我也要赶在十五之前抵达襄阳。待到了二月春暖便去那武当山为母亲祈福。”
陈文彬轻抚胡须叹道:“将军真乃纯孝之人，武当山乃神仙居所，彬亦心生向往，可惜公务繁忙，无从脱身。不然必去那巍峨险峻的龙头崖敬一炷香，祈求我大宋国泰民安。”
吕师望亦被陈文彬所言感染，哈哈一笑：“那有何难，某家此去武当山便替陈兄去那龙头崖敬一炷香。遂了陈兄的心愿。”
陈文彬施礼谢过吕师望，等到吕氏兄弟两人分别离去。陈文彬才在心中暗道一声：“难道是我多心了？吕氏兄弟只是顺路去襄阳给吕文焕拜年。”
因为据他所知，这两年吕文德、吕文焕这两个堂兄弟闹了矛盾，吕家的后辈已经几年没有去拜访过吕文焕了。
而吕氏兄弟打马走到鄂州大街时便分道扬镳，因为吕师夔要去回礼的妹夫家就在鄂州城东的医馆。
吕师夔和四弟在城内打马疾行，没一会功夫，便来到了自家妹夫的医馆。
医馆开在主街，左右书有一副对联：但愿世间人无病，宁可架上药生尘;横批:天下平安。
吕师夔进的店来便高呼一声：“清溪，我来找你喝酒了！快叫芸妹准备好酒菜，今日你我一醉方休！”
丘通甫听得马蹄声是由远及近，故而早已出来迎接，毕竟现在又没打仗，敢在城内纵马的也就是自己的几个舅哥。
“哈哈。二郎来的好早，酒菜早已备下，就等着你们来了”丘通甫对着吕师夔拱手笑道。
看了一下吕师夔身后，不由埋怨道：“怎的只有你们二人，其他几位兄弟哪？”
吕师夔摆手解释道：“大哥带着三弟去了襄阳给六叔拜年，老五恰巧今早吃坏了肚子，只怕现在还没从茅厕中出来。我们便舍了他，先行前来讨杯酒喝。”
吕师夔的嗓门很大，声音又洪亮，这话说的让左邻右舍的街坊邻居都发笑不已。心道：“大将军家的公子也是这般的粗鲁市侩。”
待到进了院子，吕师夔一把拉过妹夫低声道：“速将老先生请来，不要让任何人知晓，有要事相商。”
丘通甫大吃一惊，才知吕师夔刚才在院门处是故意说的那么大声。让左邻右舍都知道他的来意。
见吕师夔如此机密，知道只怕是事态紧急，于是转身回到内宅去请父亲。
吕氏兄弟在邱家酒足饭饱之后，便拉着已经卸下礼物的马车而回，这马车中端坐着一位老年文士，正是吕文德的亲家兼幕僚丘震亨。
而另一方面，吕师望和三弟吕师龙率领五百骑带着大量的礼物，一路冲风冒雪，只用了四日便到了襄阳城。
襄阳城地处南阳盆地南端，始筑于西汉高帝六年。
与樊城南北夹汉水互为依存，“跨连荆豫，控扼南北“。地势十分险要，自古以来为兵家必争之地，也是宋朝抵抗蒙古军队的边隆重镇。
在襄阳府驻守的吕文焕听说两位侄子前来给自己拜年，甚是欣喜。特派儿子吕师圣率众出城五里迎接。他认为这是堂兄吕文德要缓和双方关系。
前两年自己与堂兄吕文德因政见不同，工作上有些不愉快，堂兄还为此上书弹劾过自己。使得自己连降两级。
但怎么说呢，谁叫自己出生的晚，是个弟弟呐？兄长教育小弟是应有之事，自己也只能受着。
时夜，吕文焕大摆酒宴，连同麾下诸将一起招待两位侄儿。
等到酒宴散去，宅中只剩下吕家四人之时，吕师望才将怀中的圣旨拿了出来。
待看完圣旨后，吕文焕的酒意已然去了大半。急忙拉着两位侄儿进了自己的书房。吃惊的问道：“你们父亲将我的书信呈给朝廷了？”
吕师望和吕师龙两个兄弟被问的一头雾水，相互对视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迷茫。
只好回道：“叔父，父亲从未提及过什么书信，这圣旨也是一个在府中隐藏多年的皇城司探子送至的，当时我们兄弟几人和父亲都非常吃惊！”
吕文焕也疑惑了，问道：“去年，我曾让人捎书信给你们父亲，里面便是说蒙古在鹿门山外通互市，内筑堡壁。又在白河口、新城等地筑垒置堡一事。这封书信你们父亲难道没有收到？”
吕师望和吕师龙皆是齐齐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此事。他们也知道这两年父亲和叔父的关系并不融洽一事，故而没敢多言。
见两位侄儿如此反应，吕文焕也只得将此事放下，转而铺开地图，吕家四人一直密谋到深夜才各自离去休息。
咸淳元年正月十九。
这日凌晨赵禥早早从噩梦中的惊醒，是坐立难安，望着铺在地面上的地图，下令道：“速去请鲁国公前来，朕有要事相商。”
而与此同时，距离襄樊两城东南方三十里的鹿门山。
鹿门山濒临汉江，与岘山隔江相望。又与环抱四周的狮子、香炉、霸王、李家诸山各具雄姿，共同构成了圣山之风景。
远远望去，五山如仙女，云遮雾绕，忽隐忽现:直叫人心驰神往，想投入其怀抱。
近观诸山，狮子山秀、香炉山幽、霸王山雄、鹿门山峭、李家山旷，置身其中，仿佛徜徉在林木茂密、云雾缭绕的仙境。
而就在这云雾缭绕的仙境中，吕师龙已经带着游骑慢慢的摸进了鹿门山脚的榷场。
沉闷的兵器撞击声，一声声被捂住的哀嚎，不断在吕师龙耳边响起，这是麾下的游骑在清理蒙古的斥候。
没想到这种大雾的天气，蒙古的斥候居然还会洒出这么远。
突然，一声尖锐的声音响起：“敌袭，南蛮子杀过来了！”随后马蹄声由零星再到隆隆作响。
浓雾中不断传来“敌袭，南蛮子杀过来了！速去禀告将军！”
“杀！”吕师龙不再犹豫，大吼一声，率领着麾下骑兵直奔鹿门山脚的榷场而去。
外边这般大的动静，榷场内的蒙古汉军早有准备。已是将寨门紧闭，并从里面的堡壁里涌出一队队蒙古汉军，踩在堆积在墙壁后面的货物上，个个张弓搭箭，等待着宋军的到来。
雾海翻滚，看不真切，只听见嗖嗖的破空声传来。蒙古汉军千户徐南辰当即大吼一声：“盾！”
所有的蒙古汉军士兵纷纷下意识的屈身蹲下，同时将盾牌举在了头顶。
噗噗噗！铛铛铛！
一阵穿透撞击声响之后。徐南辰立刻又大吼一声：“箭！”
虽然云雾缭绕，看不清宋军来了多少人，但是只一会功夫，经验丰富的徐南辰已经从马蹄声中听出，来的骑兵当不下五百骑，只是不知道后面还有多少步兵。
嗖嗖嗖！噗噗噗！铛铛铛！
战场上的双方都摸不清对方的底细，居然在雾海中对射了起来，战马嘶吼，士卒哀嚎，已是将这云雾缭绕的仙境化为了人间地狱。
终于三轮箭雨过后，雾海中的宋军停止了攻击。大声喝道：“拆除土墙，榷场可存！拆除土墙，榷场可存！”
徐南辰心念急转之下，已是有了定计，急忙招人唤来了榷场内的色目商人。又派人速去通报自己的上级下万户张信。
一番言辞过后，一名碧眼虬须白皮肤的色目商人被从土墙上放下，一边高声呼喊着一边缓步前进：“大宋英勇的将士，不要射箭，我是你们最好的朋友，火里剌，只有我一个人，我没有恶意，只是代表榷场里的商人，来跟勇武的将军商议拆除土墙的事情！请不要射箭！”
火里剌努力的压抑住心中的恐惧，在浓雾中慢慢的行走，并不断的高声呼喊，表明自己的位置。粗糙宽大的双手紧紧的按住剧烈挑动的心脏，祈祷着能平安的到达宋军的面前。
雾气缭绕之下，火里剌终于听见了马蹄的声音，瞪大眼睛转目望去。
只见一队顶盔掼甲的大宋骑兵从周围的浓雾中走出，曾经参加过蒙宋大战的火里剌心里明白，这是一队斥候。自己离着大宋军队的本阵还很远。
在这种浓雾的天气里作战，双方都摸不清对方的兵力和布置，自然十分的警惕，斥候会远远的撒开，探察敌情。
火里剌将双手高高举过头顶，示意自己没有反抗的意思，同时也闭上了嘴巴，省的引起对方的怀疑。
被押送一段路后，被冻得脸色铁青的火里剌才终于见到了此行的目标。襄樊吕文焕麾下将领之一的牛富。
牛富端坐在马背上，丢给火里剌一个酒囊，低声笑道：“奥，火里剌，俺亲爱的朋友，你居然没被射死，真是太幸运了”。
火里剌接过酒囊，狠狠的惯了一大口烈酒，感觉自己的身子变暖和了些，才开口说道：“牛将军，这鹿门山脚的榷场已经开了两年有余，我们筑造土墙保护货物，也是早早就讲好的。此事吕大帅那边可是点了头的，为何今日刀兵相见？”
牛富闻言咧开大嘴狰狞一笑：“你拿吕大帅来压我？天高皇帝远的，他管得着吗？俺老牛只听俺们将军的！”
火里剌这时却是变得不卑不亢起来，继续操着浓重的大宋官话辩解道：“牛将军今日的做法，不恰恰证实了你们南人无信吗？我们那里敢拆除土墙！”
火里剌这时已经明白，大宋的这次进攻是虚张声势，这种大雾天里，弓弩的弦，很快便会被浸湿，变得松软无力。
而且一路走来，火里剌居然没有看见宋军的尸体和伤兵，不出预料，这些宋军的尸体和伤兵已经被收敛，只等着谈判结束便打道回府。
牛富的眼神瞬间变得犀利无比，但想到吕师龙刚才的交代，便强压下了一刀劈了火里剌的冲动。
只得回了一句：“别说那些没用的，俺老牛是个粗人，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眼瞅着正月都快过去了，兄弟们还没见着荤腥。今天怎么着也的有些好东西才能打发俺们。”
火里刺心中安稳了下来，原来是来打秋风，这好说，无非是些钱财，只要不是襄樊守军大举进攻就好。
于是，两个各怀鬼胎的异族朋友，便开始对此次的利益进行了一场友好的谈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