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妙的预感很快得到了印证…
竹屋下的地道内,四周伸手不见五指,回想起方才妇人的回答,李无涯心中一片怅然:
大明永历二十年…广东番禺县…
这妥妥的穿越了啊!
读过明史的李无涯很清楚,永历是南明最后的皇帝朱由榔的年号…虽然记不得永历二十年到底是哪一年,但如今清兵都打到广东了,很明显妇人口中的大明已经穷途末路。
难不成以后要扎个金钱鼠尾辫讨生活?
想起清初那令人恶寒的发型,只能在脑后留铜钱大小的一撮头发,还要编成鼠尾巴粗细的小辫子…实在是令人有点接受无能。
不怪许多已经降了清的同胞们因为剃头发的事再次造反了,完全是“三观”不同所致啊。那审美观,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
没过多久,越来越近的呼喝声打断了李无涯的思绪,凌乱的脚步声在上方的竹屋内响起。
“就是这座竹屋!搜!”
“留心暗门和地道!”
“王二,把干草、火石拿出来。”
清兵们的吆喝声,令得李无涯心下一沉。旋即,耳旁传来了妇人淡定的声音:“不用怕,暗道还有出口,跟我来!”
方才两人已经互通了姓名,妇人自称金氏,而李无涯则报了本名。暗道里没有光线,伸手不见五指,李无涯的功力远未达到夜能视物的程度,只能凭着一双耳朵听声辨位,紧跟金氏的步伐。
“叔叔,这里是洪七叔带着其他叔叔伯伯们挖的,很好玩呢。”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前方幼童压低了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片天真烂漫,降低了李无涯凭听力跟随的难度。
通过了一段蜿蜒曲折的甬道后,金氏脚步声骤然停下,嘴中喊出一句暗号:
“天地反复!”
旋即,甬道对面传来一道低沉而焦急的男声:
“六合清明!可是五妹?”
“三哥,是我!”
“好好好!没事就好!这群狗鞑子摸清了我们的地道布置!一定是村子里出了叛徒!”
“什么!?哪个天杀的软骨头!?”
金氏的愤慨的斥责声中,隐隐透出几丝慌乱:“四哥、六弟呢?他们怎么样了?”
“还不清楚,没见他们。”那被称为三哥的男子快步走至近前,身后缀着两道凌乱的脚步声,“狗鞑子正在地道口点烟,想熏死我们,先通知大家出去!”
金氏的声音沉了下来:“狗鞑子既然放烟,肯定会派人把手地道口,想出去却是难了…”
男子怒哼一声,咬牙切齿地道:“若要让我知道叛徒是谁,非把他千刀万剐不可!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杀也得杀出去!”
说罢,他这儿对着身后吩咐道:“你们先留下,我跟五妹分头通知大家。不要乱跑,待会儿就在这里集合。”
“三哥,你是打算…”
“出了你家那个口就是老林子,到时候我垫后,你们往林子里跑,能跑几个是几个…”
随着男子话音落下,其身后响起了女人的低泣与少年的抽噎声。
“不行!三哥…”明白男子要做什么的金氏下意识出声反对,却被男子粗声打断:“别废话,不然都得死!先去找人!”
脚步声急促地离去,显得坚定而干脆。
金氏只得回头将儿子递出,对着李无涯的方向道:“还要劳请李兄弟照顾一下宝儿,你对地道不熟,摸不清方位,就在这里先歇歇脚,不要乱走动。”
李无涯自无不允,伸手接过幼童后,金氏的脚步声很快便消失在了甬道尽头。
他人生地不熟,尚没弄清楚状况,也提不出什么好建议,只能抱着幼童,将身子缓缓靠在了甬道壁上,细细梳理着自清醒以来骤然发生的种种。
耳边,那“三哥”家眷的抽泣声传来,在这漆黑的甬道中,显得凄凉苦楚,冷意森森。
怀中,幼童带着好奇的声音响起:“叔叔,你武功一定很高吧?”
李无涯微微一怔,旋即笑道:“为什么会觉得我武功高?”
“你刚刚空手夺了我娘的刀,我娘她很厉害的。”幼童言语之间十分笃定:“而且叔叔你跟我七叔有点像,武功定然也像他。”
李无涯闻言笑出了声:“你倒是做的好推理。对了宝儿,你大名叫什么?”
“我叫洪文远。”幼童报出了大名,言语之中带着一丝自矜:“我爹说了,要让我以后做个文名远播的大文豪,教化世人,安邦定国。”
“安邦定国要当官做将军。”李无涯笑着打趣:“大文豪可不成。”
“我爹说写文章也行的。”洪文远满脸认真地道:“他说世人皆讲半部论语能治天下,要有人能写出一部超过论语的惊世之作,那定然可安邦定国,济世安民。”
噗嗤!
旁边哭泣着的少年嘴里发出了嗤笑声。
“洪文武,你笑什么笑?”听懂了笑声隐含的意思,洪文远有些着恼。
“大…大言不惭,就你…你这么个小豆丁,还想超过…超过孔圣人!”名叫洪文远的少年抽噎着道:“你…你爹只会…只会吹牛皮!”
“你敢骂我爹!?”
洪文远一时恼羞成怒,腰腹骤然发力,欲要从李无涯怀中挣脱,却被后者铁门闩一般的臂膀紧紧箍住了。
那名为洪文武的少年嘴上犹自不休:“要不是洪七叔救你们回来,你们一家早就发配北边,冻死在那里了,自己都救不了,还想济世安民,真是大话连篇…”
“阿武你闭嘴!”
一旁的妇人见儿子说得越来越过分,当即出声呵止。
“娘你不知道,这小子平日里狂妄极了,每次见我都骂我蠢,总是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
少年却是有些委屈,在妇人的又一次厉斥后,终是不再出声。而洪文远几次挣脱不开后,也明智地放弃了挣扎。
稍倾,感觉到怀中之人手臂的来回抹动,李无涯放下了如铁箍一般的手臂,轻声唤道:“洪文远?”
“嗯?”
“你哭了?”
“没有!我鼻子发痒…”
一副哭腔却故作坚强的模样,令得李无涯心中莞尔,对于他那个口气大到没边的爹,却也生起了几分好奇:
“文远,你很崇拜你爹?”
“有一点。”
“那他一定很厉害。”
“我也不知道,厉害都是他自己说的…”
“他人呢?今天不在家吗?”
“他死了。”
稍显落寞的回答,令得李无涯语气一滞,旋即带着歉意道:
“对不起,叔叔不知道。”
“没事。谁都会死,他只是早了点…”洪文远的反应却令人意外,完全不像个五六岁的幼童:“我就是可惜他没时间把说出的话兑现,凭白让人污蔑。”
“不是还有你吗?”李无涯安慰着幼童:“你可以继承他的遗志,做出一番成绩来,让大家刮目相看。”
“我也是这么想的。”洪文远的声音中低沉暂消,转而升起一股踌躇满志的味道:“燕雀讥鸿鹄,安知天地阔?腾龙驾海行,岂只鳅巢卧!”
呃…
听着洪文远抒情扬志,当场吟诗一首,李无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良久,方才涩着嗓子道:“宝儿,你今年到底多大了?”
“六岁。”
“呃…刚才这首诗,谁写的?”
“我写的。”
“你刚刚写的?”
“嗯,兴之所至,有感而发。”
“真…厉害…”
言辞乏力的李无涯搜肠刮肚之下,最终只能想出来这三个字来表达此时的心情。
却听洪文远叹了口气道:“比起骆宾王七岁咏鹅,流芳千古,甘罗十二献策,国士无双,我这也没什么的,还差远了。”
瞬间,再次受到暴击的李无涯沉默了下来…
别说作诗,他六岁的时候,字都还不认识呢!
人和人的差距,真是令人悲伤呢…
漆黑的甬道内,一时无言,静得让人心慌。
不久,浓浓的烟灰味飘来,呛人口鼻,这是清兵们在地道口燃烧干草。
在李无涯的指挥下,四人各从衣物上扯下一块布子来,用洪文远和洪文武的童子尿浸湿了捂在鼻子上,以防烟毒。
很快,“三哥”与金氏回到了这里,身后跟着一阵脚步声,约莫有十来个人。
“我们快走!烟再大点就出不去了。”
“三哥”闷声闷气的说话声响起,显然,为了应付甬道内弥漫的烟气,他们同样用衣物捂住了口鼻。
妇人来到李无涯近前,道了声“谢谢”后,伸手将洪文远接过。
众人开始向着出口处夺命狂奔,一眨眼的功夫便来到地道尽头。望着前方浓浓的烟雾,头顶传来清兵们的大声吆喝,这十来人的脚步都下意识地放慢了下来。
“三哥”走在人群最前方,见状斩钉截铁地道:“我上去开路,你们跟紧点。”
说罢,只听一阵密集的咣啷声响起,似是许多小铁环摆动撞击的声音,接着,甬道壁蹬蹬几下震动,兵刃交击的声音便从众人头顶传来。
“上!”
金氏一声低喝,紧跟而上,余下的人次第跃出。瞬间,厮杀与惨叫声此起彼伏。
李无涯抱着洪文远,护着身后“三哥”的家眷,从地道里缓缓露出了头,入眼处,是四溅的鲜血与残肢,以及正和清兵缠斗的村民们。
其中一名身高接近一米九的昂藏大汉,手提一把九环大刀,势大力沉,威猛骇人,几无一合之敌。
蓦地,一道青灰色的身影从侧方蹿出,几个纵跃便扑至大汉背后。
大汉听声辨位,九环大刀缠头后抡,不妨来人脑袋一低,躲过大刀之后,左臂上扬,直击大汉胸腹。
李无涯清楚地看到,来人脑后果然只有铜钱大小的一撮头发,下垂结成一根鼠尾巴辫,确是清兵无疑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来人低头躲闪的同时,大汉刀势轻巧一转,刃部朝下,直劈那留着金钱辫的脑门。
“叮”的一声脆响!
一只小臂长短的三爪铁钩从鼠尾辫男子右手手腕处弹出,于头部上方横挡,生生格开了这“力劈华山”的一刀。
同时,乘着大汉被反震之力弄得刀身后荡的当口,鼠尾辫男子上扬的左臂腕部同样弹出了一只三爪铁钩,左臂骤然伸长,生生抠进了大汉腰部。
“三哥!”
正与一名清兵胶着打斗的金氏见状,目眦欲裂,失神之下,被那清兵一刀砍在了肩头,鲜血四溅。
而另一边,电光火石之间,鼠尾辫男子乘胜追击,手腕骤然急转,指头泛起青黑的色泽,一把捏住了大汉握刀的手腕。
咔擦!
骨头碎裂的脆响在场中响起,大汉闷哼一声,额头冷汗直冒,九环大刀哗啦一声跌落在地。
“少林鹰爪功?”
右手被废的大汉脸色泛白,语气凝重,方才来人运劲之下,手指筋膜鼓起,外显青黑,如此精湛的鹰爪功世上少有…
“嘿嘿,洪三哥,别来无恙。”
一招得手,似乎觉得已然掌控了局势,鼠尾辫男子在大汉面前站定,发出了得意而猖狂的笑声。
待大汉看清来人模样后,双目立马好像能喷出火一般,目眦欲裂地道:“马宁儿!你这个小贼!竟然投靠了鞑子!?”
马宁儿?
好熟悉的名字!
飞身一记“撇身捶”,撞飞了清兵将金氏救下的李无涯骤然怔在了那里,双目之中泛起一丝涟漪。
马宁儿这个名字,似乎在哪儿听过?
目光无意间掠过身边的幼童,李无涯脑中豁然一道灵光闪过。
洪文远…洪文定…洪家村…马宁儿…
这是…
新少林五祖吗?
电光火石之间,来不及细想,李无涯的身子纵然一跃,如同仙鹤扑食般,急向马宁儿攻去!
虽然之前在地道中,与那“三哥”连照面都没打过,但听其言行,那一身担当与铮铮铁骨,已然令李无涯心折。
如此人物,若命丧叛徒之手,实在可惜!
与两人相博处不过三、四米,李无涯几乎瞬息而至,挥臂抽出,一式太极“单鞭”,如大铁鞭猛甩,带起凌厉的呼啸声。
这一击,至少有千斤之力!
察觉到身后骤然生起的劲风,马宁儿身子横闪,于瞬间避了开来。
李无涯得势不饶人,步步紧逼,深得“打人如亲嘴,追风赶月不放松”的打法要领,连环鞭手使出,一鞭快似一鞭,一鞭重似一鞭。
一时势弱,被****般的攻击逼得连连后退的马宁儿,突然伸手一勾,抓住了身旁打斗中的清兵后腰,一鼓劲,将其整个身子向对手甩去。
啪!
宛如被大铁鞭抽中,猛烈的炸响之后,那撞来的清兵浑身瘫软倒飞而回。
而经此一击,李无涯攀至顶峰的气势回落,马宁儿乘势前冲,脚下踢踏,如一匹烈马疾奔,长拳击出,直欲抢回上风。
少林长拳·骑马登山势!
这个时机把握得妙到毫巅,恰好卡在了李无涯拳势用尽,一口气尚未缓歇过来的当口。
面对这气势汹汹的一拳,李无涯眼神微凝,双肩耸动,一式“退步跨虎”,身子骤然侧退,避开了对手直捣黄龙的一击。
却听“嗤”的一声,夺命的铁钩从马宁儿腕部弹出,有如毒蛇吐信,袭向了李无涯当面。
李无涯折腰后闪,夺命的铁钩堪堪擦着鼻尖而过。
刹时,他兜在臀后的右臂猛然前甩,一式“虎尾鞭”,猛抽对手腰部。
咚!
鞭手准确地命中了马宁儿侧腰,可却如抽中了厚实的牛皮革般,带起沉闷的回响。
铁布衫?
一记杀手未见功,令得李无涯心头微沉。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敌人兵刃在手,自己血肉之躯,天然处于劣势。若不能一鼓作气取胜,很容易陷入险境。
铁爪划出了夺命的弧线,直奔首脑而来,李无涯当即低头闪过,旋即合身一撞,切进了马宁儿身前一尺的距离…
双臂一搭一裹之间,如老蚕牵丝,与马宁儿带着利爪的双臂纠缠到了一起。
太极缠丝劲,一圈一绞,如巨蟒缠绕,碎人筋骨。
下一刻,李无涯全身发力,双臂内裹,如绞钢丝!
咯吱吱…
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响起,李无涯却脸色凝重。
对手“铁布衫”横练功夫之深着实令人意外,其骨骼筋肉坚实强韧,竟生生抵挡住了自己这足以断裂钢筋的一绞。
马宁儿凶厉的长脸上露出一丝狞笑,手指陡然发劲,泛起青黑,一把抓在了李无涯肩头。霍然,李无涯眉头微动,右腿应激上提,堪堪挡住了马宁儿突然袭来的暗脚。
两人手臂相搭之下,李无涯凭借着精深的太极听劲功夫,对马宁儿全身上下的劲力动向一目了然。
而由于被缠丝劲牵制,马宁儿双臂劲力不畅,手上力气只能使出三分,但他鹰爪功力精纯,就算是三分力,李无涯也不敢硬捱,在挡住下方暗腿袭击的同时,其肩头瞬间下沉,生生下陷了两寸,才堪堪躲过那青黑色劲爪的擒拿。
突然,一道寒光闪过!
伴着密集的铁环撞击声,一把九环大刀斜次里闪现而出,向着马宁儿后脑勺猛劈而下。
李无涯猛然大叫出声:“小心暗器!”
这个提醒当然不是给马宁儿的,不过,就在他喊声响起的同时,马宁儿已然头部后仰,险险躲过了刀锋,一枚短箭从后颈领口飚出。
李无涯双肩微抖,肩胛骨脱位,两只手臂瞬间拉长了足有三尺,旋即,他身子后移,与马宁儿拉开了一个身位的距离。
下一秒,一只脚仿佛潜伏在长裤下的毒蛇般,骤然从极不可思议的角度上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向了对手暴露的咽喉。
杀招·袖底脚!
这一腿,事前毫无征兆,隐秘而凶狠,迅疾如奔雷!
一招绝杀!
马宁儿神情蓦地一滞,眼露不可置信之色…
他的铁布衫远未臻至绝顶,身上罩门甚多,喉咙正是其一。
而此时,罩门被破,那如刀的脚锋割破了喉管,鲜血失去了血管的束缚,汩汩流出,很快便将气管堵塞。
伴着嘴中发出的吃力嗬嗬声,背叛了师门故旧却尚未来得及享受荣华的马宁儿,带着满眼的不甘与怨恨,扑腾一声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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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地上…
细细的鼠尾辫随风飘荡而开,仿佛一颗孤独摇摆的狗尾巴草,卑微而凄凉。
与此同时,几道悲泣地呼喊声响起:
“相公!”
“爹!”
“三哥!”
李无涯抬头,只见刚才挥出了决胜一刀的大汉,此时额头正中插着一支短箭,整只箭身都深深地钻进了头颅内部,只余极短的一截尾巴露在外面。
很快,鲜血匀匀渗出,染红了大汉周身。
活不成了…
视线与大汉相对,那已有些失神的双目,带着一丝希冀,对着李无涯微微眨了眨。
“跑…”
嘴唇微动,却没有发出声音,大汉的双目迅速失去了光彩,高大的身躯砸在地上,掀起了阵阵烟尘。
厮杀仍然继续着,大汉的死并未改变什么,也没能阻止什么…
清兵源源不断地围了过来,其中有数名好手,武功仅比马宁儿差了一线,数人合围之下,李无涯也得暂避锋芒。
他带着金氏母子和大汉家眷数次突围未果后,只能向山坳内部逃跑,渐渐地,厮杀的声音渐渐微弱,反抗的村民尽数被杀害。
最终,李无涯与金氏、洪文远、洪文武三人被包围在了山坳深处的一座竹屋内。
另一名妇人不通拳脚,已在混乱中被清兵抓走了…金氏以独臂之躯,也仅能护住两个小孩。
而竹屋内,李无涯身上已然挂彩,体力渐觉不支的他一颗心直落谷底。
别人穿越都有外挂,他却是立马要挂!
要不先投降?毕竟古人说的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正在他大脑极速转动,想着脱身之策时,身后蓦地传来金氏决绝的声音:“恩公,你自己一个人逃吧!是我们拖累了你…”
李无涯猛然回头,只见金氏已将柳叶短刀横架在了脖子上,他当即脚下一震,身子冲出。
“别…”
步子迈出了一半,劝阻的喊声方从嘴边送出,金氏已将短刀横旋,鲜血顷刻间狂飙而出。
她惨笑着滚落在地…
“娘——!”
变故的发生只在电光火石之间,金氏身旁的洪文远根本来不及阻止,待母亲的身体横摔在地之后,这个早慧的幼童,方才在极度的崩溃与恐慌中,死命按住了那喷血的脖颈,呼喊着母亲的名字。
但一切都已是徒劳…
金氏眼中的神采没能再现,身躯也渐渐冰冷。
意识到一切已无法挽回,洪文远无力地跪倒在了母亲身旁,瞬息泣不成声。
正是那:
雏鹿失其母,呦呦跪地鸣。
可怜谁家子,自此寄飘萍。
幼童的哭声,令得李无涯心中顿生不忍之意,别过头去,却发现同样刚刚失去了双亲的洪文武呆坐在角落里,此时已是一副生无可恋的麻木状。
一日之间连遇这等惨事,悲戚与愤懑交杂心间,李无涯一时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打也打不过,跑又跑不掉。
若有个外挂就好了…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穿越的,但既然都穿越了,送个外挂不过分吧?
这个念头刚刚泛起,浑身便觉一震,一座泛着黄黑色光芒、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宝塔浮现在了李无涯脑海中。
下一秒,眼前场景转换,竹屋消失了,金氏的尸体消失了,两个幼童消失了。
只余李无涯,还有一座塔…
一座巍峨耸峙,有数十层楼那么高,但看起来却仅有半截的残塔,其不知由什么材质做成,外表损毁颇多,泛着黄黑色暗光,看起来又脏又破。
说来就来?
李无涯有些发愣,看着眼前卖相甚惨的残塔略微出神:
真的…有外挂?
他心中泛起几丝不真实的感觉。
亲,本章已完,祝您阅读愉快!^0^
绕着残塔转了一周,没发现可供出入的门径,李无涯有些傻眼了。
我的挂就是这座大得不像话的塔么?
难道要把这塔搬出去砸人吗?
话说…就是它把我砸到这儿的吧?
念头转动间,他上前几步,伸手在塔身上摸了摸。
瞬间,一股巨大的吸力从塔身上传来,猝不及防之下,他不受控制地向前趔趄几步,合身撞在了塔身上。
转眼间,场景转换,李无涯出现在了一座宽敞的石室内,脑海中一段信息凭空浮现:
人道玄塔,一月一开。功德易宝,随赠有缘。塔截众生之力,内有“财”、“侣”、“法”、“地”四门,可助修行。
这是…使用说明?
文言功底尚可的李无涯在脑中自动将此翻译成了白话:
塔一个月开一次,内有四门可用于修行,塔里的宝贝要用功德来换,换到什么看缘分…
细细揣摩了脑中的信息一番,他的眉头不由深深皱了起来:
这不就是听天由命么?俗话说,玄不救非,氪不改命。要是自己非酋了咋办?外面可是有人等着自己救的…
糟糕!!!
李无涯骤然想起了洪文远和洪文武两个孩子,如果自己在这塔中待得太久,怕是两孩子就要命丧清兵刀口了。
那些家伙貌似没有什么不杀小孩的人道主义精神…
蓦地,一道信息流再次于脑海浮现,让其心中担忧稍缓:
塔中日月转,外界弹指间。塔中所居日月,需以功德相易,一日一功德。
不管在塔里面待多久,外界都是弹指一瞬。不过,在塔里面停留的时间,要用功德来换,一功德可以换一天的时间。
功德…又是功德…这所谓的功德是什么东西?
放下了对外界担忧的李无涯再次陷入了思考:
信息中反复出现的功德,似乎在塔里至关重要。按其所说,要在塔中停留,是需要功德的,而我现在已经进入了塔里,必然身具功德。
既然如此,不知我现在有多少功德?
等了一会儿,见脑中不再有信息出现,李无涯抬眼打量起四周。
简单古朴,一尘不染。
这是他的第一感觉。
不知从何而来的光源,照得整座石室亮如白昼。入眼处,一张石床,一座石桌,两把石凳,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李无涯目测了一下,石室的直径约莫有十米左右,被光滑平整的石壁围成了标准的圆形,折合面积应有八九十平方米,搭配十米左右的石顶高度,显得高阔而旷远之极。
抬脚来到了石桌前,桌上一巴掌大小的古朴铜镜吸引了李无涯的目光。
有宝贝?
他眼睛一亮,伸手抓住了铜镜,霎时,那澄黄的镜面上浮现了一行字:
功德壹仟伍佰。
1500?这是我的功德点数?
李无涯抓着铜镜摆弄了一会儿,没能再发现什么新功能后,便将之放回了石桌上。接着,他又将目光转向了那张石床上。
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这硬邦邦的怎么睡?难不成还要自带铺盖?
李无涯一边在心中暗暗吐槽,一边走到近前径直躺了上去。
不知是何材质打造的石床,并无想象中的冰冷生硬,反而说不出的舒适。
而且,这张石床,似乎并不普通…
李无涯方一躺上去,便觉浑身上下骤然变得干净通透起来,他立刻起身一看,方才打斗中衣服上沾染的血迹以及尘土,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还带干洗功能?
李无涯砸了咂嘴巴,从床上下来,想要再试一下,却发现这一尘不染的石室内,让他彻底失去了再试一次的机会。
简直是洁癖者的乐园啊…
并无洁癖的李无涯无奈地将身子后转,看向了对面的石壁。
宽阔的石壁上,五座石门依次儿排开,漆黑幽深的大门敞开着,清冷而神秘。
财、侣、法、地…多了一个门?
遥遥看着石门门脑上方的篆文,李无涯心头疑惑:
不是说四个门的吗?为什么多了一个,还没标识…
心头疑惑的他迈步来到这多出来的门前,仔细观察了一番后,抬脚便欲入内。
咚!
巨大的反震之力骤然爆发,李无涯整个人横飞而出,重重摔落在地。
与此同时,一道信息在脑中浮现:
登天之梯,可升二重塔。身具功德十万点,一重修行圆满者可登。
原来塔有好多重…
想起方才看到的,半截残塔巍峨高耸,数不清多少层的模样,李无涯心中顿生踌躇满志之感:
照这样算的话,我的修为,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啊…
真不知那最顶端的风景,是何等模样?
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起后,李无涯没有犹豫,抬腿便迈向了另一座门——“法”门。
对于修道界“财侣法地”的说法,曾经遍览拳法古籍的他有着自己的理解。
在他看来,所谓财,便是丹药兵器等可以用钱买来、促进修行的东西。我有钱,顿顿天材地宝,遍身神兵利器,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修为肯定要比没钱的高,抗风险的能力也高。
所谓侣,便是可以指点你修行、危机关头可以助你度过难关的师父,或是在一起可以相互促进、共同提高、互相帮助的同道。丹诗有云:“蓬岛还需结伴游,孤身难上碧岩头”,说的便是此等道理。修行路漫漫,需要与人相互扶持前行。唐僧取经,没有四个徒弟那是万万取不到真经的。
所谓法,便是修行的法门,不论你再有钱,师父、朋友再多,没有可以修行的真正法门,那一切都是白瞎。法是修行者的根基所在,是最重要的东西,没有财、侣、地,只要有法,靠水磨功夫都能磨出一定的修为来,而没有了法,那就一切休提了。
所谓地,便是可以促进修为提高的风水宝地,比如某些仙山福地,以及在没有仙山福地的情况下,用于自力更生创造仙山福地的阵法之类的东西。地和财其实是密不可分的,在天然仙山福地难寻的情况下,想要用阵法自造,需要的财力是不可想象的。
出于对“财侣法地”这四个字的认识,李无涯率先选择了最为根本的“法”门。
这次很顺利地跨进了门,门内是一座空旷的石室,石室正中有一古朴石台,上置金书一册。李无涯上前查看,只见金书封皮干干净净,并无任何字迹,他伸手想要将金书翻开,霎时,一道信息浮现在了脑海中:
功德有报,千金难易。无上妙法,应缘显化。于心中默念欲报功德数,金书即显。
报上要花的功德数,这金书上会呈现功法,至于是什么功法,得看缘分?
李无涯一边在心中揣摩着信息的深意,一边用力想要翻开金书。
一阵僵持之后,金书纹丝不动,李无涯自嘲地摇了摇头,转身走出“法”门,进入了“财”门中。
“财”门之内与“法”门略有不同,石室的正中放着一口珠光宝气的木制大箱子。在触摸箱子的同时,又一道信息浮现脑海:
“多宝护身,大道乃成。功德易宝,应缘而得。于心中默念欲报功德数,宝箱即开。”
翻译成白话的意思就是:功德换宝贝,给什么随缘,爱要不要!
见那口大箱子似乎没有上锁,李无涯上前几步,双臂环抱住宝箱盖子,接着吐气开声。
“嘿!”
看似没上锁的箱盖纹丝不动。
没有再做尝试,李无涯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财”门后,抬脚又迈入了“地”门。
“地”门内的石室空间,比起“财”、“法”两门都要宽广得多,与此同时,一颗足球大小的白珠子凌空漂浮在石室正中,显得玄妙无比。
李无涯没再尝试搬动这颗珠子,而是伸手缓缓与之相触,意料之中的信息浮现于脑海:
风水改命,灵阵通玄。功德相易,造化人为。于心中默念欲报功德数,阵眼即开。
“地”门内,用功德换的是“风水阵法”。
最后,李无涯迈步进入了仅剩的“侣”门,一面数人高的大镜子矗立在石室中央,十分显眼。
迈步来到镜子前,那光可鉴人的镜面上映出了李无涯刚毅的面庞,他习惯性地伸出了右手,尚未触及镜身,一道信息已在脑海浮现:
“孤舟难上岸,蓬岛伴相随。仙路多劫难,护道应寻谁?道侣应缘而显,功德不易,相交唯诚。”
思索着脑海内浮现的偈语,李无涯颇有点意外。
不用功德换,免费送道侣,成不成全凭手段?
这个可以有啊…
念头方落,镜面之上李无涯的身影瞬间消失,光影转换间,一名白衣似雪的少年出现在于镜子里,与李无涯遥遥相望。
这是谁?我的道侣?
疑惑方在心间升起,伸出手掌触及镜面,陡然一股巨大的吸力传来,镜前的李无涯顿时消失在了石室中。
转眼间…
柔和的阳光洒下,海风吹过,阵阵清凉拂面,一位温和宁静而略带柔弱、皮肤白白净净的少年,负手立于沙滩之上,眼睛微闭,似乎在享受着海风的味道。
陡然间,少年睁开了双目。
恐怖!大恐怖!
出现在少年面前的李无涯,心中豁然升起了巨大的颤栗感,仿佛被一头绝世巨凶盯上了一般,浑身寒毛瞬间炸了起来。
“当今世上,能无声无息逼近我五步之内的人,你是第一个。”
少年淡淡的声音传来,面相不怒自威,那双给人带来巨大恐惧的眼眸之中露出了些许惊讶与好奇。
炸起了寒毛的李无涯全身紧绷,十分谨慎地道:“你是谁?这是哪儿?”
“我是谁?”
少年眉毛一挑,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你未经允许闯入我的私人地盘,却还要来问我是谁?”
见对方没有直接出手,有沟通的意愿,李无涯全身的紧绷稍缓,心中却连连苦笑:
玄塔这操作也太粗暴、太生硬了点!道侣之间的第一次见面,难道不该友善一点、和缓一点、有情调一点吗?
思维电转间,他决定“实话实说”,毕竟,塔里给过提示,相交唯诚啊…
“我被仙人送来此地,它说会送我到有缘人面前。”李无涯摆出满脸的真挚,试探着向少年道:“难不成你就是我的有缘人?”
有缘人?
少年表情依旧淡定,仿佛看猴戏般,眼底里的玩味不减:“你觉得我哪里和你有缘?”
听到少年的回答,李无涯心中闪过一丝不妙:
说是给我找朋友,可对面这位看不出一丝想要跟我交朋友的意思…这塔很不靠谱啊,身为中间人,连话都没传,就安排人见面?
心中连连吐槽的他话锋兀自一转:
“相信你不难看透我的功力水平,正如你所说,能无声无息逼近你五步之内,以我的功力水平怎么可能做到…必然是高人相助。”
虽然以李无涯的的眼观来看,少年浑身松松垮垮,简直就像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
但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心中那巨大的颤栗感不会作假,少年那令人恐怖的眼神也不会作假。
更重要的是,玄塔送自己来是结交道侣的,那是以后能在修行路上相互扶持,给自己指路或护道的人。
怎么可能是不会武功的普通人?
“说得有些道理。”
少年似乎接受了李无涯的说辞,缓缓点了点头:“看你也就明劲后期,暗劲初通的水平,按常理说,是避不开我的知觉的。”
听到少年如此说,李无涯越发确认了心中的判断。
却见少年蓦地神情一肃,慨然道:
“但世间事,不能以常理度之的也不少,仅凭这点,根本无法证明你所说为真。”
话音方落,便见少年身影蓦地消失在原地,李无涯心头一惊,尚未来得及反应,一只温润如玉的手掌已搭上了他的肩头,其速度之快,完全超越了人眼所能捕捉的极限。
旋即,一股猛烈的振荡之力从那光滑白皙如羊脂玉般的手掌上传来,由点而及面。
刹那间,李无涯全身骨架震荡,关节犹如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般,一处脱落,节节相跟。
少年一招之下,便完全控制了局面,两人之间的功力差距之大,简直无法以道理计…
轻叹了一口气后,少年显得有些失望,随手将浑身瘫软的李无涯扔在了地上:“还以为你能带给我什么惊喜呢,原来真是个傻蛋愣头青…”
被轻松制伏的李无涯心头震惊无比,他拼命想要挣扎,全身却提不起一丝的力气,只能干脆认怂:“你很厉害,我技不如人,受辱也怨不得旁人。但是,你这等高手,不想交朋友就算了,用不着这样羞辱人吧?”
“交朋友?”
少年淡定的表情中浮现一丝意外,仔细端详了李无涯良久后,方才不确定地道:“不会…真是个疯子吧?”
这破塔干得都是什么事!!!
李无涯深呼了一口气稳定情绪后,面上露出几丝无奈:“我说的都是真的…”
少年哈哈大笑:“现在你要是能再从我眼前消失,我就相信这世上真的有神…呃…见鬼了?”
少年骤然愣在了那里,看着前方空无一人的沙滩,原本淡定平和的双目中浮现一丝惊愕。
面前那位不速之客…真的消失了…
没有丝毫征兆地消失了!
就跟来时一模一样!
这不可思议的一幕,令得泰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的少年,陷入了深深的茫然。
难道…真有神话故事里的那种…神仙?
而“侣”门内,李无涯则一脸丧气地扑倒在大镜子前,对着空气无力地问询:“喂!有没有疗伤修复功能?帮忙疗下伤吧,我可以用功德来换…”
等了一会儿,见丝毫没有反应,李无涯忍不住又道:
“就算以前没有…现在能不能加上?我可以用功德来换的…喂!能还是不能给句话…喂!”
一番无用的单边交流后,他无奈地发现,脑中期待的那股信息流丝毫未有想要出现的迹象。
看来…解铃还需系铃人啊…
李无涯念头闪动,想要重回镜中世界,过了一会儿,却蓦地发现了不对:
周围的场景并没有应他的念头而变幻,他仍然趴在镜子前。
惨了…
这货竟然管送不管接!!!
全身连一个手指都无法动弹的李无涯,眼睁睁地望着仅有三尺之隔的那面镜子,仿佛望着一道天堑。
无数念头在脑中飞转:
一千五百功德点,能呆一千五百天,足足有四年多的时间。
难道我这一生…就要以如此凄凉的下场结束?
因为浑身瘫痪而饿死在这座破塔里…
若有后来者知道了我的死法,怕不是也会笑死在这里?
倒不如…出去被清兵砍死算了…
念头连闪间,不时便有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冒出,转瞬便被他摒弃了。
天行健,君子以不强不息。只要活着,总有机会,而死了就一了百了,永无翻盘之日。
他向来是个不服输的人。
绞尽脑汁、搜查刮肚之下,终于让李无涯想到了一个不知是否可行的办法,已别无他法的他只能行险一试。
呼哧!呼哧!
伴着粗重的呼吸声,大股的气流开始在口鼻之间进出。
渐渐地,“咚、咚、咚”仿佛敲鼓一般的声音响起,随着腰腹部周圈收缩鼓荡,李无涯瘫软在地的整个身体开始应节奏缓缓震荡起来。
随着口鼻之间的劲风愈来愈强,鼓点的节奏也愈来愈快,愈来愈密集,终于,“嘭”的一声,破鼓之音炸响了!
伴着如大炮打响般的轰鸣声,李无涯整个身子瞬间腾空而起,仿佛破布袋一般被抛进了镜子内,只留下了镜前一滩鲜红的血迹。
丹田气打力横生,全从气息见功夫!
凭着腰腹皮肉之力的鼓荡,李无涯终于在绝境中闯开了一条生路。
眨眼间,阳光温柔地洒下,海风袭袭,金黄的沙滩上,“温和”的少年负手而立,一身宽大而舒适的白色练功服罩在身上,紫色腰带缠身,赤着双脚踩在金黄的沙砾上。
他只是简简单单地站在那儿,就仿佛亘古以来便扎根在那里的擎天柱,巍峨而沧桑!
面色苍白地望着少年,李无涯心中长舒了一口气,声音嘶哑而干涩地出声:
“这下…你信了吧?”
方才极限运用“丹田气打”的功夫,已让他受了不轻的内伤,不仅腹部筋膜被撑破,喉咙气管也因用力过猛而撕伤。
不过,两害相权取其轻,对于李无涯来说,能够再次进入这个世界,一切都是值得的。
耳边传来了少年郑重的声音:
“你的话是否可信我仍然不能确定,但你确实引起了我很大的兴趣。”
面对全身瘫痪的李无涯,少年脸上露出了此前未有的凝重,肃然道:“你是从哪来的?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李无涯看着少年那类似“平头”的发型,略作犹豫之后,决定“以诚相交”。毕竟,留着“平头”,那大概率是反清复明的义士,而不是“清兵”一方的。
“在下李无涯,途经广东花山洪家村,遇清兵屠村,一时义愤出手相助,反被清兵围困。绝境之中幸有仙家相救,让我来寻有缘人。”
话音方落,却见少年脸现愕然之色,旋即摇了摇头,一脸无语地道:“果然是疯子,还什么清兵屠村。兄弟,你的大清早亡了!”
这下轮到李无涯大为震惊了:“你不是清朝人?”
少年以手扶额:“清朝都亡了一百多年了,你别说你是穿越过来的。”
大惊之后,便是大喜。
李无涯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少年:“中国人?”
少年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我叫李无涯,你听没听说过我?”
在李无涯期待的目光中,少年缓缓摇头,一脸古怪地反问道:“你真的不认识我吗?”
眉头皱起在脑中搜寻了一番,李无涯终是目露歉意:“抱歉,我不记得以前有见过你。你…也很出名?”
两人四目相对,一阵沉默。
稍倾,少年云淡风轻地报出了自己的大名:
“我叫王超。”
他淡淡地看着李无涯:“你听说过我吗?”
王超?哪个王超?
这个名字实在太普通了点,光李无涯从小到大的同学里,叫王超的就有五、六个,实在是没什么特别的。
不过…功夫如此惊人,还叫王超的,似乎是某本国术小说里的主角…
想到这里,李无涯霎时好似被一道天雷劈中,一切犹如拨云见雾般在脑中明晰起来。
“你是…唐门的那个王超?”
这脱口而出的惊叹,似乎并未出乎王超的意料,他微微点了点头道:“看来你还没有彻底疯掉。”
而李无涯的心中,此时已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玄塔所谓的道侣,是小说世界的人…
他穿越到的清末,应该也是电影世界的清末…
通过玄塔,竟然可以同时来往不同的小说、电影世界!
李无涯当即意识到,玄塔这个外挂,绝不是单纯的外挂,而他的这次穿越,也绝不是简简单单的穿越。
一切都在这玄塔的操纵与主导下…
只是,它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会选中我?
李无涯心头闪过深深的疑惑,但此时并非深思的时候,有更为迫切的问题亟需他解决。
“能不能先把我骨头接上?这样趴着说话有点不雅观。”
面对李无涯的请求,王超不置可否地伸出一只手来,捏住前者的肩头轻轻一抖。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过后,李无涯重新恢复了对自己全身骨骼的控制。
“咦?你受伤了?”
王超脸上露出一丝疑惑:“我只是卸掉了你全身关节而已,不可能伤到皮肉筋膜啊。”
望着缓缓站起来的李无涯腹部那一滩血迹,王超奇怪不已:“你腹部的伤是怎么回事?”
李无涯捂住已经痛到麻木的腹部,脸露苦笑:“因为全身无法动弹,差点就回不来了。你可把我坑惨了…”
他不愿再提起这个话题,转口道:“既然你是王超,那我就一切都明白了。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不过我对你很熟悉。”
“对我很熟悉?”王超淡淡笑了笑:“有多熟悉?”
“你师父叫唐紫尘,是唐门领袖,擅使八卦掌,已经修行到了‘不见不闻,觉险而避’的至诚之境。”李无涯说到这儿倏地停下,上下打量了王超一番道:“你现在修到哪一步了?”
想起面前之人方才表现出来武力值,李无涯现下仍觉震撼。
武道之路,竟能达到如此恐怖的地步!那等实力,与普通武者之间,简直已是仙凡之别!
王超没有正面回应李无涯的问题,却是莞尔一笑:“你不是对我很熟悉吗?”
“可我熟悉的是你的一生,并不熟悉现在的你。”
面对李无涯的回答,王超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既然如此,那你可知道,我此生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最大的心愿?”李无涯同样笑了笑,神情笃定:“当然是娶唐紫尘为妻了。”
王超表情一怔,脸色骤然凝重起来。
这是他心底的隐秘,除了唐紫尘,其他人是不可能知道的…
“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语气凝重而严肃,恍如天地主宰般的威严,让人压力陡生。
李无涯心中有底,却也不惧,正色道:“刚才已经说过了,我在仙人那里见过你的一生。”
我的一生?难道人的一生早已命中注定了?
王超神情微动,旋即便摇了摇头,眼神极具压迫力地看向了李无涯:“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的东西太多。”李无涯笑了笑:“就看你还想知道什么?”
“哦?”王超眉头一挑,略一沉吟后,便问出了他此时心中最为关心的问题:
“我还想知道,至诚之上,是否还有路可走?”
这个问题,是王超心中最大的恐惧,不是为自己而问,而是为了求道之心坚如铁石的唐紫尘。
若无路可走,她一旦踏上,怕便是生死相隔,永无相见之日了。
他绝不允许那等情形发生…
李无涯沉吟了一番,回答道:“原本是没有路的,不过,我来了,路也就来了。”
听到此话,王超强忍住暴打李无涯一番,让他吐出一切的冲动,静静地陷入了沉思。
良久,他骤然发问:“既然你什么都知道,又来这里做什么?”
“做什么?”李无涯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当然是找你交朋友。”
“交朋友?”王超脸上疑色不减:“你我既然不是一个世界的,而你又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要找我做朋友?”
李无涯轻轻摇头:“知行毕竟难合一,况且,孙猴子在未修道前,不也被一帮凡人追着跑吗?修行路上多磨难,多个朋友多条路。”
“话说得没错。”王超十分干脆地点头,伸出了他那洁白如玉的手掌:“你这人我看不透,所以,这个朋友我交了。”
话音方落,李无涯脑海中一道偈语浮现:
“蓬岛终有伴,仙路不孤单。今朝结道侣,相游云海间。可请道侣降世护道,五百功德一时辰。”
现在可以请王超现身洪家村帮忙,但一个时辰就得花五百功德?
我的一千五百功德也就够他霍霍三个时辰?
面皮微微抽搐,强压住心疼的感觉,李无涯伸出右手,与王超那结实紧密而又光滑平整的大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贵是贵了点,不过用起来…
应该很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