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用了个成语。
章铁旦再次为自己有这样的姐姐不好意思,他羞得捂住脸,自己走去了前面。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看许兰亭,回过身把他拉着,两人向前走去。
许兰因哭笑不得,感觉自己又回到了现代,跟同学们毫无顾忌地谈论着找男朋友的事。她挣不开章曼娘的一双铁掌,被她拖着向洪家走去。许兰亭居然跟章铁旦说到了一起,两人手牵手一路说笑着。
路上,章曼娘说,她娘生病了,就让她和弟弟来洪家吃洗三宴。又补了一句,“我知道赵大哥跟洪将军关系好,肯定会来吃席。”
章铁旦回过头来说道,“爹也会来吃席,你不许跑去前院跟姓赵的说话,丢爹的脸,也丢咱家的脸。”
章曼娘翻着白眼说道,“你当我跟你一样傻呀,我就是想跟赵大哥见面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下去见。”
许兰因觉得,章曼娘和章铁旦是两个性情中人,跟他们的父章章捕头和两个哥哥章钢旦、章铜旦完全不一样。
听赵无说,章钢旦和章铜旦都在衙门当差,章钢旦在捕房当马快,也是内定的章捕头接班人,章铜旦在站班。
到了洪家,章曼娘碰到她认识的小娘子,许兰因才得以摆脱她,去了胡氏的卧房。
胡氏的头上包着帕子,一脸的欢喜。
许兰因笑道,“恭喜洪大嫂,儿女双全。”
胡氏笑道,“我家爷给孩子取名叫洪文,文哥儿,期许他文武双全。”
许兰因看看躺在床上的孩子,小家伙像洪震多些,偏黑,正闭着眼睛睡得香。
“好可爱。”许兰因笑道,用食指点了点。她虽然会抱奶娃娃,却没敢抱,这一世她还是个未婚姑娘。
等屋里没人了,许兰因才跟胡氏说了路上碰到章曼娘的事。
胡氏笑得肚子痛,说道,“曼娘和铁旦虽然也爱打架,但本性不坏,打的都是那些爱惹事生非的混混。特别是曼娘,有些传言过了。”又道,“我家爷也跟章捕头说了赵无在寻找表妹的事。章捕头说,他知道结亲结好,要两厢情愿才行……”
许兰因暗道,希望章捕头真的能放下。不过,她更信贺捕快的话,因为贺捕快及其父亲跟章家共事了几十年,应该更了解章捕头的尿性。而洪震来南平县只有两三年,看到的都是表像。
晌午,收生婆婆给小洪文洗了三后,众人去厅里吃饭。
席上,有人说着哪个村出了命案,跟洪家关系不错的县尉孙大人和章捕头都没来,去案发现场了。
命案是大案,不仅县尉、相关衙役会去,县太爷也会亲身前往。众人都议论纷纷。
章曼娘挨着许兰因坐,她悄声说,“我刚刚去偷瞧了前院一眼,好像赵大哥也没来。”
赵无也去了,命案应该发生在三石镇及其辖区,也包括小枣村。
不一会儿,又有人进来说得更具体,是小枣村一户姓王的人家出了事。
许兰因的脑海里立即涌现出王进财娘夏氏的面孔,难不成她被王老汉夫妇折磨死了?
她饭也吃不下了。她和原主虽然没见过几次夏氏,但夏氏的哭嚎声让她想起来就难受。那个女人,死了或许是一种解脱。人死了,那两个恶人也就犯了法,必定受到法律制裁。
好不容易等到散席,许兰因去跟胡氏告辞后,牵着许兰亭赶紧出去叫驴车。
章曼娘还跑过来跟她告辞,“许姐姐,以后我无事了去你家玩。”
许兰因随口说道,“好,欢迎。”
驴车还没到村口,就看见三五成群的外村人在村边看热闹。
有人议论着,“天哪,儿媳妇敢杀公爹,就不怕判剐刑?”
又有人说,“听说那王老汉就是个老畜牲,经常调戏儿媳妇。兴许那妇人受不了了,才下了杀手。”
许兰因的心又一沉,夏氏是个可怜人,许兰因既不希望死的是她,也不希望她杀了王老汉。在古代,晚辈弑杀长辈,是要处极刑的。
她下了驴车,一路走着听人议论着。
进了村,路上更是站满了人,大多本村的,也有外村的。远远望去,王家院子被人围了个严实。许兰因想着把许兰亭送回家再去看热闹。
秦氏开了门,许兰亭问,“娘,咋回事?”
秦氏叹道,“听人说,进财娘毒死了王老汉,还在他身上坎了好些刀泄愤,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不止县太爷、县尉和衙役来了,正好一个省城的大官来县里巡查,也跟着来了。唉,进财娘进了那个家,是进了狼窝,可怜啊。”
许兰因道,“我在路上听人说,王老汉该死,村里人要联名帮王大嫂求情呢。”
秦氏道,“但愿求情能管用。”又拉住要出去看热闹的许兰因,“莫去,老实在家呆着。”
自从赵无找了柳媒婆后,秦氏把许兰因看得更紧了。
许兰因只得呆在院子里,听院外的人议论。
到了晚上,县太爷等人才离开,赵无等捕快押着夏氏带着王老汉的尸体及重要人证王婆子回了县衙。他们离开时,胆子大的村人还在替夏氏向官老爷求情,历数王老汉的罪恶,夏氏如何被欺,求青天大老爷能手下留情,给夏氏一条活路……
许兰因在院子里听到都有些激动,恨不得自己也冲出去帮着求情。
如今王家成了鬼屋,空无一人,路过王家的人都要绕个大弯子。离他家最近的几户人家也在门口贴了红纸条辟邪……
许兰因心痒难耐,还是跑去大房打听消息。
许庆明说,王老汉是被夏氏用砒霜毒死的。夏氏也承认了是她下的药,毒死王老汉后,气不过,又在他身上砍了好些刀,具体的还要等到明天审案时再问。
许庆明和许里正等几个人作为证人明天还会去县衙作证。不仅他们,许多人都会去看审案,要帮着夏氏求情。
许庆明难得像今天这样出风头,很是有些得意。
想到王进财和王三妮,虽然这两个人许兰因都不喜欢,现在也有些可怜他们了。问道,“王进财和王三妮不在家?”
许庆明道,“听王婆子说,他们昨天去了王婆子的娘家给她兄弟祝寿。她娘家离得远,在邻县。”
许老太道,“要我是夏氏,反正背了一条人命,不如把那个欺负自己的臭娘们一起杀了解恨。”
许庆明吓一跳,忙道,“娘莫乱说,这话传出去是会惹祸的。”
许老头也瞪了老太太一眼,难得地骂道,“臭娘们,你的心比夏氏还狠。”
许老太说道,“夏氏二十年前被买进王家当童养媳,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见男人儿子都瞪着她,又笑道,“我就是在家里说说,不会出去说的。说这些话,人家会说咱们许家女人不贤。”
许兰因没说话,她也是许老太的想法。
正说着,许金斗来了。村人委托他写了保夏氏的《联名状》,明天呈给县太爷。绝大多数村人都划了押,许家几人同情夏氏,也在纸上按了手印。
第二天,小枣村人带着《联名状》成群结队去县衙看审案,不仅有男人,还有一些上了年纪的妇人。许兰因也想去,刚说了半句话,就被秦氏狠狠瞪了一眼。
很快熬到了下晌,去看审案的人陆续回来了。
人们站在外面大声议论着。仵作在王老汉的嘴里和胃里检查出了砒霜,大堂上夏氏也交待是她蓄谋杀人。
王老汉是个畜牲,不仅强睡了夏氏几次,还经常摸她亲她。她实在忍无可忍,前些天去镇上买了砒霜,前天晚上放在茶水里给王老汉喝下,他死了后又补了几刀。王婆子生病,睡在屋里不知道,等她早上起来才发现老头子死了,闹了出来……
捕快又去镇上的药店查实,五天前夏氏的确去买过砒霜,她说是毒耗子用。卖砒霜这种毒药,药店是要问明原因,并且记录在册的。
人证物证齐全,凶手认罪,这个案子似乎明明白白。县太爷今天虽然没有结案,但夏氏弑杀公爹证据确凿,所有人都认为王老汉就是夏氏杀的。
这天晚上赵无依然没有回家,许兰因想问得更详细都不成。
次日,又有少部分村民去看审案。他们未时就回来了,说结案了,夏氏老实木讷,被公爹王老汉欺压得忍无可忍,蓄谋杀死了王老汉。因为夏氏也是苦主,又有村民的联名求情,王婆子的谅解,县太爷酌情量刑,没有判夏氏斩刑或剐刑,而是流放。但命案要上报提刑按擦司,提刑按擦司审过后再上部刑部批准,夏氏最终的结果会不会这么好,还难说。
这个时代弑杀长辈是非常严重的刑事犯罪,杀人者是会判剐刑的。
闽县令如此判决,让看审案的老百姓大受感动,嘴里唱颂着青天大老爷,甚至还有人给他磕头的。
王婆子也被放了,一路哭着回来。村人又开始同情王婆子了,许多妇人堵在路上劝解她,居然还有人端了饭去给她吃。
秦氏还是同情“杀人犯”夏氏,长嘘短叹着。
许兰因道,“我觉得这个案子有疑点。”
从犯罪心理学来讲,老实人性格内向,胆小怕事,容忍力比一般人要强,这类人被压迫欺辱达到一定程度时,就会像火山一样爆发出来,这种负面情绪是非常可怕的。若夏氏真的是凶手,她在毒死了王老汉以后,还气不过补砍了几刀。这种情绪下,就是平时袖手旁观的王三妮若在场,都有可能被她迁怒杀死,别说一直欺凌她的王婆子了……
秦氏嗔道,“县太爷睿智,况且还有省城来的大官,他们经常断案,有疑点岂会看不出来。姑娘家家的,莫瞎想。”
许兰因当然不好跟秦氏说这些。
晚上,一脸疲备的赵无回来了,连走路都有些打颤。他不止是累的,还是饿的。
昨天晚上,他听汤仵作说了解剖的经过,夜里又跟着去验尸房亲眼看了尸首,看汤仵作掰开尸首的嘴巴,再巴拉开尸首的喉咙和胃,告诉他中毒和没中毒以及自己服毒和死后灌毒的区别……
赵无恶心得吐了,一天没吃饭。
他觉得自己接触了死人,不好直接去许家,先回屋洗漱完,换了衣裳才过来。
秦氏心疼道,“哎哟,怎么累成这样,快来吃饭,婶子专门给你炖了猪肚汤补补。”
听到猪肚,赵无又有些反胃,吃不下东西。
许兰因了然,笑道,“来,多吃素菜。”给他碗里夹了许多酸菜炖豆腐,这种菜开胃压恶心。
秦氏听说赵无居然去看了王老汉的尸首和肚子里面的东西,嗔怪道,“小孩子家家的,去看那东西作甚,多吓人哪。”
赵无道,“以后我当了马快,肯定要接触这些,先学学。”
吃饭的时候,众人都不敢多问。饭后赵无回屋,许兰因洗完碗就拿着钥匙去了西厢。
秦氏在屋里听到了动静,知道闺女好奇心重,也没管他们。
赵无穿着中衣裤,披散着头发。他见许兰因一脸的探究,又把案情讲了一遍,夏氏的表情和供词,王婆子的证词,王老汉的尸检情况,比村民们讲的更加详细。
许兰因听后,沉思了片刻说道,“我觉得不是王大嫂杀的人。她因为某种原因被真正的凶手胁迫,甘愿当替罪羊。而真正的凶手,目前来看最有可能是王婆子。她性格彪悍,经常被王老汉殴打怀恨在心,有杀人动机。她杀了王老汉,又诱骗王大嫂帮她顶罪。”
许兰因说道,“王婆子也在案发现场,你刚刚说的那些证据,也适合用在王婆子身上。”又道,“你细想想,欺凌王大嫂的不只王老汉,还有王婆子。若王老汉是在她身上割伤口的凶手,王婆子就是在她伤口上撒盐的帮凶。王大嫂对王婆子的恨,不会比王老汉少。若真是她杀了王老汉,怎么可能轻易放过王婆子……”
赵无恍然大悟,说道,“对呀,王婆子在床上‘挺尸’,应该更好动手才对。因为夏氏主动承认一切,闽大人只问了她与王家人的关系,却忽略了王婆子和王老汉、王大嫂之间的关系。如今王婆子貌似成了苦主,乡民们也都同情她了,没有说她跟王老汉如何交恶,只讲了王老汉平时如何欺辱夏氏……”他想了想,又说,“可是,夏氏那么恨王婆子,她为什么要帮王婆子顶罪呢?”
许兰因道,“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可能因为王进财,也可能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这要审案的人审问才知道。在我看来,夏氏已经不属于老实人了,二十年来被王家欺负得麻木不仁,或者说已经有些痴傻,她不知道反抗,只知顺从,承受。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那么清晰的思路,先买好砒霜,再打发王三妮和王进财去外家,然后再杀人。若她真的还知道杀人泄愤,绝对不会放过王婆子……”
许兰因运用犯罪心理学给赵无上了一堂课,赵无更加佩服许兰因了,看她的小眼神冒着小星星。说道,“明天我就去跟县太爷说说这些疑点,再说说王家的具体情况……”
许兰因又嘱咐道,“说话要讲究技巧,只需说王家人复杂的关系和性格,而不要把咱们的分析说出来。闽大人心眼有些小,不能让他觉得你在说他断案失误……”
若非人命关天,许兰因也不想让赵无去多此一举。
赵无知道是许兰因在提点他,频频点头道,“姐放心,我知道。”又笑道,“姐,省城来的那个大官是提刑按擦司副使,名字叫闽户,是闽尚书的长子。他十八岁中了探花,在翰林院当了两年编修后外放为官。前几年在胶东历任通判、知府,上年秋才调来咱们省当提刑按擦司的副使。他小时候可是京城的风云人物,得所有人喜欢和欣赏。他跟我大哥同岁,他们曾经在国子监里同窗两年。后来我大哥虽然没有再上国子监了,可他偶尔会去看我大哥,哪怕外放为官了,回京后也会去看望他。”声音又低沉下来,“闽大哥是好人,是唯一个记得我大哥的同窗和朋友。”
“闽户?”许兰因反问了一句,声音有些大。
赵无说道,“他是叫闽户。姐听说过他?”
许兰因忙摇头否认道,“没,没听说过。”
许兰因清楚地记得,书里,古望辰掌握怡居酒楼幕后是西夏国的确凿证据后,秘密禀报时任河北省提刑按擦使的闽户,闽户带人端掉了这个西夏国安插在大名朝十余年的“情报站”。那时应该是三年后,刚刚二十八岁的闽户是大名朝最年轻的正三品文官。只可惜天妒英才,破完案不久闽户就得隐疾去世了。至于什么隐疾,书里也没写。
书中对闽户的描写不多,只说他德才兼备,少年得志,是男主平郡王爷的至交好友。却原来,他现在是按擦司的副使,还是闽尚书的儿子,闽县令的族亲,温卓丰的朋友加同窗……
赵无又道,“因为我大哥的原因,我和闽大人之前在京城见过面,虽然不算熟悉,但认识。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两年前,他都没认出我来。”又补充道,“他善于断案,都没认出我来,看到我后只是愣了愣。”
许兰因说道,“好啊,以后你进京也不怕有人认出你了。”
暗道,当然不可能认出来。正在长身体的少年两年间的变化本就大,何况这个时代没有整容这一说,两个大酒窝怎么可能凭白长出来。不过,想到闽户年纪轻轻就病死,还是有些替他惋惜。
次日一早,赵无在捕房点卯后,便去求见闽县令。
闽县令正在后堂跟闽户禀报“夏氏杀人案”的详情。昨天和前天闽户没有去前堂看审案,而是忙着查看南平县历年的审案案卷。
闽户皮肤白皙,长相俊朗,长身玉立,偏瘦,美中不足的是眼圈发黑,下眼袋偏大。他去各县巡查刑狱,前两天正好来了南平县,也是他巡检的最后一站。
按亲戚关系排,闽县令是闽户离了一帽子远的族叔。
听说有捕吏因夏氏一案求见,闽县令便让赵无进来了。
赵无进来,抱拳躬身给两位闽大人行了礼,才说道,“小人在小枣村居住,深知王家的情况……”
闽县令和闽户听完赵无的话,对视一眼后,闽县令说道,“之前我们好像忽略了什么。”
闽户点点头,说道,“嗯,这么说来,苦主赵氏也有嫌疑……”
闽县令大声说道,“来人,提审夏氏,本官要重审此案。”
闽户看了几眼赵无,说道,“倒是生了一副好人才,我怎么看你有些面熟?”
赵无躬了躬身,用浓郁的湖州口声自我介绍道,“小人是湖州人士,上年底来到这里寻亲……”又不好意思地笑道,“小人不记得见过闽大人。”
闽户失笑,这世上相像的人太多了。说道,“你长得有些像我的一个故人,去吧。”
夏氏是重刑犯,带着枷被带上县衙大堂。
闽县令一拍惊堂木,对夏氏喝道,“大胆夏氏,居然敢藐视律法,欺蒙本官。那赵氏已经供认,王老汉是她所杀,你作何解释?”
夏氏一下跪坐在地上,本来木讷的眼神更直了,喃喃说着,“都死了,进财咋办。都死了,进财咋办……”
无论闽大人怎么问,她都这一句话,似傻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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闽县令更加认定中间有蹊跷,见暂时问不出什么,让人把夏氏押下去,并没有上刑。听了小枣村民及赵无的话,闽县令对夏氏这个妇人也深表同情。又让贺捕快领人去小枣村捉拿赵氏。
贺捕快和赵无等人再次去了小枣村。
村民们见这些凶煞恶人又来了村里,都害怕不已。许里正壮着胆子问,“贺爷,赵爷,你们又来作甚?”
赵无道,“我们来抓涉嫌杀人的赵氏。”
王婆子正躺在炕上偷着乐,没有了那两个碍眼的人,这个家终于清静了。等三妮和进财回来,就领着他们好好过日子,给三妮找个好人家,几年后再给进财娶个好媳妇……
突然听到院门猛响,还有贺捕快的骂人声。王婆子一听到这个声音,就吓得全身发抖。她前天就是被这个恶汉押去县衙大牢的,身上挨了他几脚,青痕现在还在。
她哆哆嗦嗦去开门,还故作镇静地说道,“哎哟,各位大爷,该说的话在大堂上我都说完了,还有什么事啊?”
贺捕快把手中的绳子往她身上一套,又踢了她一脚,骂道,“可恶的死婆子,还要麻烦爷爷再跑一趟。”
王婆子吓得一下瘫软在地,哭道,“我是苦主,绑我作甚?冤枉,冤枉啊……”
赵无冷哼道,“我劝你留点力气,到县太爷那里喊冤。”
许兰因也把大门打开,看着赵无等人把王婆子再次押去县衙,许里正和许庆明、几个胆子大的村民一同跟去看热闹。
村民们又开始议论纷纷,有人还问许兰因,“因丫头,赵爷跟你说王婆子犯了什么事吗?”
又有人猜测道,“不会王婆子是帮凶,帮着夏氏杀人了?”
许兰因摇摇头,关上门。
秦氏狐疑地问,“你把怀疑跟无儿说了?”见许兰因点头,急道,“事关重大,若无儿说错了,是会挨打的。”
许兰因道,“县太爷都让他们来抓人了,说明我的怀疑没有错。”
王婆子被押上堂,闽县令又一拍惊堂木,喝道,“赵氏,你可知罪?”
王婆子吓得浑身发抖,一下爬在地上,哆哆嗦嗦说,“不,不,不知。”
闽县令喝道,“夏氏已经翻供,说那砒霜是你让她买的,毒也是你下的,王老汉被毒死后,你又补砍数刀。你认是不认。”
王婆子磕头如捣蒜,大哭道,“冤枉,冤枉啊,都是夏氏做的,夏氏毒死了老头子,又用菜刀砍了几刀。我不敢撒谎,是她杀的……”
闽县令喝道,“还敢狡辩!来人,拶刑等候。”
当衙役拿来刑具往她面前一扔,王婆子就吓摊了,刚把刑具上在她的手指上,她就交待了一切。
王婆子一直痛恨王老汉霸占儿媳妇还要打自己,恨夏氏不要脸还到处装可怜。前些天她终于想到一个可以一下除去两个眼中钉的计划,让夏氏去镇上买回砒霜,又打发王三妮和王进财去给她弟弟祝寿。
晚上,她把王老汉毒死后,又想起这辈子经常被王老汉痛打,身上到处是伤,气不过又补砍了几刀。
王婆子做这一切没有避夏氏。夏氏本来反应就迟钝,看了经过,吓得瘫在地上连话都说不出来。
完事后,王婆子对夏氏说道,“那老X灯子死了,我杀了人会被砍头,你也犯了窝藏罪,八成会被流放三千里。我们两人都走了,进财咋办?我儿已经明说了,他在外面有了女人,那个女人又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不会管进财。三妮一嫁,小小的进财就可怜了……”
夏氏所思所想都是儿子,听了王婆子的话,“哇”地一声哭起来,说道,“那咋办,我进财儿咋办……”
王婆子心里一喜,说道,“不如你把杀人的罪认下,村人同情你会为你说情,你死不了,坐个几年牢就出来。而我会一直在家照顾进财,让他衣食无忧,以后给他娶媳妇,那个院子和家里的田地钱财我都留给他。我对进财有多好,你是看着的……”
虽然夏氏有些傻,但也知道王婆子对儿子是真的好。她被王婆子连吓唬带蛊惑,就答应帮着顶罪,想着哪怕自己死了,只要儿子日子好过就好……
王婆子认罪划押。
闽县令重新把案子定性为“赵氏杀夫案”,判了赵氏秋后处斩,并把案情报往刑部批准。另判赵氏和王老汉“义绝”,就是官府直接判他们二人合离,赵氏不能进王家祖坟和祠堂,不再受王家子孙香火祭拜。
这个案子本来就在南平县引起哄动,青天大老爷再一反转,更是大快人心。人们奔走相告,诉说着青天大老爷如何睿智如何为民作主,群情激昂,闽县令的风评也更好了。
闽县令暗自高兴,有了这个风评,正好闽户又在这里目睹了一切,他的政绩又加分了。
两天后,闽家父子设宴为闽户送行,他明天要回省城了。
席上,闽户对闽县令说道,“赵无年纪虽小,却心细如发,武功也不错,我想把他调去提刑按擦司。好好培养培养,会有不错的前程。”
闽县令也愿意看到赵无今后的路好走,毕竟是从自己手下走出去的。笑道,“赵无得闽大人的看重,将来定会大有前程,我自不会耽误他。让他把手上的事务交待完毕后,再去省城找你。”
饭后,闽户去后院跟闽夫人辞行。闽夫人已经准备好一些礼物送他,礼物都是送他闺女闽嘉的,包括两套衣裳,四篮许氏糕点的点心。
闽户笑道,“婶子有心了。”
闽夫人先笑得开心,之后又叹道,“那孩子虽然我没见过几次,就是觉得她长了个福相,相信那个病会治好的。”
闽户说道,“承婶子的吉言,希望如此。”叹了口气,又道,“张老神医在燕麦山住了半年,还在金州府呆了两天。只可惜我上年秋才调来金州府,他已经走了。若早知道去找他求药,嘉儿和我的病兴许就能好了。”
说完又要打哈欠,赶紧手握成拳抵住了嘴。想到跟张老神医失之交臂,他的胸口都在痛。
闽户苦笑道,“只要能坚持我都会坚持,实在坚持不住了,才会吃。唉,是我不孝,祖母那么大年纪了,还要为我操心。”
闽楠又拿出一个许兰因送她的猫眯玩偶,笑道,“这只猫玩偶很特别吧,送给嘉姐儿把玩。”又指着那些点心说道,“这些点心是许家铺子出的,极好吃,比京城的点心还好。”
闽户笑着道了谢。
次日送走闽户,闽县令就把章捕头叫来,说了闽副使非常赏识赵无,要调他去提刑按擦司的事。
“你让赵无把手中的事务交待完,过几天就去省城吧。”
章捕头眼里的戾气一闪而过,干笑了几声,摇摇头,很是担心的样子。
闽县令问道,“怎么,有什么不妥?”
章捕头叹息了两声,为难地说道,“赵无那孩子聪明,之前我也喜欢。只是太过精明了,年纪也太小,欠些磨练和火候。我怕他由大人举荐上去,惹了祸,对大人不利。”看了闽县令一眼,又低声道,“比如‘赵氏杀夫’这个案子,我们都知道是闽大人您明察秋毫,心系百姓,为夏氏翻了案。可那赵无却私下说,大人是得益于他的提点,没有他这个案子就翻不了……兄弟们还说,他仗着捕吏的身份行事狂妄,欺压良民。曾经跑去媒婆家大打出手,起因就是媒婆给他租房子那家的姑娘说了门不太满意的亲事。他还有一个缺点就是喜欢向百姓伸手,要的不多,也就几百文或是几斤肉……可这总归不太好。”
闽县令从心里不喜欢章捕头这个人,也不完全相信他的话。但他相信无风不起浪,特别是“提点”两个字,让闽县令如梗在喉,非常不舒服。之前夫人帮那小子忙看的是许家丫头的面子,却不想帮了个愣头青。
他拿起茶碗,用碗盖刮了刮水面,说道,“那孩子年纪小,有些事做得欠考虑也情有可愿。以后你要好好带带他,毕竟人才难得嘛。”
见闽大人没再说调赵无的事,章捕头的嘴角闪过一丝笑意,躬了躬身退下。
回到捕房,他对服侍他的一个捕快说,“去,把老贺找来。”又马上摆手道,“算了,把徐大棒找来。”
片刻的功夫,徐大棒跑来,笑道,“头儿找我有什么吩咐?”
章捕头勾勾手指,徐大棒来到他身边,低下头。
章捕头耳语了几句,又道,“把那小子弄出去,老子想办法把你在大儿子弄进来,还让他当吏。”
徐大棒大乐,不住地躬身道谢。他大儿子进来,以后他的位置就能传给二儿子了。
章捕头挥挥手,徐大棒咧着大嘴出去了。
章捕头才拿起茶碗痛快地大喝几口。恨恨地想,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以为把县太爷和军里的一个小官巴结好了就敢小瞧他,找死!当官的都有走的一天,可他不会走。他们这些在衙门里经营了几代的人,比县太爷还不能得罪。如今连县太爷都恨上了他,看他还翻得起风浪不成……
而小枣村,王三妮和王进财前天就都回来了,夏氏也从牢里回家了。
王家是外来户,王婆子的娘家赵家人恨王老汉不来帮忙,许里正带着村民帮忙把王老汉的丧事办了。因为王老汉是这种死法,请和尚来作了法事就赶紧下了葬。办完丧事,赵家人又跑来霸占田地,被小枣村民联手打了出去。
王进财似一下懂事了,凡是帮了他们的人家,他都挨家挨户去磕了头。王三妮也不犯花痴了,领着嫂子侄子在家里静静过日子,无事不出小院。夏氏更木讷了,偶尔出来洗衣,别人跟她说话她一概不言语。
之前是村中最热闹的王家,一下变成村中最寂静的一家。
许兰因觉得,小枣村的风气还算好的,除了个别恶人,绝大多数人的心都是善的。虽然有各自的小心思,有时也会捧高踩低,但不会集体欺负弱小,想办法强夺人家的产业。有些地方的风气不好,绝大多数的人心都是恶的,生在那里的弱小会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
这天晚上,许兰因一家正在吃饭,就听到了拍院门的声音。
许兰因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王进财。他嗫嚅着说,“许姨,我想求赵叔帮个忙。”
许兰因把门大打开,说道,“进来吧。”
王进财进了堂屋,求赵无道,“赵叔,我和我三姑姑想去牢里见我奶一面,行吗?”
赵无来小枣村后,除了许家二房的人,就是跟王进财的交集最多了。之前,王进财隔三岔五来请赵无去他家吃饭,或帮王三妮送个信物什么的。
虽然赵无当时没搭理他,也特别不耐应付他,但对他的印象比别人都深。
王家出了这事,赵无也想帮帮他们。不加思索地说,“好,明天你们巳时去县衙对面等我。”
牢房在县衙大堂的右侧。
王进财十分懂行地从怀里掏出一个二两的银锭子奉上,赵无摆摆手没收。说道,“都是邻里,无需客气。这银子明天就送给蒋牢头吧,若你家里宽余最好再多送点,王婆子余下的日子也好过些。”
王进财听了,跪下磕了个头说,“谢赵叔提点。”
王进财走后,秦氏说道,“可怜见儿的,以后能帮他们就帮帮。”又道,“还好因儿看出来不对,否则她该多冤啊。”
秦氏话说得含糊,怕许兰亭人小不注意说出去惹祸。许兰因已经跟他们说了,这事就是县太爷英明,慧眼如炬,赵无只是去说明了一下王家几人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