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太子用力挣扎,想要逃跑,却无法挣脱楚光扬铁钳子般的束缚,无可奈何之下,不认怂都不行。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求道:“皇兄,好歹我也是你的亲堂弟,就饶了我吧!”
畏畏缩缩的样子,丢脸丢到了家,哪有一点皇子应有的风度?
楚光扬见此,气不打一处来,拳打脚踢,暴揍新皇太子一顿,然后才道:“宁为刀下鬼,不做投降人。”
“是是,皇兄说得在理。”新皇太子哭着,表面上拱手附和,心中早就滋生了报复心理,低语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不然早晚都得死,你一直隐忍不发,苟全性命,父皇就不杀你了吗?啧啧,想得倒是简单。”
“砰!”
刚低语完,他就被楚光扬一拳给打进了泥墙,真的扣都扣不下来。
“一、二、三、四、五,你们五个听好了,以后不准动我妹妹。”楚光扬上前一步,站在五人深陷墙体的对面出言威胁警告。
“哪怕动了我妹妹的一根头发丝,我也要将你们扒皮抽筋,别以为我做不出来。”
“你们知道的,我早晚都是个死,要惹怒了我,在死之前拉上你们几个垫背的,我也划得来。”
五六岁时父皇薨世,又被皇叔囚困了四五年,受尽耻辱的生活了四五年,楚光扬终于不想再装怂的隐忍下去。
哪怕是死,也要搅得皇宫没乱,轰轰烈烈的死去。
被囚困的这几年,看似年少寡语,装傻充愣,实际上他一直很自强,并没一蹶不振。
母后也被囚禁,终身不得相见,亲妹妹尚且年幼不懂事。
这五年,他活得真的像一条狗,不,活得比狗都不如。
说出那几句豪言壮语,楚光扬闭上双眼,他知道,自己出手教训眼前这几个皇室高官贵族那一刻,就已经被打上了必死无疑的标签。
而且,不用太久。
“我不甘”
楚光扬骤然睁开充血的双眸,戾气重得可怕,逼视墙上的五个少年。
那是杀气和恨意,无形无影,但真的存在。
仿佛下一刻他就会失控,屠戮眼前的五个少年,捞一点利息。
活不长久,命运又不能违抗,横在面前的是一条死路,哪怕是最后一息,也要走到底。
“死之前,我要让仇人死光光,我要让这皇宫流血千里,我要和命运斗争到底。”
???楚光扬心中的仇恨完全爆裂。
“皇叔,你等着。”
一股深厚的内力散发而出,环绕在楚光扬四周,形成一道道怨恨的杀戮之气。
更确切的说,是煞气。
毕竟年轻,失去了理智,控制不住自己,当然想通过杀人来发泄怒火。
“皇兄,你你……你想干嘛?”新皇太子眼见于此,说话都不利索了。
陷入墙体不能做出下意识的颤抖动作,但内心的恐惧依旧可以通过眼神和语言表现出来。
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畏惧,是无法装出来的。
新皇太子真的害怕到了极点。
这一刻,他毫不怀疑楚光扬会杀了自己。
“逼急了的疯…子……”新皇太子吐出这句话,闭上了双眸,静等楚光扬的制裁。
楚光扬的手都捏在了新皇太子的脖颈上,身后传来一句清凉柔和的声音,把他拉回了现实世界。
“哥哥”
楚光纤走过来拉住楚光扬的衣角,小脸上满是关心的神色。
她五官精致,精雕细琢,小嘴娇俏,懂事的模样惹人怜爱。
脸蛋儿脏兮兮的,带着血迹,纤细的脖颈却无暇似雪,肌肤如玉。
“妹妹,哥哥是个废物,没保护好你,从今往后不会再让你被欺负了。”楚光扬松了一口气,体外散发出的杀气瞬间内敛。
新皇太子见楚光扬转移了注意力,看向年幼的楚光纤,目光中带着感谢之色。
“走,我不想看到这五个恶心的家伙。”楚光扬瞥了一眼新皇太子,抱起妹妹迈开大腿走出了这个区域。
门口数十米之外,楚光扬擦了擦妹妹脸上的血迹,问道:“母后怎么样了?她还好吗?”
虽说都是身处皇宫,但楚光扬被囚禁皇宫深处,最偏僻的小院,已被禁足,没有新皇的允许,不能踏出小院半步,更不能和母后相见。
之所以今日能够出来,是新皇召见。
只不过在路上遇到了新皇太子等人刁难,才误了前去见新皇的时辰。
反正都已经迟到,楚光扬不在意继续磨时间。
新皇若怪罪下来,有他儿子顶着。
“母后病了,很严重,她让你保重自己,别挂念她老人家。若有机会,她希望你逃出皇宫,永远别回来,好好在外界活着。”楚小纤说道。
五年不曾和母后见一面,楚光扬心中怎能不思母?
听到母后病重的话语,他捏紧拳头,誓要想方设法和母亲见上一面不可。
楚光扬和妹妹也不能轻易见面的,今日算是偶遇吧!
“哥,你呢!还好吗?”
楚光纤关切的看着楚光扬,问出这句话,她就已经后悔。
哥哥若过得好,就不会天天隐忍受人欺负了,也不会有今日之事发生。
皇宫中谁不知道,楚光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
扶不上墙的烂泥,软蛋,怂包之类的词在皇宫中广为流传,形容的就是楚光扬。
“嘿嘿”楚光扬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做了一个搞笑的鬼脸才对着楚光纤说道:“哥哥那么强壮,怎么可能过得不好呢?你看,新皇太子都被哥哥摁倒在地,打得深陷墙体中,扣都扣不下来,你说,哥哥能活得不好吗?”
楚光纤看得出来,哥哥不想让自己和母亲担心,才故作坚强,做出这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真让看者辛酸。
“哥哥,你放我下来,我得走了。”楚光纤不想看到哥哥因委屈而流泪的画面,挣脱下来,快步离开。
从皇宫的传言中就能猜到,哥哥不可能过得好。
她这样做,相当于给哥哥在亲妹妹面前留点儿男人应有的面子。
楚光纤背对楚光扬,为命运的不公而哭成一个泪人儿,小跑着迅速离开,消失在巷角,不知去哪里躲着偷偷抹泪去了。
楚光扬站在原地泪流满面,没拦快速离开的妹妹,相距不远,但五年没和母后见上一面,命运的安排何等残酷?他不甘心。
另一边,巷院墙体上,新皇太子哀声抱怨:“送鬼娃子离开的那俩王八蛋,怎么还没把保图王兄请过来教训楚光扬这个有人生没人教的牛犊子?”
支大王和小王送鬼娃子离开,无非就是让二人找保图王兄过来,狠狠的教训楚光扬一顿。
保图王兄的性格刚强,一向看不惯性格懦弱族弟,尤其是楚光扬,成为了他必须教训的对象。
小惩大诫,训一儆百,他要让所有人知道,落后就要挨打。
谁敢懦弱,扶不上墙,楚光扬就是个典型的被揍例子。
“俩趴蛋不会逃了吧!”一个少年鄙视的说道,他挣脱墙体束缚。
“哎呦”
一声痛叫,落在地上又爬了起来。
“逵子,快过来帮忙,先把本皇子弄下来,我等着看一出好戏呢!”新皇太子急不可耐,几乎是吼出来的,语气不容反驳。
“好嘞”
被新皇太子称之为逵子的少年忍住剧痛,讨好的回答一声,一瘸一拐的走了过去,口中嘀咕着:“保图王兄来了,有你楚光扬好受的,他可是惦记想要揍你很久了。”
“之前你一直被囚禁在皇宫深处的破烂小院,保图王兄没法儿对你下手,今日什么风把你吹出来了?好不容易的找到揍你的机会,保图王兄接到俩趴蛋的邀请,怎么可能不急着赶过来?”
门外,对于新皇太子和逵子等人的对话,楚光扬听得一清二楚。
正愁没机会见识被长辈称之为钢铁直男的保图王兄,今日好不容被皇叔召见出来一趟,倒是勾起了他的兴趣。
“教训懦弱无能的我,得看你有没有那个资格和能力,不妨见识一番保图王兄再走。”楚光扬故意驻足,对于保图王兄直男的性格,倒是听说得颇多。
就在这时,一道发自骨子里狂傲不羁的声音在他耳边响了起来:“楚光扬那个懦弱的软蛋在哪里?臭名声熏陶整个皇宫,丢了咱们楚国马家的脸,今日不将你教训成硬汉,我就不叫钢铁直男。”
“去,你的名字本来就不叫钢铁直男。”楚光扬撇了撇嘴,没来由的回答从一条狭窄巷角窜出来的保图王兄。
楚光扬、新皇太子二人口中的保图王兄约莫十五六岁,长得挺高,满脸傲然,赤裸着上身,腹肌横竖搭配得当。
看着倒像是来耍酷的。
“楚光扬,原来你真在这儿,大王小王说的时候,我还不信呢!你一直躲在破烂小院,我没法儿进去教你做人,今天,无论如何你都躲不掉。”
五年来,楚光扬和保图王兄从未见面,但以前不是没见过。
故而,保图王兄一见到楚光扬就认了出来。
“王兄,别来无恙啊!”楚光扬微笑着走上前打招呼。
确认是楚光扬,保图王兄的脸冷峻了下来,目中无人,言语厌恶的排斥道:“滚蛋,别攀关系,谁特么是你的王兄,丟脸。”
楚光扬笑容僵住,刹那间止步不前,没想到,热脸贴在了人家冷屁股上,换来的却是这样一句拒人千里之外的话。
????楚光扬皱起了眉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保图王兄,毅然决然的举步上前,道:“王兄,五年不见,人模狗样了,连自家兄弟都不认。”
这句话暗带嘲讽,楚光扬深思熟虑之后说出来的,有意让保图王兄明白在这皇宫之内,曾经的主人是谁?
“笑话,认你做兄弟,不是辱了咱们楚国的名声?”保山王兄寒声道,高冷的语气让人听了很不舒服。
其实,他心中挺诧异的,楚光扬不是性格懦弱,胆小怕事,只要一出深宫的破烂小院就会被欺负惨吗!怎么的今日敢和自己怒怼?
他是不知道,楚光扬刚才教训新皇太子,豁出了性命,不愿意再继续隐藏自己强绝的实力。
“罢了,本是同根生,不与你计较。”楚光扬挥手,转身离开,不想再看到眼前这张恶心的脸。
曾经的辉煌已经落幕,他想要复辟,但心有余而力不足。
被整个皇宫都称之为懦弱无能的鼠辈给鄙视了,保图王兄心中很不舒服,像是被塞了个什么东西似的难受,望着楚光扬的背影,他道:“装什么大尾巴狼?不就是一个废物吗?教训你,我都怕脏了自己的手。”
楚光扬恍若未闻,继续往前走。
家中的顶梁柱已经倒下,这个时代,已经不是五年前。
倒下的家族,凭什么不该被人欺负?
什么亲情友情,一切都看淡了。
“想离开,哪有那么容易?”保图王兄冷喝一声,快布冲上前来,拦路威胁楚光扬:“你父皇死后,楚光筱被当作楚国的牺牲品送往后蜀国和亲,早晚要死在异国他乡,我看楚光纤不小了……”
“去死”
一听有人要打自己妹妹的主意,楚光扬忍不住怒吼,打断保图王兄的话,杀气腾腾,那模样,并非吓人那么简单。
他真的要拼个你死我活。
楚光筱是楚光扬的姐姐,楚光纤是楚光扬唯一的妹妹,还有母后,一个个他都保护不了,眼睁睁的看着她们陷入死境之中,却无法救出,这种压抑苦涩的心情,如同剜心刻骨,一刀一刀的割掉自己身上每一块肉那么难受。
苍天不公,他还小,不过十一二岁而已,却要承受频繁失去至亲的痛苦。
他的心太疼了,深入血肉和骨髓。
“呵呵…我去死,能杀死本王的人还没出生呢!楚光扬,省省吧!以你懦弱无能的性格,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能保护谁啊?”
所有人都对楚光扬有偏见,冷笑与嘲讽,刺耳至极,偏偏人家说中的又是事实,根本没法儿反驳。
“我要……打残……你……”楚光扬点指着保图王兄撂下狠话。
保图王兄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以怪异的目光打量楚光扬,模样中携带着的讥讽丝毫不掩饰。
“哈哈…好好好,你来打残我呀?让你三招。”保图王兄大笑,张开双臂,一副欠揍的模样,令人作呕。
不远处的一条小巷中大王小王龟缩着,他们二人早就来了,鉴于不方便露面才隐藏至今。
俩趴蛋还不知道巷院新皇太子等人的情况,若是知道院中的五人被楚光扬打在墙上扣都扣不下来,不知会作何感想?
见楚光扬安然无恙的出现在这里,也只会认为是新皇太子等人做了件好事,放他出来的。
二王内心竖起大拇指,暗自佩服楚光扬,厉害啊!保图王兄在宫中是出了名的不能惹,旁人见了他都要躲着走的存在。
连保图王兄都敢得罪,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今后别想在皇宫混了,谁都会偏向保图王兄和新皇太子,让其余人变本加厉的抵触楚光扬。
让他在皇宫无路可走,其实,楚光扬在皇宫早就已经无路可走。
十一二岁能有什么作为?囚禁深宫破院那种地方,就算是天才也荒废了,顶多就是个砧板上待宰的鱼肉,羔羊而已。
面对传说中的懦弱无能楚光扬,保图王兄根本没把他放在眼中,哪怕是楚光扬刚才说了几句狠话,在他眼中也是小丑,只会自吹自擂,夸海口爵舌根的那种。
这种人,他在皇宫中见多了,最后不都是被他打得一败涂地,跑都爬不起来吗?
面对公认的废物,保图王兄只想给楚光扬多几分钟站着的时间,给他这个曾经的皇太子保留一点点的面子。
教训其余废物时,保图王兄有一种快意感,然而,当要出手狠狠教训楚光扬时,他心中滋生的却是前所未有的屈辱感。
说白了,教训楚光扬这种垃圾中的垃圾容易脏手。
楚光扬有着曾经皇太子的身份地位,如果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他也许还真就放过了楚光扬,看都不屑于看一眼。
欺负楚光扬这种弱智者,有辱名声,他以后如何见人?不过,话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放出,容不得反悔。
“楚光扬,王兄我有言在先。”保图王兄懒散的舒展一下身躯,才对着楚光扬勾了勾手指,软绵绵的道:
“赶紧使出你吃奶的力气,三招之后,你自己去墙上撞晕,惩罚自己的无能。免得脏了王兄的手,虽说我一直以来都在教弱者如何成为硬汉,但你是垃圾,不是弱者。我怕粘上晦气,教你会污染我,”
“我就站在这里不动,由你打三拳得了。”
“好”
预料之中,楚光扬阴沉的一笑,答应了下来,怒骂一声:“小觑敌人,你这个蠢货,是该为你的狂妄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保图王兄动了动嘴皮子,并未应声,他不屑与一个废物嚼舌根,怕玷污了自己的嘴。
走到保图王兄身前,楚光扬甩了甩手,深怕打痛自己的巴掌似的,说出一句挑衅的话:“某些人会不会说话不算数?突然反攻,没人作证呀!”
“哇呜,等得我都想睡瞌睡了,废话少说,赶紧的,别浪费皇兄的时间。”保图王兄已经等得不耐烦,言语中急不可耐,话音一转,又道:“你这种衰败之人,别说让你打三拳,就算我站在这里不动,让你打三百拳,你也伤不了我。”
大王和小王本想站出来提醒保图王兄,今天楚光扬的状态不对劲,可脑海中浮现的尽是保图硬汉的一面,摇了摇头,觉得还是算了。
“两招足矣”
楚光扬颇为自信,说完此话,运转体内浑厚的没力,举起拳头打向对方的胸膛,临近时五指张开,向上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
的一声脆响,保图王兄被楚光扬狠狠的甩了一个大耳光。
“你……”
保图王兄只感觉头昏脑涨,下意识的反击。
“砰”
只感觉胯下生疼,被人踢了一腿。
“我说了,只用两招。”楚光扬轻笑,转身离开小巷,径直向着皇叔召见的殿堂而去,巷角中,远远的传出了一句气死人不偿命的诗:“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你这个奸人”保图王兄捂着胯下,脸胀得通红,每说一个字都很小声,主要是牵动着命根子和迅速鼓掌起来的半边脸。
火辣辣的疼,楚光扬故意打他的脸,他猝不及防啊!
大王和小王目瞪口呆,暗骂楚光扬阴险,反应快来时快速从巷角走出,替保图王兄揉疼痛的胯下和半边肿起来的脸。
“哎哟,疼疼疼…滚开…疼疼……哇呜……蛋疼……”保图王兄呜咽哭泣起来,憎恨俩王趴蛋,要不是这二人在他面前把楚光扬描述得非常不堪,他也不会如此轻敌。
的确,他见到楚光扬以后,也觉得楚光扬比传说中的还不堪,故而一直轻敌。
谁知踢到了铁板上。
在大王和小王极力劝说与搀扶下,保图王兄站了起来,要求二人不得将今日之事传言出去,否则后果自负。
“你们……两个……先送我回去……哎哟……蛋疼……”保图王兄哼唧不安,怕回去晚了救不了命根子,索性任由大王和小王怎么吧唧,都不再说一个字。
没办法呀!一说话就牵动命根子,痛啊!走路都困难。
虽然很小声而且非常沙哑,但俩趴蛋还是听清楚了,不得已,大王和小王商量,让保图王兄忍着痛才将他抬起来,打算送回去呢!
“吱吖”
巷院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以新皇太子为首的少年们一涌而出,一个个皮包脸肿。
有的失去了听力,有的脸肿起来说话都困难,还有的虚着眼,被肿起来的脸遮住了眼睛。
逵子好不容易把他们从墙体上扣下来,第一时间冲出,准备看一出好戏呢!
只听到两招的响动便没了声音,五人迫不及待的冲出。
“新皇太子”
大王和小王一激动,转身时双手不自觉的松开,保图王兄重重的衰落在地,闷哼不断。
“楚光扬呢?逃了吗?我要以牙还牙,十倍奉还,请王兄把他打在墙体上扣都扣不下来。”新皇太子愤怒的嚷嚷,不容俩趴蛋反驳。
正说着,新皇太子急不可耐,一眼就看出地上坐着的是保图王兄,口中哼着悲伤的曲调。
“我受伤,你却悲歌一曲,不是故意跟本皇子唱哀调吗?”新皇太子愤怒的上前踢了踢坐在地上哼哼唧唧的保图王兄。
不远处一个巷角中,楚光扬并没离去,看着新皇太子踢保图王兄的那一幕,他憋着笑,满意的点了点头才转身前往皇宫大殿。
不久,路过曾经居住繁华宫殿。
楚光扬一怔怅然,这里变了,残破不堪,草木凋零,与一些倒在地上的朽木交杂在一起,哪里还有一丝生气?
唯有一颗百年老树还活着,但都因为遭受战斗的洗礼,以及热血的浇灌而变得沧桑,刀剑痕迹明显的铭刻在上面。
看样子,也活不了多长时间咯。
死寂,安静无比。
“才四五年,变化真大,五年前的时代已经过去,也不知外界怎么样了?听说白无生叔叔说,北伐大业已经崩溃,石敬瑭做儿皇帝,拱手相让燕云十六州给辽人,实在可恨。”楚光扬垂首顿足。
南方都知道寸土必争,难道作为北方霸主之一的石皇会不知道卖国卖土求荣会遗臭万年吗?
“有机会一定北上抢回国土,保卫长城之内的一切,做霍去病、李牧那样的护国大英雄。我就快要死了,管那么多干嘛?罢了,罢了。”楚光扬摇头晃脑,无奈的转身离开。
“咦”
突然,扭转身躯的楚光扬又返回,看见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遗弃荒芜的宫殿竟然会有人前来探望,谁呢?这个人,楚光扬太熟悉了。
虽然五年不见,但仅仅凭借一个背影以及来自血液的亲切感,使得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母后”
楚光扬低声呼唤,捂着胸口,已是泪流成河。
没看到母后的脸面,无法想象母后此时面对破败不堪的宫殿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
毕竟,她曾经住在这里。
也许和楚光扬一样百感交集,心中很不是滋味。
时间仿佛停留在这一刻,母后不曾转身,她的衣袍还是五年前的,沾着干涸的黑色血迹,但毫无血腥味。
一步一步,楚光扬不知不觉间挪动脚步,跨过栏杆,向着母后走了过去。
他要从后面抱住母后,给她一个惊喜。
在楚光扬难以掩饰的兴奋眼中,母后跪在老树前,蜷缩着叩头,看起来十分痛苦。
“是了,妹妹说过,母后生病了,很严重。”楚光扬低语,若有所悟。
母后跪伏着,好久都没动静,像一座雕塑,又如一副悲伤的画,一言难尽。
在这里很安静,没有人会打扰母子俩重逢。
时间过得很慢,这时,母后口中发出难言的哀悼声:“求上天保佑我儿子女儿平平安安,不求他们一生荣华富贵,只希望他们可以像个普通人,平平安安的过完一生,随自然老去,死去。咳咳……”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母后像是承受不住,竟然剧烈咳嗽起来。
“沙沙”老树摇曳,一阵风吹落几片枯黄的树叶在母后身上,像是回应了她的话。
闻言,楚光扬已是泣不成声,扑过去就要大喊一声:“母后”。
然而,一个不是人的讨厌娘娘腔抓住了他,大声斥责:“楚光扬,新皇传你懿旨半个多时辰,让你喝酒,为何还不过去?”
“公公,能否让我与母后说几句话?”楚光扬哀求道。
他知道自己不能在母亲和新皇亲信的公公面前胡来,否则,只会害了母后以及还不到十岁的妹妹。
“放肆,不行。”
公公冷言拒绝,看向已经站起来的曾经皇后,问道:“楚光扬可是你儿子?”
“这不是我儿子”楚光扬的母后十分肯定的回答,旋即转身,留给楚光扬一个柔弱的孤独背影。
树欲静而风不止,枯叶蝶舞,飞卷狂舞,楚光扬愣在原地。
仅仅见了一眼,那道瘦弱沧桑的身影便离自己而去,他明知自己是她的儿子,大家公认的事实,却当着公公的面也不认。
这是什么逻辑?心照不宣吗?
伸出去的手停留在空中,好久都没收回来。
“走啦,都是将死之人,何必磨磨唧唧。”公公推了推楚光扬,也不知是有意无意。
楚光扬身体一软,趴着跪在地上,哭着说:“儿今生今世不能侍奉母后,来世定当奉还,请母后保重。”
从公公的话中,他猜测新皇传懿旨给自己过去赴鸿门宴。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
死之前,他要找机会刺杀新皇,哪怕不成功,也要反抗到底。
早晚都是个死,命分贵贱,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
绝望的慷慨赴死,世间能有几个?荆轲刺秦王算一个。
“哒”
公公不耐烦,踢了一脚楚光扬的屁股,提着他的衣领拖着向皇宫大殿走去。
“滚开”
楚光扬甩手就给这个公公一巴掌,站起来对其拳打脚踢,偏偏对方还不敢还手。
等返回找母后告别时,母后已经踪迹全无,无可奈何,楚光扬只得再揍晕倒的公公一顿。
前途渺茫,很明显快要死了,他无所顾忌,不再受人制衡。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何其的讽刺世俗,世态炎凉,亲情还抵不过一个冰冷的皇位,
为了权利诛亲杀故,值得吗?
这个时代太残酷,为何还不结束?
五代十国与春秋战国有何区别?国家陷入混乱之治,新皇的无能啊!
一步步踏入皇宫大殿,楚光扬的脚步分外沉重,脸色也不善。
大殿是上早朝谈政事的地方,容不得半点的侮辱和亵渎。
然而,在新皇的眼中,这里是夜夜笙歌的好地方。
美女、美味佳肴……应有尽有。
新皇醉眼朦胧,见楚光扬来了,抬着高脚杯,脸上带着微笑,独自喝了一杯,吟念了一句:“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人在世,苦楚多,乐趣少,趁有命,尽早享。”
完全是一副陈后主陈叔宝亡国的模样,老祖宗好不容易争来的这块地,迟早要被他败完败尽。
尤其是沉迷于酒色,多数成为亡国之君。
“大建宫室,奢侈无度,日与妃嫔、文臣游宴,时税赋繁重,百姓涂炭,你真的活腻了吗?”楚光扬惨然一笑,怒声回问。
却没想到,新皇脸皮厚到了无法理解的地步,竟然大声吟唱杜牧的《泊秦淮》:
“烟笼寒水月笼沙,
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国恨,
隔江犹唱…花。”
“楚光扬,你有志否?与皇叔同饮这杯酒,如何?”
这时,楚光扬心中想起白无生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新皇若是无能,就不会在众亲王中脱颖而出,夺得皇位,你若见了他,无论她说什么你都别信,小心应付即可。”
一股凉意涌上楚光扬的心头,他暗暗打量四周,的确一副夜夜笙歌的样子,但是,他总感觉气氛不对。
这些个妃子们为何身材饱满,丰腴犹存。
既然是夜夜笙歌,长时间熬夜,不应该皮肤泛黄,有气无力吗?
“呼”
楚光扬吐出一口气,庆幸刚才自己没动手。
还有就是,他准备不充足,没带刀在身上。
“先小心应付,实在迫不得已的时候再动手也不迟。”楚光扬心中如此说道。
“哗啦啦”
就在楚光扬思考入神之际,一杯灼热的酒泼在了他的脸上,是新皇泼的,故意羞辱他。
新皇要杀楚光扬,其实只需要一句话即可,为何这么大费周章的整这么一出?
此时,楚光扬心中想到三个古代亡国之君,第一个是西晋消亡吴国以后,吴国皇帝孙浩投降晋国,晋武帝司马炎指着孙浩的坐位对孙浩说:我设这个坐位已经等了你很久了!
没想到孙浩反唇相讥:臣在南方,亦设此位以待陛下,固然也不知道真是有骨气还是死撑面子,成为了亡国之君还敢这样说,所以,他死了。
第二个是与孙浩同时期,也是史上最没良心的亡国之君——刘禅。
蜀汉消亡以后,后主刘禅被俘,在一次宴会上,魏国权臣司马昭问刘禅:颇思蜀否?
刘禅笑答:此间乐,不思蜀!
后来定隐居山中,隆草房屋逍遥快乐的苟活一生。
第三个比较久远,古代的越王勾践,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耻辱可以活下去,亦可等待时机一雪前耻。
楚光扬选择了第三者,只要活着就有机会诛杀眼前的暴君。
显然,新皇在试探楚光扬有志无志?若有志,必死无疑。
若真如传说中那样胆小怕事,懦弱无能,方可像刘禅那样苟全性命,逍遥快活一生。
新皇残忍,最终还是给楚光扬留了一条活路。
热酒泼在楚光扬脸上的第一时间,他就跪倒在地,一改之前的霸气,哭哭啼啼求饶道:“皇叔啊!听说您要杀侄儿,我可是您的亲侄儿呀!您怎么下得去手?”
“嘀嗒嘀嗒……”
一滴滴热酒顺着楚光扬的面颊滚落在地,他抬起头来,眼中尽显恐惧。
“谁说叔叔要杀你了?赶紧起来喝酒。”新皇说完,亲自去扶楚光扬。
楚光扬先一步站了起来,口中说道:“侄儿哪敢让叔叔扶?刚才传话的公公说您要赐我毒酒,我也不信叔叔要杀侄儿,所以就将他暴打了一顿,还躺在外面呢?”
“你敢打人,还能撂倒一个公公?”新皇语气颇具震惊,不可置信的盯着楚光扬。
“坏了”
楚光扬心中一哆嗦,感觉要露馅,今日性命怕是要交代在这皇宫大殿。
?????整个大殿在这一刻变得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丰腴的妃子们一扫之前娇弱模样,迅速站起来将楚光扬围住,眼神冰冷,就像要吃人似的。
“皇叔,那该死的太监假传您的懿旨,我殴打他时,他心虚,打不还口骂不还手。”楚光扬连忙跪在地上解释。
眼前的皇叔太可怕了,上一秒还谈笑风生,下一刻却换了一副置人于死地的模样。
果然如白无生所说,皇叔并没表面上那么简单。
“主上,您要为老奴做主啊!”就在场面十分危急关头,被楚光扬打晕的太监公公醒来,一路跌跌撞撞的跑进大殿,上台阶时还摔了一跤。
“哎哟”
公公爬着挤开人群,已是泣不成声,请求皇叔给他做主。
目光看向一旁的楚光扬,毫不掩饰的露出仇恨之色。
“啊!”
突然,公公全身痉挛,像受了什么刺激似的抽搐起来。
并且口吐白沫,脸色发黑,明显的中毒现象。
“怎么回事?还给他吃了毒药?说,哪里来的?有什么人支持你?”新皇寒声喝问楚光扬。
“啪嚓”
一声轻响,皇叔摔碎了一樽杯子,俯下身捡起一块碎片抵在楚光扬的脖颈上,仿佛下一刻就会杀了楚光扬似的。
“嘀嗒”
杯子碎片割破楚光扬的脖颈,血水一滴滴滑落。
刚才皇叔泼的热酒还未变冷,渗入他的伤口,火辣辣的疼啊!
楚光扬憋着气,赌一把生命,什么话也没说,把自己给憋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直接晕了过去。
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皇叔不认为在命悬一刻之时,楚光扬能看出自己布局的破绽。
“把冷水提来”皇叔吩咐身旁一个漂亮的女妃,在大殿的一处角落提来冷水。
由此看来,皇叔蓄谋已久,连水都已经准备好了。
“哗啦啦”
皇叔亲自往楚光扬身上泼冷水,连续泼了数桶才起效果。
“阿嚏”
楚光扬醒来,入眼处极为狼狈。
公公躺在地上口鼻流血,已经断气。
皇叔手中提着一柄长剑比划着,随时都可能再杀人。
危机还没解除,楚光扬醒来,劫后余生的感觉刚消除,一股强烈到极点的危险涌上心头。
皇叔的剑尖快速刺了过来,刚要触碰到楚光扬的眉心,剑锋突然偏转。
“噗”
直直斩落已经死去的公公脖颈上。
“光扬啊!这该死的太监冒犯了你,叔叔已经将他杀死,你待如何处置?”面对楚光扬时,皇叔换上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脸。
一息、两息、三息过去了,楚光扬眼中尽显恐惧,一句话也憋不出来。
“哈哈,吓傻了。”皇叔抿着笑意,哈哈大笑起来,对楚光扬的表现很满意。
“当傻子多好啊!性格懦弱,成不了大事,皇叔便放过你。”
结果,楚光扬依旧毫无反应,像是已经被吓傻了。
“来人,把这里收拾干净,留一杯酒即可。传本皇懿旨,召皇太子和保图亲王速速入宫。”皇叔吩咐下人。
片刻过后,皇宫大殿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一点污痕都没留下。
妃子们被新皇下命令,给调离支走了。
宽敞的皇宫,只剩下一壶酒和楚光扬、新皇两个人。
鸿门宴已经结束,但楚光扬依旧保持着之前懵逼的动作,一动不动,很是痴呆。
“光扬,别装了,人都已经走完,咱叔侄俩就不能好好谈谈吗?赶紧起来坐皇叔对面,与皇叔坐在一起,是无数人都梦寐以求的事啊!”
其实后面一句话皇叔没说,不分君臣之礼,能与他坐在一起亲信都已经死了。
楚光扬依旧不动,形如木桩。
新皇没办法,只得亲自动手,将楚光扬搬起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呈思考状态坐着。
“光扬啊!你说你有多幸运?皇叔都要亲自动手抱你。”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哀嚎痛哭的声音,新皇太子哭泣着连滚带爬的闯进皇宫大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道:“父皇,父皇,您可要给儿臣做主啊!”
刚说到这里,新皇太子抬头一看,楚光扬与自己的父皇相对而坐,一脸的思考状态。
他装出这幅囧样,是来告状,给父皇诉苦,楚光扬如何如何的揍自己。
哪曾想到会看见这幅楚光扬与父皇相对而坐画面,一时间,他内心“咯噔”一声。
猜测到楚光扬恶人先告状,所有道理都被人家先占了。
还以为父皇召见自己来,是听说了自己被欺负的事,要给自己做主呢!现在看来,召见他过来是兴师问罪,责罚的!
作为新皇太子,他是个人精,看事情一向很准。
吃了闭门羹,新皇太子只得跪在地上,哭道:“父皇,儿不成器,您要打要骂,尽管便是。”
“哦!说来听听,你这次又犯了什么过错。”新皇见自己儿子主动承认过错,没有推卸责任,颇有点意外。
对自己这个儿子终于另眼相看。
儿子的脾气他还不了解?要换作以前,早就摔门而去了。
新皇太子一看父皇的表情与以往不对劲,如此反常,按照以往的惯例,若不如实交代,大事不妙,重罚难免。
刚要如实说刚才发生的一切事情,外面传来一道娘娘腔的若有若无声音:“皇叔,您可要为侄儿做主啊!皇太子刚才偷袭侄儿胯下的命根子。”
保图亲王的声音微弱,伴随着疼痛,好不容才组织出这句话的。
“哦!”
皇叔饶有兴趣,露出一道若有所悟的表情。
怪不得自己儿子主动认错,原来是踢了自己堂兄的命根子。
本来在以前“皇太子”是楚光扬的专属称呼,今天为了把楚光扬往死里整,保图王兄特意用了“皇太子”这个称呼,以此将楚光扬置于死地,哪知看到了楚光扬与自己的皇叔坐在一起,似乎思考着什么?
保图虽然是硬汉直男,但一眼就看明白了眼前的局势,聪明的跪在地上认错,不再说一个字。
新皇见自己儿子那副认错的乖乖模样,自然就把“皇太子”理解成了自己儿子的专属名词。
又听保图侄子状告“皇太子”,便把来龙去脉都猜测了个大概。
儿子主动认错,很有进步,楚光扬懦弱无能,暂时不用杀亲,今日算是双喜临门。
刚才召唤儿子和侄子来,是有事交代二人的,一高兴就忘乎所以,干脆先让二人离开,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明日清晨。
新皇太子起身扶保图王兄离开,眼中惊喜,难以置信,皇上竟然没有兴师问罪,责罚他们,算是一个好的结果。
一想起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明日还是要受罚,二人对视一眼,心情垂落到了极点。
然而,在新皇看来,离开的二人和睦相处,表现很好。
“光扬,喝了这壶酒,忘记一切,活得好不好都不关王叔的事了。”新皇抄起一壶酒,就要强行灌入楚光扬的口中。
“嗝”
楚光扬打了一个饱嗝,愣愣的看着皇叔,想起了太监公公死去之前,在母后所在的宫院外说的那句话:“走啦,都是将死之人,磨磨唧唧……”
“终究还是要走大多数亡国之君走的路吗?”楚光扬心中低语,脸上毫无表情。
毒酒,俨然成了很多亡国之君的最后一杯酒。
他不相信皇叔会憋好屁,无缘无故的办下鸿门宴,只为了给自己喝酒那么简单。
这顿酒,一定不是普通的喝酒。
的确不普通,代表着他今后的生死存亡。
喝,是死,不喝也是死。
反抗,不一定打不过,但可以体面的死去,
不反抗,憋屈的死去,不是他楚光扬的做事风格。
楚光扬悄悄捏紧了拳头,暗自运转内力,待皇叔给自己灌酒的那一刻,就出其不意的打在其头颅上,直接要其性命。
近了,一尺。
皇叔的手臂倾斜,酒壶的口即将伸入楚光扬的口中。
机会难得,近在咫尺,然而……
“咔擦”
一声脆响,楚光扬屁股下面的椅子四分五裂。
新皇一惊,手中的酒壶滑落,口子直入楚光扬的口中,即便摔倒也含在嘴里。
“咕噜噜”
楚光扬喉咙滚动,酒水顺着壶口迅速涌出,尽数灌入口中。
“我命不久矣”
摔倒在地的楚光扬只感觉胸腔滚烫,火辣辣的疼,犹如万虫蚀肉,钻心刺骨。
他扼住自己的喉咙想要吐出酒水,结果努力了好长时间都不见效果。
板凳崩碎纯属意外,巧合之下喝了皇叔钦赐的毒酒,天命不可违,真的要他死吗?
“大黑,酒味如何?”新皇拍了拍楚光扬的肩膀,笑眯眯的问道。
然而,喝下毒酒的楚光扬只感觉脑袋晕乎乎的,皇叔的微笑在他眼中是那么的狡黠奸诈。
他想站起来奋力反抗,可身体软绵无力,不能做出相应的动作。
他伸出手对着空中抓了抓,是那么的无助与悲伤。
“不胜酒力啊!来人,将他送回深宫。”
新皇一声吩咐,立刻有人进来将楚光扬扶着离开了皇宫大殿。
一路上,楚光扬口中支支吾吾的说着骂人的话,给人烦不胜烦的丑陋印象。
楚光扬是个明白人,他清楚自己拥有皇子这个特殊的身份地位,所以,注定早晚都是要死的人。
现在,他已时日无多,就在刚才,他被皇叔钦赐毒酒,强制逼迫灌入的。
他知道自己快死了。
即将重蹈覆辙,每个末代帝王和皇子都逃不掉的命运轮回。
一个侍女搀扶着楚光扬回到杂草丛生的破旧小院,将他狠狠的摔在地上,随后捂着鼻孔转身离开,口中厌恶的怒骂着:“真当先皇还活着吗?新皇当世,废戳皇太子,永生永世囚禁于深宫,没立刻处死你,那是你的福气。”
“我现在不就要被毒死了吗?”楚光扬反驳,也不管那离去的侍女有没有听到,他双手拄地,强支撑起身体,无力的晃荡着走向住不算太大的朽烂小黑屋,准确的说是狗窝。
狗窝由枯藤搭建,住着还算舒服,夏天透风,冬天保暖,简称冬暖夏凉小皇宫。
一屁股坐在狗窝中,楚光扬摸出一本书籍,名曰《陈朝.隋唐》,豪迈而又悲凉的大声朗读道:“愿自今已往,不复生帝王家,只恨生在帝王家,百姓们,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后宫词》
泪湿罗巾梦不成,夜深前殿按歌声。
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
可怜红颜总薄命,最是无情帝王家。
“含着金钥匙出生又如何?帝王家庭也不是那么容易混的,如果你是男子,可能一不小心就要上演兄弟相残的大戏,最后能不能活到成年都是一个问题。”
楚光扬指着自己的脑袋,凄凉的笑道:“好头颈,谁当斫之?贵贱苦乐,更迭为之,亦复何伤!流波将月去,潮水带星来。”
“故年秋始去,今年秋复来。露浓山气冷,风急蝉声哀。”
“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
醉酒当歌,不胜酒力,晕晕乎乎,不知不觉间,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在梦中,楚光扬看到泪崩的一幕,眼前出现一场空前血腥的杀戮。
都说梦是精神感知,可预知将要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出现在梦中,这意味着,将来会发生跟梦境一样的事情。
此梦,称之为死亡之梦,没有任何反兆可言。
除此之外,楚光扬醉入捧着的书籍中,身临其境,梦到满身鲜血淋漓的陈朝小将军刘子鸾,被其凶残的皇帝哥哥下诏书,命他自行了断。
悲愤的刘子鸾无可奈何,临终前发出了楚光扬之前醉酒读出的那句悲声:不复生帝王家……
梦还在继续,一个新生帝王挺年幼,别看登基时年龄小,却是个凶狠残暴人物,登基前就以荒淫残暴著称。
登基后,血雨腥风立刻刮遍全朝,没多久,就把父皇临终托孤重臣——祖父全家杀死。
不但如此,连祖父的所有亲戚都被他抓起来囚禁,像对猪狗一样折磨。
同父异母的太妃,甚至被他安排手下将军强暴,受尽各种折磨和耻辱。
摊上这样一个嗜血暴君,任谁的处境也都可想而知。
书籍中年代里,受苦的又何止是这些“生在帝王家”的皇族们?
整天忙着享乐杀戮的年幼皇帝,国家大事当然荒废,民间饥荒连年,粮食价格飞涨。
甚至就连官府铸造的钱币都失去了公信力,每次上市后,民间都疯狂仿制,整个国家都变得一团糟。
荒淫的年幼皇帝,很快就被叔叔推翻,但夺了皇权的叔叔变本加厉,继续疯狂杀戮瞎糟。
一个盖世英雄创建的王朝,就这样悲惨衰败。
比起帝王家的杀戮来,生在那样一个恐怖的时代,才是真正的不幸。
楚光扬的意识逐渐清醒,梦中夺权的叔叔变成了自己叔叔的模样,一下子就把他给吓得醒悟了过来。
“咦?我不是喝下皇叔钦赐的毒酒死了吗?难不成我没死。哦!原来是梦。”楚光扬锤了捶晕乎乎的脑袋,打量周围环境。
依旧是破败的小院和还算暖和的狗窝,一层不变。
脑海中醉酒之前的一幕幕浮现,楚光扬疑惑的道:“我明明喝下了皇叔钦赐的毒酒,怎么可能活着。我知道了,喝酒是真,毒酒是试探,哎!还是摆脱不了梦中的厄运。”
嘀咕几句,化作叹息。
身上传来的疼痛,也证明楚光扬还活着,但他更显苍白无力,
“左右都是个死,与其等着被杀,不如主动反抗,死得轰轰烈烈,也不辱了父皇的名声。哪怕是做无畏的反抗,我也要与命运斗到底。”
“无法摆脱的历史轮回?呵,我命由我不由天。”
“秦皇也曾为质子,被扣留在邯郸,我学他又有何妨?”楚光扬捏紧拳头,捧着手中的书大声读了起来:“天上有鲲鹏,展翅傲苍穹。六合只一扫,四海成一统。功盖昔尧舜,谁可与我同?”
“不为圣明皇帝,就为刀下厉鬼。从古及今,皆是如此!”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读至此句,楚光扬闻到一股恶臭,往狗窝细看,原来是昨日醉酒,吐了几堆肮脏的沆瀣。
欲站起来打扫,院外却传来侍女的腻烦声:“大黑,新皇说天气凉了,让婢女把这块白色的丝织围巾送给你用。”
大黑,是楚光扬以前养的一条狗,旧皇死后,大黑被新皇当着楚光扬的面毒杀,但未死,又被新皇用白绫缢杀。
那次之后,新皇赐给楚光扬小皇子“大黑”这个名字。
“现在快到夏天,正是悍暑时节,新皇预示着什么?在告诉我未来的命运吗?终究还是要死,不行,死之前我也要大闹一回,把整个皇宫闹得底朝天儿,让那些个鸡犬不得安宁。”楚光扬仰头望着白日青天,低沉的吟了一句古诗:
“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探虎穴兮入蛟宫,仰天呼气兮成白虹。”
“大黑,你在哭丧吗?”侍女走进小院,轻蔑的说道。
楚光扬接过侍女手中的围巾,缠绕在脖颈上,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啪”
脆响声响起,侍女冷不丁挨了一记耳光,被扇得摔倒在地,惨叫几声,哭嚎着站起来就要往外跑。
“站住”楚光扬寒声呵斥,道:“好歹我也是曾经的皇子,新皇能喊,大黑也是你能叫的吗?”
侍女转身,惶恐的跪在地上磕头回答:“是是,小皇子,贱婢知错了。”
她终于知道了自己的位置,不敢再对楚光扬不敬。
“滚,今后谅你也不敢再对本皇子吐出半个不敬的字。”
侍女,在帝皇家可大可小,新皇若想让楚光扬死,即便不杀侍女,他也照样逃不过死亡的劫难。
与其像以前那样屈辱的活着,不如做个纨绔恶霸,整治这些对他一向蛮横无理的太监和侍女。
该来的躲不掉,命运不会眷顾每一个人。
侍女像只乌龟似的,竟然真的趴在地上滚出小院才站起来,她已经发现,往日懦弱无能,处处遭人欺负的“大黑”,今日有了皇子应有的风度。
但是,她发现了状态不一样小皇子,不代表别个侍女和太监也发现了,所以,她起了歹心,想方设法的怂恿别人也过来碰壁,会一会眼前的小皇子到底有多硬气?
侍女离开,楚光扬发愣,退回狗窝坐了下来,打开书籍,翻出隋炀帝杨广和其孙子杨侗喝毒酒未死被缢杀的那一页。
摸了摸脖颈上的围巾,准确的说,是一条白绫。
当年,隋炀帝杨广之孙的下场,喝毒酒不死被缢杀,临死前也和刘子鸾一样无可奈何,临终前发出了那句悲声:不复生帝王家……
楚光扬的经历与他们何其相似?颇有一种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的感觉,设身处地的体会到了那种命运不可抗的无可奈何之心,他怅然若失,低语:
“不复生帝王家,有前车之鉴又如何?我真的也摆脱不了他们的命运吗?”
杨侗是隋炀帝杨广的孙子,隋亡后被王世充立的傀儡皇帝之一。
为了权利,王世充强迫杨侗给他加九锡、禅位之后,将其囚禁在含凉殿。
六一九年六月,王世充为断绝人们拥杨侗复辟的念头,终于决定杀掉他。
于是派王仁则带着毒酒到杨侗处,让杨侗喝。这一年,杨侗十五岁。他不想死啊,先是向来人求情,希望他能劝王世充放过自己,被拒绝。
认了自己难免一死,最后,他请求能在死前和自己的母亲见一面,却连这也不被允许。
于是,杨侗以布为席,焚香拜佛,说:不复生帝王家…”
随后喝下来人所带毒酒,不知是巨大的求生欲还是年轻人的生命力太过顽强,总之他仰药却许久没有毒发身亡。
王仁则又用布帛将他缢杀,王世充谥杨侗为“恭皇帝”。
而他的爷爷杨广,一年多以前死于江都之时,曾想要喝毒酒绝命,却也没被满足,被当场缢死。
书籍中记载的这些人,这些事,距离楚光扬仅仅过去了三百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