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平武早报第一版以整版的篇幅报道了这次二嘎子村的撤离经过。砸店这事也有,但动手的不是张玄海,而是老板自己。报道不但有图有真相,还有市领导给胖老头送锦旗的大照片。胖老头一时间成了平武地区的名人。他的事迹学校的小学生也能说出一二。
但是在工程团里,另一个版本的故事,也在悄声传播着。版本的名字叫做“张干事怒砸黑心店!”演播者姜文青。
与此同时,大家对张玄海的态度也一百八十度的转弯。可张玄海的心情一点也没转好。
不为什么,她弄丢了张山海的军功,张山海气不顺,天天找她麻烦。偏巧现在正值暑期,这两天陆陆续续有家属探亲到队里。张山海就给张玄海安排了个新工作——带孩子。
“不是有孩他妈吗,干嘛让我带。”
“人家两口子多半年没见面,给人家一个独处的时间,逛逛街,看个电影不行吗?”
“那干嘛送到我这儿,送卫生所不行吗!”张玄海恨的牙痒痒。这帮家属也真是的,干嘛非要约着一起去逛街。你逛街也行,带孩子也不耽误什么,为什么就不能带着一起去!
“又没病,去卫生所干啥!”
“那留招待所呗,找招待所的阿姨看啊。”
“招待所今天要撒驱蚊药,孩子能待在那儿吗?”张山海横道:“就让你看着他们写个作业,你咋事儿这么多!”
“你自己看看,我屋就那么大点,也就摆一张桌椅,这六七个孩子挤得进来吗?”
“那你带孩子去我屋,我那地方大。”张山海看了看屋子,点头说道:“上午全队训练你就不要去了!就在我屋里带孩子。”他的屋是会议室改出来的,足够大。量她张玄海也不敢再找理由。
“小张阿姨,我要喝水。”
“小张阿姨,我也要喝。”
一个孩子喊渴,一屋子孩子马上跟着喊渴。伺候完这群小屁孩,张玄海气呼呼的一屁股做到床上,心里把张山海骂了一百遍。
突然眼角看见被子底下露出一抹黄色。
“那是什么?”张玄海恶毒的想象力开始无节制的发挥起来。越想感觉越罪恶,“不行,我要看看到底是什么!”张玄海瞄了一眼屋子打闹的小孩子,发现没人注意到她,她小心的把手伸了过去。
这抹黄色是一包叫“人参”牌的香烟,算是东北的一种土特产吧。听说烟丝里面掺了人参屑,也有人说烟丝被人参液浸泡过,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张山海很喜欢抽这个牌子的烟。
“孙晓燕!”张玄海叫来其中最大的一个孩子,吩咐道:“你去食堂,问下田班长中午我们吃什么!”
“好!”那孩子高兴的应道。
“等下!”张玄海叫住她,“你顺便跟田班长要一包辣椒面。快去快回啊!”
“知道了!”
张玄海拿过烟盒,嘴角不自觉的向上扬起。
“小张阿姨,这是你要的辣椒面。”孩子很快就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大大的西红柿。
“中午我们吃什么?”
“田伯伯说,中午吃红烧牛肉,还有小鸡炖蘑菇。”
“哦,哦!”孩子们叫起来。
“快点写作业,写不完就看别人吃吧!”张玄海命令道。但是她的命令没有什么大用,孩子们还是该玩玩该闹闹。对此她也不管,她有大事要做。
把桌上的报纸拿过一张铺到面前,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张玄海小心的把烟丝从烟卷里抽取出来。
“小张阿姨,你在做什么啊?”张玄海的动作成功吸引孩子们的注意力。
“我在练本事啊!”
“什么本事?”
“把烟丝抽出来,然后再放回去,还要让烟卷保持原样不被破坏,怎么样厉害吧!”
“这能练什么?”
“练习耐心、细心还有操作的准确性!”张玄海想了想说道:“你们不要小看这个啊!看这烟卷的纸薄不薄?手要是重一点这纸就破了。还有这纸白吧,要是紧张的手出汗,就给弄脏了。”
“小张阿姨,我们能练习吗?”
张玄海停下手上的活,看了他们一眼,说道:“我这练习很难的,你们不行的。”
“我们可以,我们可以!”孩子们纷纷说道。
“我们会很小心的。”
“我会把手洗的白白的。”
“那你们快点把作业写完。”张玄海说道;“谁先写完谁来练,但我有个要求啊,必须写的干净准确。”
屋子里迅速静了下来,只听见刷刷的写字声。
张玄海已经把一支烟卷里的烟丝全都抽了出来。她打开装辣椒面的袋子,小心的把辣椒面倒入烟卷里。倒了三分之一后,轻轻墩了几下,把里面的辣椒面敦实。然后取出一些辣椒面跟烟丝混合,再把烟丝倒回烟卷。最后在最上面撒上原始的烟丝,反复敦实。
张玄海满意的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那边已经有孩子写完了。检查完作业,广播里传来了午休的号声。声音里还伴随着饭菜的香味。
有吃的,谁还记得之前说好的“训练”,一屋子的孩子扔下手里的笔,呼呼啦啦的往食堂跑。
张玄海快速的把那支“烟”放入烟盒,收拾好桌子,跟着跑了出去。
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
张山海吃完午饭,回宿舍休息。他从被子底下掏出烟盒和打火机,熟练的捡出一根用嘴叼着,“啪”打火机的顶盖被帅气的甩开,张山海低头,叼着烟卷对着火苗凑了过去,浅吸一口,烟雾缓缓吐出。
“这烟的味道,怎么有点不一样?”张山海拿起烟盒看了看,又瞅了瞅手里的烟。
“怎么有股‘老干妈’的味道。”张山海砸吧一下嘴,没有多想,把烟又送进嘴里使劲的吸了一口。
“砰!”烟雾从耳朵眼、鼻孔、泪孔喷了出来。
“咳!咳!咳!咳!”辣味混着烟气呛得张山海使劲的咳嗽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张山海跑到水壶旁边。拿起来水壶感到轻飘飘的分量让张山海不用打开就知道水壶是空的。
“队长,你这是怎么啦?”王占先吃惊的看着跑进来的张山海,问道。
“水!水!”张山海张着大嘴,嗓子眼儿根本就发不出声音来,只能用手不停比划着。
“你慢点喝,小心,有点烫!”看着张山海鼻涕眼泪都挂在脸上,王占先都懵了。
“噗!”刚进嘴的一口水喷了出来。张山海感觉自己像吃了个点燃的爆竹,在嘴里爆炸了,整个口腔灼烧一般的疼,眼泪跟着都流下来了,他扔了杯子往水房跑。
中午的水房人很多,有的在洗衣服。有的拿了个手巾在一旁擦身子。张山海哪管他们在干啥,抢过一个水龙头,拧脖儿把嘴凑了过去。
又是漱口又是吐,还喝了不少冷水。口腔里的大火勉强算是压了下去,但是喉咙里那股刺痛的感觉没有消失。
“队长,你没事吧!”王占先还没弄清楚到底是什么状况。
张山海此时根本没想自己有事没事。他现在就想大骂一声,“这是特么是谁干的!”可惜他现在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水房那么大的动静,屋里的张玄海自然也是听到了。跑出来看见张山海一副狼狈样,张玄海心知他中了招。强憋着笑,张玄海故作关心的问道:“队长,你这是怎么了?”
看见张玄海,张山海想起来,上午张玄海在他屋里看孩子。不用想这准是哪个熊孩子搞的恶作剧。
“要追究吗?”张山海心道:“可都是孩子,难道要自己跟他们这群小屁孩一般见识。而且又是一个队的,这真要是红了脸,以后的工作可怎么开展。”
看着张山海气呼呼的走了,张玄海再也忍不住了。她脸冲墙面,闷笑起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一下午张山海喝了不少的水,可喉咙里仍是火烧火燎的实在是不好受。
“涂涂,你注意力集中点!”晚上联赛,涂山海送了好几波人头,被温柔帮主点了名。
“温柔,你原谅他吧,他这两天不舒服,自然不在状态。”张玄海在一旁幸灾乐祸的说道。
“涂涂你怎么了?说出来姐给你分析分析。”彩蝶说道。她是三甲医院急诊科的大护士,帮里人有个头疼脑热的都喜欢问她,她也不客气,有问必答。
彩蝶说话向来是直中自有黄段子,惹得帮里人哈哈大笑。
当然笑得最欢的就是张玄海,隔着墙张山海都能听到那边爽朗的“哈哈”声。他真是后悔死了,闲着没事说这个干嘛。他心里也奇怪,明明是嗓子呛到了,
我国地大物博,同一作物产地不同性质就不同,所谓“淮南为橘,淮北为枳”就是如此。
拿辣椒来说,北方朝鲜族喜欢吃辣椒,他们的辣椒如同他们的性格,简单直白,又不失热情。无论是大夏天里清爽冰凉的冷面,还是三九天带着冰碴的辣白菜,都少不了辣椒火红的身影。只不过这辣味不会在舌尖弥留太久,在你记住他们的一瞬就消失了。
说到吃辣,当然不能不提西川,麻椒与辣椒的混搭让川菜的辣有着独有的混合味道,让麻辣的香味四溢在唇齿之间久久不散。还有云贵琼的辣椒酱,吃一口接下来你就不停的往嘴里送饭送饭再送饭,混着嘴里泡菜的甜酸,让人大呼过瘾。
最让人难以忘怀的就是湘西的辣。如果你是不善吃辣的人,光闻着湘菜的味道,你就能贡献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即便是浅尝一口,那如火一般的味道迅速刺激着你的味蕾,然后顺着你的吞咽,让你整个食道连着胃里都是火辣辣的。
如果你以为这就算完了,那可是大错特错。重头戏是在把它们排泄出来的时候,火烧火燎的感觉让你一下子就记住湘西人的厉害。
显然,张山海就是着了湘西辣椒的道。
这两天团部食堂跟维修队的炊事班正在换厨。团长韩学荣就是湘西人,团部的司务长知道团长吃北方的辣椒不合口,所以特意选了湘西本地最辣的辣椒。这辣椒算是调料,被团部的炊事员用顺手了,也给带到了维修队。
“涂涂,你不会是着凉了吧!”笑够了,彩蝶言归正传。
“着凉屁股眼会又痒又疼吗?”
“有瘙痒啊,那应该是痔疮!”虽然还是黄花未嫁的大姑娘,但彩蝶十分生猛,对私密之处的事情说起来也是一副百无禁忌的态度:“你便后有没有出血?”
“没有!”
“那你肛门周边有没有肿块或隆起?”
“也没有!”
“估计还只是初期。”彩蝶想了想说道:“你这两天你饮食尽量清淡些,不要碰辛辣的食物。经常对患处进行清洗,症状就会减轻。”
“有没有什么药能吃啊?太难受了!”
“有痔疮栓你吃不吃?吃一颗,保你从嗓子眼到屁股眼都不上火了。”彩蝶说完,又引得帮里众人哈哈大笑。
“涂涂我告诉你一个偏方吧!”一抹温柔听不下去了,好心说道:“就是把花椒粒泡在滚热的开水里,然后放凉了洗屁股。这方法特别好用,像你这样的洗一次就好了。”
“真的啊!”
“我骗你干嘛!这是我们家乡治痔疮的偏方。”
晚点名都过了,这个点儿,去卫生所要痔疮栓不合适。一抹温柔的偏方让山海有些动心了。听到就马上行动。批件外衣,张山海端着盆往炊事班走去。他不是去炊事班洗屁股,而是去要花椒粒。军营里能有这东西的只有炊事班。
“队长,你要花椒粒干啥?”田班长好奇的问道。
“就问有没有?有,就给我拿点!”张山海自然不能跟炊事班长说自己要用花椒水洗屁股啊。
“真不知道你跟副队要干嘛,一个中午跟我要辣椒面,一个晚上又来要花椒粒。大半夜的不睡觉,你俩不会是想自己开火做麻辣烫吧。”田班长边嘟囔着边往厨房走。
“什么,中午张玄海跟你要的辣椒面?”
“啊!”中午发生的事情田班长显然还不知道。
“哎,人咋走了?”看张山海转身就走,田班长在后面喊,“哎,队长这花椒粒你还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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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队!”一早通讯员赵玉亭站在门口敲门说道:“早上八点,团里例行总结会,您别忘了!”
这次回来张玄海被团里任命为维修队的副队长。不算侯斌那个有名无实的教导员,在维修队张玄海现在算是仅次于张山海的二号人物了。
“总结,总结,又是总结!”张玄海拍着桌子恨恨的说道:“还有完没完啊!”
任务完成接下来就是总结,张玄海理解。可是一个总结不能折腾一周吧,这让张玄海对韩学荣那鸡蛋里头挑骨头的作风真是烦不胜烦。
光总结暴露的问题不行,还要找出相关问题之间的什么共性啊,什么规律的。这还不算完,你还要想出解决办法,一套方案不行,你要有两套三套,其中还要有创新方案。我勒个去,怎么一个“烦”字了得。
张玄海就想不通,这有必要吗?
“跟你们队长说,我病了,去不了!”张玄海突然很怀念之前的日子,不像现在隔三差五的就被拎到团里被韩学荣挑顿骨头。
“这不行啊!”赵玉亭说道:“队长病了,你再不去,我们维修队就没人了。”
“什么,队长病了?”
“是啊,趴在床上好几天了。”赵玉亭说道:“队长是真病了,你要是再装病不去,我们队就要成靶子了。”
“不就是喉咙痛吗,这也算病?还要在床上趴着!”
“不是,那个……那个……”赵玉亭“那个”了半天,也没“那个”出来。谁叫张山海得的病在下边,这让他怎么跟张玄海说啊。
“行了,我自己去看看!”
“听说你病了?”推开张山海宿舍的门,张玄海大大咧咧的走了进去。
“你怎么不敲门?”
“你这屋子里是什么味啊!”闻到屋子里的那股麝香味道,张玄海捂鼻皱眉。
“痔疮!”张山海没好气的说道。
“十男九痔,你得注意个人卫生啊!”之前在帮里她就知道张山海屁股疼的事情,不过当时她以为他在开玩笑。如今看到张山海疼的不时的呲牙,张玄海对他的病情给予了肯定。
“你一个大姑娘家家的,在我这儿跟我说什么个人卫生的,有意思吗?”自己这病,罪魁祸首就是张玄海!张山海现在见到张玄海就有气!
“我这是关心战友!”张玄海反驳道:“真是好心遭到驴反对!”
“我用不着你关心,你给我少惹点事儿,我就谢谢你了!”
“我给你惹事儿了?哦,你说砸店啊,检讨我交上去都一个多礼拜了,你还记着这事儿啊。”张玄海听出张山海话里的意思,嘴上一点儿也不让份儿,“不就是个军功吗,至于上这么大的火?还得病,你可真能啊!”
“至于吗?”张山海心里那个气啊!
如果那根辣椒烟算是外因的话,军功这事儿确实让张山海憋出了内火。
张山海自认为也是个俗人,做不到视功名利禄如浮云的境界。虽然当时执行命令的时自己没想那么多,只想把任务完成,把事情做好。回来知道能拿军功了,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可眼看到手的军功,被张玄海几下给砸没了,这心情可就不一样了,换谁不上火嘛!只不过他也没想到,这火拱到了下面。
“滚!”张山海抄起身旁的一本书扔了过去。
“哼,我还不稀罕来呢!”张玄海一把接过书,冲着张山海扔了回去,不偏不倚正砸中张山海的屁股。
“哎呦!”张山海一声惨叫!
张玄海磨磨蹭蹭的往团部走。
她是真不爱去团部。一看到韩学荣那挑剔的脸,张玄海心里就打怵。
“团长和政委要是能换换那多好。”张玄海脑袋里突然冒出个想法。
交给政委的那份检讨书,张玄海是糊弄写的。让她写检讨,她还有气呢,怎么可能认真对待。
到现在张玄海还认为自己根本没有错,都是为了完成任务,砸东西那是手段,是小问题,无伤大雅。而张山海颠倒黑白那才是从思想根源上的大罪过,必须让他深刻反省,将这苗头彻底扼杀。
倒是给团长的那份总结张玄海还是用了心的,自认为还是写出了几个问题。
检讨她交上去就没下文了,政委见到她仍是笑盈盈的,没有一点不满意的意思。可交给团长的总结,成了张玄海的噩梦,这也不行,那也不对。连带着她一身也全是毛病,得了,这二十多年都白长了。
张玄海就奇了怪了,为什么韩学荣总能挑出毛病。而让张玄海更郁闷的是,自认为满肚子的道理可偏偏面对韩学荣指出的问题,她总是像个沙雕似的,立在原地无言以对。
看了看手里的总结的第N版修改稿,张玄海默默念叨:“我已经尽力了,打死我也不改了!”
鬼知道这总结是她到底修改了几遍了,但是女人的第六感告诉自己,“这回还是过不了!”
“今天会议室的气氛有些奇怪啊!”张玄海一进来就发现大家不似往常一般三五聚堆的坐一起,看见大家都肃穆的站着,张玄海也悄悄的站在队尾。
刚想开口问旁边的人,这是怎么回事,团长韩学荣说话了。
“我通报个事情!”团长的语气十分沉重,眼圈微微有些发红,“刚刚接到消息,团参谋长周云成同志在执行抢险任务过程中突遇洪水上涨。为保护战友,周云成同志壮烈牺牲了。”
“牺牲了?”张玄海懵住了。她不敢相信的看了看周围的人。“这太不真实了!”张玄海感觉在做梦,可惜不是梦。
牺牲,距离这个和平年代是如此的遥远,怎么会如此突然的出现在自己身边。
团参谋长周成云,成天在外跑。张玄海只是见过一两次,连话都没有说过,谈不上有什么印象。但是他的媳妇,张玄海却很熟悉。她住招待所那会儿,正好她媳妇来探亲。那是个外表豪爽的北方女人,心思却非常细腻。此时,得知自己丈夫牺牲的消息,那个女人又会是怎样的呢?
听着团长叙述周成云牺牲的经过,张玄海的脑海里像放电影似的一遍遍重复播放着周成云把身边的战友推向岸边的画面。
是什么让他把生的机会留给别人?
人对生的渴望是与生俱来的。所以在危险来临的时候人们都会争先恐后的躲避。这种躲避是残忍的,有时甚至是踩踏着他人的身体。
但总有一种人,即便知道要面临的是死亡也很选择逆流而上。是他们不珍惜生命吗?不,恰恰相反,他们更知道生命的可贵。
等张玄海回过神来,听见团长在上面说,“我们平时训练强度大,目的就是为了临战时少流血,每次执行任务后,团领导都强调总结,要事无巨细的总结。但是很多同志对此都不以为然,甚至认为多此一举。
‘谋先事则昌,事先谋则亡。’作为军事指挥干部,我希望大家重视总结,把会出现的,能出现的,可能出现的,都找出来,并想出解决方案,防患于未然。这是我们在未来战场上减少伤亡的重要途径。
我还是那句话,只为成功找办法,不为失败找理由!
下午举行周成云同志的追悼会,要求全体参加。散会!”
张玄海忽然明白自己的问题在哪儿了。
“张玄海!”韩学荣叫住跟着大家往外走张玄海。“你总结改完了吗?”
“我的总结……团长,我想回去再改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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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出了追悼会场,张山海被韩学荣叫住。
“听说你病了?”
“痔疮!”张山海一脸痛苦的说道。
“怎么这么厉害?”看着张山海猫着腰走路的样子,韩学荣有些担心的问道:“去卫生所看了吗?”
“去了,痔疮栓都用了两盒了,一点起色都没有。”张山海说道:“反而感觉越来越严重了。”
“这不行啊,有病得治,不能拖!”韩学荣说道:“让卫生所开转诊单,明天去总院看看吧!”
张山海住院了,中午赵玉亭回来说的,听说还要动手术!
“队长到底什么病啊,不是痔疮吗?”这次张玄海是真的关心。
“不是痔疮,是叫什么肛周脓肿!”赵玉亭说道。
“这是什么病,很严重吗?”这病张玄海没听过。
“我也不清楚!”赵玉亭挠了挠头,医生跟他解释过,可那些词太晦涩,他只能捡自己听的懂的说。
“反正医生说,要是再拖,就麻烦了!”赵玉亭努力回忆道:“会变成什么肛瘘,再严重的还能死人呢!”
“这么厉害!”张玄海意识到自己的恶作剧好像闹大了。
“那你怎么回来了,队长那边有人吗?”
“上午该做的检查都做完了,我回来取东西,拿了马上就回去!”
“那你等我,我跟你一起去!”良心不安,张玄海觉得有必要跟着去看看。
把队里的事情安排好,张玄海带着赵玉亭去总院。
车子驶出工程团大门的时候,张玄海扫到一旁蹲着的胖老头。胖老头也看到了张玄海,他赶忙站起来,把她的车拦住。
张玄海认识他,就是那个被她砸了店的老那头。“老那头你让开,我赶时间!”不能怪张玄海态度不好,对老那头,她态度好不了。
“丫头!”老那头涨红着脸说道:“老头子就说几句话,耽误不了你多长时间。”
张玄海不知这老那头葫芦里卖得什么药,看了一眼赵玉亭,犹豫着下了车。
“丫头,我是特意来找你们的。”那老头说道:“可我连你们的名字都没记住,门卫不让我进去。”
“你找我们什么事儿?”张玄海警惕的问道。
“我是来认错的!”那老头诚恳的说:“我知道错了。”
当了那么多天的拥军典型,老那头怎么的也要了解一下什么叫做“军事征用”啊。这不知道不要紧,别人一跟他解释这到底怎么回事,老那头坐不住了。
老那头一直以为张山海当时那么说是为了推卸他自己的责任。但现在老那头明白了,人家是在帮他呢,是在救他啊!
“责任也不全在你!”听他这么说,张玄海很意外,“我当时的态度也不对。我向你道歉!”
这事儿,她和张山海也讨论过,当时如果他们先去镇政府带个人过来,哪怕只是办事员呢,情况也会好很多。
救灾不只是部队的事情,同样也需要地方政府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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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院,是平阳军区陆军总医院的简称,哦,现在应该叫做东北战区总医院只是改了个名字。
张山海住在肛肠科。张玄海站在病房门口,还没进屋,就听见一阵杀猪般的嚎叫。
“你配合一下好不好,只是个检查而已!你干嘛那么紧张!”医生擎着手,对趴在病床上的病患说道。
张玄海仔细一看,趴着的正是张山海。
“医生,我是真疼啊。”张山海虚弱的说道,看他一脑门的汗不像是装出来的。
“肛周脓肿就是很疼,但为了明天手术,你怎么也得挺一下啊!”当着一屋子人的面,这医生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做检查。
“那你让我缓缓,让我缓缓!”
“那好吧,你缓够了来我办公室找我!”男医生也没啥耐心,摘了手套,走了。
“呵呵,还军人呢,这么怕疼!”旁边病床的小伙子不怀好意的嘲笑了起来。
听到这话,病房里的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屋子里病人加上家属十多个人,就挤在这三十来平的病房里。这些人七仰八靠的分散在八张病床上,身上散发出来的汗味,脚丫子的臭味,嘴里呼出的哈喇子味,还有床头摆着的吃剩的饭盒发出来的馊味,混着病房消毒水的让张玄海一刻也不想多待。
眼睛忽然扫到张山海床尾病人档案卡右上角写着“加床一”的字样,张玄海眉头皱了起来。
“副队长!”看出张玄海的脸色不好,身旁的赵玉亭轻声唤道,但张玄海没理他冷着脸转身往护士站走。
“七零五床是军干,怎么会安排跟地方单位的人一起住八人间的普通病房!”在护士站,张玄海开口问道。
“军干病房的床位都满了。”小护士头都不抬,说的十分顺嘴。
“哪里满了,那边的屋子都空着呢。”
“屋子空的,也不能说是没有人住啊!”小护士依旧慢条斯理的说道:“再说,安排病房这个事情,也不是我说的算的,你跟我说也没有用啊。”
“你们护士长呢?”
“出去开会去了,可能今天不回来了。”
看着这小护士的态度,张玄海气的直咬牙,可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