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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4章 罪不容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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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衣青年发了狠话,风沙不再言语。

    这小子开始说个没完。

    狠话越撂越多,偏偏越像是色厉内荏。

    大约过了顿饭工夫,呼啦啦来了一大群人。

    除了之前那三个武士,还有一群衙役打扮的家伙,以及多名面貌凶恶的大汉。

    像是黑白两道来齐的样子。

    锦衣青年心安下来,转着圈招呼众人,最后冲风沙笑了笑,指着绘声道:“把她给我拖出来,人人有份,并肩子上。”

    立马有人笑嘻嘻地去开牢门,然后进去捉绘声。

    绘声武功确实不算高,那也要看跟谁比。

    早就集满的怒气随着纤腰一扭,张弓放弦般飞射,双掌穿花般击上此人额头。

    砰地一下,然后咣当一响。

    前额受掌,后脑撞栏,脑袋当场变形,人则当场不动。

    满满当当的牢房瞬间静至可听银针落地。

    绘声不退反进,一下子冲出牢门,左掌切喉,右手钻心,翻裙踢裆,回旋高踹。

    眨眼之间,当面四人全部翻倒,单只蛮足在地上踏实一跃,合掌直扑锦衣青年。

    摆明想要来个擒贼先擒王。

    可惜锦衣青年这时已经反应过来,拔出林羊羊的佩剑,左右一削。

    武功不是太高,剑术也就那样,不会宝剑在手,削砍也算似模似样,绘声不敢空手硬挡,只好闪身躲避,一下子落到了人堆里。

    锦衣青年没想到这美得媚死人的小妞武功这么高,硬是吓出一声冷汗,狂叫道:“拿下,拿下,一起拿下……”

    四面八方都是手,还有刀剑棍棒等兵器,绘声的武功明显不够用了,几下左拦右挡,显得左支右绌。

    眼看就要被一拥而上,屋顶喀啦啦一片乱响,房瓦哗啦啦如雨瀑降,砸得

    珂海和王艳先后从屋顶跃下。

    王艳人还没站稳,嘴上就叫道:“小贼别慌,我来救你啦!”

    珂海一言不发,冲到绘声身边,两掌击退三个人,右臂夹住一颗脑袋,随闪身一扭,脖子咔嚓一响,又把软软地尸体硬硬地掷出,击倒一片。

    锦衣青年大喊起来:“劫狱了,造反了,给我杀,杀……”

    绘声这会儿总算缓过气,冲到珂海身边,与众人打成一片。

    王艳喊得最大声,论武功,比二人实在相形见绌。

    如果让她单独对上一两个人,可能不成问题。

    奈何这里挤得满满当当,少说也有二三十人,又都是持着兵器的壮汉。

    不过几个来回,她便香汗淋漓,发都散了,相当狼狈,往后连退直退。

    好在珂海武功高强,更是经历过多次死战的彪悍死士,长刀斜切,一下子把她的对手全接了过来,甚至还顺手夺人,帮绘声抢了柄短刀。

    两人乒乒乓乓且战且退,在风沙的牢门前撑起了战线。

    风沙则亮出袖中手弩,凑准机会,射死了一个。

    箭矢有限,他就带了三支,余下两支只瞄不射。

    这比射更可怕,他手臂指到哪里,哪里就哗地退开一片。

    兵器无不在身前舞得像疯转的车轮,光误伤就有好几个。

    绘声毕竟是女人,又一向懒惰,早就把武功放下了,很快力气不支。

    锦衣青年在后面欢呼叫道:“她没劲了,扔她,扔她,拿东西扔她。”

    珂海只能硬着头皮顶上,转眼工夫,身上开始受伤流血。

    他也是蛮狠,眼皮不眨,哼都不哼。

    正在三人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外面哐哐连响,牢门口一下子涌进来一片长枪。

    瞬间惨叫迭起。

    挤在牢门口的几个人像破布袋一样挂在枪尖上。

    待枪尖收回,地上躺了一片。

    牢房内诸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排长枪又已成林。

    也就是几个呼吸,枪林轮刺数回,牢门前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尸体。

    枪林前的诸人惊骇万分,扭头就跑,使劲往后面撞,拼命往后面钻,

    整座牢房一下子乱成了一锅烂糊粥,且汩汩冒着血沫。

    一众持盾刀手忽然从牢门外跳荡扑出,齐声喝道:“放下兵器,投降不杀。”

    这几下齐吼,在室内来回震荡,脑袋何止麻,简直木。

    哐啷啷到处都是兵器落地声,还夹杂着诸如“好汉饶命”“不要杀我”之类。

    刀盾手成排架盾,像堵墙一样往里面推,后方诸人越挤越紧。

    最后排靠墙的那几个,夹在人墙和石墙之间,无不仰天张嘴瞪眼,做无声吼状。

    不乏口角涌血,活像一只只被捏扁的癞蛤蟆。

    一众刀盾手才不管这些,依旧成排架盾往里面压,硬是压出一条宽敞到足以并肩过两人的通道,直通到牢门之前。

    两女并肩快行进来,正是授衣和马玉怜,后面跟着一男一女,女的是马珂润,男的是杨副指挥使,两人后面还跟着几个人,虽然穿着便服,uu看书 气质做派像是文武官员。

    绘声、珂海和王艳早就躲到绘声的牢里。

    绘声早就珂海和王艳躲到牢里,看见授衣和马玉怜,惊恐立刻消散,顿时胆气十足,冲到门旁凶道:“怎么来得真么慢,主人差点被他们害死,你们知不知道!”

    两女呆了呆,脸色瞬间白得不像话,赶紧快行几步,到牢门前并肩伏身,齐声道:“婢子护驾来迟,望主人责罚。”

    马珂润自知不够资格赔罪,反应也快,抢先一步,拔剑呛地砍开牢门的上锁。

    风沙脸色很不好看,看了看神情怪异的杨副指挥使,转头狠狠瞪了绘声一眼,心知此地不宜久留,直接出得牢门,忽然顿步。

    “那个领头的,把我的三份路引撕成了九片。他撕我的路引,我撕他的人。记住,十倍奉还,他还不上,拿他家人抵,直到抵够为止。”

    九片的十倍就是九十片,哪怕一人撕成九片,也要撕了十个人。

    在场诸人无不哆嗦一下,尤以杨副指挥使脸色最白。

    仿佛寒冷的夜风从外面狠狠地灌了进来,还打了好几个卷。

    马玉怜和授衣相视一眼,齐声应是。

    风沙目不斜视,拂袖便走。如果绘声没有暴露他的身份,他再生气也顶多诛首恶,最多下手狠点,不会殃及家人。

    但是,墨修不行。

    墨修不能受行刺,墨修不能受加害。

    这个口子绝不能开。

    这次轻放,就会有人蠢蠢欲动。

    恐怕第一个想试一试就是李重。

    是以,干犯雷池者,罪不容诛。

    ……

    兴风之花雨
第1285章 到申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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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沙没想到自己不过出门逛逛,居然会发生这种意外。

    不但暴露了身份,而且还是当着杨副指挥使的面。

    后果很快显现。

    杨副指挥使借口压惊,非要举宴办酒,且要喝个通宵达旦。

    摆明要把风沙拖住,至少拖住一晚。

    让他有时间给李重发信,并且等到李重的回信。

    临颍和许州相距不远,快马加鞭的信使一夜往返绰绰有余。

    风沙对此心知肚明,人去赴宴,却滴酒不沾。

    次日清晨,车马泰半渡过颖水,本该立刻上路。

    杨副指挥使借口宿醉未醒,硬是按兵不动。

    在他看来,没有他率兵护送,风沙应该不敢成行。

    岂知风沙根本不管,命令初云立即启程。

    他知道杨副指挥使不可能等到李重的回信,起码今天不可能。

    因为派出的信使已经被授衣派人截杀。

    不过,这样拦不了太久,他必须尽快离开。

    手下的弓弩卫和剑侍已经连夜分作三队。

    他和初云同行,马玉怜为侧翼,授衣带人殿后。

    李重命令未到,杨副指挥使不敢强拦,又不敢放过。

    只好继续派人向李重送信,同时派轻骑为信使追上风沙,软硬兼施挽留之。

    诸如如此上路,或遇劫匪之类,不如等他率兵跟上护送云云。

    风沙当然不理,信收下、人赶走。

    赌得就是杨副指挥使不收到李重的命令,不敢对他动武。

    要是赌输了,人家率兵追击,就算他手下的弓弩卫和剑侍能够打赢,也必定是惨胜。毕竟这是成建制的军队,尤其还是李重麾下最精锐的亲卫军。

    打仗可不同于江湖械斗,残酷和复杂程度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他并没有一定赢的把握,哪怕军神在世也不敢说自己每战必赢。

    何况他顶多称得上知兵,又没有真正地带过兵、打过仗。

    好在出临颍不久便是蔡州地界,满打满算也要不了半日。

    风沙一路乘车快行,很快离开许州入蔡州,至郾城。

    过城不入,顺着驿道笔直往南。

    此后数天数夜,白天必定马不停蹄,入夜必定就宿于驿站。

    忠武军驻于许州当然不能随便跨州,不过换了衣服、下了旗帜的军队还是军队。

    若要追击、偷袭、劫杀,跟穿什么衣服、打什么旗帜,关系着实不大。

    果不其然,尽管进入蔡州,仍然多有行踪鬼秘之人紧缀尾随,根本甩不开。

    据殿后的授衣信报,双方已经有几番交手,都是一触即分,并没有互下死手。

    观其超强的能力和悍不畏死的作风,明显是军中斥候,且是精锐中的精锐。

    或许因为深有顾忌的关系,对方一直无所行动,顶多试图接近窥探。

    直到过了朗山,接近申州,授衣突然报说尾随无踪,估计止步。

    风沙不敢大意,催促大家快行,终于在元宵当日,赶至淮水北岸。

    过河便是申州。

    远远便看见对岸码头桅杆林立,河上船只风帆层叠。

    再接近一些,抵达北岸渡口。

    南岸船只成片,密密麻麻,以货船居多,也有战舰。

    无论战舰还是货船,无论行驶还是靠岸,几乎全挂着三河帮的旗帜,蔚为壮观。

    三河帮在这里当然不可能有这么船只,都是最近依附三河帮的淮水流域的帮会之流,人家也就是挂挂旗而已。

    三河帮想要真正的消化收纳需要很长的时间,还不一定全部成功,甚至很有可能因为形势的变化而分崩离析。

    但是众人见之,还是欢呼雀跃。

    风沙终于松了口气。

    早就收到消息,伏剑正率领一支小型舰队溯着淮水赶来申州。

    看来确实比他早到一步。

    有这一支三河舰队打底,他立刻有了底气。

    李重手再长也不可能伸过淮水,伸来申州了。敢伸他就敢砍。

    一行人停在北岸渡口歇息修整,等候马玉怜和授衣赶来汇合。

    初云派人去渡口找船过河,顺便联络三河帮。

    船倒是找到了,却没有联络上三河帮,甚至没有找到正儿八经的三河帮中人。

    绘声很不高兴。

    伏剑显然已经来到申州,按理说应该亲自去蔡州迎候主人。

    结果连渡口都没来,甚至没有安排人接待,简直岂有此理。

    风沙倒是很理解。

    他这一路其实就是逃跑,没有任何通信。

    在别人,乃至自己人眼中,他这几天等同于失踪。

    尤其传递消息需要时间,会导致消息滞后。

    所以,伏剑肯定会估错他的行程。

    要么以为他还在许州,要么以为他刚刚启程。

    他自己就是前行斥候,没有派出人提前联络。

    加上伏剑到申州也没几天,想也知道事务繁忙,恐怕还顾不上派人迎候。

    就算要启程出迎,那也要掐准时间,顶多打出半天一天的富余。

    没来接他很正常,因为根本不知道他会这个时候到。

    整备登船的时候,马玉怜赶到了,一个时辰后,授衣也到了。

    马玉怜和授衣的人手都是轻装,没有辎重,是以来就能登船,集齐便一同过河。

    近百人乘坐四艘客船和两艘货船抵达南岸渡口。

    渡口在城外。

    除了初云留在码头卸货,大家一起进城。

    授衣带人找伏剑,马玉怜负责联络四灵。

    其他人先找地方暂时住下。

    进城之后,风沙发现这里武风甚浓,甚至比江城还要浓。

    光天化日,大街之上,居然不少人堂而皇之的佩戴刀剑。

    寻常百姓根本视若无睹,明显习以为常。

    正值元宵,街面上当然很热闹。

    这么多江湖人物佩着武器往来,居然没有看见打架,连一场都没有。

    甚至没看见往来巡逻,既没有衙役,也没有武士维持秩序,当真奇怪。

    论治安秩序,似乎比江城好多了,起码跟江城繁华的南区差不多。

    但是单论繁华,那又差远了。

    与江城南富北贫不同,申州的繁华处明显是四面开花,到处分布,又都不大。

    风沙一路走来一路看,对这里的格局还算明白,对这里的秩序百思不得其解。

    申州乃是一座水陆重镇,更是淮水上游第一座重镇。

    往南则是扼守大别山脉的义阳三关。

    三关分别是武胜关、百雁关和天下九塞之一的平靖关。

    过了三关就是长江。

    简而言之,三关地处南北要冲,南襟江南,北蔽中原,与申州势如首尾。

    自古便是南北兵争的首夺要隘。

    然而,申州恰好处于北周、东鸟、南唐和中平四国的交汇之处。

    最近几十年的天下形势导致此处一直无战事,uu看书 也不可能起战事。

    任何一国在这里的军事行为,都会遭至另外三国,乃至辰流和巴蜀的强烈反应。

    谁都伸不出手,伸手必被砍断。所以无论北伐还是南征,各国都不会选在这里。

    情况有些类似于中平的江陵,以及长江对面的江城。

    虽然还谈不上是个三不管的地带,确实是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

    通常来说,官府力弱,帮会就强,甚至强到独霸一方。

    比如巴蜀的川盟和圣明联盟,江城和江州的江城会。

    尤其申州乃是淮水东去的水运要线,更是南北陆运的重要枢纽。

    驿道往北至洛阳,往南过了长江就是江城。

    如此地理和交通环境,自然会产生巨大的利益。

    足以孕育出一个巨型帮会,甚至割据立国。

    偏偏申州鱼龙混杂过了头,没有一家独大。

    就风沙所知,江城会、川盟和圣明联盟,乃至中平王室掌控的荆江会都在申州拥有或明或暗的分堂,并且挹注了大量的人手和资源。

    此外还有陈许商会,更有本地帮会。

    这么多帮会插手其中,加上又各具背景,可以说群魔乱舞,应该乱得不像话。

    就算各方早已形成均势,三河帮突然强势涉入,就好像往充满暗涌的水里丢了块石头,什么均势都该瞬间告破。

    现在市面上是否太平静了,平静的过了头,令风沙感到难以理解。

    难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而他恰好在这个通常极其短暂的时刻正好踩了进来?

    本部完。

    ……
第1286章 凤落穷乡,龙困池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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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年一两年来,三河帮犹如彗星般崛起,名动三江。

    势力乃是真真意义上的遍及三江,而非仅仅是形容。

    丹凤帮主的威名仿佛流焰辐射八方,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宫天离这个名字,在许多人的心目中,意味着霸道、冷酷、残忍和血腥。

    然而,仅有少许亲近的人才知道宫天离其实叫伏剑。

    几乎不为人知的是,伏剑既不姓宫也不姓伏,姓赵。

    不同的姓名代表着不同的身份,不同的身份意味着不同的经历。

    经历使人成熟,经历越复杂、越曲折,往往成熟越快。

    现在的伏剑,已经熟透了。

    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少不更事的单纯少女,亦不是那个容易害羞的可爱婢女。

    现在的伏剑,连她的亲哥哥都不敢直视。

    伏剑坐于案后埋头书写,一袭火红的招牌男装,衬得脸肤霜白,双瞳寒黑。

    赵反真站在下首,低着头不时偷瞄,连大气都不敢喘。

    兄妹俩自幼相依为命,一直相当亲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生出畏惧之心,再也不敢在妹妹面前随随便便。

    好像面对的不是亲妹妹而是柔公主。

    伏剑不抬头、不停笔地问道:“什么事情非要见我?”

    赵反真道:“我不是进城打听情况吗!这两天转下来,好像没什么情况。”

    伏剑蓦地停笔,抬头凝视道:“好像,是什么意思?”

    兄妹俩早先都是柔公主的人,公主将哥哥派往二王子身边做内奸,后来在公主的指使下与她唱了出恶霸调戏少女的戏码,让她顺理成章到了风少身边。

    总之,她哥哥是个很在行的密探,做事谨慎小心,说话有的放矢。

    诸如“好像”“可能”这种词,要么不说,说出来通常意有所指。

    赵反真道:“明面上一切正常,但不如常,有点外松内紧的意味。”

    “怎么正常,但不如常?”

    “正常在平静,但是通常不可能这么平静。”

    赵反真沉吟道:“这种气氛,让我联想到当初江宁府的凰台禁武令,只不过这次范围更广。起码我这两天转到的地方,皆是如此。”

    伏剑难掩讶色。

    申州鱼龙混杂,多方插手,没有一家能够一家独大。

    像禁武令这种需要绝对强权支撑的禁令不可能出现。

    赵反真继续道:“我特意让人寻衅滋事,结果有人便服现身,当场擒下。”

    伏剑倾身问道:“人被送到哪里?”

    人被送到哪里,哪里就是源头。

    赵反真道:“我当时在江城会申州堂附近,人被扭送到江城会申州堂。后来我又去川盟和荆江会的地盘分别试探了一下,皆是便服现身,就近扭送。”

    伏剑脸色冷下:“也就是说,他们背着我达成了一致。”

    赵反真纠正道:“可能,可能背着你达成了什么共识。”

    伏剑拍案而起,怒道:“岂有此理。”

    江城会和三河帮关系良好,甚至算得上盟友,有事至少要给她透个风。

    荆江会背后是中平王室。

    中平王室本来就很弱势,荆江会那就更弱势了,怎么敢背着她捣鬼?

    其他帮会,跟三河帮交情不深,她倒是没什么好生气的。

    伏剑很快冷静下来,问道:“闽商会馆呢?”

    凡交通便利,商贸兴盛,闽人扎堆的地方大多有闽商会馆,申州也不例外。

    仅是势力不大罢了。

    三河帮和闽人的关系非常紧密,与闽商会馆称得上血盟,双方是无条件的互助。

    赵反真道:“在附近试过了,

    一样。”

    伏剑脸色微变,缓缓坐了回去。

    事情严重了。此行她带了一支小型舰队,其中过半水手和小半帮众都是闽人。

    如果连闽商会馆都不可信赖的话,她现在没多少人可以信任了。

    尤其她现在下榻的地方就是闽商会馆,岂非连安全都无法保证?

    伏剑十分费解,喃喃道:“这是为什么?”

    她实在想不明白,明明一直都很顺利,怎么突然之间举目皆敌?

    赵反真提醒道:“如果他们之间当真有共识,我这连番试探,肯定打草惊蛇。”

    伏剑神情恢复平静,冷冷道:“打草惊蛇又怎样?难道他们还敢打上门不成?”

    两人正相对沉默的时候,一名清丽脱俗的美貌少女昂首入门。

    于下首单膝点地垂首,以清脆动听的嗓音道:“禀伏少,江城会、荆江会、川盟、陈许商会,还有本地的武胜派、义阳门,以及关南拓跋家,联袂登门求见。”

    伏剑豁然起身,脸如寒霜,声如冷磬:“他们还真敢。走,出去会会。”

    她居于闽商会馆主院,出门就是中庭,入目所及,十好几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男子峨冠博带,颇有威仪。

    女子华冠丽服,亭亭玉立。

    虽然个个携刀佩剑,然而像权贵人士多过像江湖中人。

    环形廊道上肃立着许多三河帮帮众,大约二三十人,以美貌的妙龄女子居多。

    他们明显感受到来者不善,尽管未曾拔出武器,却是肃然以对。

    隐隐对中庭形成包围之势。

    这些是伏剑精心挑选的高手,专门用来保护自己的近侍,出身跟纯狐姐妹差不多,都是帮内中高层人士的子女,其家族与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是以忠心无虞。

    伏剑的寒脸不知何时变成了笑脸,且是笑脸盈盈,左右行礼道:“诸位江湖前辈,同袍高义莅临,小妹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众人纷纷还礼,言说宫帮主客气。

    “申州穷乡僻壤,池浅水浊,从来难栖丹凤,一向不育蛟龙……”

    当中老者一手捋须,侧手环比,笑道:“竟遇宫帮主行游到此,诸位与有荣焉,倍感欣悦。欲设宴接风洗尘,为示尊重,相约联袂相邀,望宫帮主一定赏脸。”

    伏剑在江湖上人称丹凤帮主,一向以男装示人。

    他左一句难栖丹凤,右一句不育蛟龙,分明挤兑。

    至于设宴,几天前伏剑到来时,已经参宴见过诸人。

    又是行游,又是接风,摆明反话正说,联袂赶人是真。

    伏剑听他拽文,心下暗恼,偏偏伸手难打笑脸人,尤其人家还是前辈。

    她肚子里实在没有多少墨水,搜肠刮肚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唇相讥怼回去。

    美目缓转,去瞧其他人。主要盯着江城会和荆江会的两名堂主。

    两人装作看不见,就是不跟她对上眼神。

    他们把本地武胜派的郑老推出来说话,就是想躲在后面,不想出头。

    反正法不责众,他们仅是从众,宫天离纵有天大的火气也不能一股脑冲他们来。

    其实申州闽商会馆的馆主也在场,不过躲在最后面,这时更不敢冒头。

    伏剑看见他了,但是没有盯过去。

    三河帮和闽人的关系确实太不一般了。

    就算人家明火执仗站到对立面,她都不好当面责怪。

    否则帮中的闽人立马乱套,她都没法收场。

    顶多事后向马玉颜告状。

    郑老见伏剑冷着脸不做声,缓缓道:“宫帮主不肯赏脸?”

    伏剑定眸道:“诸位如此盛意拳拳,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郑老肃容道:“贵帮溯着淮水一路向西,顺者昌逆者亡,霸道过头了,颇有魔门风范,在场诸位认真协商之后,方有今日之邀。”

    伏剑冷笑起来:“怎么?莫非你们还要降妖伏魔不成?”

    “老夫痴长几岁,倚老卖老说几句肺腑之言。”

    郑老正色道:“宫帮主正当青春年少,迷途知返,尚可挽回,知错能改,我等自然既往不咎。若是执迷不悟,恐怕误人误己,届时悔之晚矣,我等也无可奈何。”

    伏剑硬是被噎得一点脾气都发不出来。

    这才知道什么叫姜是老的辣。

    人家话都是好话,从头到尾没有半句恶言。

    现在更是语重心长,听着好像都是为了你好。

    可是胸口的气怎么就是越来越堵呢?

    伏剑强压住心头火气,寒声道:“如果我不去赴宴,uu看书 诸位还要强请不成?”

    郑老淡然自若地道:“诸位协商数日,正是为了以策万全,联袂登门相邀,更是表示善意而非歹意。如果宫帮主非要一意孤行,恐惹众怒,于事无补,反遭难堪。”

    伏剑冷静下来,凛然道:“亏得郑老能把仗势欺人,以众凌寡,说得这般含蓄委婉,咱们都是混江湖的,别整些文绉绉的,诸位只管划下道来,宫天离接下就是。”

    郑老叹气道:“诸位公推老朽为盟主,老朽也就只好勉为其难发号施令了。”

    撮唇吹哨。

    哗哗哗,风啸大作。

    成片的人影此起彼伏地飞掠墙头,从房上纵跃而下,更从门外纷纷涌入。

    一下子把中庭给挤了个满满当当,把廊道给堵了个严严实实,硬是围成了囚笼,把廊道内那二三十名三河帮高手与伏剑硬生生的拿人墙隔开。

    一众近侍锵锵拔出刀剑与之对峙,但也仅此而已。

    这些人墙可不是空手的肉栏杆,一个个横刀平剑,身手矫捷,明显武功不低。

    加上人数众多,真要打起来,他们不太可能冲出去,更有更能是人家打进来。

    伏剑不动声色,人也一动不动。

    刚才进门禀报的那名清丽少女一下跃到她身前,横剑以待。

    赵反真反应慢点,手上也没有武器,只能把手臂展开,紧张兮兮地护住一侧。

    郑老捋须微笑道:“宫帮主切莫误会,这仅是为了确保公平公正。来者是客,还请宫帮主随意划道,我等自当一一接下,直到宫帮主心服口服,愿意赴宴为止。”

    ……
第1287章 不要脸的老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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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闽商会馆,中庭。

    两边泾渭分明,当中双人重影。

    乒乒乓乓,剧斗正激。

    伏剑负手于一侧观战,脸沉如水,秀眸闪寒。

    江湖规矩,比武决胜,谁赢谁有理。

    说好两局三胜,她这边先输一场,又连赢两场。

    结果人家居然改口,重定规矩为五局三胜。

    于是在她心中,郑老变成了郑老头。

    当然,嘴上还不好撕破脸。

    目下正在打第四场,眼看要输了。

    一个狭眼青年忽然朗声道:“宫帮主,愿赌服输终归光明磊落,如果输了不认,不仅有损贵帮颜面,也失了丹凤帮主的气度,传到江湖上,不好听也不好说。”

    “多谢拓跋兄为我着想,不过……”

    伏剑话风一转:“就算这场贵方赢了,那也是二比二平,何谈输了不认?”

    看人家这架势,摆明先射箭再画靶。

    如果五局三胜赢不了,恐怕还会改口为七局四胜,甚至九局五胜。

    既然人家下作,她当然不会高尚,偷偷让哥哥赵反真溜出去求援。

    所以现在就是拖时间,拖得越久越好。

    正在中庭比武的男侍卫也是得了她的吩咐,以防守为主,很少反击。

    看着倒像是被打得几无还手之力。

    狭眼青年正色道:“但凡比武,有赢有输,输不丢人,输了不认才丢人。”

    尽管狭眼,神光凝聚,颇为凌厉,加上剑眉白脸,面貌其实相当英俊。

    就是气质十分阴婺,瞧着有些阴冷。

    不过,这番话语气相当很陈恳,而且明显话里有话。

    伏剑微微一笑:“拓跋兄确是好意,天离心领了。不过胜负未定,言败尚早。”

    江湖门道她门清,人家这是搭了台阶给她下。

    比武输了很正常,乖乖走人就是。

    人家还会帮你吹嘘一下,说胜得多艰难、多侥幸。

    赢者大涨颜面,输者也不会大跌面子。

    但她确实走不得,硬着头皮也非赢不可。

    狭眼青年脸色一沉,眼神瞬间阴冷,在伏剑的俏脸上刀刃般乱割。

    好心搭好了台阶,结果人家不下,最关键还当着这么多同道的面。

    他一向心高气傲,感觉颜面无光。

    旁边一个艳装女子做了个握刀插心的手势,咯咯笑道:“人家不领情呢!我说拓拔野,我看你不应该叫恨这刀,应该叫恨没脸。”

    拓拔野是关南拓跋家的长子,以一手凌厉的刀法名震淮南,因其出刀迅若奔雷,狠毒刁钻,往往拔刀一击,非死即残,根本无需第二刀,是以江湖人称恨这刀。

    艳装女子最清楚拓拔野多么爱面子和小心眼,这一番话挑拨的很准很到位。

    拓拔野扫她一眼,忽然纵身飞掠,拔刀直击。

    宛如寒月乍现,月过云红,轻风伴红云般飘回,收刀归鞘。

    正在专注比武的三河帮男侍卫余光看见,奈何猝不及防,虽然于千钧一发之际错步闪身,避过过喉一刀,然而还是避之不及,左肩被重重砍了一刀。

    立时鲜血长流,身体顿僵,无法动弹。

    对面长剑这时恰好一剑穿心。

    一众三河帮众又惊又怒,纷纷冲进中庭。

    有人拔刃对峙,有人俯身揽抱,奈何口吐鲜血,很快断气。

    或狂呼姓名,或切齿怒骂。

    对面一众江湖人尽管自知理亏,还是毫不相让,对骂回去。

    拓拔野对怒骂叫嚣根本不屑一顾。

    一个妇人打扮的少女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不顾一切地向他扑去。

    不仅泪流满面,身法快得吓人,但明显失了章法。

    甚至连剑都没拔出鞘,像是要扑上去直接拿嘴咬。

    她和丈夫新婚不久,哪里受得了,当场就发疯了。

    拓拔野被她迅疾的身法吓了一跳,毫不迟疑地拔刀一抡,直接削过脖子,又一脚踹上肚子,将少女硬生生踹了回去。

    少女人尚在半空,身子已经僵了,三河帮诸人合手接住,七手八脚地止血。

    当然没用。随着喉咙嗬嗬气息渐弱,俏眸迅速失去光泽,很快就没了气息。

    拓拔野回刀入鞘:“比武要讲规矩,说好了点到为止,他却刀刀致命,她更是发起偷袭。杀人者,人恒杀之,他们这是咎由自取。”

    郑老皱眉训斥道:“纵然他们有错,你下手也太狠了。”

    他心里十分很恼火。不出人命,什么都好办,出了人命,那就结仇了。

    这小子还是太年轻,火气太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一众三河帮帮众无论男女,无不义愤填膺,眼眼怒瞪,目眦欲裂。

    什么叫“纵然他们有错”,分明是拉偏架,同时对同伴之死感到冤枉和不忿。

    他们都出身江湖世家,父母长辈不是帮主也是长老之类,论身份、论武功哪个一个都不会比拓拔野差,包括被拓拔野杀害的那对小夫妻。

    若非拓拔野趁其对峙,下手偷袭,实际上还来了个二打一,谁杀谁还不一定呢!

    伏剑同样快气疯了。

    她身边没几个男侍卫。

    仅剩几个,人品、武功、能力、家世俱佳。

    她倾注了大量心血培养,准备将来放到关键位置上。

    为了不闹出误会,也为了拴住人心,皆以心腹侍女嫁予。

    结果就这么死了一对,何止心疼,简直滴血。

    郑老轻咳一声,冲伏剑抱拳道:“这一场算我们输好了,还请宫帮主约束一下下属,千万不要坏了比武的规矩。”

    伏剑怒极反笑:“好,这规矩我宫天离记住了,自当奉陪到底。亦心,你上。”

    一直在身边保护她的清丽少女轻轻地应了一声,平剑踏前。

    三河帮帮众纷纷让路,神态甚为尊敬。

    楚亦心缓缓步入中庭,剑指拓拔野道:“三河楚亦心。”

    她是伏少最贴身的侍卫,轻易不会让她出手,让她出手那就是要杀人了。

    拓拔野早就注意到她了,不光是他,在场男人没有一个不想多看她几眼。

    与男装的宫天离紧贴着站在一起,倒似一对璧人。

    心道这个宫天离还真有意思,身边的女侍卫一个比一个漂亮。

    又喜欢扮男装,莫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楚亦心剑尖略微挑高,重复道:“三河楚亦心。”

    艳装女子那手肘怼了拓拔野一下,笑道:“发什么呆呀!舍不得辣手摧花了?”

    拓拔野哂然一笑,大步步出道:“只能你能接下我一刀,这场就算你赢。”

    尽管口气很大,诸人倒没见惊讶,显然深知拓拔野武功厉害。

    何况刚刚还两刀杀了对方两个人。

    三河帮这边则个个面露讥嘲,眼神都像在看死人。

    别看楚亦心年纪不大,其实是他们的剑术教头。

    凡帮主的近侍,无论男女都得在她手上过一道。

    训练之严厉,简直如在十八层地狱里上上下下。

    然而迄今为止,尚没有人敢不服气,厉害可见一斑。

    倒是郑老不悦道:“比武的规矩早就定下了,哪能擅改。”

    拓拔野连杀两人,自信心正爆棚呢!扭头笑道:“无妨……”

    话未说完,眼角余光迸闪寒芒,脖子尚未来得及扭正,握刀的手已被剑尖刺腕。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全身上下到处都在绽开梅花。

    仿佛浑身上下捆满了爆竹,一起点燃爆开。

    众人惊呼声中,楚亦心鬼魅般收剑回退,地上甩出一串梅花。

    拓拔野晃晃荡荡地站着,恍恍惚惚地摇着。

    在场仅有极少数人看清楚发什么了什么事。

    郑老就是其中之一,骇得脸青唇白。

    就这短短一瞬,拓拔野全身关节处的筋都被剑尖挑断了。

    致命伤在大腿上,两条腿血如泉涌,顺着裤管漫到地上。

    如此大的出血量,只能可是大动脉被切断。

    现在还没死,只是在等死。

    偏偏一时还死不了,必须等到血流干。

    郑老很快回过神,怒道:“说好点到为止,你怎敢杀人!!”

    另一个马脸老者阴阳怪气道:“三河帮果然霸道,比武杀人,不守江湖规矩,分明已入魔道,咱们可不能再妇人之仁,跟他们讲什么江湖道义,并肩子上。”

    不少人轰然应声,尤以拓拔野身边那几个人叫得最响亮,最咬牙切齿。

    三河帮诸侍卫纷纷回缩,围着伏剑护成了一圈。

    郑老大步踏出,展开双臂返身虚按,大声道:“不可,万万不可。”

    马脸老者冷冷道:“郑大善人,你不是又要当善人了吧!”

    郑老正色道:“宫帮主素有威望,一定会秉公持重,会交出凶手。”

    他说话的时候,顺势将手一招,转身向伏剑道:“就在不久前,有人在院墙附近鬼鬼祟祟,意图不轨,已被老夫门人擒下。”

    两名劲装的汉子从门廊那边架了一个软绵绵的青年出来。

    青年软软的低着头,似乎满脸血污。

    伏剑一见,脸色大变。

    哪怕看不见脸,她也不会认错自己的亲哥哥。

    这正是她之前派出去求援的赵反真。

    郑老一脸正气地道:“老夫愿将此贼交于宫帮主处置,还请宫帮主交出杀害拓跋少侠的凶手。”

    伏剑那张俏脸气得青中发白了。

    她久经江湖,见过很多不要脸的人,当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老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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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8章 抱,掀,点,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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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老头在伏剑的心中立马变成了郑老贼。

    郑老贼虽然老,确实贼。

    一下子就把她给逼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她在世上就赵反真这么一个血亲,无论如何要救回来。

    但是,让她交出楚亦心也绝无可能。

    最气恼,人家把贼的帽子扣在赵反真头上,把凶手的帽子扣在楚亦心头上。

    分明是绑票勒索,更是堂而皇之地威逼利诱,偏偏连半句威胁的话都没有。

    让她有气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发。

    这头老狐狸之狡猾之奸诈之道貌岸然,已经远远超出了她所能应付的范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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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庭入口处,人群最后面,传来啪啪地掌声。

    掌声不大,在略微嘈杂中庭却相当清晰,有种难以言表的优美韵律。

    在场诸人不知不觉的安静下来,视线也都纷纷转去。

    一个鬓发略白的清隽少年含笑鼓掌,缓步踱出。

    身材肉眼可见的孱弱,好似一阵风就能吹倒,偏偏有种渊s岳峙的气度。

    尤其予人一种很古怪的感觉,像是看见轻风吹动了峻峰,峻峰当面而来。

    当面之人全都不由自主地开始让路,或者说躲避。

    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大恐怖,仿佛不让路就会被迎面而来的峻峰压成肉泥。

    伏剑俏目呆怔,忽而射出彩芒,亦如心中按捺不住的惊喜。

    整个人瞬间轻松惬意,完全无法抑制欢喜,“风少”二字顶到了唇边。

    又强自压下。

    但是,心中的雀跃无论如何也压不住了,随着笑容蓦地绽放。

    青白的脸色一扫而空,好似艳阳照亮了白嫩的脸庞,娇颜一下子鲜活明艳起来。

    风沙径直走到中庭,扫了眼塌成一滩的拓拔野,又看了看惨死的小夫妻,轻叹口气,抬手动了动手指。

    马玉怜快行一步,递上了一份名册。

    在场诸人这才回神,发现原来进来的远不止一名少年,后面还跟着六名少女。

    梅兰竹菊,各擅胜场。环肥燕瘦,皆为倾城。好像天仙下凡,且是成群结队。

    看得人目不暇接,近乎眼花缭乱。不少人拿手揉眼睛,显然以为自己在做梦。

    风沙并未接来册子,仅是歪头示意了一下,然后继续前行,做了个拥抱的动作。

    伏剑再也按捺不住激动的情绪,一下子扑了上来,让风少把她抱个满怀。

    她知道风少体弱,特意收了劲,扑着猛、入怀轻。

    脸蛋在风沙的怀里使劲乱蹭,发出欢快的呜呜声。

    不止对面成片看傻眼,连三河帮诸人都看傻眼了。

    在场都是伏剑的近侍,当然认识风沙,知道他和自家帮主关系不一般。

    但是真正了解风沙真实身份的人并不算多,满打满算也超不过一只手。

    看现在的样子,哪像个杀伐果决,雷厉风行的伏少。

    分明是个见到情人便不顾一切,只知拼命撒娇少女。

    这还是因为他们不敢胡思乱想。

    否则伏剑这样子,说是小猫儿小狗儿见到离家多日的主人也不为过。

    马玉怜清脆带寒的嗓音忽然激得众人回神。

    “武胜派掌门之子郑昭阳,祖籍钟山县定远乡青竹里,现居玉子轩,身材高大,后颈有通宝大白纹,眼小鼻大,腿短臂长……”

    郑老头过电般僵住了。

    “掌法出众,弱点在腰,绕后可杀。附貌定,八分相似,悉其武学,下附……”

    郑老头仿佛被冰块混着冰水当头瓢泼,整个人都木了,甚至开始发抖。

    马玉怜又接说了好几个人。身材样貌,现居何处,妻妾子女几人,几乎无一遗漏,还有每个人的喜好、特点,乃至弱点,以及该如何接近,甚至如何干掉。

    以她动听的嗓音娓娓道来,形象足以在眼前鲜明可见。

    但是,除了第一个人,余人弱点之类并没有具体详述。

    在场好几个人像是被五雷轰顶般,几乎肉眼可见的眼冒金星。

    没有一个人是他们,都是他们的父母,或者喜欢的子女之类。

    这显然仅是人家随便挑挑,随意选读,没报出来的肯定更多。

    他们很清楚,人家知道这些情况意味着什么,又能干些什么。

    只要人家愿意,随时可以把他们连根铲了,夷族那种。

    马玉怜也就念了几段而已,忽把书折往天上一扬,瞬间飞灰。

    在场诸人脸脸相觑,甚至都顾不上惊讶此女的武功如此之高。

    风沙这时搂着伏剑的香肩,转身面向诸人:“鄙人风沙,过路宝地,不日便走,我这小侄女若有得罪之处,还望诸位海涵。”

    全场鸦雀无声,连呼吸声都欠奉半点。

    个人神色各异,却也大同小异,或发呆,或发惧。

    总不过是大眼瞪小眼。

    中庭这些人都是申州的头面人物,大多知道风沙之名,起码也听过事迹。

    毕竟风沙在东鸟、中平和江城等地翻手云覆手雨,硬是搞了个鸡飞狗跳。

    涉足申州的势力又多半与这些地方有关。

    他们未必知道风沙到底是个什么人物,但是知道自己肯定惹不起。

    尤其风沙一来,差点把他们几个头面人物的底裤都给掀了。

    傻子才不怕。

    虽然没人做声,风沙只当他们全都海涵了,微笑道:“与小侄女多日未见,甚是想念,欲开家宴,不好留大家了。另外,鄙人性喜清净,投帖不看,有事勿扰。”

    一个清癯老者忽然从后面跳到前面,扯着嗓子叫道:“正是正是,谁也不准打搅风少,否则我胡可第一个不放过他!你们还不快走啊!”

    看他装束就知道是闽人。果然伏剑把嘴凑到风沙耳边道:“闽商会馆的馆主。uu看书 ”

    风沙哦了一声,松开伏剑的肩膀,向胡可行礼道:“原来是胡馆主,失敬失敬。可能要在贵处叨扰个一天半天,打搅了。”

    胡可明显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不敢不敢,风少只管住下,一切包在我老胡身上。”扭头招手,喝道:“闲杂人等立刻离开,否则休怪老夫翻脸。”

    随着他招手,中庭外围一众持棍精壮立刻返身,横着长棍开始推人。

    有人怒道:“胡馆主,你……”

    另一个人慌张道:“闭嘴,走!”使劲拽住他的胳臂,扭头就跑。

    伏剑瞧着好生解气,心道你以为你跑了就没事了,开什么玩笑,哼!故意大声向风沙介绍道:“江城会申州堂的侯堂主。”

    侯堂主顿时一个踉跄,一只脚硬是踩空,居然绊到了台阶上。

    要不是他眼疾手快,差点摔个狗啃泥。

    人刚一挺起,一溜烟地跑出门去,几乎快到足不沾地。

    伏剑开始挨个点名:“那个,荆江会的,还有那个扎白头巾的,川盟的。这个穿得像只五彩鸡的女人,哼!圣明联盟的,这女人最坏,就是她挑拨离间……”

    这一下,大家逃得更快了。

    外围包围中庭的一众手下不明所以,当然跟着一起跑。

    几个本地帮会中人倒不似江城会、荆江会这些人那么恐惧风沙,但也不是傻子。

    能把这些人吓得连句场面话都不敢说就跑的人,显然不是他们能够招惹的。

    不跑才是傻子。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地上一片狼藉,甚至还留有几只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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