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管和张永都在犹豫怎么跟风沙打招呼。
别看风沙当下于汴州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其实是个从未见光的人物。
知道他存在的人很少,除了百家高层之外,仅有各方势力的高层。
风沙拥有很多身份,诸如江湖人胡言胡九道、三河帮客卿、辰流柔公主府外执事,如今的身份则是江湖人凌风凌十雨。
这些身份在汴州名不见经传。
唯一能够稍上台面的身份是升天阁东主,还是借了宫大师和宫青秀的光。
真正拥有影响力的身份有两个:四灵观风使,百家墨修。
奈何这两个身份不可能宣之于众。
起码彤管和张永在明面上并不应该认识风沙,又不能真的视而不见,难免各怀思虑,更是神情各异。
盖万突然跳出来叫嚣,还把风沙给带了进去,两人没能及时反应过来。
赵大公子见盖万居然把晋国长公主和驸马拉来撑腰,不管是无意还是故意,反正不是他能扛住的,也不认为凌风能够扛住,心里已经怯了。
盖万见赵大公子神情慌张,既得意又快意,转目又瞧见柔娘,脸色不禁黑下,目光杀意毕露。
盖府被抄家的当晚,盖府后宅那些有头有脸的女眷无不丑态百出,柔娘是唯一个挺身而出的人,还拿自己换来盖府上下得保全。
然而,她的勇敢和善心并未收获感激和赞誉,反而更加衬托其余人等的软弱和不堪。
心有余悸的盖夫人一缓过神便授意大家把屎盆子全往柔娘的头上扣,逃过一劫的余人心照不宣,来了个异口同声。
言说柔娘就是藏于府上的南唐密谍,盖夫人目光如炬,如夫人慧眼独具,宵小之辈受惊显形,二小姐指挥若定,将其生擒交予上差,盖府才得保全云云。
至于外人信不信是另一码事,反正他们自己要信,且要坚信不疑。
当晚的真实情形,大家必须彻底遗忘,彻底抹去,否则往后的日子没法过。
盖万并非蠢货,诸人看似众口一词的说辞根本经不起任何推敲,奈何保住自家后宅女眷的颜面,其实是保住他的颜面。
不如是说,难道要外面传他的女人、女儿被粗莽的武卒如何如何吗?
人言可畏,言可杀人。
只要能够保住他的颜面,柔娘算个p呀!
他对柔娘的杀意,还要远远胜过对赵大公子的杀意。
毕竟赵大公子根底深厚,还有个当国公的父亲,就算他找得回面子,也不可能要了人家的性命。
柔娘不一样,一个无甚背景的贱婢,杀了就杀了,死了就死了,一了百了。
盖万一念转过,指着柔娘叫道:“她就是被小女捉住的南唐密谍。赵舒你好大的胆子,把人交给你是让你审问,好顺藤摸瓜,你倒好,居然把她给留在身边。”
柔娘俏脸色变,结巴道:“我不是什么密谍。”
她当然不清楚盖府后宅诸人的龌蹉心思,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明明挺身而出保全诸人,怎么反倒变成这个样子。
盖万一连串发问,字字诛心。
赵大公子满头大汗,根本答不上话。
那天韩通顺手往盖万头上扣个黑锅,寻个密谍的由头让赵大公子去抄盖万的家。
无非是先射箭再画靶,当然百发百中。
其实就是让赵大公子去耍耍威风,仅此而已。
韩通显然没想到赵大公子毕竟没混过官场,还是那套纨绔的做派,真是为了耍威风而去耍威风,居然连表面的遮掩都没有做。
不但看中了柔娘,还把柔娘放到了身边,完全忘了他是以抓南唐密谍的名义去盖府拿的人。
这么明显把柄,如果盖万还不晓得抓紧之后倒打一耙,这些年官场岂非白混了?
风沙向彤管使了个眼色。
这件事怪就怪赵大公子拎不清,明明将军就能赢的棋,愣是被下成了满盘皆输。
扯上了皇帝金令也就扯上了皇权。
否认皇帝金令的正确性就是在否认皇权的正当性。
韩通抄盖万的家正是利用这点,盖万倒打一耙也是利用这点。
柔娘对风沙来说微不足道,皇权对柴兴来说那是命根子。
两者根本没有可比性,风沙不可能为了一个柔娘,去触动柴兴的威严。
不过,救人其实并不难,也无需冒犯皇权,做做表面工夫就行了。
彤管眼光微闪,往柔娘指道:“拿下。”
几名侍女左右而出。
柔娘倒退一步,秀拳紧握,似乎想要反抗。
流火和授衣不禁心急,一齐咬着下唇,可怜兮兮地瞧着主人,终究不敢作声。
风沙下令道:“流火,帮长公主拿人。”
不仅流火和授衣呆住,柔娘也呆住。
赵永看了彤管一眼。
他很清楚风沙被彤管抓了一路,两人很明显因此建立了某种联系,之后灭打瓦尼寺之战,更是确信无疑的证明了这一点。
所以,他已经猜到怎么回事。
无非是前脚抓人,后脚放人的把戏。只要人过彤管一道手,无论是不是南唐密谍,都可以不是。放不放人、什么时候放人,也就彤管一句话的事。
盖万冷笑道:“怎么,是想将功补过,还是想撇清关系?难道不觉得晚了点么?”
彤管淡淡地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风沙笑而抱拳:“多谢长公主。”
盖万只好闭嘴,心道晋国长公主一向心狠手辣,尤其最近更是杀伐果断,令人头皮发麻,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
奈何他不敢反驳彤管,只能恶狠狠地瞪着风沙。
流火和授衣无奈的相视一眼,流火冲柔娘道:“柔姐得罪了。”
柔娘娇躯紧绷,直勾勾地看着低着头的王升,忽然叹了口气,任凭流火将她拿下。
风沙冲流火道:“你把人犯看好了,千万不能让她逃走。”
彤管颌首道:“那就让她随同押解。”拉来身边的侍女小声叮嘱几句。
那侍女愣了愣,缓缓地点头。
纯狐姐妹这时也回过味来。
流火心道长公主也是主人的人,由她押着人,还能亏待了柔姐不成。
隔壁桌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气宇轩昂的儒袍中年人,说话的人则是一个器貌不凡的英武青年,不仅语气充满讥讽之意,神态之不屑更是表露无遗。
风沙转头道:“善游者溺,善骑者堕。各以其所好,反自为祸。”
儒袍中年人笑而不语,心道原来是个迂腐书生。
青年讥笑道:“胆小就直说嘛!哪怕你掉破书袋,还不是怕死二字。”
风沙正色道:“善泳者爱泳,故不怕溺水。善骑者爱骑,故不怕堕落。我不善食也不好食,为什么要拼死吃河鲀?”
两人一愣,相视一眼。
儒袍中年人颌首道:“你的意思:非是不敢,而是不必。倒也说得过去。”
青年笑道:“那你找个你善的,证明你不怕死。”
赵大公子忍不住道:“怕不怕死为什么要向你证明,你算老几?”
他的态度很凶,寻常人听了都不免恼火。
这个看着就挺蛮横的青年居然一点都不着恼,反而点头道:“有道理。素不相识,确实没有必要向我证明什么。”转头招呼摊主,他要吃河鲀鱼脍。
鱼脍就是生鱼肉。
风沙觉得这个青年很有意思,含笑道:“不用证明。我不但怕死,而且怕得要命。”
青年皱眉道:“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是为了向你证明我不怕死,故意生啖河鲀?”
风沙失笑道:“可以这么理解。当然,也可以那么理解。”
青年不悦道:“你笑什么笑,什么这那,你说话能不能利索点。”
“他是在说他已经承认自己怕死,所以无需证明。”
儒袍中年人微笑道:“你理解成‘他在质疑你’,想必多少有点‘生吃河鲀来证明自己不怕死’的念头。心有所思,才如是想嘛!所以他在笑你口不对心。”
青年有些恼怒冲风沙拍桌道:“大胆。”
风沙笑道:“我说我怕死,你说我大胆?我该听谁的。”
青年举拳威胁道:“你特么绕我,信不信我弄死你。”
儒袍中年人劝和道:“这位小兄弟是个趣人,不如拼桌?”
青年一怔,转回头低声道:“王先生,你干嘛护着这小子?”
王先生捋须道:“能几句话把你给绕进去的人,我为什么不护着?”
青年恍然道:“原来先生是动了爱才之念。也对~能把我给绕进去,说明本事不小,如果把你贬低,岂非证明我更加无能嘛!过来坐罢~”
风沙笑了笑,拉着赵大公子过去坐下。
这小子口气很大、架子不小、语气也冲,但是说话直爽,并不惹人讨厌。
绘声、流火和流珠忙着移凳,并将两桌相拼,端来碗筷、食碟等。
青年盯着风沙道:“你倒不客气。”转睛凝扫三女,啧啧道:“还挺有眼光。”又转目赵大公子,睨视道:“谁许你过来?”
赵大公子勃然大怒,风沙按住他的小臂,笑道:“这里不是热闹街吗?人多才热闹嘛!”
青年哼道:“你说的话好像都有点道理,细想又好像哪里都不对劲。”
风沙笑笑不接话,抱拳道:“在下凌风凌十雨,还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青年抢话道:“我叫谢郭,敬谢不敏的谢,北郭先生的郭。他姓王,你叫他王先生好了。”
敬谢不敏是表示推辞的客气话。
后汉书廖扶传有云:廖扶感于父以法丧身,惮为吏,遂绝志世外,终身不仕,时人号为“北郭先生”。通常指隐居不仕的高洁之人。
风沙越发觉得这小子有趣,名字有趣,解名字的典故更有趣,饶有兴致的打量谢郭,问道:“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莫非两位是王谢后人?”
青年笑得颇为开怀:“王先生和琅琊王氏确实有那么一点渊源,我和陈郡谢氏没有什么关系。”
风沙嗯了一声,继续介绍道:“这位是秦国公的大公子赵舒赵大公子。”
谢郭和王先生几乎同时转目,两道如电的目光扫过赵大公子的脸容,复又相视一眼。
谢郭很敷衍地道:“知道知道,我听过。”
王先生仅是含笑捋须。
显然两人在意的是秦国公,而非赵大公子。
赵大公子已经唰开折扇,等着人家态度大变,热切拍马呢!结果等来个不冷不热,不禁轻哼一声,讪然收扇。
谢郭向风沙问道:“不知凌兄哪里人士?像你这么出众的人物,居然连我都能绕进去,搏个名声并不算难,怎么以前从没有听过?”
这小子夸人都不忘自夸,风沙微笑道:“我就是个跑江湖的,刚到汴州不久,哪会有什么名声。”
谢郭冷哼道:“你不老实。”
风沙拱手道:“彼此彼此。”
谢郭微怔,展颜道:“没错,我是用化名,但是王先生真的姓王。”
风沙回道:“赵大公子也的确姓赵。”
谢郭笑了起来,向王先生道:“先生果然慧眼识珠,确实是个趣人。”又转向风沙道:“你我扯平了。”
这时,伙计端上几盘鱼脍和味碟摆开。
鱼片整齐叠码似菊开花,一片片晶莹剔透,薄可透光,十分诱人,光看看便令人食指大动。
桌上本就有菜也有酒,谢郭给自己满了杯酒,持筷点道:“趁鲜吃。”
他麻溜地吃了一片,又啧啧地喝了口酒,王先生也夹了一筷。
赵大公子想动筷子,瞧了风沙一眼,又把筷子放下了,吵着叫店家上烤鱼。
王先生向风沙举杯道:“小兄弟既然跑江湖,想必知道连山诀咯?”
谢郭继续吃鱼片,耳朵竖了起来,眼睛瞟着风沙。
不同层次的人物对连山诀的认知大不相同,可以很容易的探出一个人的深浅,甚至来历。
绘声帮主人斟酒,风沙回敬道:“听过。”
王先生持杯笑道:“请恕我交浅言深,我对此书当真好奇,听说人人欲得知而后快,小兄弟你呢?”
“此乃锦上添花之物,非但不能雪中送炭,反而会雪上加霜。像我这等人穷衣薄之人是消受不起的。”
谢郭和王先生脸色皆变,四只眼睛死死地盯着风沙。
他们知道此人是个趣人,没想到还真是个高人。
……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772章 王谢堂前已不谢)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
喜欢《兴风之花雨》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连山诀对于任何得到它的人,只会有两个结果:要么锦上添花,要么雪上加霜。绝无雪中送炭的可能。
无论对什么层次的人物来说,风沙这句话都是对的,且是一语道破天机,让人有豁然开朗的顿悟之感。
想要弄简为繁很容易,想要化繁为简就难了。
连山诀一事纷乱复杂,牵扯太广太深太大,不是洞明烛照之人,不可能把得到连山诀将会导致的结果一句话讲完。
王先生饮尽杯中之酒,亮杯底道:“有道理。”
谢郭一眨不眨地盯着风沙,敬酒道:“佩服。”
风沙笑了笑,喝酒。
谢郭问道:“凌兄来汴州多长时间了,有没有好好逛过?”
风沙回了句“走马观花”。
谢郭兴致盎然地问道:“凌兄既然跑江湖的,想必去过不少地方,汴州与其他的地方相比有什么不同吗?”
风沙想了想道:“不乱。”
谢郭停下筷子,挑眉道:“仅是不乱吗?”
风沙道:“当世三大国,东鸟兄弟阋墙,南唐父子猜忌,唯北周不乱。”
王先生动容,赞道:“一语中的。不乱为万事之基,无此之基,再不乱也乱,有此之基,再乱也不乱。”
谢郭笑道:“凌兄之见,高屋建瓴,倒显得我小家子气了,还以为不乱说的是风土人情,治安秩序,原来是这个意思。”
“谢兄实在过奖。东鸟南唐我都呆过些时日,多少有些耳闻目睹,也就随口这么一说罢了。”
谢郭自信地道:“依我之见,不乱的北周远比乱成烂糊粥的南唐和东鸟更具一统八荒的优势。”
风沙笑道:“我一个江湖散人,哪知道天下大事。谢兄这是对牛弹琴呢!”
谢郭不满道:“就讨厌你这种说半截话的家伙。亮一点见识又缩回去,缩回去又亮出来。你属乌龟的啊!”
风沙敛容道:“什么见识不见识。任凭我们在这里说得天花乱坠,也无非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说来解个闷,博君一笑,博已下酒,而已。”
谢郭再度挑眉道:“我没笑啊!你也没喝酒。”
王先生诶道:“其实小兄弟说的有道理,在商言商,在官言官,天下大势不是你我之辈操心的事。”
谢郭听出话中的暗示和提醒。
他们与这凌风萍水相逢,如果追问不休的话,难以得到实话不说,还容易让人心生警惕,怀疑他们的身份和目的。
赵大公子一直插不上嘴,总算逮到机会插话道:“没错没错,在街边摊就该喝酒吃肉。对了,我要的烤鱼呢?流珠你去催催啊!”
风沙冲绘声道:“你去。”
自打一开始,流珠就一直拿余光不住地偷瞟谢郭和王先生。
虽然敛目垂首,掩饰得很好,当然还是瞒不过风沙的眼睛。
流珠不是没心没肺的赵大公子,显然已经察觉这两人的身份蹊跷,不知道会打什么主意。
反正他不会让流珠离开他的视线,也刻意不去试探人家的来历,该岔话的地方立马岔话。
没曾想歪打正着,暗合欲拒还迎的意味,倒把谢郭勾得心儿痒痒,更想要探一下风沙的底,问出些东西。
奈何又担心交浅言深,把人给惊跑,只能按下性子,多多喝酒,扯些闲篇。
本来以他的身份,绝不至于刻意与某人拉近关系,但是想要听真话,还是隐瞒身份为佳,何况对方身份不明,也需考虑自身的安全。
待烤鱼端上之后,气氛热络不少,尤其赵大公子几杯酒下了肚,便开始高谈阔论,专门说些上不得台面的奇闻趣事,不乏荤段子。
虽然没人搭理他,风沙也仅是笑笑不语,他倒是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一个人自说自话居然也能说得兴高采烈,甚至算得上眉飞色舞。
谢郭神情不渝,几次插话插不进,连带对风沙的感官也差了很多,能交这般没水准的朋友,再高明也高明不到哪里去,终于有些耐不住性子,打算拂袖走人。
附近巷角不起眼处,盖万正目光闪烁地盯着这一桌人。
张永爱答不理,离开界身南巷就把他甩开了,他没办法随着彤管去逼供柔娘,也就没办法把赵大公子甚至那个凌风一起钉死。
他很快转过念头,由热闹街附近的东华门进宫找柴兴告御状。
无非是希望找柴兴讨个面子,借着柔娘之事倒打一耙。
一旦柴兴开了金口,彤管那边就好说了。
结果柴兴居然不在。
盖万是右监门卫上将军,正管着宫殿门禁,是以很容易就知道柴兴出宫去了,连从哪个门出宫,走了多久都知道。
他是柴兴尚未发际时的旧友,深知柴兴早先混迹江湖,乃至行商时的习惯。
喜欢带着寥寥几个亲信朋友微服私访,少则一二人,多也不过四五。
以往他没少跟着一起,所以很清楚这个时辰出宫的柴兴,多半会在热闹街吃东西,于是带着王升找来,正巧看到了风沙和赵大公子。
当然还有柴兴,以及柴兴的心腹谋士,左散骑常侍、端明殿学士王卜。
这一惊非同小可,盖万做梦也没想到这两个家伙居然跟柴兴同桌吃饭,还相谈甚欢,不明情况的他不由打消了报复的心思,只能生生咽下这口气。
还是王升眼尖耳明,发现柴兴似乎很不耐烦,进而发现柴兴用了化名,两边好像根本不认识。
本来已经失望的盖万心思立刻灵动起来,如果这时有人佯装刺驾,惊到柴兴,他装样赶来护驾,正是分内之事,更是大功一件。
赵大公子和那个凌风一定会因此受到牵扯,而且还正好落到他的手里。
无论谁扯上行刺皇帝这种事,大家绝对是唯恐避之不及,拼命划清关系,没有人敢出面,更不敢出头,届时是方是圆还不是任他拿捏。
盖万越想越得意,拉着王升附耳叮嘱。
王升脸色剧变,紧接着好一阵阴晴不定,最后猛一咬牙,点头离开。
过不多时,不知哪里传来咻地一声尖啸,一道黑色的闪电转瞬穿巷过街,恍如电地暴击。
……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773章 刺驾)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
喜欢《兴风之花雨》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黑芒激射将至,落在风沙的眼中,仿佛时轮缓速,一桌人慢动作。
王卜双瞳闪耀,飞袖如流云卷风,护到柴兴身前。
明明一副儒袍文士的形象,这一下当真迅疾绝伦。
授衣侧耳听见风啸,探手去拉主人,反应比王卜慢很多,速度也慢很多。
叮地一声,菜碟炸开。
柴兴和绘声同时受惊,一起扭头,看的方向并不相同。
柴兴持筷便握筷,像反握短刀一样回护自己的颈项,一个可攻可守的姿势,视线则追溯黑芒闪来的大致方位。
显然早年江湖没有白混,战场也没有白上。武功和经验皆在水准之上。
绘声盯着炸开的菜碟吓了一跳,俏脸色变,下意识往主人的怀里扑。
她好歹是剑侍出身,云虚亲手调教,为主人挡箭已练成本能反应,奈何她的武功很一般,胆子更小。
这一下不像保护主人,倒像受惊的幼鸟慌里慌张地逃归鸟巢,寻求主人的怀抱。
流珠也在这时惊觉,扬手云鬓,欲取尖簪,指尖触簪首的那一刻,又瞬间恍悟,极力压抑住冲动,取发簪的动作瞬间变成受惊捂耳。
咄地一响,黑芒入桌。
赵大公子正在举杯喝酒,眼睛正好看到,然后呛了喉咙,刚吞进嘴里的半口酒噗地喷了出去。
这时,喀拉一响,桌面裂散。
时轮重新流转。
柴兴已经抓着筷子跳了起来,王卜探臂护之。
授衣把主人扯到自己的怀里不住地后退。
绘声靠在风沙的怀里面红神怯,好在仍是背对着主人,而非扑到怀中缩肩缩颈,总算还有那么一丁点保护的意思。
风沙被两堵软墙紧紧地夹在当中,身不由己的往鱼铺侧面倒退,神情说不出的冷静,抬臂而起,眼随臂扫。
他的袖内藏有手弩,但凡有刺客胆敢过来补剑,当然射之没商量。
流珠则双手捂耳,尖叫着一头撞到赵大公子的怀里。
赵大公子还在蒙蔽,猝不及防之下被流珠当场扑倒。
两人抱在一起余势不消,往旁边连滚直滚,恰好滚倒旁边一张桌子。
翻倒的桌子砰地砸上棚栏斜竖,形成了一个足以容纳两个人的掩体。
此地乃热闹街,又正好是饭点,虽然是一条偏巷,仍旧十分热闹,左近的各摊皆坐满了客人,这时寻声,纷纷望来,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大家见摊桌翻倒,菜盘凌乱,还以为有人喝多起了口角。
倒也没人惊慌,多是以看热闹的心情。
毕竟隔壁街就是通往宫门的东华门街,站上宫墙一低头就能看见热闹街,真正的天子脚下。
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家伙敢来这里惹事生非?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柴兴跳着脚怒不可遏地叫道:“反了反了,好大的胆子。”
王卜冷喝道:“此地不宜久留,快退。”拽着柴兴迅速离开,并没有跑向最近的热闹街,反而往附近的窄巷里钻,显然怕有人打埋伏。
风沙这时也逃到了摊子侧面。
绘声急喘几口气,冷静下来,伸手入怀摸索。
风沙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低喝道:“不准放烟讯。”
他那一众护卫就候在热闹街外,一放烟讯,须臾可至。
但是,在宫墙底下放四灵的烟讯是几个意思?
这道烟讯只要一放出去,各方一定会误判。不仅皇宫禁军如临大敌,驻扎城外的禁军肯定也会风声鹤唳。更不提各方的反应。
只要没有立即的性命之忧,风沙绝不想惹这种大麻烦,命令道:“把大公子带上,一起走。”
绘声跑去扯起赵大公子和流珠。
巷外的热闹街上响起哗哗地跑步声,显然来了一队人马,为数不少。
有人扯着嗓子狂喝道:“封锁街巷,不准出入。”
喧嚣迅起,惊惶四逸,热闹街上彻底热闹起来,像是一锅大火煮开的水。
赵大公子脸色一变,急道:“是盖万的声音。”
风沙随手一指道:“这边走。”
他本来就没打算出热闹街,同样选择往窄巷里钻。
紧挨着宫墙这一片数坊之地,几乎全是库房及一部分粮仓,大多属于皇宫和诸司衙门,并无居民,除了热闹街热闹,窄巷里都很僻静,更衬托禁军的动静大。
明显有小队禁军正四散搜巷。
五人于窄巷中奔逃不一会儿,遇上了好几队,少则三人,多则五人。
能避开大都绕道避开,实在绕不开,绘声和授衣麻利地干掉,然后抛过高墙,扔到仓库里面去。
几次之后,两女皆发乱脸红,喘息不已,更是香汗津津,抛尸远比杀人累多了。
赵大公子还真没见过这种阵仗,吓得脸白眼直,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这些禁军的装束明显是宫卫,他没想到风沙毫不犹豫的下了格杀令。
这下麻烦大了。
天色渐黑,喧嚣渐远,赵大公子实在跑不动了,一个大字趴到地上,瞪直着眼睛,大口地喘气。
流珠也好似娇弱无力的挨着他身边坐下,一面抬手给自己擦汗,一面持手帕给赵大公子抹汗。
赵大公子偏爱浓妆,所以她也是浓妆,脸面全都花了,晚上瞧着怪吓人的,好在动作姿态挺温柔。
风沙有些站不稳当的晃荡。
绘声和授衣眼疾手快,左右扶住。
风沙喘着气冲赵大公子笑道:“这就跑不动了,体力不行啊!”
他体质孱弱,身边那些女人个个会武功,他根本比不过,真要打起来,连武功最差的绘声都能用一只手把他给按得挣扎不得。
他还是头次见到一个体力比他还差的家伙,不禁十分兴奋,总算有一个他可以嘲笑的人了。
赵大公子吐着舌头、蹬着腿翻身坐起,同样喘着气,断续道:“我,我的力气昨天全部用完了,不信你问流珠,昨晚她和那谁一共几次来着。”
流珠低着头不吭声,她现在是个大花脸,倒也瞧不出脸红。
风沙在绘声和授衣的搀扶下坐下,笑道:“我看流珠挺好的,你看你连坐都坐不稳。”
赵大公子翻了个白眼:“从来只有累死的牛,哪有耕坏的地。”
风沙愣了愣,失笑道:“那是你笨,牛可以耕地,地也可以耕牛嘛!你干嘛非要自己动。”
这下轮到绘声和授衣脸红了。
……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774章 自己动)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
喜欢《兴风之花雨》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