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完婚礼，到了镇上，金全问他两个，还要不要再吃点饭。这两个连忙摇头。两个大老板办喜事，席面能差吗？这两个都吃撑了。只有金全被周老板拉着，到那里都是坐主席，结果一天没怎么吃，还喝了不少酒。现在肯定要吃东西了。

　　金全去吃饭的时候，小良跟二虎去街上新开的网吧转了转。很多都是打那个叫《传奇》的游戏。等金全打了电话叫，他两才过去。又换成吉普车往山上走。要送小良回去的。金全哥也说，要去山上看看情况，山上闲了，就容易出事情。工人们常因为打牌赌钱而打架。他们刚进山，路边就有人发现了他们的车，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等到了沟口，车是上不去的，只能停车，人往上走。边走边聊着，走着走着，小良发现了雪地上一排脚印挺奇怪的，是斜着走上了路旁的山坡上，但只有上去的脚印，却没有下来的脚印，小良心里还在想着，这人从这里上山想干嘛。只听二虎叫到：“快跑“，拉着金全跟小良转身就往山下跑。”呯“从山坡上一棵树后转来一声枪响。子弹打到了雪地上，那人一看没打着，就追了下来，小良他们身体走路上来的，身体比较热，所以跑起来很快，开枪的人可能已经在树后等了很久，身体有点倔，一下到路面就滑倒了。再爬起来追，没跑两步又倒了。这几下小良他们就跑远了，这人一看，追不上了，不敢往沟口追，就又顺着路边山坡上的小路，拐上了山，自己逃跑了。

　　三个人很快跑到车边，上了车，二虎从车上拿出一把枪，又转身往沟里跑去，小良跟金全也赶紧又跟了上去。等二虎跑到刚才的地方，看了一下脚印，没在追上去了。等小良金全也到跟前了，二虎看着金全问：“追不追？”，金全手一摆，算了，走，先上山，故计他不敢再来了。

　　三个人上到了洞口，坐在小良的屋子里，小良今天下山了，但屋里的炉子，月红嫂子给换了煤球，所以没熄，屋里还是暖和的。这次这事，让金全敬惕了起来。让二虎给小良也配把枪防身。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敌暗我明，小心为上。

　　金全进到洞子里，越往里面就越暖和。有些工人是不打算过年回家的，就留下来继续上班采矿。金全给大家发了烟，聊了聊，就又出来了。矿层还越打越厚了？好事啊，明年要发大财了。

　　出洞后，金全问小良，准备那天回家过年。小良说要跟金全一起回。金全说“我就不回去了，你们都回去了，这里这些工人，谁来看着啊?背一袋矿出来也买几百块呢。”

　　这理由说的，小良也不好说话了。“你早点回去吧，给你嫂子帮忙，多准备些好吃的，说不定我过年那两天就回去了。”金全安慰小良道。

　　“这还差不多，不然，我回去了咋交差啊？”

　　只有金全知道，他不回去，才是最好的结果！

　　小良现在更加肯定金全哥跟嫂子之间有事，但人家不说，他也不好意思问，难道是因为上次的事吗？上次自己给嫂子说了金全在这边有个女人的事？

　　“别瞎琢磨了，有些事，以后会让你知道的。”金全好像看了小良的心思。

　　“好，我没事了。那过年还去工友家拜年吗？”小良开始转移话题了。

　　“那肯定去的啊，过年我亲自去，噢，对了，明天咱们还得去那位兄弟的家里，给送些钱，看看家里有什么困难没有”小良知道金全说的是那个。问到：“他被判了几年啊？”那次开枪打人的事后，小良只是知道那个中枪的人，后来抢救过来了，并不知道开枪的那个人怎么判的。“6年。”金全说完，丢掉了手里的烟头，“明天你就不跟着去了，准备一下，快点回家吧，家里有人等着你呢”说完叫上二虎一起下山了。小良还在想：“这话啥意思啊？有人等我，我家里不就我爸吗？”

　　山上被厚厚的大雪所覆盖，到了夜晚，温度低的厉害。小良坐在被窝里，把今天上班的工友的出勤情况做了记录，月红跑出来跟小良聊了会儿天，也是问小良几时回家，她走不了，只要上山有工人，就回不去。说的挺忧伤的。小良答应她会给金全说说，叫再找个做饭的人。月红才有点高兴了，笑着回自己屋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一起来，小良就跑到山梁上，他是想好好欣赏一下这雪景，绵绵的大山此起彼伏，灰白相间的颜色，小良就是恨自己怎么不会画画呢？

　　峪道平时热火朝天的人流，车流，都被大雪浇灭了，只剩下个别的行人，和偶尔出现的螺子组成的驮队。有些小的矿洞还得不停的干啊，到年关了，工人要发工资，各方面的关系也要跑跑。山梁上的风还是大了点，小良觉得冷了，就下来了。沿路他细心的留意着，看有没有脚印出现。还好，都是些小动物的足迹。

　　到了腊月二十三的前一天，金全上山了，给小良拿了一些钱，让小良回去，也重新安排了一下工人，叫小良交接一下。小良也提了再找一个做饭的人。金全马上就同意了，一个人是太辛苦了。

　　小良收拾了下东西。跟金全一起下山，到镇上，金全给了小良一辆车，是新买的本田车。让小良回去过年好显摆显摆。

　　把车开到县城，先理了个发。再到澡堂洗了个澡，再买了些茶叶才开车上路回家。

　　新车开着就是感觉好，车里的音响也是杠杠的。小良一路上听着张雨生，任贤齐，王杰的歌，一路欢心，一路跟着欢唱。

　　车到了家门口，小良一下车，就听到自家院子子，传来热闹的聊天声，小良走进去一看，原来是邻居的嫂子婶子来家里帮着炸油条。这边过年就是有这么个传统，家家户户都要炸油条。也是过年的一项重要活动。

　　小良把大伙儿按个叫了一声，一看，怎么没有晓静嫂子呢？他赶紧拿出新买的好茶叶，给大家一人沏了一杯，是上好的茉莉花茶，这边的人就喜欢喝这种茶。一会儿香气就飘满了院子，小良给大伙倒了水，就坐在锅头前给灶堂里添柴，他往年都是这个职务，大家都轮流着帮忙。今儿给这家炸，明儿给那儿炸。这样，年跟前这些天，每天都欢声笑语的，也是过节的一道风景。

　　油条快要炸完时，小良又去洗了一盆红薯，再切成一片一片的，不要太薄，也不要太厚，太薄了等一下到油锅里，很快就炸干了，跟买的薯片一样。要薄厚均匀，炸出来外焦里嫩，又香又甜，这也是犒劳帮忙人的一种方式。小良爸早已在在在大锅里烧好了大米粥，这里人都叫米汤，有现成炸好的油条和红薯片，再油泼一盘初冬就腌好的咸菜跟酸菜，本来还打算给大家再炒两个菜的，帮忙的人都说不用了，这几天，天天炸油条，再不吃也等吃几根，再加上油烟熏着，都没啥胃口，就想吃点清淡的。

　　等炸完了，大伙儿一起吃饭时，小良去叫晓静嫂子来吃饭。

　　又被收拾了一顿，回来了竟然不先去她家报道。

　　吃饭时，大伙儿一起夸着金全，说小良跟着金全才半年不到，人都不一样了。也向小良打听山上的情况，小良也就避重就轻的给大家随便说了说。

　　等吃完饭，大伙儿要走时，小良爸拦着说，让大家一人再拿点油条再走，都说不要，也是，谁家都炸的有。

　　晓静嫂子最后留下来，帮着小良收拾炸好的油条，把油条整齐的摆进大纸箱里，洗了碗才走。

　　天黑了，爸爸去了邻居家串门，小良也就锁了门去了晓静家。

　　晓静正坐炉子旁看电视，在看湖南台演的《还珠格格》，她家里安装的是卫星接收锅，能看的台也多，村里安卫星锅的也没几家。很多人家里都是用001室外天线，把天线绑在一个长长的杆子上，再把杆子绑在树上，有时信号不好了，还要一个人在外面转天线杆，一个人里面盯着电视，两人一边转一边问“好了没有？”“没有，再转一点，”“好了好了，停，停，停”“哎呀，转过头了，再往回倒转一点”

　　小良也坐在炉子另一边，伸出手来烤火，不小心碰到了晓静的手，被晓静轻轻打了一下手背，骂到：“让你占我便宜”，小良只能哈哈傻笑笑。

　　“明天开车去咱们县城，陪我买衣服，还要买菜送到我娘家，听到没有？”

　　“遵命”小良学着电视里尔康的样子，双手抱拳回答到。

　　“皮，现在越来越皮了啊！“晓静又瞪了一眼小良。

　　“我叔身体现在怎么了？“小良问晓静

　　“不好”一说晓静的爸爸，晓静一下子变得很忧伤。她只是说了不好，可能实际情况是更严重。

　　“没事儿，明天就能去看他了，不行了话，再送到医院看，现在钱不缺。”小良这么说话，也是有底气的，不说金全了，他现在都有十万了。

　　“嗯，明天去了看看再说。”

　　看到晓静心情不好，小良也不多说了，没一会儿就回家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小良开着车，拉着晓静来到了县城，小良才知道陪女人逛街是有多累，县城一个服装市场，晓静到了里面，就是挨门进啊，一个都不放过，买不买都要看。

　　她自己还没买，倒是先给小良选了一身衣服一双鞋。小良不买都不行。只好买了下来。再就是给晓静的爸爸妈妈买衣服。小良这回来劲了，就要挑价贵的买。也不用晓静掏钱，也只能买下来了。到给晓静买时，更是跑到精品店里，晓静身材好，穿什么衣服都好看，晓静是试一件，小良就说好看，就要买，这傻样儿肯定又被收拾了一顿。结果就买了两身衣服。

　　衣服买好了，就该去买年货了，鞭炮，蜡烛，纸钱，春联，糖果，瓜子，还有其它的干果，都买了三份。再就是买菜，小良开车回来了，来县城也方便了，所以菜就不用买那么多。过几天再来一次就是了。

　　等都买好了，后背箱都装不下了。就往后座上放。

　　两人去了晓静家。来到晓静家的村子，街上的看到小良开的车，都羡慕的不行。都是邻居，晓静热情的叫着人，跟人打着招呼。自从跟金全结婚，金全就没来过几次老丈人家，邻居还以为小良是晓静的男人呢。到了晓静家，小良看到，家里房子是三间瓦房，土木结构，上面是人字形的房顶，上面摆着青瓦，一看就是建了几十年的老房子，院墙也是土墙，有些地方都有了垮塌，院门小小的，只能容得下过木架子车，两扇木门，门面中间还贴着发白的去年过年时，贴上去的门神。

　　晓静下了车，开始从车里把买的东西往家里拿，小良也赶紧来帮忙。

　　晓静妈听到声间从上房里出来。也连忙出来帮着拿东西。“妈，这是小良。”小良连忙叫道“姨“，晓静妈答应到，好奇的看着晓静，晓静解释到：”金全山上忙，还没回来呢，可能到年跟前才能回来，这是小良，一个村的。现在也在山上跟着金全的。“这么说，晓静妈才明白过来。

　　东西都回屋后，晓静来到里屋，三间上房，中间就是客厅了，左右两边是卧室了。小良也跟着进去。看到晓静爸床上躺着，已经很瘦了，面色发黑，还不停的咳嗽，床边的床头柜上放着一个保湿杯，其它的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药。

　　晓静看了一下，就哭了，也惹得小良眼睛温润，硬是忍着眼泪没流下来。

　　“爸“晓静轻说叫着，”叔“小良也跟着称呼着。

　　晓静爸要强行往起坐，小良赶紧过去帮他，等他身体坐好了，拿被子放在背后，让他靠着。晓静爸也是看着小良，又让晓静解释了一遍。

　　晓静说完就开始干活，把地扫了一遍，再把爸妈换下的衣服拿到院子里，用洗衣服洗。再就忙着做饭。小良就陪着晓静爸聊天，给他讲金全的事，专门挑好的说，就说现在手下有多少人，一天都要挣多钱，跟多少大老板都有关系等等。两个老人都很高兴。是替女儿高兴啊。

　　他们就这一个孩子，当初为了给晓静爸治病，没办法，才把晓静嫁给了金全，晓静一开始是不愿意的。但没办法啊，金全答应给的财礼多。别人没少说闲话，说他们两口子是卖女儿呢，不顾及女儿的幸福。现在看到金全发展的这么好，也是心里上觉得安慰吧！

　　晓静做好饭，进屋看到小良给两位老人聊得很高兴，也挺高兴的，没想到这家伙还会讨父母欢心。

　　吃饭时，尽管晓静做了她爸看吃的哨子面，还炒了爸爸爱的菜，本来让小良带动起来的愉快气氛，在看到晓静爸爸尽管在尽力的吃着，但还是吃得很少时，也变得沉重了。

　　吃完饭，小良把晓静叫到院子里，说：“姐，我看叔这个样子不行啊，不行咱们现在就把上叔送医院吧。“

　　晓静红着眼睛说：“医院不收的“

　　小良知道这句话以味着什么，可能晓静爸的时间不多了。

　　“你自己先回去吧，我住几天，想回去了，打电话你再来接我。“晓静也不想让小良看到她痛苦的样子。

　　”好吧，有什么事，都要第一个打电话给我。“小良双手搭在晓静的肩膀上很认真的说。

　　“好，我知道了。“晓静都快要哭了，只好把头低的很低，让头发好挡住眼睛。

　　小良现在心里很难受，很想把晓静紧紧抱在怀里，但，他，不能。

　　小良快步走出了晓静家院门，快速的开车着上走了。

　　晓静眼里的泪水也刷地流了出来，她很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但现在不能啊，要是让她妈看到，她妈不是比她更加难受。晓静很快用衣袖擦干了眼泪，转身回到屋里，准备着喂爸爸吃药。

　　小良在路上就给金全打了电话，金全只回了一句，我知道了。就没再多说，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回到村子里，小良先到晓静家，把买的东西给晓静放回家里，再锁好门，再把自己家的那份放回家里。

　　晚上，慢慢开始，双响炮的声音开始了，这是大家在送灶神爷，等到除夕夜，再响炮接他回来。一声声的炮声也拉开了过年的序幕。

　　小良自己也在院子放了几个炮，然后打电话给晓静，问她响没响炮，晓静说她家也响过了，她到邻居家找的小孩帮忙放的。

　　村里也开始杀猪了，割肉准备过年了。小良这几天都在给邻居家帮忙，他也帮不了什么，就是图个热闹，他怕自己静下来。

　　到了腊月二十六，人们都准备的差不多了，该炸的炸了，该蒸的蒸了。菜也买了，肉也割了。早上，坏消息还是来了。小良接到了晓静的电话，说她爸昨晚上半夜走了。

　　小良连忙开车去晓静的村子。

　　再来都晓静家时，院门口有一堆燃尽的柴灰，灰堆中间支着几块砖头，小良知道，这是人去世时，要烙打狗饼，寓意让去世的人的魂魄在去黄泉的路上带着，不让野狗打扰。

　　院门口上挂起了两个白灯笼。

　　村里帮忙的人已经来了，因为也是没几天就过年了，人不能留到年后下葬的，所以村里红白事理事的人，早早过来商量着，先要去找风水先生看墓地，再商量看该那几家人打墓了，村里白事，都要轮着打墓。还要安排人赶紧去亲戚报丧。

　　小良进了院子，已经看到坐在上房中间，身穿考服，头戴着白布的晓静嫂子。晓静爸的遗体就放在里面靠墙位置，脸上盖着几张草纸。身下是门板，遗体前挂着白布，白布前摆着一张小方桌，小方桌上摆着遗像，供品，中间一个香炉，里面正插着燃着的香，香炉两边各一个白色的蜡烛。

　　小良直接来到方桌前，跟嫂子点头算打了招呼，就拿起桌上的三根香，在蜡烛上引燃，然后双手换着举过头顶，对着遗体三鞠躬。才把香一根一根插进香炉里。做完这些，小良才转身看着晓静，看到晓静哭肿了的眼睛好是心疼。

　　“嫂子，给我哥打电话了吗？“

　　“打了，他正在赶回来。“

　　“那就行，我去看看姨“小良又去了里屋，安慰了晓静妈一番。才出来。

　　“嫂子，现在我能干什么？“

　　“你先开车去买些纸钱，还有花圈，村里理事的人已经给我列了一个单子，你看着买。“

　　小良接过单子，也没要晓静递过来的钱，他来的时候，就准备着钱了。

　　等小良把东西全买回来了，风水先生也看好了地，下葬的日子也没办法挑了，就是大后天了，时间有些紧张，还好大后天的日子也不差。邻居打墓的人也开始拿着锨，镢头往地里去。有了日子了，报丧的人，也骑着摩托车出发了。小良买东西的时候，就买了几条好烟，看到人就一人盒的发。

　　金全跟二虎，还有金全的四大金刚都来了。他们又开了两辆车。这下买东西也方面了。金全进屋也没哭一声。邻居专门给发孝布的，给金全发了一个白布做的帽子，后面还带着个长尾巴，这是当地的风俗，女婿就要带这个。

　　金全一来，让村里人知道了什么叫财大气粗。烟酒都调好的买。请了大厨，让二虎带人就去买办酒席的菜。

　　小良则跟着金全去寿材店买棺材，也是只买最贵的，这边最贵的也就一万二千块钱，这个时期，这已经是天价了。太贵的也买不掉。金全跟小良去看了一下做工，都是用柏木做的，整个棺材的四周都木雕着图画。大头那面雕刻的是老寿星，下头那面是仙鹤，寓意驾鹤西行吧。棺材的两边则分别刻着二十四孝图，分别是：孝感动天、戏彩娱亲、鹿乳奉亲、百里负米、啮指痛心、芦衣顺母、亲尝汤药、拾葚异器、埋儿奉母、卖身葬父、刻木事亲、涌泉跃鲤、怀橘遗亲、扇枕温衾、行佣供母、闻雷泣墓、哭竹生笋、卧冰求鲤、扼虎救父、恣蚊饱血、尝粪忧心、乳姑不怠、涤亲溺器、弃官寻母。刻得是栩栩如生。两人再推开棺盖，看看里面的做工，也是非常平整光滑，两人很满意，就付了钱，给了店老板地址和电话，约好送上门的时间。

　　很重要的一项事办好了，两人也松了一口气，接着还得去寿衣店买寿衣，寿衣倒是不贵，也是要最贵的，全套的。两人也不懂，卖寿衣的人懂啊，就介绍给两人听，再热情的给两人说，办丧事都要买什么。

　　办好这两件事，就剩下最后一件事了，还得请乐队。当地的习俗。白事请乐队来是必不可少的事。家境好的，会请上两班，家境再怎么不好的，也得请一班。两人开车跑了好几个地点，也打了好些电话，才找到了两班，因为到年跟前了，乐队好多都在外地人，都回家过年了，金全就只能多说好看，再答应给加钱，并报销赶路的来回路费，才请到。

　　小良本来以为这样就可以了，没想到金全把车到了县里的秦腔剧团，他还请剧团去唱大戏。找到团长，说明来意，还是用钱谈比较有效，给了团长很满意的价钱，团长就马上开始招集演出人员，准备往晓静他们那个李家村赶。

　　这些都办好了，两人才回到晓静家。

　　二虎他们买菜也回来了，本来按照当地人习惯，只有在下葬那天才开席的，但金全让厨师从今天开始就上菜，二虎专门负责买菜了，什么不够了就马上去买。

　　金全回来了，就找到村里理事会的负责人，是又倒茶水又递烟的。这两天可得指望着邻居们好好帮忙啊。然后给人介绍了一下情况，说棺材大概几点会来。唱戏的今天就会来，请大伙儿帮帮忙，等剧团人来了，帮忙搭一下戏台，明天晚上来两班乐队，也要安排。

　　理事的负责人一看，金全把事办得这么大，也是一直夸着金全，说老李头一辈子辛辛苦苦的，能摊上这么好的女婿也能含笑九泉了。

　　晓静就基本上呆在父亲的遗体前，一直都默默地，也不说话，也不哭，就是经常看着父亲的遗相，想着什么，她主要就是看着香炉里的香，这香不能熄灭的，快燃尽了，就要再点上新的接上。到饭点了，她会从锅里盛出第一饭，敬献在父亲的遗相前。还要早中晚三次烧纸钱给父亲。

　　金全看晓静一个人，就叫小良过去陪她，给小良说，你现在什么都不要管了，把晓静照顾好就可以了。

　　小良也来到上房，陪晓静坐着。

　　“姐，早上到现在你吃东西了吗？”小良关心的问着。

　　“吃了一点，你们出去都办了什么事，给我说说。”

　　小良就把出现办的事给晓静讲了一遍，说话的时候，还不时的劝晓静喝水。听了小良的话，晓静好多了，金全能做这么多，能把父亲的丧事办得这么风光，她也知足了。她们村叫李家村，她家也姓李，但在村子里，并没什么亲戚，她爸一个兄弟姐妹也没有，就只有晓静一个女儿。

　　能请来县剧团唱戏，还有两班乐队，棺材是最贵的，寿衣是最贵的。这些已经是他们村现在为止，过丧事的最高标准了。

　　“小良，有个事问问你，你给想个办法。”

　　“啥事儿，这会儿了还客气，直接让我去干不就完了。”

　　“就是，早上理事会的人说，我家就我一个女儿，又没有儿子，我爸也没有兄弟，也就来侄儿也没有，出殡那天就没有个孝男。”（当地习俗，白事都要有孝男的，一般就是按照长子长孙，侄儿，干儿这么排）。

　　晓静说完这话就哭了，她家太势单力薄了。她说自己可以代替孝男披麻戴孝的啊，这种情况农村很少见，理事会的人也没处理经验，只能听年纪大的人，但年纪大的人又对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很维持，所以现在还没有好的解决办法。

　　小良一看晓静哭了，就急了，他是不轻意会哭的人，但晓静一哭，他一点抵抗力都没有了。“姐，你别哭啊，你哭我也要哭了，你不是说认的干儿子也只可以吗？没人认到你爸跟前吗？”

　　这一说，晓静更哭得厉害了，她家家境一直就不好，谁会让她爸当干爹啊！

　　“别哭啊，我，我，我，你看我行吗？就说我前两天来你家，认了叔叔当干爹。这样子行了吧?”小良心里一急，就脱口而出。

　　“你说的是真的吗？你愿意？给我爸当孝子，披麻戴孝？“

　　小良刚才是看晓静哭心急，顺口说出来的，晓静这么一问，他也是有点清醒了，给别人当孝子，在当地可是大事啊，他爸知道了会饶过他吗？小良内心是有点犹豫了。

　　但他看到晓静哭红的双眼，看着她梨花带雨消瘦的样子，就硬着头皮说：“是真的，这个孝子我当。我不想看着你哭得那么伤心，也不想你为这事为难。“

　　晓静听他这么说，虽然眼里还有泪水，那还是笑了，只不过，一笑，还是把眼里的泪水挤了出来。又让小良心疼一番。

　　晓静把小良答应当孝子的事给她妈说了，她妈感激地的看小良，也不管是不是真心实愿，只求能把老头子的事，顺顺当当的过好就行。也就同意了。理事会的人一听这情况，也当然没意见了，一方面也符合老的传统，一方面他们也不用绞尽脑汁想办法了。就这样，小良的待遇不一样了。现在他的身份成了主孝男，（长子长孙级别的，其它的就是叫孝男，当然也没别的孝男。只有小良一个）理事会的人找来了从别村借来的孝服，也就是白大褂，小良一看，这衣服的左胸前还有医院的标记，应该是从医生手里回收的。

　　小良这下就更应该呆在灵桌前陪着晓静了，他们现在也是姐弟关系了。

　　院子里的二虎跟金全看到变化中的这一幕，二虎问金全：“你看，这两人越来越像那么回事了，你觉得你这样的布局值得吗？“

　　金全也看着这两人，脸上是欣慰的表情，“值得啊！怎么不值得，布局多年，不就是想要这样的结果吗？“

　　二虎只能竖起了右手大拇指，举到金全面前，“老板，大气！“

　　金全一把把二虎的手拍下去，说“我什么时候小气过吗？“

　　“可这话说的，怎么有酸酸的味道的在里边？“

　　二虎这句话说出来后，换来了他屁股被踢了一脚，二虎连忙笑着跑开了。

　　都到了下等四五点，县剧团的人才到，坐着一辆大客车来的。一共来了三十多个人，还有一辆三轮车给拉着器材。村里理事会的人连忙帮着卸器材，再跟团长协商着，选地方搭戏台，先让演员，乐队的师傅坐下喝喝水。过一会儿就要吃晚饭了。先搭好戏台，接好电路，吃了饭再开始唱戏。金全也过来跟团长打了招呼，给团长拿了几条香烟。按规据是一人一天一盒。

　　村里帮忙的人手多，很快就搭起了一个简易的舞台，就是就着一块高点的地势，三面和顶上用胳膊粗的木头搭起框架，再都用彩条布围好，地面上铺好剧团自己带来的红地毯，里面一面挂起背景布，剧团的师傅再拉好电路，架好各种灯光。

　　等吃晚饭的时候，已经搭好了。

　　吃饭的时候，小良要亲自去墓地里把打墓的邻居请回来的，这些人比起别的帮忙的人要更辛苦。小良去到墓地，也看到了风水先生给选的地方，是离村子有个三里路的山坡脚下，背依着高高的土崖，坐东朝西，面向着村子。几个人挖了一天，已经在地面上挖出了一个一米多宽，两米多长，一人来深的坑，这进度，明天就可以往里侧掏挖墓室了。这边人都是这么挖的，先挖下去，再横着掏挖出墓室放棺材，空间也不会很大，只要能放下就可以了。这样挖出来的墓室，刚好就是在土崖正下方了。也就不容易塌。

　　小良给挖墓的几个人，叔叔叫着，递烟点火，请他们回去吃饭，因为也天要黑了，就抢着帮他们拿工具。

　　回来时，也正好开饭，小良招呼他们坐好，自己赶紧去灵堂，要跟晓静一起烧纸钱的。他来到灵堂，晓静看着他，眼神充满感激。小良跪下后，晓静也跪在旁边，烧纸钱有专门的一个瓦盆，当地人叫它钱柜，意思是把纸钱烧到这里，就是给逝者存钱。

　　小良拿起小方桌上早就放好的纸钱，现在的生意啊，把纸钱也印得像真钱一样，也一叠一叠的，小良先抽出几张，在白蜡烛上引燃，再放进瓦盆里，再把整叠的纸钱用手划开，便以充分燃烧，纸钱要都烧尽了，不然下面的人收到的钱就不给花，会是残缺的。小良烧着，晓静在一旁说到：“爸，您把钱拾了，你刚到下面，人生地不熟，该花钱就花。别舍不得。需要啥就给自己买啥。”

　　小良听得眼泪一下就下来了。等烧了三叠后，小良停手了，再双手按在地上，把头磕了下去，晓静也把头磕下去，这会儿开始哭了。小良也在哭，边哭也边叫着爸，旁边的人这会儿也过来把两人扶了起来。每次都哭，也不能让孩子哭太多了。

　　外面已经开始吃了，晓静还是不肯吃东西，叫小良去吃，小良也说，你不吃那我也不吃。两人静静坐着。

　　晚饭吃完，搭好的戏台那边就传来了秦腔戏的唱戏声，是戏团的人，已经开始在调试声音了，随后，锣鼓声，二胡声，打板声，一个一个传来，先是单个的，后来慢慢就合到一起了。

　　围着戏台坐了不少人，都是吃了饭就回家搬来椅子凳子，穿上厚棉衣赶来的。

　　随着一段很委婉的曲牌曲，报幕人出来了。“李家村的父老乡亲们，大家晚上好！”说完，深深冲着台下鞠了一躬。”今天我们大家，都怀着一颗沉痛的心情，因为贵村李府李老先生因病离开了大家。我们是咱们县的县秦腔剧团的，受李老先生义子易小良及女婿王金全的邀请，为大家进行演出，感谢大家多年来对李家的照顾，也感谢大家这几天的操劳帮助。在此，我也想对事主的家人亲友说上一句：人死不能复生，李老先生在天之灵，也不想看到大家为他难过伤心，希望大家保重身体，节哀顺变。“主持人停顿了一会儿，才接着说：”下面，演出正式开始。谢谢大家。“她刚说完，后台的伴奏就响起了起来。

　　坐在当间的小良跟晓静，也听到了音箱传来的声音。小良看着晓静说：“姐，你听到了吗？爸不会希望你是这样，连饭都不吃，活着的人，更应该好好的活。“

　　晓静很柔情的看着小良：“刚才哭的时候，你能开口叫爸，我很高兴，你现在所做的，以后你就会知道，一点也不委屈，也一点不亏的。我不是不想吃，就是没胃口！”

　　小良又反应不过来了，一点也不亏？还要给我钱吗？

　　“那我去给你做饭，保证你有胃口，再说了，我今天可是你弟弟了，而且也是第一次以弟弟的身份做饭给你吃，我看你吃不吃！”小良狡猾的说，然后就跑去院子了。

　　晓静微微一笑，看着小良的背影，这个家伙，有时候好聪明，有时候就跟个大傻子一样。

　　没一会儿，小良端了一个白瓷碗进来，边走边看着晓静，神迷的笑。到了跟前才递到晓静眼前给她看，“我亲手做的，鸡蛋醪糟汤，里面还放了樱桃罐头和白糖，酸酸甜甜的，你一定喜欢喝。”

　　“好，我喝“晓静接过饭，坐在凳子上，小良在旁边看着她，一勺一勺的喝着……

　　戏唱到晚上十点多就结束了，主要是冬天晚上太冷了，又是露天的，爱看戏的人，都是年龄比较大，身体吃不消。

　　剧团的人，简单把东西集中了一下，就坐着大客车走了，村里帮忙的人也都回家了。金全带着二虎几个回他家里住，晓静家地方也不够。

　　屋里就剩下小良晓静，晓静妈还有晓静一个姨了。她姨是今天收到报丧的信儿就赶来了，留下来安慰晓静妈。她两人在里屋。坐在被窝里拉着话。

　　小良跟晓静就守在灵堂，晚上要守一夜的。别的人家兄弟姐妹多了，还可以轮着守。当间的门开着，风吹过来也是很冷。

　　他俩坐在一个小炉子旁边。

　　“你先去睡觉吧？这有我就行了。“晓静用手拍了小良手一下。